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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凤鸣)-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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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再加上陈、朱二人之事被李显当庭揭破,武承嗣心中早已是慌了阵脚,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直惊得满头满脸的冷汗狂淌不止。
“父皇,儿臣怀疑东宫一案别有蹊跷,五哥固然有大过,可明显却是受了小人的蛊惑,其中隐情须得彻查方可,若不然,何以堵住天下人之口,望父皇明察!”
李显连看都不再看慌乱不已的武承嗣一眼,一侧身,对着高宗便是一个大礼,语气沉痛无比地请求道。
哗然,一派的哗然,群臣们早就怀疑此案并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只是李贤造反乃是事实,诸臣工们迫于武后的淫威,却也无人敢在此案上胡乱插手,此时一听李显所言不像有假,自是全都惊心于此案内幕之复杂,一时间尽皆乱议了起来,满大殿里竟是嘤嘤嗡嗡之声大作不已。
“大胆武承嗣,尔安敢欺朕,尔可知罪!”
高宗虽弱懦了些,可并不愚钝,事到如今,又怎会看不出此案十有八九是武后在背后捣的鬼,心中的怒气自是再也按捺不住了,气恼万分地一拍龙案,毫不客气地便断喝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微臣……”
武承嗣原本就被李显的煞气冲得头晕目眩,再被高宗这么一发作,哪还能站得住脚,忙不迭地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地嚷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妾身以为此事其实并无乖谬之处,贤儿或许是受小人之蛊惑,可其本心不坚却也是事实,纵有千万理由,谋逆之举却是不争之事实,显儿远在吐蕃,不明具体案情,有些疑虑却也难怪。”
眼瞅着武承嗣已是彻底扛不住了,唯恐其当庭说出甚不堪的话来,武后虽不甘,却也不得不强行出头拦阻了一番。
“朕不管甚事实不事实,朕要做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朕意已决,自此革除李贤太子之位,降为江陵郡王,着即出京赴任,未得朕之旨意,不得擅离属地!”
高宗在上朝前便与武后有过一段小小的争执,为的便是要不要放李贤一码的事儿,只是当时高宗惧内思想作怪之下,没能犟过武后的坚持,只能是不甘不愿地败下了阵来,可此际盛怒攻心之下,他却是不再理会武后的意思了,极其难得地端出了帝王的架势,一拍龙案,便已将旨意下了去,丝毫不给武后留下任何反对的机会!
“父皇圣明!”
该达到的效果已然达成,李显也没打算再在此案上多加纠缠,毫不犹豫地第一个站出来称颂了一把。
“陛下圣明!”
群臣们原本就不想参与到英王与武后的公然对抗中去,此际见高宗主意已定,自也无人愿意再节外生枝,自也跟着山呼称颂不已。
“启奏父皇、母后,儿臣有本上奏!”
高宗难得地上朝一次,为的便是要救李贤一命,如今目的已然达成,他自是不想再有甚劳心之事,加之久病的身体已疲,这便欠身将起,打算就此退了朝,然则没等其起身,却见翼王李旭轮已从旁闪了出来,手捧着本蒙了黄绢的折子,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第六百零一章直入青宫
群臣们再次哗然了起来,实在搞不懂今日的朝议究竟是怎地了,两位皇子居然都有本要奏,李显上本倒也属正常之事,毕竟刚奉旨去探视了废太子一回,终归得回禀,可李旭轮这个拢共只上过一两回朝的主儿也嚷嚷着要上本,这可就令群臣不禁有些个犯叨咕了的。
“轮儿有何本章只管奏来。”
高宗屁股都已离开了龙床,可这一听李旭轮要上本,自是不好就此离去,只能是无奈地坐了下来,满脸倦意地虚抬了下手道。
“儿臣谢父皇恩典!”李旭轮恭恭敬敬地谢了恩,而后将手中捧着的奏本摊了开来,朗朗宣读道:“储君,国之根基也,非德才兼备者,不可担之,今幸有英王显,贤能神武,为帅可降服边寇,为政,则可造福万民,是谓国之栋梁才也,纯孝而又仁爱,是谓德也……,是故,儿臣以为六哥乃东宫之不二人选,恳请父皇、母后恩准!”
