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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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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熙睁大眼睛,刚想说一句什么叫“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有这么贬低好友的么?秦琬却压根不给他叫屈的机会,直接问:“卫拓可不像那种你一眼就能看穿底细的人,这事,你能猜到,我不奇怪,但你是怎么确认的呢?”
“卫拓奸猾似鬼,不好下手,他的娘子却不一样。廖氏出门次数虽少,却如寻常妇人般,好个僧道之事。我买通常去他家的道人,化作此人的侍从,去卫家瞧了一次。”裴熙一脸坦然地说着自己做的事情,完全不觉得他的举动多么过分,“果如我所料,如窃了旁人珍爱之物的小贼般,没日没夜地担惊受怕。”
秦琬无语地看着裴熙,半晌方问:“卫拓没发现?”
“我又没刻意瞒他,他自然知晓了,还……”裴熙顿了一顿,才转了话头,“我帮他找出府中弱点,让他得以防备,他自是要感谢我的。”
你确定是感谢,不是痛恨?
哪怕知晓裴熙便是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敢为一时好奇就跑去当彭泽县长,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但……秦琬刚想说什么,便有沈曼身边的使女,名唤璎珞的恭敬站在门外,传话:“启禀县主,王妃娘娘请您过去。”
秦敦落水之后,周红英就从云端打入泥里,身边的使女妈妈全销声匿迹,连带着家人也不见踪影。代王府的仆从们见了,无不胆战心惊,哪怕是沈家的家生子,亦或是沈曼的陪嫁,也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更不敢给秦琬脸色看,对她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若非沈曼真有急事,再给璎珞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二人交谈的时候插话。
王妃有请,裴熙自不会留人,秦琬不知发生何事,还当沈曼有什么要务交代,心急火燎地赶往正院,就见沈曼面露倦容,坐在花厅,翻看着名单。花厅外间的游廊上,几个俏丽的丫鬟恭敬地站着,一旁的耳房大开,似有几个妈妈在里头喝茶。
秦琬见此情景,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便露出一丝笑意,熟门熟路地腻在母亲身上,抱怨道:“阿娘不说发生了什么,便将裹儿喊过来,吓了裹儿一跳呢!”
沈曼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眼角眉梢全是纵容:“我若说了让你来挑奴仆,你还愿意来?”
知女莫若母,秦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沈曼手中的单子一眼,奇道:“哟,做这等下九流买卖的人,竟还识文断字?”
“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沈曼嗔道,字里行间也带了些轻蔑,“他们做这等买卖,身契自是顶顶要紧的,岂能做睁眼瞎子?你呀,也莫要对这些围着你转的人不屑一顾,仔细他们心生怨怼,出卖于你!”说到最后,她的神色郑重起来,拿着周红英的事情举例子,温和又细心地教导女儿,“你是做主子的,要维持威严,怎能事事都自己出头?没得脏了你的手。发号施令,通传话语,能让使女仆妇做,就让使女仆妇做,你高坐堂上即可。”
秦琬虽不喜后宅琐事,也不乐意自个儿的后院起火,略加思索便应了下来。
沈曼见状,担忧的心也放下一半。
她平生最悔恨之事,便是为宽代王之心,将秦琬交给他带,充作男儿般教养长大。养得秦琬生出一腔雄心,无半点女子应有的贤淑。纵皇室威仪,代王又做了宗正寺卿,人人都得让着几分,可……凡事规矩一点,总不会有错。
秦琬知晓母亲在想什么,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阿娘在长安生活了那么多年,竟还没有她看得透——权力角逐下的婚姻,往往是身份地位的相互维系。有意笼络代王的人,不会因为秦琬骄横跋扈之名远播,管家女红半点不会,就放过或许是唯一一个拉代王入伙的良机;同样,若有朝一日,代王被新君忌惮,皇权威逼之下,秦琬的夫家也不会因为她多年来贤良淑德,无一不好,便与新皇对抗,赔上一家前程也要保她。既是如此,她何苦委屈自己,留个贤良的名儿,最后芳魂一律再无踪迹,唯留旁人一番唏嘘?
人生在世,本就短短数十载,拥有足够的资本,为何不尽情挥霍,趁着年轻,肆意妄为一把?
