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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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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淼满心的戒备与疑虑,都在来人脱下兜帽的一瞬间尽数散去,忙命人送上热茶:“叔远,你怎么来了?”
郦深坐下后,捧着热茶,长吁了一口气,才说:“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非得找你问问不可。说起来,咱们哥俩也有二十多年没这样坐下来谈过了吧?”
听见他这么说,穆淼也有些怀念:“是啊,算算时间,足足有二十多年了。”
遥想当年,两人都是年少跳脱,神采飞扬的年纪,又都是家中幼子,被长辈宠得一塌糊涂,不知天高地厚,又互相看不顺眼。你觉得我出身豪门,轻浮浪荡,狗眼看人低;我觉得你外忠内奸,看上去忠诚勤勉,实则一肚子坏水,从小到大也不知掐了多少回。
按理说,论身份、论聪明、论狗腿子的数量和质量,怎么都该是穆淼占便宜。但郦深给人的印象好啊,英气勃勃,阳光俊朗,一看就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少年。导致穆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成功整到了郦深而得意,老父就觉得他欺负人家,气得要给他上家法,逼得他上蹿下跳,面子全无了。
年轻的时候,争执只为意气,并不考虑对方身后的势力,还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有空就给对方下绊子,看对方跌倒就笑得趴下,一旦生气,撸起袖子抄家伙开打也不是一回两回。正式场合见到对方,绝对是把脸别过去,互相不搭理的。好容易意识到了这份惺惺相惜,明白比起那些狐朋狗友,这种打起来的友谊更珍贵的道理,却开始步入朝堂。
一个入了中枢,步步小心,事事留意;一个进了北府,驻外多年。
如此一来,就是再怀念少时的友谊,一文一武,又都是朝中重臣,想要像以前一样把酒言欢,已再无可能。
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穆家最叛逆、最顽劣、最不懂事的小儿子会成为封疆大吏,位比宰相,挑起整个穆家复兴的重任;也没人能预料到,郦家在青黄不接多年,从一流门第中跌落后,曾经最不被寄予希望的幼子竟能执掌勋一府,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统领。
他们若是再往上走,便是文臣武将之极致,如果再相交莫逆,弹劾的奏折定会如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飞向皇帝的案前。这份交情,不知道要刺痛多少人的眼睛。
郦深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心中实在有一事,耿耿于怀,难以放下,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冒险前来。故他也不含糊,很干脆地说:“我这些天反复思量,那****去玄武门,并非临时起意。”
苍梧郡王叛乱,在众人眼里,最大的赢家无非是郦深。有些人觉得他运气好,有些人觉得他心机深沉,还有些人觉得他早有准备。这个问题,他也反复思量过,得出来的结果是,打从前段时间开始,身边就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有意无意暗示过。
或许是不经意间听到的一句话,或许是随口说的一句抱怨,却让他觉得,冬日一来,兵士怕会有些松懈,万一被帝后发现他们在躲懒就不好了。出于这种顾虑,他才每隔几天,哪怕不是自己当值,也要去玄武门的北衙官署转一圈。当然了,也不是每天都去,省得同僚觉得他太殷勤,对他生出几分敌意,譬如骆猛,心胸并不宽大,所以郦深就算找理由,也是趁翊二府中郎将当值的时候,不会去骆猛那儿找不自在。
尤其是苍梧郡王造反的前几天,刚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都说化雪之后更冷,他怕大家松懈,无论如何都定不下心在家里窝着,心道他必须去看看,大不了等到士兵们当值结束后,请他们喝酒。却没想到会碰上这场大乱,还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等他想明白这些事后,回去问那些提点过他的人,结果对方无一不是茫然的——谁会记得随口说的一句话呢?努力回想,也模糊觉得好像是听人说的,再问,便一问三不知了。
这等手段,只让他想到三个字。
丽竟门。
外界传得纷纷扬扬,都说他早就投靠了江都公主,唯有他知道,他虽因穆淼之故,立场隐隐偏向江都公主。但说投诚,那是没影的事情,是江都公主选择了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些惶恐。
想要攀上江都公主这根高枝的人,足以填满整座太极宫,江都公主为什么会选择连忠心都没有表的他,还许以这么重要的位置,事后也没提出半点要求呢?这简直就像一块金子从天而降,砸到他头上,他被砸得晕头转向,明明不敢拿,却不得不将金子随身带着,心中那份不安就别提了,简直是每天都在担心自己有朝一日就因这飞来横财遭了不测。
穆淼见郦深神情,不由哂然:“你呀,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旁人乱传江都公主也就罢了,你可是三两天就要驻扎在宫中的,难道不知道江都公主是什么人么?”