“这个……”
李旭轮的奏本一出,群臣都不免有些诧异,闹不清李旭这一手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以退为进之道,一时间全都就此安静了下来,而高宗也同样有些子茫然,倒不是认为李旭轮的奏本有问题,而是他本无在此次早朝议定太子的打算,骤然被李旭轮这么一提将起来,还真有些不知该咋应对才是了的。
“轮儿休要妄言,此非尔可以参预之事,还不退下。”
未能将李显打压下去,武后的心情本就已是糟到了极点,别看表面上依旧是雍容而又淡定的样子,其实那完全是靠养气的功夫强装出来的,这会儿再被李旭轮这么一闹腾,火气登时便起了,再一看高宗那副措手不及的样子,心中立马有了决断,这便面色一板,毫不客气地喝斥了李旭轮一声。
“父皇,储君乃社稷根本,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父皇圣断!”
李旭轮自幼便怕武后,此时被武后这么一喝斥,尚显得单薄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颤,似有些扛不住地要往后退,只是却又强行忍住了,也不去看武后那张铁青着的脸,仰起了头来,满脸激动之色地高声疾呼道。
“陛下,老臣以为翼王殿下所言甚是,储君不立,国不得安,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李旭轮话音刚落,不等武后再次出言呵斥,张文瓘已疾步抢出了文官队列,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值此大朝之际,正是议事之时,老臣以为储君确是当立,臣亦愿举荐英王殿下入主东宫,恳请陛下圣裁!”
张文瓘这么一带头,裴行俭也跟着站了出来,高声附和道。
“臣等亦是此意,恳请陛下圣裁!”
“陛下,英王殿下屡有大功于国,又兼仁顺,正是最佳之储君人选,臣附议,恳请陛下圣断!”
“请陛下早立储君,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
除了武后一党之外,一众朝臣们其实都对武后主政颇有微词,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这一有了裴、张二位宰相带头,自是呼啦啦地涌出了一大片,纷纷表明了拥立李显的态度。
“显儿,诸公都属意于你,你可愿为父皇分忧否?”
高宗本就属意李显,只是原本并未打算在今日议定此事,而是想着过些日子,再召诸丞相商议一番,然则如今群臣们既都已表明了拥立李显的态度,他自然不会反对,也没去问武后的意思,一压手,示意诸臣工安静,而后将目光投到了默默立于殿旁的李显,笑呵呵地问了一句道。
“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为了这一刻,李显已是忍耐了许多年了,其间不知花费了多少的精力与代价,而今,终于等到了直上青云的机会,又怎有甚不乐意的,心中早已是激动得波澜起伏不已,只是城府深,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极之沉稳地行了个大礼,恭敬万分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好,诸公既然都以为显儿可行,朕又岂能拂了众意,此事便这么定了也好,传朕旨意,着钦天监择吉日,举册封大典!”
望着李显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高宗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颇显兴奋地下了旨意。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见高宗已然下了决断,诸臣工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山呼万岁不已。
“嗯。”
高宗一日里连着办成了两件大事,心情自是不错,然则毕竟身子骨虚,不耐久坐,眼瞅着事已了,自是不想再在这大殿里呆将下去,这便轻吭了一声,自顾自地起了身,抬脚便向后殿行了去,武后见状,满脸阴霾之色地扫了李显一眼,却也没甚旁的表示,款款地站了起来,追着高宗去了。
“恭喜殿下!”
“贺喜殿下!”
……
高宗既去,这朝议自也就此算是告了个终了,只是朝臣们并未似往常那般一哄而散,而是尽皆围在了李显身旁,七嘴八舌地讨着喜。
“多谢诸公抬爱,小王愧受了,愧受了。”
人一多,嘴便杂,饶是李显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大场面了,可还是被群臣们的热情闹得有些吃不消,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能摆谱,只能是谦和地一一应和着,到了末了,头都大了几分,也算是痛并快乐着罢。
“英王殿下,恭喜了,为庆贺殿下直上青云,老朽特在府上备薄酒一樽,还请殿下赏脸一行可好。”
好不容易才将热情过度的群臣们一一打发了去,没等李显稍松上一口大气,却见越王李贞已领着长子李冲,次子李倩这两位如今在朝为官的儿子迎上了前来,甚是客气地发出了邀请。
嗯?这老儿想作甚?一听李贞发出了邀宴的约请,李显眉心不为人觉地便是一跳,可也没多犹豫,只是笑着拱手还了个礼道:“八叔有命,小侄自当遵从才是,只是小侄近来俗务缠身,实难脱身,不若改作后日可好?”
