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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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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名可就有了瑕疵,这才是最最要命的。
秦琬自不会明着指责母亲做法过分,她摇了摇头,倔强道:“旁人若对得起我,我自然也得对得起他们,就冲着陈四姐这三年来十分卖力,让母亲屡屡开怀的份上,我也不能让陈家的子孙遭此一劫,何况那陈六郎……”秦琬贴近沈曼,小声说,“我听见他和陈四姐几番争执,陈四姐想让他娶亲,他说,他已经不算个男人啦!”
“这等污糟事情,你也听!”沈曼见女儿百无禁忌,气得想拧她的耳朵,心中却飞快盘算起来。
流放彭泽多年,又与孙道长等人相处了三载,沈曼也大概清楚下九流行当中的一些“行规”,譬如戏子。
很多时候,样貌清秀,正值舞勺之年的少年扮起角儿来,比同龄的女孩都来得风流妩媚些。便有许多戏班子为吸引目光,别出心裁,将男作女。
这样半大的小子,身体恰是成长的时候,顿顿有鱼有肉才能抽条,长得高壮。在戏台子上要扮女子的少年,自不能长得五大三粗,戏班为了挣钱,往往会给这些少年用虎狼之药,让他们的声音清脆,身段纤细而苗条。
如此违反天人之道,自然之理的做法,显然对用药者伤害很大。再难长高,寿元亏损都是小事,因此不能人伦者亦有不少。故说戏子可怜,红个三五年,一代新人换旧人。武生还好,攒点钱,脱了籍,凭着一身粗浅功夫当个看家护院。这等被当做女孩养的戏子却惨了,下九流中,谁不知道戏班子中的这点破事,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这种男人?纵是脱了籍,去了异乡,安定下来,为此事红杏出墙的妻子也不少。就如宫中很多内侍,有了点钱就到宫外置产,娶妻纳妾。性子差些的,对妻妾欺辱得很;性子好一些的,妻子与奸夫生下来的儿子,还充作自己的儿子养。
沈曼不在乎陈六郎能不能有儿子,对她来说,陈六郎不会坏女儿的清白,那就够了。省得少男少女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纵女儿瞧不上这种风流妩媚的,也难保不会意乱情迷一把。但心中这个坎还是很难过去,故她想了想,还是干巴巴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秦琬早就清楚一次不会成功,所以她没再多提,柔声道:“不闹您了,咱们休息吧!”
午间一番小憩,醒来之后,精神饱满,七月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秦敬的长子,白白胖胖的实哥儿,病了。
沈曼闻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中已无暖意:“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受了惊吓。”
倘若周红英在这里,肯定要在心中诅咒沈曼十遍八遍——对小孩来说,“受了惊”可不是什么好形容,待日后孩子长大,无论是呆、傻还是愚笨,沈曼都可以说,这是孩子年幼受了惊所致,旁人就会用一种异样的,类似于看残疾人的眼光看着这人,前程不说全毁,也没了一半。
秦琬很腻歪这种拿孩子争宠的手段,听见母亲的话语,也装出一副感慨的样子,慢悠悠地说:“可惜了,这孩子的八字与代王府的风水,怕是不怎么合啊!”
既是风水有冲,那就肯定有一方要避让,代王府是圣人御赐的宅邸,怎么也不可能为一个庶子的嫡子大兴土木,又或是挪到别处,那么就只能是这孩子,包括这孩子的父母全部搬出去了。
沈曼望着女儿,见秦琬吐了吐舌头,给了她一个不悦的眼神,问:“恪郎怎么说?”
“大王未去见他们,也未听周孺人的话去请太医,只让人请了个颇有名气的大夫,顺便让人传话,说他们既是念着旧家,又是来晚,又是水土不服的,不如趁着他们的家当还没清点的时候,直接搬出去。”想到秦恪的话语,七月不由喜气盈腮,只觉沈曼苦尽甘来,“大王还说,二郎君已及弱冠,不好待在王府了,不如先出去住着。待今年的田产收到,大王便命人取一千五百缗,送到二郎君那里。”一缗为十贯,一千五百缗便是一万五千贯,已到了亲王庶子安家费的极限,可见秦恪在出手这方面的确相当大方。若周红英、秦敬母子真的安分守己,拿着这些钱,俭省点,富足日子板上钉钉。只可惜,他们眼界太高,王府庶子的两个县公名额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代王的承嗣之人,郡王或郡公之位,才能填满他们的胃口。如今听秦恪这么一说,那还了得?沈曼与周红英斗法多年,后者仗代王偏心,不知给沈曼使过多少绊子。如今风水轮流转,沈曼顿觉扬眉吐气得很,好在她还绷得住,平静地问:“那边呢?反应如何?”
