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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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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魏两系的政治联姻,出于圣人心意,代王本身是不大乐意的,苏彧对秦琬也不是特别好,只是利益连在了一起,尽本分罢了。若是没了苏彧,再有这么一桩……一个连族谱都没上,自己若不承认,便只能依从母法,做个奴婢的庶长女,换取长兄的感激和支持,还能得到士林的称赞,何乐而不为?
  若是在此之前,鲁王不希望苏彧出什么事的话,想通这一节,他倒是真希望苏彧别回来了。死吧,带着他查出的证据,死在那片密林里。即便自己会因此事被猜忌,那又如何?诚国公府、孟怀如何处置,本就十分棘手,知道他们有嫌疑,多盯着些,找个机会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抹了,扶植旁系上位便是,岂能大张旗鼓地针对他们?
  他倒是安稳了,曲成郡公府的莫鸾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天塌地陷。
  怎么会这样?上辈子高翰查案不也是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么,怎么落到大郎这里,便成了另一幅模样?
  莫鸾恐惧得不单单是苏彧的生死,她更害怕得是自己“先知”的优势不再发挥作用。
  想她这些年依仗重生,阻止了苏锐和陆泠这对神仙眷侣的相遇,成功地从代王妃变成了苏锐之妻,未来皇后的嫂嫂。儿女绕膝,无人不赞,本是顺风顺水。谁料代王非但没死,反而从彭泽回来,宫中又多了一个上辈子没有的宠妃蓝昭仪,再加上与陆泠酷似的安笙成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提醒着她抢了人家夫婿的事实,本就让她胆战心惊。如今又出了这番变故,莫鸾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破天荒质疑起自己所知的未来。
  要是秦琬知道莫鸾的心思,定会觉得她可笑——你自己本就在做与“未来”不符的事情,却想要除了你之外,事事都与“未来”相符,这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来使云集
  
  赖嬷嬷见莫鸾天崩地裂一般,顿觉奇怪非常——你让长子办这件差事的时候,难道没做好这等准备?若是此行全无危险,又能立下功勋,主动请缨的人早前赴后继,哪里轮得到苏彧?
  莫鸾心中后悔不已,但很快,失去“预知”的惧怕就压倒了对性命未卜的长子的担忧,她沉吟片刻,才问:“蓝昭仪……有什么反应?”
  赖嬷嬷这一次是真绷不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的心思怎么落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去了?别说她们探听不到蓝昭仪的消息,即便听得到,苏彧失踪,蓝昭仪能有什么反应?那可是圣人的宠妃,她若与苏彧有什么,除了秦琬,整个苏家的人都得倒霉!
  莫鸾也意识到这句话问得唐突,却积威惯了,干咳一声,便道:“我忽然想起一桩事,蓝昭仪在宫中,到底时常帮……帮那一位说好话呢!”
  这个理由实在谈不上多高明,赖嬷嬷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说:“蓝昭仪是圣人宠妃,九嫔之首,哪能不好呢?”
  莫鸾算了算,心道蓝昭仪入宫的时候,圣人已有五十好几,半截身子都埋入土里。若蓝昭仪与自己一般,即便想要做妃嫔,也该想法子去魏王府才是,怎么会进宫呢?再说了,若蓝昭仪真是重生的,又怎会一心帮着鲁王?难道她不知道,魏王才是上辈子的胜利者么?还是说……
  想到一种可能,莫鸾心中一突。
  她自己虽是个利字当先的人物,却也明白这世间有人将情义、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虽说她对这些人十分瞧不起,认为他们不懂得趋利避害,不知变通,但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存在。
  魏王肃清吏治,必定得罪了许多人,蓝昭仪这辈子声名赫赫,上辈子却没听过这个人,可见她上辈子十有八九没入宫,而是去了别的权贵府邸,又被魏王抄没了,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蓝昭仪姿容艳丽非常,即便后宫美人众多,她的容色也是极为出挑的。这般姿色的女人,略有些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会让她做迎来送往的侯妾,而是纳入私房,红袖添香。
  侯妾与侯之妾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若是魏王毁了她原本安宁富贵的生活……
  莫鸾越想越觉得揪心,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知晓魏王是最终的胜利者,代王会死在流放之地,她的年岁又与魏王相差太多,实在做不得魏王妃,她怎会嫁给苏锐?臣子之妻再怎么得人赞美,到底比不上王妃的荣耀和地位。一想到世间还有个与自己处境相同,心思却天差地别的人存在,莫鸾便寝食难安,琢磨怎么对付蓝昭仪。
  她虽是后宅斗争的行家里手,斗倒了精明厉害的婶婶,嚣张跋扈的姨娘,气病了“刁钻刻薄”的老夫人,将姐妹们踩在脚底,这些年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却从没尝过宫中贵人的厉害。何况蓝昭仪也不在明里针对、刁难她,就是逮着机会便在圣人面前为鲁王说好话,让莫鸾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实在窝火至极。
  不,也不对。
  她就不信,天底下有人会不眷恋权势和富贵。蓝昭仪后来居上,前番更是夺走了鲁王生母陈修仪势在必得的昭仪之位,陈修仪的脸上能不火辣辣的?再怎么为儿子的大业着想,竭力忍耐,也禁不住后宫中人侧目啊!
