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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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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琬见宋书语跪着,也不喊她起来,只是问:“你看中的几个女孩子,读过什么书?”
  宋书语先前听秦琬那么一说,还以为自己太过造次,冷汗都浸透了衣衫,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如今又听见秦琬有此一问,不敢隐瞒,忙道:“回陛下,臣挑选的几个女子,《九经》都粗粗读过一遍,算学也懂一些,性情也温婉平和,并不是那等掐尖好强之人。”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虽远在岭南,却也知道,自打天一楼被献给朝廷后。秦琬就命人誊抄其中诸多经典,兴建“海若阁”,对天下学子大开方便之门。又命诚国公主持编纂《承天大典》,近来屡有流言传出,说是朝廷正在讨论是否要将《论语》、《孝经》和《尔雅》刻成石经,放在太学之内,与《诗》、《书》、《周礼》、《仪礼》、《礼记》、《易》、《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并为“十二经”。
  此事涉及科举,不可等闲视之,但既已传出风声,想必不远矣。她这时候只提《九经》,是不是有些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秦琬倒不在意这些,闻言便道:“既是如此,你带她们去拜见纪卿,令她考校一番。若是得宜,朕便允了。”
  宋书语千恩万谢,心中却有些惴惴。
  自家的事情,她还是清楚的。由于她拜入女学,功课极好,嫁得贵婿。姐妹、侄女们羡慕之余,也努力攻读。平素读书、练字,用得便是她默下来的抄本,她此番回来考校,虽说因为这两年宋家被人非议,有些女孩功课落下不少,但底子还是在的。可……纪清露到底掌管女学多年,勤学不缀,哪怕比不上国子监祭酒才高八斗,一般人也难望项背。若是在纪清露那关被打回来,脸可就丢大了啊!
  待到纪清露走了,秦琬这才望向柴豫,有些惋惜,更多得是挽留:“姑父,你当真不再做几年大都护?”
  既无外人,面对两位长辈,秦琬自然而然地换了亲昵的称呼,柴豫心中暗道这位陛下果真不凡,威严之时令人看不透心思,仁爱之时令人如沐春风,面上却一派严肃,站起来行礼道:“臣已老迈,有负陛下圣恩。”
  柴豫致仕确实打乱了秦琬的计划,因为当年柴豫就任安南大都护,为了尽快掌权,稳定先帝的帝位,其实是与安南都护府残留下来的将领们有些过节的,谁让魏王在此地经营过呢?秦琬为处理这件事,将安南都护府为首的“刺头”都抽调置换,才令柴豫更加顺利地接管安南都护府。柴豫掌兵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别人按照他说的做就行,手下猛将颇多,奈何独当一方的人才少。
  他这么一退,安南都护府没有谁能担当得起大都护的位置,偏偏高句丽已被攻破,朝廷将设立瀚海都护府,率先考虑在安北都护府里抽人。这就意味着安北都护府那边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更莫要说是一方都护。至于对抗吐蕃的区域,那就更不用说,都护府设立与否还在考虑之中,否则秦琬为什么要派梁郡王去呢?还不是借他的身份压阵?
  算来算去,安南大都护这个位置,也只有叶陵合适。可北方战事平息,专攻西线,压力虽然小了些,但按照她之前的想法,祁润调回来做尚书左丞,连慕去做凉州刺史……想到这里,秦琬又看了一眼陈留郡主,一颗心也软了。
  两位长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历经艰难,终于走到了一起,自己再令他们奔波在外,倒是私心重了。故她笑了笑,说:“不碍事,姑姑和姑父留在长安,也是喜事一桩。”
  喜从何来?当然是婚事!
