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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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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盈素日见到的贵女多半含蓄,鲜有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的,故她怔了一怔,才报以礼貌微笑,打定主意与秦琬交好,不能让她的笑容被闲言碎语夺走。
  秦绮见着这一幕,谨言慎行的决心更加坚定。
  嫡庶犹如天堑,不可跨越。嫡母始终不可能像疼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庶女,庶女再怎么孝顺……也就是个面子情罢了。
  抱着这种想法,她老老实实地坐在乡君独有的车架上,低眉顺眼,车帘都不敢掀,唯恐让人鄙夷了去。
  代王府、陈留郡主府和当利公主府,皆在权贵云集的长乐坊,不闻喧嚣,唯见清幽。秦琬命人束了帘子,观察道路两旁,略记一记路线,似是想到什么,便问一旁的陈妙:“我听说,陈留郡主府与申国公府相连,不知当利公主府是何等情状?”
  陈妙这些天恶补了好些常识,闻言便道:“当利公主府与沛国公府占了整条槐树街,如所有公主府一般,在侧边与沛国公府开了扇门,并未如郡主府一般彻底打通。”
  秦琬闻言,微微挑眉:“哦?当利公主一直住在公主府么?”
  陈妙不知她的想法,用心揣摩仍不得其门,只得硬着头皮说:“当利公主与老沛国公的感情极好,老沛国公过世后,公主殿下见旧日景物,心中伤怀,便搬回了公主府。”
  他的回答很官方,很正统,也很合乎情理,秦琬一听却知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语气似叹息,又带了一点诡秘:“这世道,当真可笑。”
  很显然,陈留郡主与当利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好,却也不像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差,为何?因为当利公主与嫡长子,甚至三个儿子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
  当利公主是圣人的长女,齐王胞姊,贤妃宣氏所出,素得圣人宠爱。陈留郡主则是正室嫡出,无辜被累,又是穆皇后的养女,因着废太子的缘故,她的品级永远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圣人为补偿陈留郡主,对侄女极好,亲生女儿也要倒退一射之地。饶是如此,也没办法改变制度上的优势——公主之子可以封爵。故这两位天之骄女选婿时,权贵们对陈留郡主避之唯恐不及,为了让当利公主这位帝女花落入自家,却打破了头,最后,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的沛国公雀屏中选。夫妻俩恩爱十余载,生有三个儿子。而申国公高衡自以为年岁比陈留郡主略小一些,卖力表现,陈留郡主获悉真相后,再没正眼瞧过高衡一次。
  原本处处不如你的人,如今却凌驾你之上,无论谁都不可能高兴,陈留郡主不喜当利公主,再正常不过。当利公主呢,也对陈留郡主有些心结,为何?一因她热衷权势,在生母、胞弟过世,穆皇后亦离世之后,频频向圣人推荐美人,后宫妃嫔对她极为不满;二因她与老沛国公恩爱多年,老沛国公离世之后,她不再嫁,身边却多有宠侍,甚至为他们谋官,惹得许多卫道士不快,便拿“贤良淑德”的陈留郡主来说事。
  这些男人觉得,哪怕你是公主之尊,也应对丈夫低眉顺眼,宽容大度,贤惠地为他纳诸多妾室,抚养庶出子女。至于插手外务,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哪怕当利公主只给男宠谋了几个官职,别的半点没干,都有人说她牝鸡司晨。
  此等言论对旁人或许有用,对皇室公主,那便是清风过耳,什么都不算。即便如此,当利公主也有些郁闷,觉得陈留郡主虚伪——你自己不乐意亲近老公,就拿“贤惠”作伐子,处处彰显自己心胸比我大度,品味比我高尚。就连你为避开老公,修筑园子,大家都觉得你匠心独运,花园成了一道风景。这十几年,你过得悠闲自在,我也悠闲自在,偏偏你的名声比我好听不知多少。你的儿子因你不肯给他们请封而离心,我的儿子早早就有了爵位,底气足,觉得不需要再依靠我,因我有男宠与我离心,谁就比谁好过了不曾?
