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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沐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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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信,无妨上前一试!”

那翩翩书生道:“要是你输了,你幌上的那一贯铜钱归我?”

“正是!要是阁下输了,也请输我一贯铜钱。”

见萧家鼎如此胸有成竹,书生不禁有些揣揣,疑惑地望着他。

听萧家鼎说能七步成诗,赌注一贯钱,不少书生都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的。

那翩翩书生冷笑道:“七步成诗,阁下未免太过狂妄了,钟某已经很狂妄,想不到有比钟某更狂的人,好好,钟某便要认识认识,花一贯钱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七步成诗的本事。”说罢,迈步出来,手一摆,对跟随的书童道:“取一贯钱来!”

那书童取出一贯铜钱,捧在手里,满脸讥笑望着萧家鼎,道:“我们公子可是益州第一才子!你可碰到真佛了!”

益州第一才子?先前那桃林黄诗筠,不也是号称益州第一才女吗?这第一也太不值钱了,一天之内就遇到两个。

萧家鼎微笑道:“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钟文博!”翩翩书生傲然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书生都惊呼起来,一个个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那钟文博看样子他对自己的名讳很有几分自信,想不到面前这书生一脸面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怒气更胜。

萧家鼎道:“钟公子,请你出题我赋诗,然后我出题公子赋诗,各出三个题目,由对方挑选其中一个,七步成诗。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所出的题目,必须是入得了诗词的,别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为难别人。”

萧家鼎自幼在父母棍棒下苦背唐诗,别说唐诗三百首那种小儿科了,几万首全唐诗中不少好诗也都烂熟于胸了。现在只是初唐,很多唐朝名家都还没有出世,所以自信自己这一肚子的唐诗,应付这种局面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现在要想在短时间内赚一笔谋取差事的钱,也只能靠这个抄袭的办法了。

为了稳妥起见,他后面又特别强调了几句,要求对方的诗词必须是能上得了台面入得了诗词的,这样,若是对方三个题目中都没有自己会背的唐诗相关联的,那就可以找对方题目的毛病,说上不了台面,让对方重新出题,这是后路,也免得对方出一些怪题偏题,没办法作弊。

钟文博嗤的一声冷笑道:“七步成诗,毕竟不易,我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你。不过,在下丑话也说在前面,七步成诗,那得是诗,别整几句顺口溜打油诗来糊弄人,在场的可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那是自然!”萧家鼎淡淡一笑,“若是那样,我还有脸要钱?若是阁下和在场的各位兄台,都认为我这是打油诗顺口溜,那我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了。”

围观不少没什么学问的人都笑了,只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书生却没有笑,因为他们知道,对方要是没有真本事,却也不敢这样说。看来,只怕真有一番龙虎斗了。一个个都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们。

“说得好!”钟文博一声冷笑,扫了身边自己书童和后面捧着钱箱的仆从一眼,斜眼看着萧家鼎,“你们帮萧兄找个地缝,等一会我们可要欣赏咱们这位七步成诗的萧兄钻地缝的本事!”

那书童和仆从都哈哈大笑。书童一指旁边的阴沟,道:“这里就不错,等会他输了,就从这阴沟里爬出去好了。”

一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钟文博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阴阴看着萧家鼎,道:“萧兄以为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道:“谁输谁钻阴沟!”

“好!”钟文博嘴角多了一抹狞笑,“那钟某可要出题了!”抬手一指身后的“翠玉楼”,“你就以为这楼中**、龟公或者歌姬选一个赋诗好了。”

萧家鼎听他出题,便笑了,唐诗中关于**、龟公的很少,但是跟**歌姬有关的,那简直就多如牛毛,诗词接龙都没有问题。当然,涉及到这些**的一些淫词艳曲,他老爹老妈自然是不让他背诵,却是萧家鼎自己背诵唐诗时偷偷背的,因为自己卧室里各种版本的全唐诗鉴赏之类的就有好几套,其中不乏这样的诗句。

他早已了然于心,却装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样子,举着那幡子,开始慢慢往前踱步。

他往前移走,围着的人也跟着往前走,一个个瞧着他,等着他牛皮吹破的可笑样子。

那钟文博的书童也笑嘻嘻对萧家鼎道:“我可警告你,我们公子饱读诗书,天下诗没有不知道的,你要想搞鬼抄袭,那可是自取其辱!”