  蓝昭仪做了这么多年宠妃,即便她看不出来陈修仪的怒意,也有无数表忠心的人告诉她这件事。鲁王若是登基,必要尊生母陈修仪为太后,到那时,蓝昭仪焉有好日子过?哪怕鲁王记得她这份恩德,略加照拂,后宫中的人哪个不知眉眼高低?鲁王也不会为了年轻美艳的太妃,屡次忤逆太后不是?
  赖嬷嬷见莫鸾目光闪动,再联想一下她方才的问题,哪有不明白她在打蓝昭仪主意的道理?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觉得莫鸾疯了。
  莫鸾看不惯海陵县主,无论如何,到底有个说法,毕竟婆媳是天生的敌人,海陵县主对苏彧……面子做足了,却实在谈不上用心,哪个父母会乐意?但蓝昭仪远在深宫,与莫鸾没半分交际,莫鸾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一茬了呢?
  赖嬷嬷正紧张地思考退路,莫鸾却浑然未觉,只问:“海陵县主呢?”
  被她这么一喊,赖嬷嬷回过神来,小声说:“县主还在春熙园。”
  想到近来自己出席各式宴会时,旁人异样的目光,莫鸾便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却连回来的意思都没有,当真是高门贵女,咱们苏家供不起。”
  这便是无理取闹了,正因为这样大的事情,才会先告诉正当壮年的长辈,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寻个好法子,缓缓将之告诉老人,对年轻一辈,能遮着就遮着,能掩着就掩着,断不会让他们知道全部过程。再说了,这可是魏王传来的消息,不是朝廷发的明旨,代王岂有魏王消息灵通?即便圣人真告诉了代王,代王难道不疼爱女儿,不想拖延几日?毕竟苏彧只是失踪,可没说他死了呢!
  真要论起来,海陵县主为什么去春熙园……在莫鸾看不到的角落,赖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
  莫鸾也想到了这一节,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身在春熙园的秦琬虽有些想念儿子,却知此时的自己万万不能服软,莫鸾可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只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真让她明白儿子是自己的软肋,绝对能变着花样折腾秦琬并秦琬的儿子,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秦琬表现得冷冷淡淡,莫鸾拿不准她的态度,不敢妄动。毕竟那个正月初一出生的孩子非但是秦琬的儿子,也是苏家的嫡长孙呢!
  碍于苏彧的“失踪”,秦琬不好大摆筵席,虽****盯着朝政,无寂寞之感,旁人却觉得她的生活枯燥了些。得了娘亲口风,知道自己马上要与夫婿离开京城,少说十年八年难以回来的高盈见了,便打算拖她出去逛逛。
  大夏风气开放,即便是在意女儿教养,等闲不可抛头露面的大户人家,也没几个真恪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秦琬和高盈这种身份极高,没几个人能管束得就更不在意了。恰巧这些日子,各国使团陆续进了京,百姓们稀罕极了,纷纷去瞧热闹,高盈心痒痒,忍不住拉秦琬作陪:“都说这次来的使者特别多,还有西边更远国家的国王,听说他们那儿的人认为肌肤不能接触水,一辈子就洗两次澡,难闻了就往身上喷香料,那味道……啧啧!”
  她虽为人母,日子却过得舒适非常,平日干脆利落,主母风范尽显,在闺中密友面前却不改昔日模样,比起从前的循规蹈矩,此时反倒多了些天真烂漫,百无禁忌。但见她将使者们一一的举止描绘而来,非但秦琬的一众侍婢听入了神,秦琬也有些好奇:“当真这样粗鄙?”