  想到这里,秦琬不住冷笑。
  阿娘的意思,她很清楚——夫婿不是重点,儿子才是命根。只要有儿子,女子就能挺得起腰板,没儿子就低人一等,婆婆唾弃,旁人鄙薄,自己也抬不起头来。
  这几乎是全天下所有女子的看法,却让秦琬嗤之以鼻。
  儿子?儿子就不是男人,不会有男人的劣根性了么?当利公主与老沛国公感情好,没错!但谁规定她死了丈夫之后,不能再找新欢?难不成老沛国公死了,当利公主就得槁木死灰过日子,天天垂泪,哭泣思念丈夫,才算忠贞女子,儿孙才有脸孝敬她么?若孝顺还得讲条件,不如不要。
  至于给男宠谋官,那就更简单了:当利公主尊贵无比,自然瞧不上那等不读书,不识字的粗鄙之人,她挑的男宠,定是知情识趣,品貌俱佳,颇有才华,上得了台面的人,如此,才能入她的眼。正如女子服侍亲王、国公服侍得好,得他们心意,能成为有品级的媵妾一般,这些男宠服侍当利公主服侍得好,为何不能给他们谋个小官,作为酬劳?以圣人的英明,想必也不会拿要职来满足女儿,动摇国家根本。
  既彼此看不顺眼,又有些同病相怜,若将她们两个当做敌人看……有意思,真有意思!
  想到奇妙处,秦琬的神采飞扬起来。
  她受裴熙的影响极深,远则放眼大局,近则谋算人心。旁人看得是风花雪月,她独独看得是刀光剑影,故她略加思考,便问:“当利公主的幼子,今年多大?”
  陈妙毕恭毕敬地说:“平舆侯今年十八。”
  当利公主与沛国公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隋轩承了沛国公的爵,现为南府十六卫中的右威卫将军,与武成县公平级;次子隋轾封瞿阳县公,现为果毅都尉,驻守华阴县,拱卫京师;幼子平舆侯隋辕,刚出生就领了个云骑尉的勋,十岁就被封为侯,十三岁时,因射猎出众,圣人又给了他游击将军的散官衔。
  秦琬了解当利公主的几个儿子是何等官职,却不知他们年岁,听陈妙这么一说,心中一动,喃喃道:“十八……真是巧了,我听说曲成郡公的嫡长子,今年也十八?”
  与隋辕一比,苏彧就不那么显眼了。
  曲成郡公苏锐的生父贪杯好色,浪荡昏聩,若不是死得早,诺大家业定会被他悉数败光。即便他三十出头就去了,苏家的家产也不剩多少,若非苏锐驰骋沙场,真刀真枪地拼杀,家中又出了一个王妃,苏家也不会如此兴旺。
  苏锐镇守南边,多瘴气,卑湿,多少人水土不服,生生病死。故苏彧没跟着生父去沙场闯荡,反倒专心在国子监念书,一年前方补为三卫中的亲卫。
  陈妙不知秦琬有何想法,却不妨碍他尽职尽责地说一句:“平舆侯……”
  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秦琬一见就明白,这是说隋辕是个草包,苏彧有真才实学,不由笑了起来:“想什么呢!这些事情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觉得,今儿必定十分精彩。”有如此多适龄的俊杰在,如简九娘那般的贵女,岂能不手段尽出,大戏连台?
  
  第八十章 偏心之名
  
  在陈妙看来,以秦琬的年纪也算不得小,动了心思一点都不奇怪,可隋辕……虽说爵、勋甚至散官的官职都有了,看上去很是风光,但这家伙却是草包一个,除了皮相之外毫无可取之处,荒唐事不知凡几,闹笑话闹得全长安都知道,当利公主都压不下来。
  这样一个人,沾到了都会玷污自己的名声,何况相处?三郎君再怎么花天酒地,那也是县主的兄长,不存在相处有损名声这一说法,隋辕就……
  说起来,隋辕的样貌确实很好,却也不是独一无二啊!
  陈妙定了定心神,便道:“瞿阳郡公也十八。”
  “双生子?”秦琬挑了挑眉,倒真生出一两分兴致,催促道,“快说,有什么新奇的?”
  “当利公主,极为偏心。”秦绮的马车中,与她素来亲厚的赵妈妈也在说着当利公主府的事情,免得主子惹出什么祸事。
  出乎秦绮意料的,赵妈妈拿了这么一句话做开场白。
  “当利公主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太医诊出,公主腹中有两个孩子。为了孩子的健康,公主多有进补,谁料生产的时候,很是艰难,险些……”赵妈妈顿了一顿,想着谨慎的措辞,“瞿阳县公身体康健,平舆侯奄奄一息。两兄弟抓周的时候,唯瞿阳县公一人出现,当利公主的面上,不见丝毫笑意。”
  未出阁的少女未必听得懂赵妈妈的暗示,秦绮有前世的见识,如何不明白?无非是双胞胎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先出来,却由于进补得太多,胎儿过大,害得当利公主难产,故不被当利公主喜欢。加上又有个病猫一样,抓周了都不能见风,身体很不好的小儿子在,当利公主偏心谁还用得着想么?年幼的男孩子本就难养活,达官贵人家也不例外,当利公主的小儿子能活下来,真是上天保佑,不知被多少女人羡慕。
  为确定自己的猜测,秦绮小心翼翼地问:“就和圣人一样?”