抄袭?老子就是当面抄袭,敲破你脑袋你也不知道!

钟文博瞧着他一步步走出去,却还没有成诗的动静,得意洋洋环顾四周,大声道:“诸位,咱们马上就要看到挑战益州诗文的萧兄台从阴沟里爬出去了,机会难得,赶紧的都来瞧啊!”

他这一嚷,又来了不少人围观。

萧家鼎压根没听见似的,踱步走出七步,便站住了,回头瞧着钟文博,阴阴一笑,道:“且看到底是谁钻阴沟!”

这种场面为了挣钱,还不需要李杜之类的诗仙诗圣出马,随便找个稍稍著名一点的诗人的作品便可以了。当下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吟诵晚唐诗人施肩吾的《妓人残妆词》:

云髻已收金凤凰,

巧匀轻黛约残妆。

不知昨夜新歌响,

犹在谁家绕画梁。

这首诗写的是瞧着一位歌姬晨起梳妆,心中感叹,不知道她昨夜去了谁家歌唱,那声音还绕梁不绝。尤其最后一句引用了《列子·汤问》中“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典故,形容这歌姬歌声的优美,非常得形象,同时又夹杂一些醋意在里面,反映出对这歌姬的喜爱。

围观的书生们顿时一片赞叹之声,见他果然七步成诗,而且这诗也非凡品,当下是啧啧称奇。

那钟文博见他果然七步成诗,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我可不相信这首诗当真是你七步之内临时想出来的,不会是你以前的诗,现在拿来卖弄吧?”

萧家鼎耸耸肩:“不信的话,可以换个题目再试试啊。不过,这之前,你得先七步成诗,这一局咱们先论个输赢再说。”

钟文博看了看周围的书生们都瞧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好!你出题!”

出什么题目萧家鼎早已经想好了,当然也不能出偏题怪题,免得别人说闲话。赌的就是对方不能七步成诗。当下微笑道:“就以兄台自己、我,还有这些在场的各位的心情为题好了。”

萧家鼎出的这三个题目,是以他们此刻的心情为题,这样便可以避免对方拿出以前自己作的诗词来敷衍。

果然,钟文博听了之后脸色微变,一时之间脑袋里空空如也。

萧家鼎道:“七步成诗!兄台可以开始走了。”

钟文博机械地往前走,脑袋里飞快思索,眼看着脚下步子往前,脑袋里却还是一无所有,堪堪七步走完,紧张之下,连一句都凑不出来,众人哄笑,钟文博不觉有些恼怒,冲着萧家鼎道:“你个题目古怪!便是你自己也写不出来!”

“嘿嘿,那兄台可以再花钱试试看我能不能写出来啊。不过,得先把彩头给我再说。”

第10章不知何处是他乡

钟文博沉声对拿着钱的书童道:“给他!再拿一贯出来,咱们再来!”

那拿着前的书童只好瞪眼把钱交给了萧家鼎。又取了一贯钱。

这一下,便表明钟文博输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竟然当众斗诗胜过益州第一才子!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很快,这消息就传开了,四周的书生都跑来瞧热闹,连翠玉楼等**里吃花酒的书生们都出来了,顿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萧家鼎接过那一贯钱,挂在了幡子上,淡淡一笑:“不好意思,现在赌资是两贯了!”

钟文博怒道:“你怎么坐地起价?”

“你不愿意可以不来啊。我不强求。”

钟文博盯着笑咪咪的萧家鼎,一咬牙,道:“好!两贯就两贯!拿出来!”

书童只好又从跟随的仆从手里拿了一贯钱,连同手里的一贯,便有了两贯了。

钟文博道:“我的题目便是刚才你出的三个题目,我的、你的,还有在场众人的心情,赶紧的!七步成诗!快!”

