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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凤鸣)-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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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心情固然激动,不过么,话语里做戏的成分也不老少,生生将一副孝子图给演得活灵活现的,这等父慈子孝之场景一出,侍候在侧的一众老臣们都不禁为之慨然泪下,一时间满大殿里隐隐的抽泣声四起,便是连武后的眼圈也都微红了起来,至于是真感动还是假感动,那就只有老天才晓得了的。
“不怪你,朕不怪你,显儿戍边多年,能以河西一地之力剿灭吐蕃这等大患,实能人所不能,朕高兴啊,只是,唉……,贤儿他……”
高宗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宽慰了李显几句,旋即面色便是一黯,话说到半截子便说不下去了。
呵,果然来了!一见到高宗这副表情,李显的心立马便咯噔了一下,一股子酸涩之感已是狂涌了起来——李显这一路虽都是在急赶,可却并未与东都断了联络,自是清楚目下的朝局之动态,简单地说,就是两条,一是立储问题,二么,便是废太子如何定罪之事,前者朝中已是议得沸沸扬扬的了,大体上一众老相们都支持立李显,可武后一党却主张立李旭轮,理由么,就是明崇俨的批语——英王类太宗,相王命最贵!然则高宗却始终不曾表过态,但凡有敢当面问其者,一律被轰将出去,哪怕进谏之人是张文瓘这等老臣,也概不例外,至今无人知晓高宗究竟属意何人;至于后者么,奉旨主审的刑部尚书武承嗣早已将此案审完,涉案万余人中,处斩四百余,抄灭三族者,也有百余众,余者皆流配,而太子因谋逆之大罪,也得了个赐死之判决,高宗对此事同样不置可否。
“父皇过誉了,孩儿只是行本分事耳。”
李显虽已然猜到了高宗的用心,但却没打算接话,这便假作没听到高宗后头的话语一般,只是对前头高宗的夸奖之言谦逊了一句道。
“本分便好,本分便好啊,倘若人人行事皆依着本分,朕又何须烦恼哉,唉……”
高宗原本就不是个机变之人,前头那些感慨本想着引出李显的谏言,却没想到李显居然不接茬,不免有些一脚踏空之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方好,只能是顺着李显的话头,发出了几声无甚营养可言的感叹,脸上的黯然之色登时便更深了几分。
“父皇,孩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显是不打算按高宗的套路去走,不过么,就目的而论,与高宗心中所想却并无太大的区别,这会儿见高宗已是黯然无语,也不想任由这等尴尬的气氛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这便略一沉吟,躬身拱手地进言道。
“显儿有话但讲不妨,朕听着便是了。”
高宗的目的其实就一个,那便是保住李贤的小命,不为别的,只是出自一个父亲的心理,他实在不想再看见又一个儿子死于非命,哪怕这个儿子有多不肖,可毕竟父子相处多年,高宗实是不忍心任由李贤便这么死了去,问题是李贤这回犯的罪孽实在是太重了些,证据确凿之下,纵使高宗身为帝王,也不好强行赦免于其,只能是指望着李显出面揽事,而这便是高宗一路狂催李显赶回的根由之所在,偏生李显回来是回来了,却在那儿装着糊涂,这令高宗心里头分外的不爽,此际听李显说有事相求,高宗的热情自也就高不到哪去,也就是随口回了一句,连头都不曾抬将起来,浑然就是一派的敷衍状。
“孩儿恳请父皇能恩准孩儿前去探视六哥。”
李显心中自有分寸,自不会因高宗的冷遇而变易,略一沉吟之后,恭敬地出言恳求道。
“嗯,好,好,看看也好,朕准了。”
高宗此际愁的便是没人敢为李贤说情,这一听李显肯去探视李贤,自是大为意动,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李显的请求,浑然没注意到身边始终端坐着不动的武后眼中已是精芒乱闪不已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霸道手段
“陛下,显儿刚刚回来,征尘未洗,想来是累得很了,不若让其早去休息,有甚事来日再议也好。”
没等李显开口谢恩,武后已从旁插了句话,生生打断了高宗的话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李显插手到东宫谋逆案中去,只因此案的内幕着实不堪推敲,尽管李贤本人犯罪是实,可武后给李贤下套的事儿却是万万败露不得的,若不然,不说高宗会怎么想,便是天下人悠悠之口也难以堵住,哪怕强势如武后,也不想整日被人指着脊梁骨在骂。