第六十三章 狗急跳墙
反应如何?这还用说?
代王府中最偏僻的江流轩中,周红英的脚下一片狼藉,价格不菲的瓷器碎了满地。锦衣华服掩不住她严重的狠戾,以及隐藏得极深的一抹惊慌失措。只见她指着自己的儿媳妇简九娘,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你是怎么做娘的?”
眉目清丽非常的简九娘低着头,捏着帕子,默默地听着她的教训,一言不发。
她知晓周红英对自己这个嫁妆不丰,人脉不广的儿媳妇十分不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正经的婆婆不在身边,擅作主张定下婚事,将一个妾当做婆婆服侍,传出去足以让长安人笑掉大牙,就连昔日能玩到一起的京中贵女也不乐意再与她相处……永安侯府,听上去倒是威风凛凛,唯有自家人清楚自家事。
精美的衣衫首饰,极尽考究的食物饮品,独属自己的两进庭院……这些本该属于侯门贵女的东西,简九娘小的时候也许享受过,时间却绝对不长。至少从她记事起,无论长辈还是姊妹,都为着各种东西去“争”,甚至早早收敛起少女的娇羞,留意起自己的姻缘。
侯门嫡女,本该锦衣玉食,偏偏永安侯府嫡出的子孙实在太多。为了省一注嫁资,也为不失去一门贵婿,七姐姐做了大姐夫的填房,好在勉强有个“妹代姐职”的说法,勉强能说得过去。
倘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为多得些钱财,府中人打上了新媳妇的主意,简九娘生父是原配嫡出,尚且要点脸。后头两个填房生的儿子也没那么多忌讳,专门挑那等带着万贯家财,门第不怎么高的媳妇娶。甚至将庶女嫁入商家,做那等买卖婚姻的不耻事情。
家中风气如何,永安侯怎会不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督促子弟上进,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全推给填房就是了。反正世人轻贱填房,让永安侯夫人背黑锅的事情,他也不止做个过一回两回。
简九娘打小生长在这等环境下,成日战战兢兢,唯恐轮到自己的时候,不是去给家中的“姻亲”做填房;就是嫁到同样内里空虚,外表光鲜的门第;再或者被穷疯了却还要维持排场体面的长辈看中,嫁给那等从商人之家出来的举子。正因为如此,当周红英上门说亲的时候,一想到无论代王回不回来,秦敬的爵位都跑不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整个永安侯府未婚的少女都动了心,谁还会去管什么孝悌之义?
用尽千方百计,好容易谋到了这桩姻缘,眼看日子过得还可以,当头一盆冷水浇下,谁受得了?
周红英顺风顺水多年,早将在宫中伏低做小的谨慎和小心丢到天边,在她心中,儿子是自己生养的,媳妇自然也得孝顺自己,没有嫡庶一说。故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媳妇,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口气十分不好:“下去吧!”
简九娘低低地应了一声,步履稳当地退下,秦敬见她走了,才从门后面走出来,有些不解:“阿娘为何对九娘……”
“若知晓大王此时回来,我断不会为你求娶她。”周红英怒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座,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娘之所以舍下脸面,想为还是白身的你求个出身豪门的媳妇,为得是什么?还不是……到了那时,有得力的岳家能帮你说上一句话么?这永安侯府,看上去倒是光鲜,真正接触才发现里头就是一团烂泥!现在倒好,甩不脱,挣不掉。若咱们得力,就是多了一大堆想打秋风,占便宜的穷亲戚;若咱们失势,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想来,当真不值。”
周红英喋喋不休,一直抱怨,秦敬冷眼看着,终于不耐,高声道:“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自己最了解父王的么?哪怕咱们这么多年不去送信,你只要见到父王,就能将事情全载到沈淮小儿的头上。无论王妃灌了你多少坏话到父王耳朵里,哪怕她生了儿子,你都有办法将这些事给掰回来?”