“那敢情好,为叔就扫榻以待了,告辞,告辞。”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贞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也没再多废话,笑呵呵地拱手行了个礼,便即领着两儿子径自去得远了。
“七哥,那厮……”
李旭轮并未跟着朝臣们散去,而是始终默默地跟随在李显身旁,直到见李贞去得远了,终于是有些子憋不住了,指点了一下李贞的背影,便打算劝说李显一番。
“八弟,为兄心中有数,走罢,明日一早五哥便要离去,你我兄弟一道去送送好了。”
压根儿用不着李旭轮来提点,李显早就清楚李贞是何等样人,虽说猜不透其如此猴急地相邀之用心,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再说了,此际群臣虽散,可大殿上还有着不少轮值的宦官在,人多眼杂之下,李显自不愿见李旭轮有失言之态,这便截口打断了其的话语。
“嗯,小弟记住了。”
一听李显如此说了,李旭轮自是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跟在李显身旁,哥俩个有说有笑地自行出宫去了……
“父王,您为何邀那厮来府上,万一要是天后娘娘怪罪下来,那……”
李冲本就是个急性子,哪怕在朝中历练了多年,也不曾有多少的改观,加之因嫉妒心作祟之故,素来便看李显不顺眼,这才一回到自家王府的书房中,屁股都尚未落座,便已急吼吼地嚷了一嗓子,待得发现其父脸色不对,话只说到半截子,便即说不下去了。
“守德,你怎么看?”
李贞横了李冲一眼,可也没去责备其之孟浪,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含笑不语的裴守德。
“回王爷的话,小婿以为此举大佳,实是妙棋也。”
裴守德之智显然比李冲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早已看破了李贞此举的用意何在,只是不想说破而已,此际见李贞摆明了要指点李冲一把,自也就不再藏拙,笑着回答了一句道。
“哦?妙在何处?”
李贞显然对裴守德的机敏甚是满意,笑着一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出言追问道。
“妙在陛下身上,若是小婿料得不差的话,此番英王殿下入了东宫,陛下少不得要大力扶持,只是朝局所限,英王纵能,却无施展处,宫里那位也不会给其有施展处,如此一来,其所能得之助力除王爷外,更有何人?”
裴守德轻笑了一声,畅畅而谈地将缘由剖析了一番,将个中道理彻底说了个通透。
“斯言大善,冲儿可都领会了么?”
李贞对李冲这个世子素来极为宠爱,时时都不忘提点于其,指望的便是其能早日成熟起来。
“父王,孩儿知晓了,只是娘娘处……”
李冲为人虽鲁莽,却并不蠢笨,裴守德都已将话说得如此之明了,他自不会听不懂,然则心里头还是担心武后那头会见怪,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将心中的不解之处提了出来。
“哼!”
这一见李冲还是没能领悟到个中的精髓,李贞的脸显然有些子挂不住了,虽不曾出言呵斥,可一声冷哼也已是表明了态度。
“冲弟无须多虑,我越王府乃是亲王府,不是宫中宦官之辈,岂能容得旁人随意呵斥来去的,真到关键时候,两边都得求着才是,又何来怪罪之说。”
裴守德与李冲关系一向不错,此际一见李贞如此作态,忙笑着从旁解释了一句道。
“原来如此,孩儿知晓该如何做了。”
李冲到底不是笨蛋,总算是彻底明了了其父的算计之所在,一躬身,紧赶着表了态。
“那便好,到时候陪着英王殿下多饮几樽,都是年轻人么,终归是能合得来的。”
眼瞅着李冲已是真的听懂了,李贞欣慰地笑了起来,笑得有若偷到了葡萄的老狐狸一般……
第六百零二章回归与别离
大海很蓝,蓝得有若宝石一般,阳光直射下,点点金芒随波荡漾,涛声阵阵中,微风轻拂,时不时便有或大或小的鱼儿跃出水面,欢快地在阳光下翻身腾挪,而后又重重地落回海中,好一幅海阔凭鱼跃之壮丽景致,美自然是不消说了的,然则再美的景致若是日日看、时时看,那终归也是会令人厌烦到极致的,正如此时漠然立于船头的林虎,双眼虽是望向了海面,可实际上却丝毫不曾带有半点的欣赏之意,有的只是忧心与迷茫之色。
就要满两年了,自打上元二年三月离开广州起,到如今已是一年另九个月又十天的时间了,这期间的凶险之多,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数不胜数”,姑且不说变幻莫测的大海有多凶险,也不说所遇到的那些食人的生番有多凶恶,便是这枯燥无比的远航便足以令人发疯,这些倒也罢了,更令林虎忧心不已的却是损失的巨大——出征之前拢共十二艘巨舰组成的庞大船队待得到了美洲之后,也就只剩下了七艘,而此刻,偌大的舰队居然就仅存三艘,其余船只不是触礁便是毁于风暴之中,至于人员的损失更是惊人,出发前的三千两百余众到了如今,就只剩下了九百余人,还有半数是躺倒不起的病号,这等损失又怎个惨重了得!