“这样啊,唔……”
高宗就一惧内的主儿,对武后的话,素来无甚抗拒之力,这一听武后开了口,自不免便踌躇了起来。
“母后,孩儿不累,只想先去看看六哥,还请父皇、母后恩准。”
东宫兵乱之际,李显虽远在吐蕃,可有着“鸣镝”这把利器在,自是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清楚武后在其中起了甚作用,更清楚武后此际究竟在担心些甚子,虽说李显压根儿就无心去替李贤翻案,可也没打算接受武后的“好意”,这便不待高宗有所决断,紧赶着便再次出言求恳道。
“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朕给尔一道旨意,去看看罢。”
高宗实是救子心切,难得有李显肯出面,自是不愿再被武后搅合了去,也不给武后再次开口的机会,有些子迫不及待地便下了定论。
“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显之所以要救李贤一命,并非是兄弟情分的缘故,虽说这也是一方面因素,可更多的则是在演戏给高宗看,给天下人看,要的便是那个“仁义”之名声——仁义这玩意儿虽说屁事不顶,可普通老百姓就喜欢听这一口,为上位者,若是没这面大旗盖着,那吃相可就太难看了去了,故此,该炫上一回的时候,李显是绝对不会错过的,此际谢起恩来自是又快又激动,宛若真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生生令高宗感动得眼圈都微微泛红了起来。
武后显然对高宗的这个决断相当的不满,对李显死活坚持要插手东宫谋逆案也相当的恼火,只是事情都已定了盘,她却也不好再多说些甚子,只是望向李显的眼神却不免多了几分的煞气与阴霾——以武后之精明,高宗那么点小心思自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的,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没甚大的动作,只是因武后相信李显也断不会肯出手救李贤一命的,理由么,很简单,没哪个当太子的会乐意看到废黜太子还活在这个世上,在武后看来,李显也断不会例外了去,为自家前程着想,李显最应该采用的是对东宫一案不闻不问的态度,如此一来,李显可以坐收渔利,而武后则可以抹去李贤这个碍眼的儿子,双方大可各得其便,可却没想到李显居然如此公然地将手插进了此案之中,当真令武后很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奈何事已定盘,众目睽睽之下,武后也不敢强行阻拦,只是心中的恶念却是就此大起了……
“下官诏狱提刑吕思南参见英王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多多海涵则个。”
正所谓救人如救火,自是半点都拖延不得,李显在宫中待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拿到了门下省转过来的高宗圣旨,连家都顾不得回,便即赶到了诏狱,派了个亲兵去通禀,可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司狱前来回话,唯有一个提刑官领着几名牢头从牢里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免了,王司狱何在?”
李显对诏狱一点都不陌生,早些年他可是没少在这诏狱里折腾事端,前前后后干掉了不老少大理寺的人,不过么,也正因为李显当初折腾得狠了些,后头武后为了“拨乱反正”,愣是将大理寺连同诏狱的人又来了个大换血,如今这一拨人马都是李显离开东都之后新补充进来的,李显却是一个都不认识,要想开方便之门自是无甚可能,当然了,有圣旨在手,却也没那个必要,只是这圣旨虽有,要想进诏狱,那也得等司狱接了旨方可入内,此时一见前来迎候的只有一个提刑官,一股子不妙的预感便即涌上了心来,不过么,李显城府甚深,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还真是不凑巧,王司狱得了急病,已是请假回家将养去了。”
吕思南乃是从地方上新调来的官员,自是从不曾见过李显的面,可却没少听说过李显的狠辣,哪怕此时李显声线平淡,可其内心有鬼之下,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但却不敢不答,只能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地出言解释道。
急病?呵呵,好一个急病,那老贼婆手脚还真是麻利到家了!李显何许人也,又怎可能被这等一听便知道是假的虚言所哄骗过去,用不着转念都能猜出这背后百分百是武后在捣鬼,左右就是不想李显在这等时分见到李贤罢了。
“哦,原来如此,那王司狱可有交待何人负责全狱事宜么?”