“我自然没受那些传言影响,那些流言,啧,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得污了我的耳朵。”郦深可不愿在好友面前示弱,“江都公主没对你们家落井下石,反倒对你委以重任,光是这份气度就强过某些人不知多少。”
时隔多年,两人的相处方式却没有变化,郦深讽刺了穆淼一下,才有些沉重地说:“西域的情况,你也是明白的,我……我做梦也没想到,江都公主竟对我有这样的厚望。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虽然行事公正,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让的。”
比如说,将三大都护都换成自己的人。
郦深没说得太明白,意思却摆在这里:“姜略是不能动的,那周五,就是后来改名叫周豫的——”区区一个北衙队正,回京后也就是王府典军,籍籍无名,没半点贡献,居然能做安南大都护?这简直就像后宫那么多出生名门,德才兼备的妃嫔,最后却被一个奴婢爬到皇后的位置一样,虽然这种比喻有些不敬,但谁心里能服气?
若说赵肃、萧誉等人的平步青云令人眼红,周豫的一步登天可就遭人嫉恨了。若非如此,骆猛也不至于跟着秦敬造反,实在是周豫这个都护来得太轻松,太简单,太令人妒忌了,弄得谁都以为只要有“从龙之功”就能达到这种效果。
对周豫的几级跳,郦深也是有点看法的。现在告诉郦深,江都公主很欣赏你的能力,不需要你投诚,就派你执掌勋一府,再过几年就去做三大都护中排第一的安西大都护,郦深能不担心么?他可不是姜略,简在帝心几十年,于陛下也有恩情,又出身名门,地位之稳,无可动摇啊!
听他提起周豫,或者说柴豫,穆淼的神情不免有些低落。
柴豫没用络腮胡子掩饰外貌,虽说风霜打磨,略有些变化,但他的长相气度太过出挑,只要见了一面就忘不掉。即便别人已经不记得昔日扬名天下的少年将军,郑国公穆家还是有老人在,能认出他是谁的。
越是得到过权势的人,就越不愿失去它。郑国公府从一流退至三流,满心都是如何恢复荣光,知晓柴豫的身份后,也曾想过从这个方面入手,谁让柴豫已经是一方都护呢?穆淼却知,柴豫之所以能活下来,只怕先帝居功甚伟。柴豫既然敢公然恢复真实面貌,那就不会怕谁来威胁,当今圣上与江都公主估计也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真要闹开,铁定是穆家倒霉,故穆淼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家庭和睦,以极为强硬的手段将这件事按了下来,谁敢拿这个当把柄,他就打死谁。如果兄长一意孤行,他也不是不能……将对方软禁起来的。
以柴豫之能,做安南大都护已经是屈才了,若不是柴家叛逆铁证如山,也轮不到郦深去当安西大都护。但这些话,他不能明说,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道:“安南大都护可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定下来的,先帝慧眼,怎会看错人?再说了,有些人虽籍籍无名,却未必是无能之辈。”
郦深刚想说纸上谈兵和真正带兵怎么能一样呢?一方都护,岂能儿戏?再说了,出身寒门,只怕连字都不认识,更不要说兵法,怎会不无能?可再细细品度穆淼的意思,不由变了颜色,半晌才道:“多亏叔茫你点醒了我,可笑我自以为谨慎,对江都公主的评价足够公允,却未想到还是偏听偏信,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还有一事。”穆淼心想既然话都说了,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苏家与苏都护,你可要分开来看。”
郦深一听,便知自己该如何对待叶陵了:“多谢叔茫!对了,你难不成真——”不打算续弦,也不要嫡出儿女了?