  “那是,听说没谁愿意服侍他们,鸿胪寺卿江大人自掏腰包,给驿馆的奴仆们多发了两个月的赏钱,才有几个人捏着鼻子去了。”高盈兴致勃勃地说,又问,“祁润不是在鸿胪寺么?怎么没听他说?”
  秦琬闻言便笑了起来:“祁润好事将近,公事私事一加,忙得脚不沾地,如何有时间对我们说这些?”
  高盈听了便有些感慨:“想想咱们几个走街串巷,到处游玩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大家都快成家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说起来,我家那口子也有正是要做,倒是宝奴,几年过去也不见半点长进,一听见好玩的事情,比什么都钻得快。”
  她口中的宝奴不是别人,恰是当利公主的幼子隋辕。
  好几年过去了,早已成家立业的隋辕仍旧是斗鸡走狗的纨绔做派,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与年轻有为的双生兄长形成鲜明对比。秦琬和高盈却喜他这份赤子之心,与他一直保持联系,故秦琬挑了挑眉,揶揄道:“从前看热闹是真的,现在看热闹,怕是要让自己的腰上多几块好肉吧?”
  听她这么一说,高盈也笑了起来。
  隋辕的日子从来都是快活似神仙的,他不学无术,当利公主也不管他,成天带着一帮狗腿子在街上闲逛,当利公主也不拘着他。他就这样玩着玩着,忽有一日见到了一个清丽如水的姑娘,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走路也同手同脚,还会时不时傻笑。在狗腿子们的游说下,明白了自己心意的隋辕辗转反侧了三天,决定“仗势欺人”一回,跑到当利公主那儿缠歪,要娶这位小娘子为妻。
  隋辕从小就习惯了当利公主帮他收拾残局,心宽得很,即便是终身大事,他也是看中了这个姑娘就去求母亲,说了不后悔便欢欢喜喜地娶新妇,连对方的家世都没问,一切全由母亲操办。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隔三差五东躲西藏,跑到秦琬和高盈这儿痛哭流涕一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突厥来使
  
  秦琬和高盈也促狭,邀了裴熙,请了玉迟,知会了祁润一声,就连秦琬的二姐秦织也凑趣一观,轮到隋辕的时候,却在帖子中写明了让他们夫妻俩赏脸,务必一道前来。
  为着这件事,隋辕见到秦琬,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就苦得能滴出水来,好容易抽了个机会,便逮住秦琬,对她抱怨:“海陵啊海陵,你可把我给害苦了,我在躲谁,他们不懂,你和高姐姐还能不懂么?”
  “相公。”甜蜜蜜的声音忽地想起,隋辕猛地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便见妻子朱氏对自己温情款款,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不知相公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人物,竟要东躲西藏呢?”
  隋辕勉力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旁人犹可,裴熙却是个不给任何人面子的,见到这副情景,早就捶桌大笑:“隋辕啊隋辕,你也有今天!”
  这便是娶了个将门虎女的悲哀了,朱氏的父祖长辈都是军中将领,虽没出一方统帅,绝代名将,也有好些都尉、校尉,家中男丁十有八九都是领着差的。在这等家风的熏陶下,朱氏虽生得娇小玲珑,骑术却精湛至极,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柳叶双刀虎虎生威。至于针凿女红,那就只能哭泣了。
  朱家人一直很发愁这个看上去娇娇怯怯,实则凶猛霸道的姑奶奶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嫁了,哪怕同为将门世家,对方也未必吃得消啊!别家就更不要说了,哪怕她柔弱的外表能遮掩一时,也不能遮掩一世啊!巧了,朱氏之父回京述职,隋辕见到朱氏后便犯了相思病……别人见朱家人情绪低落,还当隋辕名声不好,他们担忧女儿,谁能想到他们担心得是朱氏脾气不好,将隋辕揍趴下,惹得当利公主问责?哪怕当利公主问明情况后,口口声声说无妨,全然不改下聘的计划,他们也担心啊!那可是当利公主的幼子,即便是继室,也有一堆姑娘上着赶着凑上去呢!