  柴豫之子外放地方,官做得远不如林宣大,儿女婚事还没能高到让秦琬关心的程度。这一点,柴豫和陈留郡主心中都有数。但见两人相视一笑,方由陈留郡主道:“陛下泽被四方,我等感激涕零。”
  秦琬微微一笑:“不知林家女郎是否如姑姑、姑父一般,愿意留在长安?”言下之意,竟是在问,两人究竟看好梁郡王,还是韩郡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忽然想到岭南宋阀……我脑洞果然很大(づ ̄3 ̄)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明君气象
  
  秦琬想照拂自家的意思,陈留郡主一向是清楚的,虽说人选是梁郡王这件事令她有些头疼,本想用辈分不合推了,却又不愿拂了秦琬的好意。毕竟,得罪一个侄女没什么,但这个侄女是皇帝,那就要细细掂量了。可她完全没有想到,秦琬提到的人选里,竟有韩郡王。
  韩郡王是陈留郡主的侄儿,她自然是见过的,容貌俊秀,性情也温和。或许是因为父亲韩王被马活活拖死,实在太惨的缘故,这位郡王对骑射一向敬而远之。平素也就听点小曲,喝点小酒,写几首酸诗,赏玩古董。谈不上纨绔子弟,却也绝对不是个想上进的,可谁让人家是郡王呢?哪怕他不往外伸手,郡王用度也够他嚼用八辈子的了。
  这样一块人人争抢的大肥肉之所以迟迟未能成婚,就在于韩王太妃实在太过小心了。
  按理说,先帝驾崩一年后,韩郡王就能说亲了,太妃却一点动静也无。日子一久,就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说她寡母心态,把独子看得如同眼珠子,不愿让韩郡王成亲,平白多个媳妇来分儿子。不少眼热这门婚事的顶尖人家见状,热炭般的心思也渐渐熄了——别人没这意思,他们也犯不着贴上去找不自在。再说了,寡母独子,一手带大,这种婆婆往往最不好相与,指不定结亲结到最后就成了仇。寻常人家,以他们的门第,怎么也能帮女儿撑一撑腰,张一张目,遇上这样尊贵的宗室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类似的风言风语,韩王太妃听了不少,却恍若未闻,岿然不动,半点没有澄清的意思,仿佛年过弱冠还未成亲的不是她独子一般。
  直到今年,众人终于回过味来,明白太妃是要讨陛下的好,扎实为先帝守满三年孝,待到东北大捷,高句丽国破,才提儿子的亲事。否则前线战火连连,这边锣鼓震天。陛下看了,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不痛快。
  能把陛下的脉号得这么准,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到韩王太妃与新蔡大长公主交好,这个主意是谁出的,不言自明——除了新蔡大长公主的驸马,洛阳令玉迟外,还能有谁?
  有这么一位智珠在握的权臣在,又是血脉极近的宗室,只要不生出那点野望,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不平顺?
  只不过,君臣的名分在这里,郡王府又有媵的名额……陈留郡主心念一转,忽然打了个寒颤。
  指婚梁郡王的事情,姑侄本心照不宣,为何又加了个韩郡王?陛下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改变心意,拿个郡王来“赏”他们家,绝对出了什么事,难道——
  一想到某种可能,陈留郡主心中一跳,却很快平静下来,轻描淡写地说:“她小小的人,哪做得了这样的主,当然是任凭长辈安排。”
  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留郡主,历经四朝,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哪怕是夫家上蹿下跳,她也半点没卷进去,地位也稳如泰山,更何况是现在呢?故秦琬轻轻颌首,含笑道:“姑姑说得是。”
  见秦琬表了态,陈留郡主原本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
  只要林家关键问题上不出大错,秦琬总是能容的,既是如此,细枝末叶就算不得什么了。
  但……
  陈留郡主和柴豫交换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些郁郁。