这些都是周红英教育儿子时的原话,如今被秦敬堵回来,她不免有些讪讪的,气势也弱了下来:“那……也得大王肯见我才行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天都在上眼药……这些是她常用的手段,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恪非但不肯见她,还让人把守住了院门,周红英和秦敬一过去就被拦了下来,跪下来哭闹,卫士竟敢直接伸手拖她走。吓得她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唯恐失了名节,再无翻身之地。
光是想想自己之前受到的羞辱,周红英就一肚子气——那个姓周名五的下贱坯子,长着一把络腮胡子,一看就不像好人的贱骨头软硬不吃,没得叫他们恶心!
秦敬冷冷地看着周红英,周红英一贯有些怕他,见状更是没了半点之前的威风,小心翼翼地说:“二哥儿?”
“十年了,沧海都能变桑田,感情你对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什么我是父王最长最受宠的儿子,少谁都少不了我之类的话语,全部都是废话!”板上钉钉的爵位丢了,秦敬心中窝着一肚子火,他望着生母,原本觉得她插金戴银,雍容华贵,比起权贵夫人也不差什么。如今一看,只觉刺目,就如那商家暴发户,丝毫没有半点品味。她是哪来的自信,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可以十年不变,对她宠爱如初?
周红英不知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在心中将她贬得一无是处,简直如乡间村妇都不如,她一直指望着秦敬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让她做堂堂正正的王府老封君,一见秦敬拉下脸,忙道:“沈曼看似精明,却是个没成算的,否则怎么会连儿子都保不住?你看看她,竟还敢用府邸的老人,也不想想,她多少年没在长安了,咱们又在这里住了多少年?”
秦敬听了,神情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
“哪怕是沈曼的陪嫁,也未必全是干净的,这些人的把柄,早就捏在我的手里。”周红英面露得色,不屑道,“沈曼重用老人,无疑将把柄往我手上递,当年她年轻美貌,又有嫡长子傍身,尚且奈何不了我。何况她是这般的没福,儿子都死了,就一个女儿活下来了呢?”说到最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周红英保养得不错,年近四十的人了,看上去依然像三十许,有一种成熟的风情。秦敬虽觉得她太过自负,还是收集些年轻鲜嫩的姑娘放到院子里固宠的好,却没明着说出来,只是看了看东边,眉头紧锁:“父王将咱们安置到这里,却让秦放住在他旁边,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秦放若是乖觉,自会好生讨好王妃,哄得王妃将他记入名下。虽说庶出就是庶出,再怎么也掺不了假,但圣人对父王亏欠良多,若父王执意,指不定……他还真会成为嗣王。”
一提到承爵之事,周红英也来了精神:“不错,秦放生母早亡,沈曼虽没怎么管教他,一应物件也是齐全了的。若他们两两联手,各取所需,我又没办法见到大王,指不定真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指不定?”秦敬眉头一扬,怒气几乎要倾斜出来,“庶子弱冠即得分家,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若不在这几天内将父王的主意扭过来,我便会被这王府扫地出门。到时候,庭院深深,他们一家父慈子孝的,我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周红英一听,登时急了。
她本就恐惧于秦恪态度的转变,一颗心惴惴不安,如今听秦敬这么一说,忙道:“不会的,即便你分出去,还有四哥儿。嫡亲的兄长想来看看弟弟,谁都不能说个‘不’字,咱们慢慢筹谋,总有机会。这几天沈曼肯定对咱们严防死守,逼着咱们搬出去,几天之内,纵我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见到大王啊!”
听见周红英提起四弟秦敦,秦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问:“四弟呢?”