虽已猜知了背后的隐情,可李显却并不打算道破了去,只是淡淡地一笑便揭过了事,神情淡然地追问道。
“哎呀,这个倒是不曾,王司狱走得急,确不曾交待过,下官当时并不在场,对此也不甚了了,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吕思南接到的命令便是拖,自然是一推三四五地装着糊涂,只是心虚之下,脸上的谄笑未免太过僵硬了些,着实难看得紧。
“如此说来,如今这牢狱中,就属吕提刑官衔最高喽?孤没说错罢,嗯?”
按常理来说,李显乃是亲王,他奉旨前来探视,大理寺诸般官员以及东宫一案的主审官都该前来迎候才是,不过么,不来也可以,毕竟李显此来只是探视,而不是接手此案,诸官不来在法理上也站得住脚,只是如此一来,李显要找个可以接旨的人就不免难了些,毫无疑问,这又是武后在背后搞的鬼,不过么,李显素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这么点小事还真难李显不倒,但见李显微微一笑,一派漫不经心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往下追问道。
“这个,呵呵,殿下见笑了,见笑了。”
一听李显此言问得蹊跷,吕思南不禁为之一愣,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李显的用心何在,只能是打了个哈哈,胡乱地敷衍了一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来了个模凌两可。
“那就好,孤奉旨探视七哥,既然王司狱不在,这圣旨就吕提刑接了也可,还愣着作甚,去,将香案等物摆将出来,孤要宣旨了!”
李显本人就是玩手腕的祖宗,又哪可能会被吕思南这么个小人物给糊弄了去,也不管其究竟是不是此际牢中的最高官吏,直截了当地便勒令其去准备接旨事宜
“啊……,这,这,这……”
吕思南不过就一正九品的小官而已,论到哪都排不上号,还真就没接旨的资格,这一见李显不管不顾地便下了令,登时便傻了眼,结结巴巴地不知说啥才好了。
“怎么?吕提刑打算抗旨么,嗯?”
李显哪管吕思南委屈不委屈的,他要的只是有人接旨便好,只要这旨意一宣,任是谁都无法再阻止李显踏进诏狱的大门,至于吕思南够不够格接旨,那李显可就不理会了,这一见吕思南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显立马脸一板,毫不客气地喝斥了一嗓子。
“啊,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下官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李显身上的煞气乃是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哪怕仅仅只放出一丝,都不是吕思南能承受得住的,眼瞅着李显要发飙,吕思南的身子立马狂打颤了起来,推脱的话到了嘴边,愣是不敢往下说,只能是咬着牙应承了下来。
“慢着,吕提刑就在此等着好了,你们几个去将香案备好,给尔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有误,军法从事!”
吕思南一边应答着,一边便要往牢狱里退去,然则李显却显然不打算让其退走,一摆手,喝止了其之退缩,指点着跟在其后的几名牢头,面色肃然地下了死命令。
“诺!”
几名牢头都是听命行事之辈,自是不清楚上头人等究竟在演的是哪出戏,此际尽管察觉到情形似乎有些个不对劲,却也不敢多言,更不敢跟李显这等煞星胡乱较劲,只能是恭敬万分地应诺而去,不多会,便已将香案等物尽皆备了个齐整。
“陈公公,有劳了。”
诸般人等忙碌之际,李显始终平板着一张脸,直到诸事备齐,李显这才脸色稍缓,回头对陪同而来的传旨小宦官比了个请的手势,甚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声。
“诺!”