  赵妈妈一听,脸都吓白了:“三娘子怎可这样说?圣人天纵英姿,谁能像圣人半分,便是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福气,岂有谁和圣人一样之说?”哪怕盛宠如太子、梁王,顶多也就是有几分像圣人,谁敢和圣人一样?
  秦绮自觉失言,忙道:“我是说,出生时的境况,有些类似。”不同的是,圣人是因太宗皇后战时颠沛,母体受损,生下来才有些不好;平舆侯隋辕却是在母体中没抢过哥哥,才小得可怜。
  “这话,三娘子想想就罢了,莫要说出来。”赵妈妈脸色一肃,正色道,“当利公主府,自是富贵无双,三娘子却千万要记着,莫要与平舆侯沾边!”
  她的态度这么严肃,秦绮不免有些惶恐:“妈妈请说。”
  见秦绮这样诚恳,赵妈妈心中得意,唇角微微挂着笑,说:“平舆侯隋辕,乃是长安第一荒唐之人!”
  “第一……”
  “不错!平舆侯喜好射猎,知晓他的猎物都是侍从驱赶过来的之后,闹着要去猎虎打熊,险些没了命!”谈及这样的贵人,赵妈妈竟是一脸不屑,“他因着这件事,当利公主拘着他,不准他打猎,他便斗鸡走狗,输了偌大钱财,方知晓对方耍诈,一怒之下,竟砸了对方的店!”光为这件事,京兆尹就能恨死他。
  秦绮知道,这时候做官的标准,不是看你破了多少件案子,而是看你治下发生了多少案子。哪怕你治下发生了一百件案子,破了九十九件;也比不上出了十件案子,才破五件的。故这时候的父母官,个个奉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恨不得什么事情都私下解决,无声无息抹了,大家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隋辕的举动,实在太……太出格了些。
  “不仅如此!”赵妈妈加重语气,极力描绘隋辕的无知,“这位大名鼎鼎的呆霸王,二傻子,还做了一件最最出格的事情——他与蜀嗣王的嫡长子,卫国公打赌,谁输了便脱去衣裳,从朱雀大街的这头跑到那头。他,他赌输也就罢了,竟还真的跑了!”
  秦绮闻言,不由哑然。
  上衣下裳,方称衣裳。所谓的脱去衣裳,便是将上下的衣服全扒了,穿着里衣,或者什么都不穿,从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这头,跑到那头……光是想想那副场景,秦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信守诺言果然是好事,但在面子名声大过天的古代,这样出格,还真当得起一句“呆霸王”。
  赵妈妈列的这些罪状,真要细数起来,也无甚可深究,更没什么十恶不赦的。寻常的庄头有了点钱权,还会欺男霸女呢!隋辕顶多是脑子不好使,被骗了之后恼羞成怒,谈不上品质恶劣。只可惜,她需要一个成熟冷静,有担当的男人做丈夫,而非一个时时刻刻得哄着的孩子。隋辕有当利公主罩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当利公主都会保小儿子,被人说偏心也我行我素,自己可没这等特权。再说了,即便她想展现自己的母性,也得当利公主乐意小儿子多一个妈啊!不好,实在不好。
  胡思乱想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来。
  当利公主府,到了。
  秦绮在使女妈妈的搀扶下,娴静优雅地下了马车,就见秦琬的卤薄已撑了起来,华美的伞盖高高撑在上方,为她遮挡刺目的阳光。
  凝视着嫡妹的背影,不知为何,秦绮忽然有了一丝退缩之意。
  秦琬与高盈说了几句话,无意间扫到秦织和秦绮,似是想到什么,便对高盈说了什么,随即走了过来,十分干脆地对两人说:“待会你们跟着我走。”
  被她这么一说,秦织有些莫名,不知道秦琬何出此言。
  秦琬漫不经心地扫了秦绮一眼,淡淡道:“若我不提这一句,你们打算和嫡女交往,还是和庶女交往?”也不待二人回答,秦琬似是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当利公主的宴会上,嫡女众多,乡君却没多少,臣子家的庶女更不可能存在。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往低处放,更不要学那些小家子做派,束手束脚,局促得很。”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织听了,脸一红,不自然地低下头,秦绮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们两个早早就接受了自己庶女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认定自己低人一等,打定主意在荷花宴上,只与庶女交往,省得吃力不讨好。如今听秦琬这么一说,两人才忽然明白,以当利公主的身份,她开设的宴会中,只会出现一种庶女——宗室女。
  没品级的宗室女,臣女上尚不敢随意欺辱,有品级的宗室女,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没必要畏畏缩缩,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
  见秦琬走回来,高盈才问:“忘记交代什么事了么?”
