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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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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消息灵通一点的高官,精神更是抖擞——敢明目张胆地与皇帝对着干的,终究是少数,何况秦敬头上的小辫子是有点多。如果能摸到秦国公主的脉,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还有些人另辟蹊径,动上了楚王的脑筋。
楚王秦放这辈子就没想过他能有今天,父亲做太子的时候,他的心不是不热的,毕竟秦敬不讨父亲喜欢,四弟又是个痴傻的,剩下的弟弟还都是幼儿,当不得大用。若是运气好,他说不定也能像前朝那等善书画的皇帝一样,过着安逸享乐的日子呢?至于天下乱不乱,与他何干?只可惜,这样的美梦才做几天,就被秦琬参政的消息生生打碎,让本就对秦琬忌惮有加的他想起了那段费尽心思讨好嫡妹的岁月。这样的人生,有些人会不甘,他则是不敢——尝过白身皇孙的痛,谁愿意再做罪人?哪怕只有一线失败的可能,他也不敢去尝,宁愿一辈子做着富贵闲王。
第四百零二章 心系百姓
秦放耷拉着脑袋,歪在绣塌上,楚王妃陆氏倚在一旁,眉目端庄秀丽,神色比十年前柔和不少,却依稀留着几分清傲,只听她不疾不徐地说:“这些日子,咱们府上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何尝不知,可……”秦放打了个寒颤,“这些人像嗅到了腐肉的蚊蝇般扑上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抱着父皇的腿表忠心,说自己对皇位没有非分之想吧?就怕几个孩子被他们带坏,那可就遭了。”
陆氏静静地望着秦放,不自觉就温柔微笑起来。
他眉宇间带着三分轻浮与阴柔,仍是旧日偎红倚翠的轻狂模样,没有人能想到,这么一位在三教九流混过了少年时光,又骤然富贵的宗室子弟,如今炙手可热的楚王,自打成亲后就一改风流做派,守着结发妻子,十年始终如一。
她也没有想到。
父母皆亡,寄人篱下,陆氏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她早早就知道舅舅家虽是个伯爵,却失去了权势,不过顶着个空头爵位过日子。表姐妹们个个你争我夺,为了好夫婿能打得头破血流。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后头,不碍表姐妹的眼,更不能因为美貌得表哥们的青眼,惹外祖母、舅母们不快。
然后,她见到了这个来陈留郡主府蹭吃蹭喝,偶尔也会到他们府上来窜门的白身皇孙。
表姐妹们好奇地偷看这个风流俊俏的少年,明明挪不开目光,却对他指指点点,鄙夷他的自甘堕落。听见他喜欢唱戏,经常上台客串,更是觉得听了都嫌脏。唯独她发现了他不屑笑容下的悲哀,想到自己的遭遇,一时冲动,告诫了两句,谁能想到……
这一年来,陆氏也曾被巨大的狂喜迷了眼,就更不要说她的舅舅们,还有管事、配房。好在她及时发现了下人大肆敛财的举动,狠狠惩处了对方,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梦也醒了,见夫婿苦恼,柔声道:“外人来求,咱们闭门不见便是,几个孩子也好好管束,暂且不要让他们出府了。倒是我的亲戚,还有咱们府中的下人,合该好好约束。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你看豫章公主,当年因着一口气,不肯休夫。如今虽不与他们在一处,却也不好和离,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家侵占田地,强夺商铺。”
秦放知妻子说话一向说一半藏一半,不由皱眉:“贺家还没那么大胆子在京城搅风弄雨的,难不成是豫章公主自己作威作福?”也不对,贺家一家小吏,眼皮浅,骨头轻,一旦得势,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呢,秦放想得也没错。
豫章公主是秦恪的长女,也是他昔日最宠爱的女儿,一应待遇比照嫡出也不差什么。若不是因为年纪尚轻,未足十岁,显赫的亲事早该定下了,一辈子安稳富贵就在眼前,谁能料到变故就这样突如其来呢?
人心之所以会不平衡,一是自身心态问题,二就是待遇落差了。豫章公主自然是样样都比不上秦国公主的,不说别的,就说权势吧!自打崔俊因尊称秦国公主为“江都公主”而得官后,现在满朝官员乃至长安百姓,谁不喊入主政事堂的那一位做江都公主?换做豫章公主,她倒是想要人家尊称她为“大公主”,谁会真当回事?