值得么?这个问题已是困惑了林虎许久,他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就为了那么些植物种子,竟要付出如此多的代价,这能划算么?这么支庞大的舰队就算不动,那也是笔巨大的资产,更别说投入到早已成熟的大食航线上去,两年时间足够跑两个来回了的,所带来的利益少说也有百万贯之多,可如今呢,也就只带回那么些种子,这账怎么算都找不到合算的理由,至少在林虎看来是如此。
合不合算姑且不去说了,毕竟林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事情乃是出自英王殿下的决断,林虎除了坚决执行外,却是不敢有半句怨言出口的,如何能尽快回到家乡才是林虎所要面对的实际问题——一个半月前船队便已越过了爪哇群岛,离着家门确是越来越近了,可舰队的状况同样也是越来越糟了,尤其是经历了三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的大风暴之后,所剩下的三艘战舰已是伤到了根本,如今仅仅只能勉力航行,林虎也不知晓这三艘船到底还能坚持多少天。
“林大人,前方发现陆地,是大陆,是大陆!”
就在林虎茫然与忧心之际,高大的桅杆上突然传来了瞭望哨惊喜交加的呼喊声。
“什么?”
一听“陆地”二字,林虎整个人不由地便是一震,身形闪动间,人已窜到了桅杆下,手脚齐动地攀上了瞭望台,举手搭在眉前,定睛往前一看,入眼便见于海天交接处,连绵的高山影子在隐隐地耸立着,虽隔得尚远,看不清其真面目,可那巨大的轮廓却绝非小岛可比,心立马便激荡了起来。
“传令:各船升帆,加速,我们回家去!”
一确定远处的陆地不是小岛而是大陆,林虎再也按捺不住归乡的激动心情,一扬手,中气十足地嘶吼了起来,霎那间,整个船队尽皆欢腾开了,不止是轮值的水手们忙着升帆加速,便是连那些病倒在床的船员们也全都兴奋地跑上了甲板,雀跃地望着远处渐渐显露出来的大陆轮廓,无数的泪水与欢笑肆意地挥洒着,整个舰队沉浸在了一片的狂欢之中……
仪凤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连下了三日的大雪兀自不见消停,狂号的北风席卷着鹅毛般的雪花横扫着大地,天寒地冻之下,尽管已是近了年关,可偌大的东都城却是显得颇为的萧瑟,大街小巷上空荡荡地,几无行人,这等寥落之情景落在本就心情郁结的李贤眼中,自是更令其心酸难耐,眼角微湿之下,两颗豆大的泪水已是悄然沁出了眼角,一声长叹中,不知惆怅几许。
又要离开了,同样是在冬季,同样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这一幕与十年前就藩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上一次离开之际,车马如龙,随从如云,可此番却是凄凄惨惨戚戚,除了两辆载着家眷的破旧马车之外,再无长物,至于随从么,更是一个皆无,有的只是随行押送的数百军卒,这一走,怕是再难有回归的那一日了,对此,李贤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可临到行出东都东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王爷,请速行,若是误了时辰,怕不是耍的。”
情到伤心处,人总是会多愁善感的,李贤在东门外驻足回望的时间也就稍稍多了些,立马就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在李贤泪眼婆娑之际,负责押解的一名羽林军郎将策马冲到了李贤身边,面色不愉地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哦,劳王将军久候,皆小王之过也,还请海涵则个,小王这就走便是了。”
忧思被打断,李贤自是心中有气,奈何如今他已不再是东宫太子了,虽说头上还顶着江陵郡王的名号,其实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又怎有其发作的可能,纵使心中再怒,那也只能是强笑地道了声歉意,头也不回地迈步踏着厚厚的积雪向不可知的远方迈进。