  好在隋辕名声差归名声差,本性却不坏,哪怕三天两头就被拧耳朵扭腰,除了东躲西藏,苦着一张脸外,竟无任何针对朱家乃至朱氏本人之举,反倒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见娘子笑颜如花就忍不住往上凑,如此循环往复。朱家人松了一口气,旁人也懒得多管闲事,一心一意看热闹。
  在场的人或婚姻不顺,或夫妻相敬如宾,虽亲密恩爱,到底少了点什么、正因为如此,见着这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便忍不住会心的微笑。
  秦织见众人的心神都被带了过去,磨磨蹭蹭地挨到秦琬身边,小声说:“县主,三妹她……”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哪怕秦绮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让她受了旁人好些猜疑的目光,秉性温柔善良的秦织到底放不下这个妹妹,忍不住向秦琬哀求:“三妹也是年轻不懂事,这样的热闹——”
  秦织看似柔弱,心里却最明白不过,别说代王府,哪怕长安的社交圈子,得了春熙园的秦琬也变得有分量了起来。大家都看着呢,秦琬亲近谁,谁就能在这个圈子中站稳脚跟,秦琬疏远谁,命妇们也会对此人敬而远之。当然,若是另外一些有分量的人,诸如当利公主、馆陶公主引荐,又是另一回事了,可谁会为了代王的庶女去得罪代王的嫡女呢?
  “年轻?我瞧她比你还老成持重些。”外人需要给几分面子,拆台的自家人却不用,提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三姐,秦琬毫不留情,“她可是个滴水不漏的贤德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岂能带坏了她?”
  听见秦琬这么说,秦织便知嫡妹心中有气,不敢再说什么。
  代王虽有四个女儿,长女秦绢却是在代王未从流放之地回来时便巴巴地嫁了人的,看到代王回来,她非但不愧疚,还嚷嚷着婆家虐待了她,求代王做主。代王夫妇既恨她不孝,又觉她可怜,对她十分冷淡,除了必要的时候帮把手外,便不再多做什么,秦绢满心都是报复回来的想法,压根没发现她连最顶尖的那个圈子都挤不进去了。
  眼看着亲妹妹要重复庶姐的老路,秦织心急如焚,奈何自身份量不够,可想到妹妹的处境,她的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乔睿的父母都是严苛方正的人,知晓乔睿和秦绮的私情后极为不满,若不是被乔家的老人们拦着,险些请了祖宗家法出来教训乔睿,连带着对秦绮也看不顺眼。秦绮如不是代王庶女,压根进不了乔家的门,饶是如此,乔家父母也动辄就让乔睿专心读书,少在后院流连。可笑秦绮还以为这是乔家人对新妇的考验,或者婆婆拿捏媳妇的手段,却不知乔家人对她的品行已是信不过了。
  姐妹换亲本就不寻常,旁人免不得对二人的德行质疑起来,代王府对秦织亲昵如故,却将秦绮隔离在社交圈子之外,无疑对此事下了定论。秦织虽是受益人,仍旧惦记着妹妹,秦琬知这是骨血天性,却不觉得秦绮像会在乎这些的人,便道:“秦绮做出这等事,真要说对王府有什么损害也不至于,唯独伤你最深。你如今也有夫婿、儿女,做事之前不妨好好想想他们。”
  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仔细想想却也没错,秦绮不过一介庶女,代王愿意给她名分,她才是领着朝廷俸禄的乡君。代王若不愿意认她,如鲁王庶长女一般至今没记在皇室族谱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除了通敌叛国,株连满门外,秦绮再怎么蹦跶都难动代王筋骨。哪怕她伙同乔睿参与叛乱,“让太子”之事一出,新帝也不能对代王怎么着。她自负聪明,却不知真正能伤害得唯有身边亲近的,在意她的人罢了。
  秦织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即便不会为了丈夫放弃妹妹,也会为儿女多思量思量,便悄无声息地退去一边,不再说什么。
  裴熙倚着窗棂,百无聊赖地看一眼室内,又瞧一瞧屋外,忽地停住了,眉头也紧缩起来。
  秦琬见状,起身走了过来,也向楼下望去,随口问:“怎么了?”
  裴熙倾了倾身子,将窗棂合上,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似是自言自语:“西突厥这次来访得是什么人?”
  “听祁润说是突厥的右贤王,大族出身,素好汉学,又是都罗可汗的女婿。”秦琬见裴熙神情有异,便道,“有什么问题么?”