“听说是有些不像话。”陆氏慢条斯理地说,“比当利长公主的排场还大,就更不要说江都公主了。外头的人虽都说江都公主奢靡无度,但我们是亲眼见到了的,你也明白,一是闺中的时候,江都公主并无多少密友,反倒是眼红的人多;二便是许多男人见不得江都公主掌权,令他们无可乘之机,方以这样低劣的谣言来败坏江都公主的声誉,豫章公主却不同。听说豫章公主在京郊大肆买地,想要建一座比春熙园更好的院子出来。”
倘若堂堂皇室成员,连金银玉器都不能用,绫罗绸缎都不能穿,亭台楼阁都不能修,也未免太贻笑大方,何况秦琬花得是自己的钱呢?真正的奢侈,应当是索求那些需要大肆动用人力物力的东西,譬如珍珠、荔枝、花石纲等等,因为如此一来,许多人为了讨好上位者,便会压榨普通百姓,导致破家灭门,死人无数。秦琬并没有对这些展露分毫的兴趣,也没有什么撕扇子,听裂帛之声的爱好,顶多平日的吃穿用度好一些。若这都叫奢侈,这些上层人士便没有不奢侈浪费的了。
秦放明白所谓的“买地”,十有八九*是侵占良田,以势压人,强买强卖,甚至价格不公允,不由皱眉:“她有什么好争的,春熙园本就是先帝所赐,后又改成昭阳宫,因着先帝病重、大行,修葺工事压根就没起过,如今还是和从前一样,全然没有半点行宫的排场,寒碜得很,也没见公主伸张。她倒好,先帝尸骨未寒,便耍起了公主的威风,难道不怕父皇怪罪?”
他虽不通政治,也知如今朝廷的气氛很紧张,检括户口本就是容易得罪人的事,皇亲国戚未必就不会被这股风浪波及。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难不成想当出头的椽子?还是以为血脉之实无可割舍,便能容她胡作非为,坏了皇家的名声?也不想想,论情分,父皇那里还有她几分?
秦放想得半点不错。
豫章公主侵吞良田,强夺商铺的事情,虽在京城,可她究竟是秦恪的长女。女儿不同于儿子,儿子做这样的事情,若是皇帝有压制之心,定然逃不脱一个死字。若是女儿的话,左右不能夺位,倒能宽纵几分,这也是大夏公主骄纵跋扈的缘由,只要她们不谋朝篡位,些许小事,只要做得不是很过分,皇帝并不会放在心上。
纵是丽竟门,也是犹豫了一下,才将这则消息呈给了秦琬。至于中书省那边,弹劾豫章公主此举的本就极少,为数不多的还全被压着,原因很简单——豫章公主要修园子,要拿铺子,看中的自然是好地方,京中好田地多被权贵所得。豫章公主也没有蠢到直接对大贵族动手的程度,专门挑那些略差一点的勋贵,这些勋贵们遇到此事,并不很敢伸张。
他们自己拖延,不敢招惹豫章公主,却又怨声载道,若非如此,丽竟门也不至于灯下黑,才发现这一点。毕竟秦琬命人主要盯着得乃是秦敬并着秦绮府邸,其余的兄弟姐妹一带而过,并不很关心。
秦琬见到这封密报,叹了一声,满面不虞:“她倒是聪明。”
裴熙失笑道:“你呀你!豫章公主若是侵占百姓的田地,只怕你立刻就要雷霆大怒,对她好一阵申饬,令她停手才可罢休。如今她侵占得是勋贵的土地,那些人只怕巴结她都来不及,你怎么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这便是我的悲哀了。”秦琬无奈道,“百姓堪怜,如此事态,影响却好压下,这些勋贵盘根错节,一个处理不好,却容易酿成大祸。”
裴熙知她心中悲愤,便道:“你今后还会遇到许多这样的事情,自该想明白如何取舍。百姓极好愚弄,纵你为他们做了千万桩事情,储君的更迭,权力的交替,也影响不到他们。同样,他们也往往影响不到这些大事,只是将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若是天下大乱,百姓之力倒是可用,但你也不希望那等情景出现吧?”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真正到了自己选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会选择百姓,哪怕他们也是从百姓过来的。王莽倒有这份心,他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所以,光武帝与世家共天下,徐然也没能彻底压制世家,纵然本朝已有六十年盛世,太平治下,却已露出腐朽之兆。我知自己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应时势,许能一世荣华富贵。至于我死之后,纵洪水滔天,也与我毫无干系了,偏偏我却有一腔热血,满腹不平。”秦琬缓缓道,“一再妥协的结果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土地被这些蛀虫攫取,百姓交不出赋税,只能潜逃,沦为奴婢、盗匪乃至矿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百姓也是人,纵一再忍耐,终有一日会反抗。我知世间无万世的皇朝,却想尽我所能,令我治下时,百姓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裴熙听了,神色悠然,语气却有些森寒:“这条路很难,难到令一个曾经万民所向,被誉为周公再世的‘圣人’,死后百姓蜂拥而上,皆食其肉。”
秦琬已有决断,语气郑重,仿若宣誓:“我明白,但我从来不走旁人为我选定好的路,我想为百姓谋福,无论前路多难,都要一试。纵如王莽一般功败垂成,声名毁于一旦,也不后悔。”
裴熙见她拿定了主意,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便杀吧!”