“路上累着,睡了。”
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秦敬登时怒不可遏:“他一路有丫头婆子服侍,除了上马车就没多走一步路,天色又这么好,他究竟是哪里累着了,雷打都起不来?你说,我这个弟弟,除了吃和睡之外,他还会做什么?”秦敦肤色黝黑,既矮又胖,不善言辞,就连眼神都是木木的,反应永远慢人半拍,从头到脚就写着“呆滞”“木讷”四字。秦敬简直以有这个弟弟为耻,觉得自己与他一母同胞实在太过掉份,就连周红英也一样,大儿子是心头肉,小儿子嘛,饿不死就行,故她不咸不淡地回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样。”秦敬冷哼一声,神情冰冷:“他也十二了,是时候发挥点作用,帮助母亲与兄长摆脱困局了。”
第六十四章 不按常理
寅时正,秦琬睁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
察觉到她的动静,早早便守在一旁的珍珠立刻递上一杯温热适宜的蜂蜜水,宝珠则取了秦琬的衣衫,想要服侍她宽衣。
秦琬不习惯父母之外的人靠自己太近,故她摆了摆手,吩咐道:“衣服我自己会穿,你们退下。”
话音刚落,与珍珠、宝珠一道来自宫中的钱姑姑便上前一步,恭敬道:“县主金尊玉贵,岂可亲力亲为?这等琐碎小事,还是由宝珠来做吧!”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话语温和而委婉,秦琬却瞧得出来,钱姑姑身上带着一股傲气。
不仅仅是钱姑姑,珍珠和宝珠也是一样,与其说是在服侍秦琬,倒不如说她们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秦琬。明明没说一个字,态度也温和得紧,偏偏眼角眉梢,字里行间,无一不给人这种味道。
这份傲气藏得很深,却瞒不过秦琬的眼睛,正因为如此,秦琬也来了脾气。
这几个女子之所以骄傲,因为她们来自宫里,礼仪规矩样样比别人好。一旦放出宫,根基浅一点的豪门大户抢着要,可那又如何?宫里之所以比外头好,全赖活在里头的人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利,令天下子民仰其鼻息。倘若大家都是奴婢也就罢了,无非自身权势多少的问题。可我乃圣人的亲孙女,血脉之情,无可割舍,你们凭什么对我傲气?
秦琬一贯冷静,鲜少有头脑发热的时候,纵被这样不着痕迹地轻慢,她也未曾动怒。只见她穿着小衣,坐在床上,微微一笑,当真如三月春风般和煦:“哦?不知是哪家规矩,皇室贵女不能自己穿衣?”
宫中的人惯会察言观色,越是遇事不动声色,绵里藏针的主儿就越是厉害。钱姑姑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全须全尾地出来,被圣人赐给代王府中做管事妈妈,自不会察觉不到秦琬的一丝怒意,但她心中非常不以为然。
如秦琬般的刺头,钱姑姑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地低下骄傲的头颅,融入社会,一身规矩无可挑剔?
正因存着压一压秦琬性子的想法,钱姑姑非但没有借着秦琬给的台阶下,反倒温顺得体地笑了笑,极为恭谨地说:“县主以后就知道了。”
秦琬盯着钱姑姑看了片刻,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以后知不知道,现在还不知晓,倒是你,从今往后别来我这里了,我受用不起。”
莫说宫外的女眷,就连宫中的贵人,乍入掖庭的时候也在“规矩”上吃了钱姑姑不少苦头。但到最后,她们没一个说钱姑姑不是的,反倒众口一词,称赞钱姑姑忠心,办事得力,规矩极佳。谁都没有想到,就为区区一件小事,秦琬就直接赶人。
与钱姑姑一道的张姑姑走上前,刚要开口,秦琬已披着衣服站在地上,瞧都不瞧钱姑姑一言,轻描淡写地说:“我知很多人家里,长辈的猫儿狗儿都比小辈体面些,凡事沾上‘御赐’二字,更是轻易碰不得。不过呢,人又要另当别论,你们可不是死物,打碎弄没全凭一句话。”死物打碎了,弄没了,自然很难收场,至于一个大活人……随意安插个“不敬”的罪名,难道圣人真会为区区几个奴婢去惩罚千辛万苦才从彭泽回来,他一心打算补偿的嫡亲孙女?
秦琬未曾说明,可在场的无一不是千伶百俐的人精,哪有不明白的?登时,秦琬的卧房内,使女妈妈们就跪了一地。
见着如此情景,秦琬的神色越发平静,眼中的轻嘲却怎么都抹不去。
她知这些人并非真心忏悔,必定一个两个在心中骂她骄纵张狂,之所以下跪,一是以势相逼,二便是以为摆出个悔过的姿态,自己就会放她们一马。只是,凭什么呢?哪怕自己宽恕了她们,她们也不会心存感激,八成会在心中腹诽得更加厉害,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做?