萧家鼎笑了笑,道:“我挑我自己的心情赋诗好了。”开始慢慢踱步,走到第七步,站住了,转身,扫了一眼围观的各位书生,道:“我人在他乡,不免有些乡愁,好在还有美酒美人,赢了你的钱,便可以进这翠玉楼买醉了,我就写这快活的心情好了!”当下朗声吟诵李白的名篇《客中作》:

葡萄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这首诗是大诗人李白客居东鲁兰陵的时候所作,所以第一句的原作是“兰陵美酒郁金香”,萧家鼎把前面两个字改成了葡萄,那便是借用“葡萄美酒夜光杯”这一名句。这首诗虽然写的是客旅的乡愁,却没有凄楚沮丧之意,便是因为有了美酒而尽情欢醉,都想不起自己是身在他乡了。

此诗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叫好声,围着的书生们瞧着萧家鼎,已经权是惊诧、敬佩还有妒忌了。

钟文博却是脸色铁青,有心挑一下对方这诗的毛病,却哪里找得到?呆在那里做声不得。

萧家鼎笑嘻嘻道:“该我出题了。我的题目不变,还是让你写出你或者我,还有在场诸位的心情。七步成诗。我之所以还出这个题,是因为你刚才已经想过七步的时间了,加上现在七步,一共是十四步成诗,嘿嘿,给你打个折扣,算你七步好了。请吧!”

他见钟文博刚才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换题目,依旧出这个题,他相信,就算对方真的厉害,作出诗来了,也肯定比不过诗仙李白的大作。所以,自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果然,七步走完,那钟文博还是涨红着脸想不到好句。古人做诗,那也是需要构思推敲的,象曹植那样七步成诗者,毕竟凤毛麟角,这钟文博自然不是其中一个。

萧家鼎伸出手,却不说话。

钟文博银牙一咬,道:“给他!”

书童只能瞪眼把那两贯钱送到了萧家鼎的手里。

这又表明堂堂益州第一才子又输了!顿时间,围观的众人马蜂炸窝一般议论起来,这一次,却都是幸灾乐祸地望着钟文博,看他热闹。

钟文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看看围观的人,怒道:“再来!——取两贯钱!”

萧家鼎微笑摇头:“不好意思,现在彩头是四贯了!”说罢,把手里的两贯铜钱又挂在了那幡子上,这四贯钱有二三十斤重了,已经把幡子压得都弯了。

钟文博老脸通红,怒道:“四贯就四贯!怕你不成?取来!”

书童只好苦着脸从仆从抱着的箱子里又取出了四贯钱。

钟文博东张西望寻找适合的题目。便听见那翠玉楼里飘出歌姬的歌声、琴声,还夹杂着一个笛声,那笛声幽怨,充满了离情别意的思乡之情。估计是客人想家了,让歌姬吹奏的。

钟文博便道:“好!就以这歌声、琴声还有这笛声,三者选其一赋诗。开始!快点!”

这三者都有不少唐诗写得有。萧家鼎一听这个题目,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他开始慢慢踱步,思索用哪一首为好。这三种声音,最让他感怀的便是那思乡的笛声了,让他想起了父母和亲人,不由得有些心酸,没等走到七步,便已经开始慢慢吟诵李白的绝句《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益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

何人不起故园情。

他把其中第二句的满落城改成了满益城。这是大诗人李白著名的思乡诗之一,千古流传,自然听得那些书生们交口称赞,望向萧家鼎的神情更是充满了敬佩。而那钟文博则是满脸惨白,嘴唇轻轻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家鼎有自信那钟文博不可能写出比李白的诗更好的来,便微笑道:“我的题目不换,依旧用你的三个题目,——以歌声、琴声或者笛声为题,七步成诗。”

钟文博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慢慢往前踱步。他踱步的速度可比萧家鼎慢得多,几乎是每一步都要停上好半天。结果那些书生见他赖皮,都起哄起来了。

萧家鼎哂笑道:“这位钟兄台,不就是四贯钱吗?也看得这么重?要是兄台如此吝啬这钱财,那不给也罢,不用这么磨磨蹭蹭的学乌龟爬了。”

围观的书生都哄堂大笑。那钟文博额头青筋直冒,冷汗盈盈,却只当没有听见,也没有睁眼,只是脚下的脚步多少快一点了。就算再慢,不过七步,也是会最终走到的。

钟文博终于走完了七步,只是他这七步比人家走七百步花的时间都多,惹得围观的书生们起哄不已。钟文博还是装着没有听见,站在那里,慢慢吟诵道:

高阁佳人吹玉笛,

笛边鸾线挂丝绦……

仅仅吟诵出这两句,那钟文博便卡住了,无以为续。涨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萧家鼎等了片刻,问道:“兄台,时间早已经到了,你这钱是给还是你自己留着?”