穆淼淡淡一笑,平静道:“余生所愿,不过江南运河而已。”
第四百三十九章 皇子之师
新年带来的喜气和热闹即将结束的时候,朝堂上终于又提起正事了——六皇子秦政,七皇子秦敢都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正该延请名师,悉心教导。
事实上,秦琬去年召诸位宰辅议事,为得就是这件事。只因苍梧郡王叛乱,内外两朝大肆清洗,又赶上了过年,这才无暇多提。
秦琬并没有刻意捂着这个消息,一时间,众人的心思都火热无比。无数人往秦琬的心腹那里走门路,别说程方、玉迟等文官,就是萧誉等不涉此事的武将,门槛都被踏矮了三寸。流言也是一天一个样,今天说卫拓卫相可能会任皇子师,明天又说江都公主必定会将两位皇子的恩师都换做她的心腹,否则为什么祁润一直留在京城,还没回凉州呢?后天又说陈留郡主的女婿林宣已经回来了,虽说陈留郡主深居简出,不问政事,但以陈留郡主在帝后面前的体面,皇子之师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这些传言,秦琬了若指掌,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因为什么而热络,却一点也不愤怒了。因为她早已习惯这种不公平的对待,明白愤怒也改变不了什么,故她微笑着听高盈说着江南的趣事,末了才问:“你更喜欢江南还是京城?”
陈留郡主染了风寒,便上了折子,新年的时候不进宫。秦琬亲自去探望了陈留郡主,帝后也接连下旨优抚。大家都明白,这其实是心病——陈留郡主一生坎坷,富贵虽有,但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是自私凉薄之辈,唯一贴心的女儿又跟着丈夫外放,一去就是五六年。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女人,可随着年岁渐长,也会落寞。
高盈知秦琬感念陈留郡主,这样问就是在问林宣的前程了,以秦琬现在的权势地位,以及布局,林宣不管去哪,都有合适的安排,也有他的好去处。
回京述职之前,他们夫妻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觉得做事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江南一地,皇族的影响力到底不如京畿,江南运河的修建,流民的迁移,还有随之而来的种种事情,穆淼虽压得住场子,却殚精竭虑,困难重重。有林宣这么个妻子是江都公主密友的人在,事情就好办许多了。故高盈犹豫许久,还是说:“我想回到京城,但……”不是现在。
“也好。”秦琬不会在高盈面前说高家父子的不是,只道,“江南风光秀丽,不比京城风沙。我听桢姑姑的意思,似也想去江南看看。”
陈留郡主是她极敬爱的长辈,为了高盈的名声,就与高家父子拉扯一辈子,纵然闭门不见,却如鲠在喉。秦琬想要收拾高家也不方便,万一这些人不要脸皮,跑到陈留郡主府前跪求,岂不是让陈留郡主为难?再说了,高家的人不解决,光凭陈留郡主的好名声,就能让高盈一世安稳?母亲的名声重要,父亲的名声难道就不重要了么?就凭高家那群人渣,迟早得把高盈给拖死。
一旦陈留郡主去了江南,情况可就不一样了,秦琬找个机会把高家给抹了。高家国公多年,总有些劣迹,一旦事情暴露,贬为庶民也是极正常的。因为祸不及出嫁女,皇族又能保证陈留郡主与高盈的地位,单从利益上来说,对她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感情么……不杀他们,就已经是看在高盈的面子上了。若要真犯了叛国罪什么,就算是陈留郡主亲自求情,也是不能赦免的。
在这一点上,陈留郡主和秦琬已经达成了共识,但秦琬还有另一重用意。
秦琬希望陈留郡主能得到幸福,而南边么,刚好有两个人品才貌俱佳,能力手段出众,身份也极为高贵的美男子。即便陈留郡主与穆淼不可能在一起,不是还有柴豫么?太宗和先帝的眼光,秦琬是信得过的,哪怕前半辈子迫于无奈,与人渣纠葛半生,后半辈子也不能就此心灰意冷,一世青灯古佛不是?
当然了,这只是她的希望,她不会明说,成与不成,还是要看缘分的。
待到高盈离开后,秦琬闭上眼睛,心中有些失落。
无论她愿意与否,当她大权在握的时候,昔日那些纯真的感情便会蒙上阴影。就连高盈对她说话,也带着三分小心翼翼。
并非生疏,也不是刻意,甚至连高盈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君臣之分,权势之别,令人下意识地就做出了选择罢了。
时至今日,对她一如往常的,也只有一个裴熙。
短暂的失落后,秦琬已回复平静,命人召了玉迟和祁润来,很干脆地问:“你们可愿意做皇子之师?”