第四百零三章 安置百姓
皇后申饬豫章公主的事情,并没有宣之于口,但那些以探听宫中动静为要务的权贵们已然知晓,尤其是苦主们,面对江都公主给自家子弟补的一官半职,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要天家与臣子平等,无疑是天大的笑话,皇室能做出这等补偿的姿态,已是难得。再怎么不甘心,你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能不忍一两分?何况对许多二三流的勋贵来说,牺牲几亩田地,换来自家子弟的前程,反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些人心中做如何想法,秦琬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正与卫拓、裴熙等人一道,琢磨着括户的事情。
均田制乃是本朝国制,昔年大夏开国,受口分田之时,也预留了许多土地不假。可如今盛世太平逾一甲子,百姓安居乐业,人丁繁茂非常,早就不是旧日战火凋零,千里荒芜,没有半点人烟的荒凉景象。纵无世家大族强行吞并土地之举,也有殷实人家发达后,为子孙计,买房置地。
如此一来,土地不够分,实属寻常。
“仅仅是中原的土地不够分罢了,四境荒田很多,却不好贸然驱赶流民前往。”卫拓缓缓道,“有许多凉州、幽州等地来的流民,本就不愿回去。”
秦琬眉头紧缩,有些不解:“幽州时常被胡人骚扰,我是知道的,凉州除却民风剽悍外,并无多少不妥。难不成是嫌弃凉州缺水,风沙过大,方不肯回去?”若是如此,倒很有可能,虽说凉州的田亩多半归类到中下,交税交的少,但在那种地方耕种,本身就是靠天赏脸的事情。
卫拓对政事了然于心,便道:“并非如此,实是因为汉人在凉州,略有些过不下去。”
裴熙收敛了轻慢的神色,秦琬也郑重起来:“此话怎讲?”凉州,尤其是张掖郡,那可是交通枢纽,战略要地,自从霍去病大破匈奴后,这便成了天朝治下。虽说觊觎的胡人一拨又一拨,胡人的叛乱也没有停止过,却也有许多名将,如东汉的马伏波,前朝的张、袁等将军,将他们压得死死的。待到本朝建立,大夏一向对凉州重视非常,怎么可能落到汉人活不下去的地步?
“臣调出了凉州户籍,发现凉州此地,胡汉人数相差仿佛。”卫拓如是说,“两族虽常有通婚之事,骨子里到底更重种族之别。”
秦琬轻轻颌首:“情理之中。”长相都不一样,更不要说文化,想融洽很难。哪怕此举是为了掺沙子,分化胡人,但凉州这么多次胡人叛乱,朝廷心里也有数,并不会将他们真正当做安稳顺从的治下子民看待。
卫拓知秦琬性情,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正因为胡人喜寻衅闹事,多有叛乱之举,凉州地方官处理此类事情时,一向是拉偏架的。”
所谓的偏架,偏得是哪边,在场的人自然不会会错意。故裴熙啧了一声,不屑道:“朝廷命官,不外如是。”
凉州官员想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治下就不能出大乱子,既是如此,自然要哄着胡人,哪怕挑事得是他们又如何?胡人桀骜不驯,汉人安分守己,委屈谁更有利于自己,那还用想么?