那钟文博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再拱手交出四贯钱的确有点肉痛,可他自诩也是有头面的人,如何能当众反悔不给?只能朝着自己书童道:“给他!”

书童把钱送到了萧家鼎面前。萧家鼎毫不客气接了。这次再没有挂在幡子上,因为那柳树枝作的幡子架子,已经无力在承受这四贯钱了,便挂在手臂上。

钟文博咬咬牙,道:“我就不信这个邪,咱们再来!——这一次赌多少?四贯还是八贯?”

萧家鼎笑了笑,道:“当然是八贯钱。”

一听萧家鼎将赢过来的钱全部押上接着赌,那些围观的书生们都咂舌不已。

那书生的书童却苦笑道:“少爷,咱们的钱没有那么多了……”

钟文博一扭头,望向书童。书童拿着一个钱箱,里边只有最后一贯钱了。

钟文博自诩自己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现在却被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书生连续三次战胜,这面子无论如何也要捞回来。他便跟赌红了眼的赌徒一般,盯着萧家鼎,哗的一下,扯下来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举起来道:“这玉佩是我一年前花九贯钱买来的,折旧算七贯钱,加上这剩下的一贯钱,咱们再赌一次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道:“你非要这样,我也不好说不,赢钱就走,不是我的习惯。请出题吧!”

钟文博一摆手,道:“这一次咱们不赌七步成诗了,选一个双方都认可的题目,以一柱香为限,各自赋诗一首,比比高下,如何?”

萧家鼎暗忖,双方认可的题目,那就是说自己可以看看是不是有自己背诵过的唐诗,自己肚子里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等大诗人数百首脍炙人口的著名诗词,还怕你个小小益州第一才子不成?当下又耸耸肩,道:“行啊。你选题,我听听。”

钟文博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沉吟装,半晌,才道:“先前咱们都是以眼前景色人物为题,这一次,咱们咏叹一回古人如何?”

“兄台想咏叹哪位古人?”

“出塞王昭君!”

萧家鼎顿时暗喜,以王昭君为题的诗词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千古名篇。不怕输给他。便点点头道:“可以啊,不过,如何判断输赢?”

“请在场的各位作评判,如何?”

因为这之前萧家鼎就有双方都做出来请在场的各位为裁判的提议,所以他一般暗中注意场中的书生是否跟这钟文博熟悉。通过观察,似乎这钟文博的确名气很高,只是他眼高于顶,跟一般的读书生不怎么往来,所以围观的这些书生大多对他是一种悻悻的神情,在他赖皮拖延时间的时候,这些书生差不多都起哄嘲笑,对自己也是由衷的赞叹,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偏向这钟文博。

萧家鼎道:“行啊!开始吧!”

有好事的书生已经从翠玉楼里要来了一根香,点燃了,插在地上。

第11章独留青冢向黄昏

那钟文博故作沉思状,却不时瞟一眼萧家鼎。

萧家鼎便明白了,这小子只怕此前便写过这个题材的诗,而且应该自己觉得很不错的。当下好笑,你再不错的诗,还能盖过李白、杜甫去?

他慢悠悠走了七步,站住了,回头望着钟文博:“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钟文博立即道:“这一回,我可也是七步成诗!因为我已经想好了!”

围观众位书生一听这话,估计两人都已经想好。只是不知谁的诗更厉害。一个个都兴奋地望着他们。

萧家鼎道:“那好,你先说吧。”

钟文博点点头,轻咳一声,朗声吟诵道:

一回望月一回悲,

望月月移人不移。

何时得见汉朝使,

为妾传书斩画师。

吟诵完毕,得意洋洋望着萧家鼎:“这首诗如何?还能入得了尊驾的法眼吗?”

没等萧家鼎说话,就听到翠玉楼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传来:“钟公子,这首诗不是你上次在我们翠玉楼诗会上夺魁的诗作吗?怎么拿来欺骗一个外乡人?”

萧家鼎抬头一看,只见翠玉楼的二楼栏杆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莺莺燕燕的**歌姬,说话的那位,身形婀娜,风情万种,娇媚无限,正笑吟吟看着他。

一看见她,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叹起来:“是雅娘姑娘!翠玉楼歌女头牌花魁啊!”