不是考验,不是反话,更不是试探,只是单纯的问询。
玉迟何等人物,秦琬心中之志,他早已明了,立刻回答道:“臣身份不够,不配为皇子之师。”
也就他能用这个理由来拒绝了,所谓的“胡人血统”,若被有心人拿来攻讦,确实是一大污点。
祁润更不用说,他学诸国语言、西域风俗与布局,为得是什么?还不是有朝一日大展宏图,令大夏再无突厥这个强敌?如今高句丽已失去与大夏一争霸主的资格,一旦大夏水师真正强势起来,国破也就是旦夕之间。若是能再将突厥打垮,把吐蕃给牢牢压制住,才算真正的四境升平!
与这等宏图壮志相比,困在宫里给两个孩子当老师,实在太无趣,他如今在凉州干得正好,并不打算换个地方。再说了,别人争着当皇子之师,是想结个善缘,将来政皇子登基,他们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但祁润对秦琬感激非常,不打算改换门庭,秦琬胜,他就大展拳脚,秦琬败,他也坦然赴死,那他凭什么要对两个小鬼头卑躬屈膝?故他委婉地说:“前些日子,连兄找到了我。”
秦琬听见“连兄”二字,想到那位被乐平公主看上,导致明明有才,却不得不沦为佞臣之流,前途尽毁的连慕,心道此人终于急了,便道:“带上他,无妨。”
祁润是她选定栽培的对象,若能走正路,就不要走邪路;若能用阳谋,就不要用阴谋;若能有个清白名声,就不要为了大局,宁愿背上污名。
凉州那种地方,想要做出点成绩,不血腥是不可能的。祁润知秦琬好意,却道:“臣以为,连兄之才,不止于此。”
秦琬看了一眼,就见祁润悠悠道:“连兄奇谋迭出,臣自愧不如。”
言下之意,便是连慕心机深沉,计谋狠毒,而且是个主意很大的人。祁润没走回正路之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两个人未必合得来。说句不好听的,凉州庙小,容不下两尊这么大的佛。
听他这么说,秦琬便知祁润这是给连慕来做说客了,也罢,她本就打算重用连慕。只不过连慕因乐平公主一事,对权贵恨意颇深,加上他曾经出卖过乐平公主,人品如何实在不能特别保证,秦琬才一直压着此事,看看连慕究竟是何反应,会怎么选择罢了。既然他已经想明白了,甚至让祁润为他出面,秦琬也不吝做个人情,便道:“我记下了。”
连慕最好的去处,当然是西域。
秦琬毫不怀疑裴熙的判断,在草原那种残酷的环境下,阿史那思摩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郦深、叶陵都是正直之人,论阴险狠毒,只怕连阿史那思摩一半都及不上,也确实需要一个好的军师为他们出谋划策,甚至替他们拿主意。而以郦深、叶陵的坚毅性格,也不容易被连慕所操控,何况他们都是正直的人。连慕就算在心中觉得他们天真,也会忍不住尊重他们的选择,慢慢被郦深和叶陵所影响。双方性格不同,人品却都不差,互相磨合,总有变得融洽的一天。
这一天值得期待,却不是现在。
对连慕,尤其是现在的连慕,秦琬是不会全信的,所以她喊来陈玄,让丽竟门盯着连慕。如果连慕身陷敌手,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杀了——连慕遭遇如此坎坷,对大夏未必剩什么感情,出人头地的**大过一切。一旦被敌人所擒,十有八九*要投敌。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秦琬绝对不会干。
陈玄应了下来,斟酌片刻,才道:“殿下,还有一桩事。”
“恩?”