“岂有此理!”秦琬大怒道,“前朝优待胡人的教训,他们还没吃够么?凉州是我大夏的疆域,怎能令汉人过不下去,胡人反倒逍遥自在?”
胡人就是胡人,你对他们再好,许多胡人心里也不会忘记胡汉之别,反而将这些好视作理所当然。待遇一差,就要寻衅闹事,待遇好了,往往也会不事生产,如各地破皮无赖一般,以欺凌百姓,收保护费等为生。
安分守己的胡人也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容易从众,一旦胡人起事,他们琢磨一下,自己身为胡人,事后朝廷追究未必能逃脱责罚,也就跟着造反了;二便是信奉的教义截然不同,胡人的礼仪、习俗,很多都是从教义上来的,甚至文字就是地位极高的宗教领袖所创。如此一来,也莫要怪胡汉泾渭分明。
若是胡人建立朝廷,想要长久,学习汉俗,推崇汉化,与汉人联姻,两族之间的隔阂或用几百年能消弭些许,但那要建立在无数汉人的血泪之上。现如今,中原正朔之地一直牢牢被汉人把持,汉人对胡人有极强的优越感,朝廷可以允许诸胡朝觐圣天子,同意胡人来中原经商甚至读书,却不愿看到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做出这等事情。
裴熙心里也攒了一团火,闻言便道:“听闻凉州民风剽悍,多匪徒和马贼,一旦风闻什么消息,便派支军队过去。”名义上是剿匪,实际上,哼,天下之凶,莫过于兵,市井混混还敢在当兵的面前闹腾?杀了都不为过。
秦琬手上刚好缺私兵,也是时候练一练了。
南边也有极多百越之民,姜略坐镇,虽说隔三差五要小打小闹异常,大事上不也照样服服帖帖?为什么三大都护手中要掌着重兵,甚至可以便宜行事?为得就是刁民不服闹事直接打,不用先传讯给朝廷,得到允许才出兵。若真让朝中那些文臣们吵出个结果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因为如此,三大都护的人选才需要慎之又慎,一旦他们与豪强勾结,只顾着敛财,欺压当地的山民,又或者为了军功,时不时开战,便很容易出大事。
卫拓看了一眼裴熙,淡淡道:“凉州一事,天长地久,不好贸然处理,倒是流民,若无安置之所,怕会酿出大变。”
为什么凉州的事情不好处理?一是怕酿民变,对统治不利,风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二便是,满朝文武,有多少在凉州任过职?这些人又有亲朋好友,恩师弟子,族人姻亲?一旦要追究这些官员的责任,半个朝廷都要震荡。正因为如此,哪怕你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一鼓作气,将他们纷纷下狱。
秦琬知此事急不得,将之记下,才道:“元启,旭之,你们说,若将这些流民迁往江南,他们可乐意?”
“乐意与否,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裴熙断然道,“既已背井离乡,只要令他们有衣有食即可,去哪里由不得他们做主。”
卫拓明白秦琬的想法,这么多的流民,天然就是开凿运河的劳力,但他也要提个醒:“江南虽是膏粱之地,徭役却令人避之如虎。”
秦琬斟酌片刻,才道:“并非徭役,而是朝廷以工代赈。”
裴熙听了,果断摇头:“你莫要太相信这些官员了,他们连赈灾的钱粮都敢吞,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你想要以工代赈,心思自是好的,但这么大一笔钱粮拨下去,真正到百姓手中的有几成?到时候一个不好,明明是善心之举,反倒因为这些混迹于官场的蠢蠹而生了民怨,这就不妙了。”
秦琬不由叹息。
说来说去,还是在于人,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将这些贪官污吏给杀个干净,但换上来的人也未必廉政清明。都说官字两张口,说句不好听的,十年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权和利么?光靠朝廷的薪俸,压根养不起官员的排场,这一点,谁的心中没有数?