不赞同归不赞同,秦琬对母亲极为孝顺,自不会展露出来,反倒装作颇感兴趣的样子,问:“王府规矩这么大,新买的仆役真能很快上手?”
沈曼听了,不由笑道:“才说你聪明,怎么现在又傻了?太子犯事,牵出多少人家,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做主子的尚且逃不出被发卖的命运,何况奴才呢?”
太子谋逆的事情不是过去大半年了么?按道理说,好的仆役都被挑完了啊,怎么听阿娘的口气,这一批都是顶尖的?
秦琬到底聪明,一瞬的迷惑后,很快反应过来。
跟着太子的属官,若是寒门小户出身,家私没多少,从这等人家里出来的仆役,自是很快就被小官胥吏们买走了,真正难办得是勋贵世家的家生子。这些人往往几代、十几代依附主家而生,人口众多,身居要职不说,自个儿也攒下了一份家业,言行举止比起小户人家不知体面多少。一般来说,没有蓬门荜户会这样给自己找不自在,见这些人弄到自家来。至于那些有底气买他们进府的勋贵……圣人正在起头上,他们装简朴恭顺都来不及,怎会这时候买奴婢?太子谋逆又不是什么好事,自不会有什么新贵崛起,这些奴婢就更无处可去。
再说了,太子事发没多久,圣人就招皇长子回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代王回京,诸事繁杂,府中奴婢肯定是不够的,这批人恰好可以补上缺。若他们这些权贵先将好的给挑了,代王回京一看,牙行尽是些歪瓜裂枣,好货色都被臣子给挑没了……谁这么没心眼,敢为几个用得不知是否顺手的奴婢,暗中被皇长子记一笔?
难怪阿娘一点都不担心府中人手短缺的问题,先将昔日王府老人弄进来,略略设个套子,连传话引导之类的都无,周红英就巴巴地往里钻。原来是早知牙行的情况,留有这么一手,既将这些老人清扫了一遍,又未落下什么苛待旧仆的名声,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代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想到这里,秦琬心中竟有些小小的欢喜。
阿耶心地好,阿娘手段高,做女儿的如何不自豪?
周红英想的不错,沈家却是不会放过周家,只可惜,沈家可不是周家那种市井泼皮,你打了我一拳,我就一定要还你一脚过去。沈家人,上至沈豹,下至沈淮,皆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命的。
这不,沈曼知晓周姑姑的情况后,甚至不需接触周姑姑,三言两语就见事情引导到她最想要的方向,让代王断了对周红英的最后一丝念想,绝了秦敬的前程。
见秦琬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眼中的崇拜之色不加掩饰,沈曼心中异常熨帖,柔声道:“在想什么?”
“阿娘真厉害!”秦琬大声赞了一句,笑道,“程二郎与月娘早早便是良民之身,可见阿娘何等宽宏。”
沈曼见女儿古灵精怪的样子,知她想套话,嗔道:“这孩子,对娘都耍起心眼了。”
秦琬搂着母亲,笑嘻嘻地说:“裹儿再怎么耍心眼,阿娘不也是一下就看出来了么?”
“你这孩子,真是……”沈曼被秦琬捧得,心中如喝了蜜一般,神情温和至极,“放得用的奴仆良籍,乃是世家权贵一贯的做派。仆役服侍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到中年买几亩田地,享享子孙福,再好不过。当然,这只适用于会种庄稼的人,旁得可不行。”
秦琬一听,也明白了过来。
放良的奴婢,有几分家私,再有一双勤劳的手,殷实日子自能过得下去。可很多奴仆,莫要说娇养着的大使女们,便是府中扫洒的仆役,喂马的奴才,跑腿的长随,又几个拿过锄头,知晓怎么种地?他们打小就在这府里,学会得都是怎么服侍主子,哪怕攒了几个家当,自赎出去,又怎有在府中做奴婢来得轻松自在?若非如此,姨娘不好做,谁都知道,怎么还有那么多使女争先恐后地爬床?
做惯了奴才的人,哪怕放他们自由,他们都没办法再做“人”了。想到这里,秦琬心中一紧,原本有些颓散的斗志再度昂扬起来。若是贪恋富贵安逸,失了上进之心,渴求胜利者的施与,和这些奴婢又有什么不同?秦琬要得,是堂堂正正做人,一辈子都昂首挺胸。可不是顶着一个海陵县主的名头,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磨了一身傲骨,做新皇帝恭顺的奴才!