  林大娘子若是嫁给了梁郡王,林宣十有八九就得调回来,陛下就算再信这两人,也不会让一文一武各自封疆,鞭长莫及,至少要放一个到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是原则问题。对林宣来说,这也是好事,外放再怎么得意,终究比不上中枢为官做宰,名留青史。
  可如果林宣做了刑国公的女婿,那就对不起了,陛下绝不会让刑国公有个宰相岳父,陈留郡主的脸面也没有大到能左右这等朝堂大事的程度。林宣的仕途也就止于扬州刺史,绝对回不了中枢,一辈子就这样到头了。
  唉,这——
  陈留郡主的顾虑,秦琬自然知晓,她批完了折子,看了一会儿书,便与晏临歌一道用晚膳,顺带提及这件事:“我有一事,思虑许久,不知妥当与否。”
  他们二人虽无夫妻的名分,却相敬如宾,感情颇好。晏临歌不理朝堂,不涉政事,但他本就是极聪慧的人,耳濡目染,相处多年,对秦琬也了解,自然能谈得来。秦琬知他品行,也不避讳:“大郎苦思林氏,夜不能寐,若林氏也有此意愿,我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晏临歌知道秦琬这是气得狠了,不由劝道:“他年纪尚轻,有什么事情不能明说呢?林宣也是你看重的臣子,若为此事,母子、君臣离心,实在不美。”
  秦琬知他在担心自己,不由微笑:“你放心,林宣是个聪明人。”
  如今的朝堂,已不像世祖皇帝晚年时的青黄不接,而是人才济济,生机焕发。
  别的人才姑且不说,光说宰相——江柏老而弥辣,穆淼手段圆融,卫拓和裴熙更是人中龙凤。虽说江相顶多再过个一两年就要致仕,可有玉迟在,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林宣上位。除非秦琬愿意破一直以来六宰相位四人担的惯例,分宰辅之权。但以秦琬的自信,以及对臣子的尊重,想让她玩这一手,就目前来说,非常难。
  就算玉迟心甘情愿继续呆在洛阳当他的洛阳令,不入政事堂,林宣调回中枢后,想冠宰相的头衔,也要与同样回来的祁润一争。若是再拖,过个几年,秦琬再将连慕召回来,除非这几人中有人忽然暴毙,否则,林宣十有八九是争不过他们的。秦琬之所以想调他回来,半是出于平衡过度的政治考量,另一半则是托了陈留郡主与高盈的福。
  这些事情,以林宣的脑子,心中自然有数,故秦琬缓缓道:“不过,你说得也对,他既是我看重的臣子,我便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令臣子寒心,亏待林家。”
  她只字不提这件事情,林宣的女儿可能也有份,毕竟归根结底,这就是她的长子惹出来的祸事,自己只是帮忙描补。
  林宣略退一退,林家人的仕途就上来了,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不仅如此,以晏临歌对秦琬的了解,她想要补偿,那就肯定很大方。想到高盈还有个次女,晏临歌心领神会,明白了秦琬的用意。
  梁郡王和韩郡王是长辈,往下一算,便是楚王、齐王世子。
  楚王是秦琬的兄长,一生富贵荣华,在秦琬面前也算说得上话。齐王是秦琬的堂兄,现任的宗正寺卿。这两位亲王在大夏份量极重,并非想攀附就能攀得上的。
  大夏的政局一向严酷,一旦出了什么事,臣子直接下狱,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更不要说申辩。亲王却有权力进出皇宫,觐见皇帝,向皇帝求个情,指不定就能救了亲家满门的性命。
  正因为如此,在大夏,与宗室联姻,得公主下降,绝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这也是本朝开国皇帝的意思,尊重臣子归尊重臣子,自家人的利益还是要保障的。在他看来,只有那等没本事的家伙才会猜疑来猜疑去,太宗皇帝也是一样的想法。有人建议驸马不得入仕,荣养就好。太宗皇帝一个巴掌就将对方扇飞,觉得对方叽叽歪歪烦死了,老子的女婿,自然要是一等一的好男儿,非但要用,还要重用。你把女儿许给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就知道风花雪月的小白脸,你心里乐意?能滚多远给我滚多远!
  晏临歌知道秦琬样样都想好,不由叹道:“这些事情,也无需你亲力亲为。”
  “自家子侄,多关心一些也没什么。”秦琬沉吟片刻,才道,“若是真如我所想,林宣也不愁没事做。”
  高句丽既已平定,对方举国之财,萧誉已运了大半回来。又逢风调雨顺,航路畅通,国家有钱了,自然要收买人心。
  晏临歌知晓,战火熄了之后,秦琬除却一如既往的括户之外,还有两件大事要做,便道:“若是一并推行,会不会太急?”