雪地行进的辛苦自是不消说了的,纵使是策马而行都费劲得紧,更别说是徒步,可怜李贤身子骨虽尚算强健,却哪曾吃过这等苦头,一路迁延而行下来,都已将近一个时辰了,却连五里亭都尚未走到,可人却已是累得不行了,满头满脸热汗蒸腾,再被铺天盖地的大雪一浇,一张本就憔悴的脸庞已是生生憋成了铁青色,脚步踉跄间,行进的速度简直比爬都要慢,值此时分,李贤无比地渴望能有匹马骑,只可惜这不过是奢望罢了,往日里唾手可得的马匹此际对于李贤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一切的一切只因他如今是流配之身,照律法是不能乘马的,一路都必须走着去。
“六哥。”
行行复行行,李贤已是走得气喘如牛,头晕目眩之下,压根儿就不曾注意前方那帮子负责押解的羽林军早已闪到了路旁,兀自埋头向前蹒跚着,那等狼狈状登时便令迎上前来的李旭轮心酸难耐,颤着音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哦,是八弟啊,你怎么来了?”
李贤很是吃力地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李旭轮,先是一喜,紧接着面色便是一黯,很显然,纵使已然落魄到了极致,李贤心中还是有着一份自尊在,并不想自个儿如今的狼狈状被他人所见,只是如今他已是阶下囚的身份,自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能是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小弟前来给六哥践行,还有七哥也来,正在亭中相侯,六哥,您请!”
李旭轮倒是没注意到李贤的神色有些不对味,紧赶着抢上前一步,搀扶着李贤的胳膊,神情伤感地回答道。
“哦,六弟也来了?好,走!”
李贤可以不在意李旭轮,却不敢不在意即将入主东宫的李显,这一听李显也来了,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摆手,挣脱了李旭轮的扶持,大步便向道旁不远处的五里亭行了过去。
“六哥。”
李贤方才走到离五里亭不到三丈之距,一身白狐裘袍的李显已从亭中行了出来,丝毫没管漫天的大雪飘飞,只一步便已来到了李贤的身前,甚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七弟,为兄……”
望着李显那挺拔的身形,李贤心中百般的不是滋味,嫉妒有之,感动有之,惭愧也有之,激动之余,竟不知说啥才好了。
“六哥,小弟略备了樽薄酒,算是为六哥践行,六哥请!”
李显自是清楚李贤如今的心情复杂,也不想说那些无甚营养的安慰话,只是客气地一摆手,道了声请。
“嗯,生受七弟了。”
李贤连受了近两月的牢狱之罪,早已是憔悴之身,这一大早又赶了老远的路,疲惫已极,正须温酒暖身,自是不会拒绝李显的好意,这便点头应答了一声,大步向亭子里行了去。
“七弟,为兄有一件事拜托,不知七弟可愿帮否?”
李显素来不缺钱,这践行酒席自是丰盛得很,七八个菜摆满了一石桌,再加上几坛子暖好的美酒,兄弟三人围炉畅饮,不谈国事,只言风月,倒也颇为融络,待得酒尽饭饱之际,已是将别之时,李贤一口饮尽了樽中最后的残酒,呵出一口热气,面色突地一肃,目光迥然地望着李显,神情凝重无比地开了口。
“六哥请说,小弟听着便是了。”
李显此番前来践行,为的只是全兄弟之情谊,却没打算再与李贤有更多的瓜葛,当然了,李显却也不会直言拒绝,只是淡笑着含糊了一句道。
“那好,为兄要七弟杀两个人!”
李贤心情激荡之际,并没有听出李显话里的敷衍之意,但见其牙关一咬,从牙缝里挤出了句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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