第七十三章 贴身使女
沈曼喊女儿来挑奴婢的本意,毫无疑问,是希望借着教导秦琬管家御人的机会,让她多懂一点当家主母必备的本领,尽量往贤良淑德的路子上走。她做梦也想不到,正因为自己的这一做法,让本来在“安逸”和“权力”之间抉择,并有些偏向前者的秦琬醒悟,毅然选择了后者。
母女俩的思维合不到一块,对待奴仆的看法也大不相同。
沈曼挑人,看得是对方能力如何,是否忠心,有无不良履历,有没有什么棘手亲戚,或者与旧家牵扯太深等等。务必从这些本来就很拿得出手的仆人中,挑选出最好的那一批,让代王府在最快的时间内正常运作起来,又不沾上这些人可能带的麻烦事。秦琬挑人,不,严格来说,她没挑人,她只是在看这些人。
诚惶诚恐,卑躬屈膝,小心翼翼……这种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渴求着旁人赐予他们一线生机的样子,与昔日的自己有何不同?
秦琬想着过去,又想到魏王,不知不觉,竟出了神。
沈曼见女儿神游天外,恨其不争,出声道:“裹儿,马上要挑贴身使女了,你留神看着。”
“哦,随意挑挑就好。”秦琬想也不想,很直接地说,“不要沈家人,其余都随意。”
听见女儿这样说,沈曼微微蹙眉:“裹儿……”
沈家是她的娘家,也是她的依仗,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沈曼都不希望秦琬对沈家有任何芥蒂。
秦琬见状,怕母亲多心,连忙解释道:“您也知道,我最不喜人背叛,偏生使女做通房姨娘,乃是勋贵人家的惯例。沈家为讨好您,维系两家关系,送给我的人必定极为出挑,在沈家也颇有根基。如真走到那一步,我看着刺心,对方活着也战战兢兢,一旦出了什么事,伯清表哥那般谨慎的人,只怕立刻会向我赔罪。一次两次,十次八次,再深的情分也经不起消耗。但这样的人,我若立刻处置了,怕会伤了两家和气。”
“她们算哪个名头的人,还……”沈曼本想说奴婢就是奴婢,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转念一想,觉得秦琬的考虑也没错,积年的老仆最难处置,尤其摊上了长辈家。与其为了一个奴才秧子,弄的沈淮和秦琬有嫌隙,还不如最开始就做好防范。
想到这里,沈曼原本满腔的兴致也不剩什么,只听她道:“那我留神听几个,你……”
“阿娘,你不觉得,我该继续学功夫么?”秦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母亲,恳求道,“让我继续学吧!”
她在彭泽的时候,便跟着赵肃学了些打猎的本事,以及一些小巧的手上功夫。沈曼见乡野偏僻,怕女儿遇到危险,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到了船上,秦琬就惨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和人说说话还行,学功夫,那是万万不成的。
大夏上流圈子对女子的要求,除却德言工容之外,尚有琴棋书画,舞蹈插花等项目。小娘子修习舞蹈,随乐律翩翩起舞,乃是被众人称道的美事。再说了,道教一直与世家关系密切,歪理邪说不能用,金丹药石不随便服,养生的功法还是能修习的。正因为如此,沈曼计划着,待到了长安,她就借着自己如今信道的名头,给女儿挑本温和无害的养生功法,并让秦琬修习舞蹈。既风雅又美观,传出去名声也好听,岂不比“习武”好了许多?偏生……罢了,这孩子太能惹祸,若真出什么事,她可承受不起失去最后一个孩子的打击。习武就习武吧,大夏贵女中,喜好骑射打猎,马球蹴鞠的大有人在,也没见谁说个“不”字。
沈曼偏纵女儿,说服自己之后,便道:“这容易,我去给你找个老成的师傅来,恩,也将陈六给找来。”
秦琬闻言,喜道:“阿娘同意了?”