  秦琬也在斟酌这个问题,思忖片刻后,才道:“盐政之事,不急于一时,乃是长久之计。毕竟,若是像当年的乐平一样,建议虽好,却是与民争利。日子短一些还好,日子长了,怕是有倾国之祸。”
  如今的当务之急,应是另一件事,一件秦琬已经谋划了许久的事情。
  永元三年,五月十七日,安南大都护柴豫上书,言岭南教化未够,希望本朝多派士子前往,以教化夷人归顺大夏。宣威将军宋书语主动请缨,愿带宋家子弟前往,其中不乏女流之辈。
  秦琬大悦,当即赐予宋家子弟官身,又言,宋卿廉洁自好,赤忱为国,朕心甚慰。刀笔吏虽是流外官,不入品,但教化四夷,于国有功,应当奖赏。自今日起,大夏边陲的流外官吏,皆领从九品下的官员一半俸禄,以兹奖赏。
  作者有话要说:秦琬以前推行的政策,经过块十年,终于发挥成效,直接体现在——大夏有钱有粮了(* ̄3)(ε ̄*)
  
  第四百七十七章 臣子难为
  
  京城,林府。
  她方才拿出审犯人的劲头,破天荒责问了长女,长女见母亲难得一见的疾言厉色,眼眶早红了,低头承认自己确实与刑国公在公开场合见过几面,有些交流,自己对刑国公颇有好感,却也没到非君不嫁的程度。只是少女怀春,心里惦记了这么一个人罢了。
  高盈再怎么讨厌苏沃,也不得不承认,苏沃的身世、容貌和才学都摆在那里,京中年轻一辈几乎没有能超过他的。就连自己见了,也不是对他心生怜惜,觉得他谈吐不俗,处境尴尬么?如今一想,当真冷汗涔涔,不寒而栗。
  苏沃光是这一点就甩了梁郡王几条街,更不要说别的。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嫁给弑父杀兄,残暴不仁,从亲戚关系来论能称一句“表舅”的梁郡王,少女担忧未来的同时,忍不住将喜欢的人一再美化,也是十分正常的。
  高盈当然不好指责女儿,发乎情,止乎礼,喜欢一个人,也没伤害到别人,又有什么错呢?故她真是愁肠百结,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宣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抚道:“没事,陛下仁厚,已经帮我们把路都安排好了。”
  他原先的忧虑也莫过于被迫卷入夺嫡,但陈留郡主已经带回来了皇帝释放的讯息——你们家,我是一定会照顾的。如果你有心争一争宰相之位,你的大女儿就嫁进皇室;如果你只愿做一方封疆,你的次女就嫁进皇室。反正无论如何,皇家都会与你们结亲,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照顾了。
  秦琬的做法很巧妙地帮林宣解了围,也就是说,不管他怎么选,这事不涉及站队,纯粹是政治层面的立场,究竟是进还是退罢了。
  这反而令林宣为难。
  他久居江南,自然知道,秦琬是一定会对盐政动手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回京的原因。
  “盐”的事情实在太过麻烦,一旦盐政改革,他这个负责的人处处得罪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好比玉迟,修葺东南运路,功在千秋,却以陛下重臣、大长公主驸马之身,三年五载是别想回京为相了。虽说洛阳令也是位高权重,却不可否认,这个职位离中枢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尤其是在皇帝不喜欢驾幸东都的时候。不管名声还是实惠,仍及不上宰相。
  林宣知道,事涉盐政改革,一个弄不好,他将官声全毁,家中子弟也要受严重的影响。哪怕秦琬袒护,却也很可能是半生清名,晚节不保,落得个被迫致仕的结局。如果入京的话,哪怕只是做个六部尚,不当宰相呢,论安全肯定也比扬州刺史好,只是权力在某方面可能稍微次了一点,但也未必不如。
  即便如此,对留在江南,涉及盐政一事,他又有些心动。因为他知道,宰相,自己不一定能熬到。可扬州刺史,自己是十拿九稳的。若是盐政做得好,青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比宰相也不差什么。他究竟是要求个平稳,还是拿自己的政治前途赌这么一回呢?
  高盈有些没明白林宣的意思,但她也清楚,不管是母亲、丈夫还是秦琬,所思所想都超过她太多。就如当年,她对秦琬提苏锐英姿,秦琬就能想到四境不太平一样。她对丈夫的判断深信不疑,闻言便道:“既是如此,那琴娘……”说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眉心微蹙,忧虑非常,“我看刑国公,仿佛就看见了他的父亲,还有魏——当真不是良配啊!”