前来传旨的小宦官早被李显这一手霸王手段弄得有些子晕眩了,正木讷讷地呆站在一旁,这一听李显出言召唤,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疾步抢到了香案后头,假咳了几声,拖腔拖调地宣起了旨来……
第五百九十五章兄友弟恭(上)
天下的监狱大体上都差不了多少,离不开“脏、乱、臭”三个字,诏狱自然也不例外,方一行进牢狱的大门,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恶臭便熏得李显眉头都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神情漠然地往深处行了去,浑然不曾理会吕思南等人的阿谀与奉承。
“殿下,您这里请,地下滑,您慢点。”
李显可以不理会,可吕思南等人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殷勤引路不说,还得时时小意地提点几句,以示自个儿的忠心,就这么一路陪笑地来到了监牢深处的一间阴暗牢房前。
“开门!”
尽管牢门前挂着盏灯笼,可那微弱的光线却不足以照亮周边三步之距,饶是李显眼力过人,也只能隐约见到一蓬头丐面之人正一动不动地龟缩在角落里,却是辨别不出其人之样貌,只是那身形看上去像是李贤的样子,李显的心登时便涌起了丝丝的感慨与伤感,可也没甚旁的表示,只是面色淡然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是有令,跟随在侧的几名牢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躬身应了诺,自有一人抢上前去,将牢门上的铁锁打开,而后小心翼翼地躬身退到了一旁。
“嗯。”
李显心中有事,自是懒得跟吕思南等人多费唇舌,只是轻吭了一声,一扬手,示意众人自行退下,他自己却是抬脚行进了阴暗的牢房中。
“六哥。”
李贤不知道究竟是在沉思还是在神游,哪怕是开门那等响动也不曾将其惊醒,目光始终是呆滞无比地望向前方,可却并无焦点,浑然就像是傻了一般,李显都已在牢房里站了好一阵子了,他却依旧没半点的反应,眼瞅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显有些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唤了一声道。
“咯咯咯……”
或许是听到了李显的声音,李贤终于有了反应,但听一阵令人碜牙不已的骨骼摩擦声响起中,李贤的头终于是缓缓地抬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李显看了良久之后,突然间像是醒过了神来,整个身子猛地一颤,口角抽搐不已地开了口:“七、七、七弟?”
“嗯,是小弟回来了。”
望着李贤那副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样子,李显实在不知该说啥才好了,微微地叹了口气,也不顾地面的肮脏,盘腿坐在了李贤的对面,尽量平和地回答了一句道。
“你,你不是来杀本宫的?你,你……”
虽已是认出了李显,可李贤却并没有就此松懈下来,反倒是更紧张了几分,整个身子畏缩成了一团,惊恐万状地结巴着,显然头脑已是不甚灵光了的。
“六哥,小弟……”
李贤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固然是其性格缺陷之所致,可其中也有着李显的作用在内,尽管只是张柬之等人私下所做的安排,然则这账却须得算在李显的头上,也正因为此,李显对李贤的遭遇自不免稍有些歉疚,尽管不多,可毕竟还是有的,此时一见李贤落魄如此,李显心中不忍之下,手便伸了出去,打算安抚一下受了惊吓的李贤。
“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我招,我全招了,别杀我,别杀我……”
李显不伸手还好,这一伸手之下,李贤彻底疯狂了起来,手脚胡乱地踢打着,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地哀嚎个不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六哥若再自误,小弟纵使有心,怕也难救六哥了。”
李显没再出言安慰李贤,而是静静地坐着不动,直到李贤闹腾累了,这才语气低沉地开了口。
“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呜呜呜……,都是尔等逼的,本宫要杀尽尔等这帮奸佞,杀,杀,杀!”
李显说得倒是慎重,可李贤却显然没听将进去,发了狂似地再次嘶吼了起来,李显见状,也不再多言,一挺身,站将起来,转身便向牢门外行了去。
“七弟,别走!”
一见李显要走,李贤突然间像是彻底醒过了神来一般,跳将起来,紧赶着呼喝了一嗓子,语气急促而又清晰。
“六哥。”
李显对李贤可是了解得太透彻了,先前其虽一味地疯狂,可李显却早已看出其不过是在装疯卖傻罢了,却也懒得点破,这便索性来个以退为进,果不其然,李贤立马便转醒了过来,这等前后之反差,着实是滑稽得很,饶是李显生性沉稳,却也差点笑出声来,好在城府深,却也不致带到脸上来,只是缓缓地转回了身去,面色平静地看着李贤,很是客气地拱手为礼道。
“七弟,救救为兄,为兄冤枉啊,七弟,为兄都是被小人馋陷所致,情非得已啊,七弟,为兄求你了!”