沈曼见她为这等事高兴起来,忍不住推了推女儿,无奈道:“答应了,答应了,你自己个儿去和他说。”
戏子练得是童子功,自能修得一身粗浅的外家功夫,陈六又跟着孙道长多年,学他的养气之术。如此一来,倒是内外兼修,手头功夫想必不弱。哪怕对付不了久经沙场的壮汉,应付那些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却足够了。
正如裴熙的父亲很担心儿子树敌太多,走在路上就被人盖麻袋下黑手一样,沈曼也担心女儿骄纵太过,惹得婆家不喜,暗中搓揉,酿成大祸。
天下父母皆如此,涉及到自家孩子的安危,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掌控内宅的母亲都同意了,秦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当即派人去了孙道长居住的小院,将陈六郎给请了过来。
出于避嫌的考量,孙道长收留的六人中,唯有陈四姐出入秦琬家的次数比较多,至于旁的几人,秦琬虽然见过,却接触得极少。她之所以想到陈六郎,也是无意中听见陈四陈六姐弟的争吵才留了心。故对陈六郎的声音,秦琬记得很熟,对他的样貌却有些记忆模糊。如今一见,才发现此人面若桃花,身材如柳,因多年修道的缘故,周身无半点风尘气,看上去很有些冷清疏离的意味。眼角眉梢却于不经意间流露点点媚意,勾魂摄魄,风情无限。
这份韵致,这般容姿,若生在女子身上,绝对担得起“红颜祸水”四字。
秦琬打量陈六郎的眼神很锐利,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也比较久,陈六郎却并未感到一丝一豪的贪婪和亵渎之意,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十分忐忑,不知秦琬为什么喊他来。
察觉到陈六郎的惶恐,秦琬微微一笑,收回目光,温言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陈六郎闻言,越发惶恐:“这几日,小人听从师父的吩咐勤抄经书,为大王消灾祛病,未曾听闻外事。”
这话说得……有些小聪明,心思却太明显。
不过,充作身边随侍之人,也算够了。
秦琬不喜欢贴身服侍自己的人太过聪明,因为聪明人往往很自负,会自作主张。这种人可以当朋友,可以当臣子,甚至可以当上级,唯独不能做奴婢。但她也不喜欢那些笨手笨脚,做什么事都得她吩咐的奴婢。
跟着她的人,需要有急智,能应付得来许多突发的场面,却不能自作聪明。忠诚虽然必要,大体相同的利益才是关键。在这一点上,陈六郎很符合——孙道长和他们六个人是代王亲自带进京的,他们的户籍,也将由代王府一手操办。可以说,这七人身上已经打了鲜明的烙印,完完全全属于代王府。若他们敢背主,十有八九会成为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一生碌碌。至于剩下的那种可能……有才有德,被帝王看重的臣子,背主之后,若直言上谏,得个“耿介”的谏臣名声,说不定能洗刷掉背主的耻辱,甚至名垂青史。只可惜,陈六郎的出身、年龄、阅历和学识,都注定他没走这条路的可能。
秦琬越想,对陈六郎就越是满意。
既然是未来贴身服侍自己的人,秦琬也懒得装温柔体贴的样子,单刀直入,很干脆地说:“我有个庶出的兄长,仗着他是阿耶最大的儿子,对王府百般肖想。纵他已被分出王府,也架不住有人心思浮动。再者,因着朝堂的事,许多人怕是按耐不住,要以我为质。若你愿易弁而钗,充作我的心腹侍女,随时保护于我,我自不吝给他们一场安逸富贵。”
饶是陈六郎阴沉而缜密,听见秦琬的话也吓了一大跳,他猛地抬起头,有几分失礼地打量着秦琬,见秦琬的神色不似作伪,越发震惊。
这,这,这……
他本就愤恨权贵,秦琬的言下之意,他自能品出。无非是旁人为获取代王的支持,便想娶他唯一的嫡女。代王自不会拿爱女做人质,对心怀叵测的求亲之人,定会一一拒绝。若被拒绝得是光明磊落的人倒也罢了,就怕遇上那等阴险小人,求娶不成,就要坏人名节,好将事情彻底定下来。
想到嫡亲姐姐的遭遇,他心中一热,不大明显的喉结不住吞咽,沉默良久,才毅然道:“我愿意!”
秦琬瞧着陈六郎大义凛然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怕自己过河拆桥,得了良缘,不再需要他充作女子,贴身保护,为掩人耳目,便斩草除根。
为了或同胞,或结拜的兄姊们,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般弱点,当真明显,以及……好用。对这样看似阴沉,实则重义气的人,秦琬难得生出几分调侃的兴味,便没解释自己真正用他反而是到了夫家之后,如果她有夫家的话。只见她望着陈六郎,笑吟吟地说:“既是如此,陈六郎这个名字便不能用了,你修道法,应知‘微妙玄通’之义,微字太雅,玄字太贵,你觉得,自己应该叫陈妙好呢,还是叫陈通好?”