萧家鼎一听这女子居然是翠玉楼的头牌花魁,不由自主又抬头好生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生得娇躯铃珑,容貌秀美,充满了一种勾魂的妩媚,跟那些个女子一比较当真是鹤立鸡群,美艳不可方物。

钟文博望见她,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是雅娘姑娘啊,嘿嘿,这首诗虽然不是现在作的,但是的确是鄙人所作的,对吧?刚才咱们也没有限定必须现在当场写一首新诗啊。他也可以拿出以前的诗作来就是。”

围观的书生们顿时嘘声一片。

萧家鼎微微一笑,对那楼上女子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在下想好了一首诗,请姑娘和在场诸位听听,与他这夺魁之作相比如何?”

楼上女子隐盈盈福礼道:“公子才思敏捷,七步成诗,雅娘佩服,这里洗耳恭听。”

萧家鼎拖长的音调,吟诵出所有以王昭君为题的诗词中最著名的一首,杜甫杜诗圣的七言律诗《咏怀古迹五首之一》:

群山万壑赴荆门,

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

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

环佩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

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首诗是悲叹王昭君命运的诗作中写的最美的一首,特别是那一句“独留青冢向黄昏”,那凄凉的景色,读罢便让人心生悲凉,潸然泪下。不论是用词上还是思想境界上,都比钟文博的那一首要高明许多。

听完萧家鼎这首诗,场中书生都惊叹地叫好起来。楼上那雅娘也是惊叹不已,对这样才情的书生,哪个女子不喜爱?特别是她们这样的歌姬,那更是喜欢有才情文人骚客。不由眉目含情,频频给萧家鼎递送秋波。

钟文博听罢心中也是瓦凉瓦凉的,他的这首诗,不久前就是在这翠玉楼诗会中所作,当时便是凭借这首诗,一举夺魁,本以为已经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书生竟然作出这样一手绝美的律诗,那意境,远非自己这一首能比。

场中书生都是齐声叫好,便如同油锅里倒进了一瓢水,顿时炸开了,纷纷高声道:“萧公子的这首七律,远胜钟公子的那一首绝句!这一轮,又是这位萧公子胜了!”

钟文博听场中竟然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不由脸色铁青,望向楼上雅娘,拱手道:“雅娘姑娘,你觉得如何?”

这位雅娘是翠玉楼的花魁,翠玉楼的姑娘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其中才艺容貌以这位雅娘为首,她不仅歌舞双绝,也会填词作曲,吟诗作对。钟文博通过益州诗会夺得益州第一才子,自然是这位雅娘姑娘座上宾。而当初他在翠玉楼诗会里以这首诗夺魁,便是她力主的,可见她对这首诗非常的赞赏,或许现在能帮自己说说话。

雅娘却没有看他,依旧含情脉脉瞧着萧家鼎,娇滴滴道:“萧公子,你觉得钟公子这首诗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吟诵唐朝诗人王睿的《解昭君怨》道:

莫怨工人丑画身,

英嫌明主遣和亲。

当时若不嫁胡虏,

只是宫中一舞人。

钟文博的那首诗,以王昭君的口吻,把满腔怒火都集中在那个丑化她的宫廷画师毛延寿上,活脱脱便是狠毒怨妇模样。而萧家鼎引用的唐代诗人王睿的这首诗,却是反过来说的,讥讽王昭君应该感谢英明的君王送她去和亲,要不然到头来也不过是宫廷一个宫女而已。萧家鼎借用这首词,自然是冲着钟文博的描写的泼妇型王昭君去的,点评得十分的辛辣。

楼上雅娘拊掌大笑,道:“说的妙,说得妙极!才思敏捷,不愧是七步成诗的俊才!——钟公子,我很赞同萧公子这个点评。你的王昭君,只是一个老羞成怒的毒妇,而萧公子的王昭君,却是令人洒泪悲情的女子,原先觉得钟公子你的这首诗中王昭君的怨恨合情合理且值得同情,可听了萧公子的这首新作,那种让人同情的悲切凄凉更胜一筹,却少了你诗中的狠毒,这意境上,可就强过你的诗了,再加上人家后面评判你的诗作的这几句,也是一首绝妙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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