她深吸一口气,方道:“既是如此,咱们再想想章程,江南鱼米之乡,却因水泽之故,贸易并不发达。若能开凿江南运河,令粮食得以运输,航路、贸易能够畅通,无疑是一桩遗泽千载的好事。与此事相比,东南运路倒要放在后头,长安的收成,秦川的存粮,还能坚持得住。”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把这些流民赶往江南,开拓这一方肥沃的土地。
“昔日燕太祖强令百姓前往江南拓荒,也未有甚大碍。”裴熙略带深意地看了秦琬一眼,“你可以效仿。”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么高的威望,尤其在军队之间。
秦琬明白他的意思,故她斟酌许久,方道:“先看看江南可有桑梓之地,荒地也可,令他们开拓便是。就地安置的流民五年不用交税,至于开凿运河,家中若有三名壮年男丁,便需出一人。作为回报,十年不缴赋税?若在十年内,家中滋人丁,男赐一块肉,女赐一壶酒?”
“留一人在家中耕作也就罢了,或将条件放为八年。”裴熙纠正道,“不可太过优厚,需知流民甚众,江南一地的隐户同样不少。只是长江天险难以跨越,许多北地来的人没办法渡江,方令江南的情状好于洛阳等地罢了。条件给得优厚了,日后就难办了。你们可莫要忘了,胡人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一旦战事开启,朝廷钱粮不够,再征赋税,民怨更会沸腾。”
秦琬皱了皱眉,望向卫拓。
卫拓计算了一下弘农一地的隐户数量,再想想周边郡县,轻轻颌首:“隐户甚众,合该未雨绸缪。”
第四百零四章 理想现实
秦琬到底没去过江南,纵对江南民风颇为清楚,到底不敢贸然下论断。需知这个世道,一山之隔尚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言和风俗,何况一水之隔呢?她思忖片刻,便道:“元启,旭之,你们稍待片刻,等穆大人来了,咱们一道商榷,也好拿出最为稳妥的方案。”
恰巧,到了传膳的时间,秦琬便命人送些膳食点心上来。
裴熙在宫中来去自如,用餐也不是一回两回,唯独这一次,他冷眼看着内侍传膳,又每样菜夹了一筷子,先试吃过后,再恭敬呈上来,目光复又落到制作精美的点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琬一直想着凉州的事情,食不知味,没瞧见这一幕。待到穆淼来了,她立刻给对方看座,便问:“若将流民迁往江南,土地可够安置?”
穆淼知他们对江南都是一知半解,听闻秦琬有让壮劳力南迁的意思,想到江南运河,不由精神一震,闻言便道:“江南土地肥沃,世家大族置田动辄千顷,可供开拓的荒田不计其数。不仅如此,江南许多地方遍布水泽,百姓无太多土地耕种,却遍值桑树。若将流民迁往那儿,纵一时片刻无法习惯,久了也就安之若素。”
朝廷虽推行均田制,但各地情况不同,在江南水乡,均田制的执行力度自然没有在平原上的大。需知江南许多地方与北边不同,那儿除了百姓居住的房屋外,便是蜿蜒的水路,出入或过桥,或乘船,房屋旁边种着几棵桑树,平日以养蚕为生,这主要是女人的活,男人则打打渔,若有手艺自然好,没有手艺就卖些苦力。
话又说回来,江南的手艺人比较多,制作的东西又精致又耐用,销路好也不是没道理的。
虽说历朝历代,没有哪朝不是重农抑商的,较之前朝,大夏已经开放了许多,只要商人交税,管你南来北往还是东奔西走,手续足够便不妨碍你经营,反倒还有些推崇的意思。尤其是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品,到哪都十分抢手,带来的十分丰厚的税收,朝廷没道理不重视不是?
如果将流民安置在这种地方,需要的土地又少了很多,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至于税制改革……以后再说吧!这等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动摇国本的大事,等闲不可轻易提及。
秦琬闻言,若有所思:“对北人来说,纵是开垦荒田,也比养蚕织布踏实。”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对土地有种本能的热爱,没有自己的几亩地便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故她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家里愿意多出几个男丁去开运河的,便分给他们几亩土地?若不想付出劳力,便将他们迁往水乡。”
她想到了一件事。
江南既然多桑树,许多人家靠蚕丝交税,也就是说,女子不仅是家中重要的劳动力,如果当家的男人没一门手艺的话,她们赚得指不定比男人还多。
“此计虽好,却需防着经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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