第七十四章 媚俗之流
对陈六郎来说,“陈通”之名自是比“陈妙”好上千万倍,哪怕后者寓意更好,前者听起来却更像个爷们啊!可一想到秦琬让他做的事,他便不敢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只得硬着头皮说:“自是‘妙’字更好。”
秦琬见他识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若陈六不行的话,再想找到像他这么合适的人可不容易。
对待自己人,秦琬一向不吝啬:“你先回去与你的兄弟姊妹商量一番,看看他们想要怎样的前程,报到我这里来之后,便去找月娘学规矩。另外,这件事情——”秦琬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妙一眼。
陈妙十分乖觉,立马道,“奴婢自当一字不吐!”
秦琬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又在房中独坐了好一会儿,理清自己的思路,这才走出门,见沈曼昔日的陪嫁使女,如今的心腹王妈妈跟了上来,便问:“阿娘挑好了么?”
王妈妈知主子对唯一的女儿有多疼爱,态度恭顺热情自不消说,闻言忙道:“禀县主,王妃最先挑得便是伺候您的人,伶俐又俏丽的使女不知看了多少,却也只是将二、三等的使女定了下来,瞧着人人都有不足,配不上当您的一等使女。”
权贵之家的孩子都有使女妈妈们照顾着,女儿还好,儿子略大一点便要去读书,与生母的相处时间更少,也就养成了主母身边那些忠心的使女妈妈们一逮着机会,就向小主子灌输“您生母很关心爱护您”的习惯,以免主子和小主子失了母子情分。
这等无伤大雅的小习惯,秦琬没有纠正的意思,左右她听了,心中也熨帖。故她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娇贵,随便选几个人,伺候得好就继续干,伺候得不好,换了便是。”
王妈妈听了,心中一紧。
贴身使女伺候主子的生活起居,与主子休戚与共,岂是能随意更换的?后宅中想拿捏一个人,只需见她的一等使女和心腹妈妈们悉数换去,如此,纵谈不上臂膀全无,也折了大半。再说了,心腹之人频繁更迭,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对秦琬满不在乎此等“大事”的态度,王妈妈有一肚子话要说,还在酝酿,便听秦琬问:“对了,按规矩,我身边的一等、二等使女,应有多少个?”
王妈妈听了,忙道:“您是正二品的县主,身份尊贵至极,按例,应有四个一等丫头,不好越过王妃去,二等丫头八个,多加些也无妨。”
秦琬闻言,微有些诧异:“这么点?”她在彭泽看着,刘宽之妻严氏都有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呢!
王妈妈生怕她不满意,忙不迭解释:“王府规矩大,一等使女数量有限,唯有大王、太妃、王妃和县主配用,大王和太妃配十二个,王妃得八个,县主得四个。这些一等使女,每个月的月钱便有两贯,吃穿用度甚是体面,官家娘子也做得,任谁都不会随意将她们配了小子。”
扯了这么一大堆,说得倒是详细,就是没说到点子上。
秦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与后宅女子的思维不一,直接问:“月钱两贯的使女,唯有王府?”
做奴婢的,察言观色必不可少,王妈妈虽不知秦琬为何不耐,却不妨碍她打住自己的话,顺着秦琬的意思往下说。当然,说的时候,吹捧王府是必然的:“那是,别家所谓的一等使女,月钱皆是一贯,与咱们王府的二等使女一般。”说到这里,她骄傲又含蓄地笑了笑,没告诉秦琬,在别家,每月两贯是有诰封的姨娘的份例。
勋贵人家再怎么富有,也没王府有钱,代王府人口简单,秦琬又是唯一的嫡出,二等丫头要多少有多少,谁能比得上?
皇室威仪,身份差距,自得从每一个角度来体现。若非如此,怎能一扫前朝世家凌驾于皇室之上的风气,让世人知晓皇族的尊贵呢?
瞧着王妈妈与有荣焉的表情,秦琬深觉太祖心思之细,所谋之远。
太祖天纵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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