富贵来得不易,更应懂得珍惜,却也不能委屈求全。环境那么艰苦的时候,秦琬尚未委屈过自己,难不成如今恢复了身份,反倒要受一群丫头婆子的暗中钳制?她身边的人,可以不够聪明伶俐,却一定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对她足够忠心。故秦琬自己将衣裳穿上,取了件披风,往身上一罩,径自出了门。
她所居住的院落与沈曼住的正院毗邻,虽说快步走起来需要两盏茶的功夫,却也不是太难记。
偌大代王府,秦琬未曾踏遍,自不知所有的院落与道路,这点小小的路径,她岂有看了一遍还记不住的道理?
珍珠和宝珠见状,整个人都傻了。
在她们看来,满屋子的使女妈妈都跪下了,秦琬可以放狠话,可以说软话,可以恩威并施……总之,无论她做什么,她们都有应对的措施。偏偏秦琬来了这么一出,闹得她们起身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哪怕一直跪着,跪到腿都废了,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珍珠经历的事情多一些,知晓这时候必得有个决断,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有她做榜样,宝珠与其余使女立刻追随,钱姑姑不情不愿地起来,脸上火辣辣地,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满腔羞愤充斥在心中,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混迹宫中三十余年,她可从未被人这样打过脸。如今县主来这么一出,自个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秦琬可不会在意一个连身份地位都认不清的女官得想法,她拒绝了肩舆,缓缓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回廊上。由于脚下穿得是软鞋,走路略微轻一点,不至于发出声音,但……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使女们脚上的木屐,心中暗叹一声“好功夫!”
脚踩木屐,走路无声,这是“世家底蕴”的重要一环,也让勋贵们纷纷效仿。眼见天气越来越热,什么流觞曲水,夏日宴会,考校得都是脚上功夫。难怪阿娘担心,这份本事,当真速成不来。
丢脸就丢脸好了,她这一生,可不是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活着的。
这般想着,秦琬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谁料刚走出院门,她便看见了一个踟蹰徘徊的声音,不由惊讶:“三郎?”
秦放不是她嫡亲的兄长,一声“哥”自然叫不出口,好在秦放也不挑这些,一见秦琬出来,就满面堆笑,配上他的绝色容貌,当真能令春花秋月为之失色:“妹妹还未曾逛过长安吧?你若愿意,咱们向王妃请安之后,为兄就带你去长安东市转一圈,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轻松又惬意,秦琬却能看出潜藏于秦放心底的无尽惶恐,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望向秦琬的眼神,并不似庶出兄长对嫡出妹妹的讨好,而是绝望溺水的人见着了一块浮木,不惜一切也要抓住。
想到昔年他们一家三口的担惊受怕,秦琬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何况秦放的主意确实令她动心。故秦琬微微一笑,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好奇:“长安东市么?闻名已久,早就想去了,但……”
秦放自以为猜到她担心什么,忙道:“东市贸易虽兴,却多为富贵人家的居住地,不似西市,三教九流齐聚。长安的贵女们也喜欢去东市,未曾听说谁名节有损,反倒传出不少佳话。”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琬很爽快地答应:“成,我待会就和阿娘说,咱们今儿去东市转转,省得留在府中给阿娘添乱。”
见她答应,秦放心头悬着的大石不由落下,殷勤地为秦琬介绍起四周的景致。
他口才极好,秦琬渐渐听得来了兴趣,问:“我见府中多有荷塘水池,莫非这是长安流行的房屋样式?”
“亭台楼阁,自然少不得水,不过啊,咱们王府的水特别多也是真的。”秦放虽说不怎么信命,说起神道来,也有点敬畏,“霞举飞升,得道成仙的南岳真人曾为……”他压低声音,小声说,“曾为代、梁、齐三王批过命,说大王仁厚,身具土德。”
秦琬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本朝崇水……”南岳真人说秦恪身具土德,这不是要秦恪的命么?见秦琬心急,秦放忙道:“别急,南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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