在牢中关了近两个月,又饱受审讯之苦,李贤早没了当初造反时的胆魄,为了活命,自是啥事都做得出来,这一见李显已然回转过了身,立马一头跪倒在地,哀切万状地求恳了起来。
“六哥切莫如此,且请起来,有话慢慢说罢。”
既是决定救人,自然戏码也就得演上全套的才成,倒也不稀罕李贤的感动,要的便是给天下人留段佳话,有鉴于此,李显自然是将兄弟情深的一面充分地演绎个够,疾步抢上前去,伸手将李贤扶了起来,双眼含泪地宽慰道。
“七弟,为兄,为兄……”
一见李显如此待己,李贤登时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满心眼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泪水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六哥,坐下说罢,小弟既已归来,断不会容小人胡乱作祟了去!”
李显将李贤扶到了墙角边的草铺上坐了下来,神情肃然地给出了保证。
“嗯,有七弟这句话,为兄便是死也无怨了,唉,七弟若是早些归来,为兄又岂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那帮小人怂恿,为兄一时糊涂,竟……,唉,事到如今,为兄悔之莫及也,不敢奢求太多,但求能保住一条性命,做一富家翁足矣,还请七弟看在你我兄弟多年的情分上,就帮为兄一回罢,为兄求你了。”
李贤用破烂不堪的衣袖胡乱地擦拭了一下脏兮兮的脸庞,满脸子苦涩之意地望着李显,哀怨万分地絮叨着,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就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求生,挣扎求生!
“小弟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六哥也须得自救才是,若不然,事恐尤难为也。”
李显本意就是要救李贤一命,自是不会有所推拒,很是肯定地给出了承诺。
“七弟有何吩咐但讲无妨,为兄一体遵从便是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为兄也认了。”
起兵造反乃是死罪,万无赦免之可能,这一条李贤自不会不知道,只是他却不想就这么死了去,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在装着疯,试图能因之而得赦免,只可惜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案早已被武承嗣等人所把持,无论李贤再怎么表演,其行为都不可能传到高宗的耳朵里去,戏演得再好,也不过是徒劳而已,断无一丝的用处可言,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李贤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将装疯装到了底,也就指望着能有甚奇迹出现罢了,而今,李显的承诺无疑可以说是李贤的最后一根救命之稻草,他又怎能不紧紧抓在手中,回答起李显的话来,自是十二万分的恳切。
“六哥言重了,事情没那么复杂,只须六哥上个认罪的本章,其余诸般事宜都交给小弟来办好了。”
李显温和地笑了笑,一派自信状地回答了一句道。
“就如此么?”
李贤本已做好了吃大苦头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李显居然只提了这么个简单至极的条件,一时间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面狐疑状地瞪大了眼,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便是如此,六哥只须诚心认错,父皇会原谅六哥的,东宫之位虽复不得,可王爷之身却是可保。”
事关机密,李显并不想将自个儿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是就事论事地肯定道。
“好,为兄写便是了!”
李贤本就不是甚意志坚强之辈,被关进诏狱已是近两月,连续的审讯之下,早已是将实情招供了出去,这会儿再写甚认罪书,在李贤看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愣是搞不懂李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奈何此际他已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除了相信李显之外,却也没旁的路好走了,只略一犹豫,便即慨然状地应允了下来。
“如此甚好,六哥且将事实尽皆写明,父皇自会有公断,后日一早,小弟自会来取,万不可将折子转托它人,时候不早了,小弟这就先告辞了。”
该交待的事宜都已交待清楚,李显自是不想在这脏臭无比的牢房多加逗留,这便站起了身来,朝着李贤拱了拱手,一转身,大步便向牢外行了去。
“七弟!”
自打进了诏狱,就浑然不曾有人来探视过李贤,这会儿好不容易盼来了李显,李贤自是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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