  裴熙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抹兴味之色:“无事,方才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别故弄玄虚了。”秦琬知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早年又随罗老太爷出使过突厥,没好气地说,“你究竟看见了谁?”
  “也不是旁人,都罗可汗先头那位大可敦的幼子,突厥叶护思摩。”裴熙答道,“当时我还年轻,他也年少,竟不觉得,今儿一看才知此人——”他顿了一顿,方望向秦琬,极中肯地说,“狼顾之相。”
  茶楼的窗户合上的那一刻,思摩才收回目光,他的随从,草原上极有名的勇士处真凑了进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是有异……”
  “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这么张扬?”思摩笑着说了一句,没半点责怪的意思,处真却惊慌不已,若非人在大街上,定会伏地请罪,用鲜血证明他的忠诚与规矩。
  回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再瞧瞧四周的繁华,思摩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英俊、阳光,瞧上去无害极了。即便汉人对胡人多有隔阂,仍有不少小媳妇小娘子为这个笑容羞红了脸。
  中原可真好啊,思摩想。
  没有漫天的风沙,不需要辛苦寻找水源,春寒虽是料峭,大多数百姓却都有足够厚的衣衫能低于寒风。哪里像突厥,唯有贵族和勇士才能享受这一待遇,每到冰消雪融,春暖花开的时候,各部族就要为了水源厮杀。
  他是西突厥可汗都罗的大可敦,即原配正妻的小儿子,本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父亲的草场、牛马和奴隶。奈何都罗被大夏的大义公主,或者说大义公主能带来的权柄与势力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将大可敦贬做侧室,也要迎大义公主为正妻。
  大可敦自是泪水涟涟,痛斥都罗的负心,她的几个儿子也极为不满,唯有思摩觉得理所应当——女人么,追逐者无数的时候,自然挑个能给她最好的人嫁。若没有大义公主和她背后的大夏的全力支持,都罗一辈子都玩不过兄长那罗,俯首称臣已是最好的结局,一个不慎脑袋就要落地,哪能像现在这般,突厥一分为二,东西可汗并尊?光凭这一点,作为受益人的他们也不该怨怼才是。
  他年纪小,生得好,乖巧识趣又天资聪颖,极好汉学。都罗可汗见他没有野心,不虎视眈眈可汗之位,异常看重他;大义公主见他不似几个年长的庶子般狠辣,对中原敌视非常,反倒极为向往,免不得抬高他几分。亲近大夏的人看他顺眼,崇尚勇武的人敬他身手,故他年纪轻轻便做了突厥叶护,权柄之大尚在左右贤王与他一众兄弟之上,竟无几人能说出他的不是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叶护思摩
  
  思摩左手捏着几方绣帕,几个香囊,右手抓着一个水润光鲜的大果子,优哉游哉地进了驿馆大门。若非他身着突厥服饰,旁人定会认为他是长安哪家风流浪荡子,如何想得到他竟是一个“茹毛饮血”的突厥人?
  右贤王秉性温和,不喜兵戈,都罗可汗年轻时最不耐这种人,认为他们半点骨气和血性也无,若不是为了拉拢大部落,与身为******可汗的兄长抗衡,他断不会将女儿下嫁,如今却掉了个个儿——年迈的狮王提防着成年的雄狮,纵容平和的女婿,喜爱懒散的小儿子。他猜忌着军功卓著的将领和勇士,却对弱者一再拔擢、重用,譬如右贤王,又譬如思摩。
  院中溜达的右贤王大老远就瞧见了思摩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迎了上去:“你呀你,装侍卫也就装得像一些吧!公主殿下方才派人来了,都是十几年前跟来中原的老人,见一见也是好的。”
  阿史那一族的王女很多,光是都罗可汗便有二十余个女儿,被尊称为公主殿下的却只有延钵可汗的小女儿,都罗可汗的亲妹妹,十余年前嫁给蜀王嫡子南郑郡公的阿史那公主。无论汉人还是突厥人,一提起突厥公主,第一个想到得便是她,很多人也只知道她。
  思摩眨眨眼睛,浑然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十几年前我才多大?即便样貌没怎么变化,与他们也谈不到一块去,还不如去街上瞧瞧热闹。”说到这儿,他又笑了笑,竟有几分羞涩,“中原地大物博,人杰也多,方才我便见着了一双极出色的男女,容貌气度均是平生仅见。”更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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