“房陵公主这几日,进宫进得有些勤了。”
秦琬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冷笑——乔睿不愧是乔睿,魏王鼎盛的时候靠着魏王,如今秦敬倒了,又想做秦政的老师了。
这样左右逢源,自以为聪明的人,世间很多,但如乔睿这般有能力的还是不多见的。何况乔睿虽投靠魏王,但行事非常谨慎,没被任何人抓到证据,否则也逃不脱清算的命运,所以秦琬不屑道:“秦绮那女人,一向冷心冷血,怕是要嫌弃李惠妃不替她办事了。”
“房陵公主从拾翠殿出来后,都会去紫兰殿坐坐。”陈玄语气平静,心中却也鄙视不已,“乔氏与临淄郡公的婚事,明着没继续谈,暗中……也没叫停。”
第四百四十章 以为得计
秦琬听见陈玄这般说,眼中露出一丝轻嘲:“她倒是有精神。”
陈玄也觉得秦绮十分愚蠢,后宫中的事情,谁不清楚呢?李惠妃将“规矩”二字刻到了骨子里,哪怕是亲生女儿求到面前,这样大的事情,她也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卢昭媛虽是个大热门不错,但此时的后宫尚且没她说话的地方,何况事涉前朝?就连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没办法左右这件事,就凭她?想要干涉给皇子选老师这等大事,等她真正做到太后,再看看有没有可能吧!
堂堂大夏公主,竟舍下身段去巴结区区一个妃子,这幅嘴脸也够难看的。难道她不知道,就算卢昭媛真做了太后,也未必就能动得了她么?
你敢为母亲出气,拿我作筏子,我就敢去太庙哭先帝。这,就是皇室公主的底气。
“她的做法虽令人不齿,但乔睿此人,确实有才。”秦琬语气很是随意地点评道,“若真让乔睿完全投向鲁王一系,那就是我的失误了。既然他有心偏向秦政,那就给他点甜头尝尝,但在此之前,需给他一些苦头吃。”
乔睿是一个非常骄傲,不,与其说是骄傲,倒不如说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男人。这份掌控欲建立在他确实很聪明,手腕很厉害的基础上,这一点,他与裴熙倒是颇为相似,但他一不如裴熙看透人心,二不如裴熙果决,感情和理智总是在两端摇摆不定。所以很多时候,这份不合时宜,过于外露的掌控欲就会坏了大事。譬如他明知娶宗室女于他有益无害,却不喜欢被人摆弄,非要在贵女中挑拣一样。若不是有个自甘堕落的秦绮,与他刚好凑成一对,令他得了王府的大旗做庇护。他这样的人,早就被了下了辣手,十有八九*是盛年夭折的命,岂会渐渐历练成如今众人称赞的模样?
他若是个武将,秦琬断不会让他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因为武将掌握兵权,比起文官,更有左右逢源的资格。但乔睿只是个文臣,行事又不像徐密、张榕一般无可挑剔,本身就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真到了关键时候,又有几个人会为他出头呢?故秦琬这般说:“她出入宫禁,阿娘岂会不知?等乔睿找到你的时候,你不必一口推拒,他们家好歹也是前朝的望族,想必有不少好东西。”
若说这个天下谁最了解沈曼,秦琬敢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沈曼的脾气本就算不得好,之所以能温柔贤淑,人人称道,那是因为多半事情都在她掌控之中,她乐于做出这种表象。眼看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一个看不起的女人要来摘桃子,谁的心情能好起来?
听见房陵公主这三个月来进宫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还多,沈曼的语气简直冷得能掉冰渣子:“当我是死人呢!”
伺候的人从没见她发过这样大的火,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想到秦绮未嫁之时,拼了命在自己跟前讨好,再想想她如今在清宁殿待不住,一颗心早飞到紫兰殿的模样,沈曼神色更冷:“听说六公主夜惊了?传令下去,卢昭媛禁足一月,抄宫规百遍。和圣人说一声,六公主暂且挪到拾翠殿,由李惠妃照料。”
六公主便是秦政一母同胞的妹妹,现如今养在生母卢昭媛的身边。
小孩子么,偶尔有个头疼脑热,十分正常。六公主不过是有天晚上没睡好,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就连太医也只是开了一贴温和的安神方子,修养一两天也就好了。但眼下皇后动了雷霆之怒,有意拿这个当理由罚卢昭媛,就是众人私下再怎么有心讨好卢昭媛,这种时候,谁敢为卢昭媛说话呢?
卢昭媛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降下,将她整个人都打懵了。她想要拦住那些人带走她的女儿,六公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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