  林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高盈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哪怕苏沃再不好,到底是秦琬的长子,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能嫌弃的。哪怕她和秦琬关系不错,事涉儿女,也不敢随便评论。何况苏沃除了********想上进之外,也没看出哪里不好,但这份心思,本就是最大的隐忧,也会挑起秦琬心里最深的内疚。
  “刑国公——”林宣欲言又止,沉默了不止多久,才道,“刑国公天纵之才,欲效仿陛下,奈何无论文武,都没有领路人。咱们家样样都好,只怕这‘不足’,就要落到这一桩遗憾上了。”
  短短一番话,却是触目惊心。
  林宣在江南官场待了二十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这种涉及家族的大事,自然是想了又想,终于将苏沃的意思琢磨透了。
  苏沃想当皇帝,非常想当皇帝,可秦琬不让。所以,他要另辟蹊径,积攒实力,但这想法被秦琬看了出来。并用繁花锦绣砌成了一个笼子,将苏沃关在里头,导致苏沃身为国公,空有富贵荣华,却没有资源,没有门路,更没有指导者。尤其在大义公主病逝后,更是如笼中困兽,毫无出路可言。
  想要当皇帝,至少得先了解朝廷是怎样运作的,军队是怎样管理的,又有怎样的门道吧?秦琬当年,文有裴熙,武有沈家。虽在流放之地,看似偏远,但朝廷这一套运行机制,在父母和裴熙的教导,以及赵肃从下层的角度来看待的侧面教导之下,秦琬对文官武将,上层下层,都是有一定了解的。然后便是先帝对她百依百顺,身为皇长子,政治资源在手,毫不吝啬地倾斜,赵肃、萧誉、沈淮……这些人的第一步,都是这么上来的。
  这些弥足珍贵的资源,苏沃统统没有。
  在勋贵中,他没有领路人,不了解勋贵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在文臣中,他没有引导者,就算拉拢了几个士子,对方还想他帮他们谋官,完全派不上大用场;在武将中,他就更没有什么资本,那些派去教他骑射的师傅,都是陈玄和常青精挑细选过的。除了教导,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以苏沃之聪慧,只要给他打开一条门缝,他就能把大门给掀了,所以他把各方势力都搭着的林家当做了突破口。这一点,林宣心知肚明。可如果真成了姻亲,林宣能舍了女儿讨好皇帝,却半点不指导这个女婿,不在乎女儿过得是什么日子么?那可是他与高盈的第一个孩子,一直以来都爱若掌上明珠。莫说他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哪怕真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会令岳母、发妻齿冷,圣上那头又该怎么看?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林宣便觉头疼。
  在他看来,在秦琬手下干活有利也有弊,利当然是这个皇帝不多疑不猜忌,待人宽厚大方;弊则是主君太过聪明,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压根糊弄不过去。只能权衡轻重,看看怎么取舍的好。
  这么一位明主,怎么就没狠一些呢?直接把长子弄个“暴毙”,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等等!
  林宣忽然想到一件事,略有些疑惑地问妻子:“刑国公平素与谁交好?博望侯呢?他们两兄弟关系如何?”
  博望侯姓杨名繁,乃是刑国公苏沃同父异母的弟弟,年幼的时候也养在秦琬身边一段时间,后过继给了大义公主做承嗣之子。
  大义公主的母族弘农杨氏已因叛乱之故,一蹶不振,刚好博望侯生母也姓杨。秦琬索性就改了博望侯的姓,让他随两个母亲姓杨,又给他封了个侯。
  众人见了,也觉啧啧称,认定博望侯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好运儿。毕竟别的庶子,再怎么荣华富贵,也多是父祖垂怜,自己争气,又或者沾了没有嫡出兄弟的光。只有他摊上个好运的嫡母,非但没磋磨,反倒予以高位,也算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幸事了。
  被他这么一问,高盈也嘀咕起来:“博望侯与刑国公虽是一块长大的,却不怎么投契。我听说博望侯不喜习文,也不爱练武,偏好那些商贾之道。你也知道,他的生母杨夫人乃是京城最大绸缎庄的主事,他平常又在锦绣堆里打滚,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我想,对这个兄弟,刑国公怕是……”有些看不上吧?
  林宣听了,不由惋惜:“博望侯是个明白人。”哪怕女儿嫁给他,也比嫁给刑国公好啊!
  高盈对博望侯也有点瞧不上,抱着孩子找上门的,连个外室之子都不如,庶出都算不上,哪怕封了侯呢,也入不得高盈的眼。听见林宣这么说,高盈不由愕然:“宣郎何出此言?”
  “二十年前,我初入京城,平民女子以针凿补贴家计,或去大户人家做婢女,打短工,或求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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