  “没事,和她们说点小话。”秦琬无所谓地说,“听得进就算了,听不进去也无妨。”
  只知晓自己是庶女,没认清自己是主君,自个儿弯下腰让别人踩,提点又有何用?管得多了,人家还嫌你烦,若非为了代王的名声,秦琬压根连说都不想说。
  高盈对妾室、庶子和庶女厌恶至极,丝毫不觉得秦琬教训庶姐有什么不对,眼睛还亮了起来:“你说得真对!”说罢,她垂下头,又有些丧气地说,“若我能如你一般就好了。”
  “我……”秦琬笑了笑,说,“不要学我。”
  或许,你们的做法才是对的。
  低眉顺眼,贤良淑德,符合世人对女子的一切要求,用“贤惠”做武器,将自己保护起来,忍受一切委屈,只为自己的子女,但秦琬不一样。她不打算成亲,不打算生儿育女,不打算服从世俗对男女的限定。这条路太过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宁愿纵情肆意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也好过为了生活安逸,一世委屈自己。
  想到这个女孩比自己还小三岁,高盈怜意大起,柔声道:“你莫要担心,代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在,阿娘在,我也在。”见秦琬看着自己,高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瞧不顺眼我的人也很多。”
  大夏拥有封邑的女眷,唯有公主、郡主和县主三种,尊贵如太后、皇后,想拥有自己的汤沐也是做梦。无论后宫妃嫔,还是诸多外命妇,哪怕是郡君、乡君,也就是有个诰封,顶多再拿一到两个吉祥字眼做封号。太常寺和礼部也有无形的默契,同等品级下,大事座次站位的顺序,都以封号的优劣来决定。
  高盈的封号是“嘉懿”,圣人亲赐,彰其嘉言懿行,位最尊,故她年纪轻轻,便能位列郡君之首。凌驾于蜀嗣王的嫡女与诸公主之女之上。可想而知,这些贵女对她,也是十分不满意的。她这么一说,两人的关系又拉近许多,正你对我眨眨眼睛,我对你皱皱鼻子,再彼此相视一笑,看上去和傻瓜一样时,忽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堵在门口这么久,也该让让了吧?”
  
  第八十一章 赵王妻女
  
  按理说,身为客人,在主家门口略作停留确实不对,这样会拦着后来者的路。可大夏也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越是尊贵的客人,来得就越晚。
  到了一定的品级后,势必会拥有自己的卤薄,不能轻易撤了去。就如陈留郡主,出门做客,哪怕轻车简从,亦是前呼后拥,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要退避。若她早早就到了当利公主府,品级不如她的人都得在走道旁等着,让她的车架先过去,早进门。一来二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故皇室女眷出门做客,往往是掐着点儿,见着宴会快开场了才姗姗来迟,一来为别人考虑,二来也显得自己尊贵气派。
  陈留郡主先去了一趟代王府,再来的当利公主府,算算时辰,能比她晚的……秦琬转过身,打量着来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见高盈行了一礼:“嘉懿见过赵王妃,见过东昌县主。”
  秦琬闻言,也跟着行了礼,淡淡道:“见过赵王妃。”随后,她对着赵王的嫡长女,极为平常地打了个招呼,“东昌县主。”
  赵王妃俊眉修目,顾盼神飞,虽有三十四、五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仍如妍丽少妇一般,瞧着不过二十许。华美的衣饰与昂贵的珠宝,非但没有掩盖她的光芒,反倒衬得她更艳丽了几分。
  与赵王妃相比,东昌县主便有些不足——明明不足二十,却抹了浓厚的脂粉,梳着少妇的髻,眼中满是愤愤不平的意味,老气得紧。不用想也知道,方才那句刻薄的话语,定是出自她的嘴里。
  东昌县主挑衅秦琬的原因,还用想么?诸王嫡女中,以东昌县主的年纪最长,位分最尊。待秦琬这么一回京,封邑是她的三倍不说,广陵郡和庐陵郡虽只差了一个字,富饶程度却差了不少。无论从封号、封邑还是按照父亲的长幼顺序来排,秦琬只有站在她前面的可能,断不会屈居于东昌县主之下,可不就让东昌县主不满了么?
  高盈说得“不要怕”,指得就是二人同病相怜,会被嫉妒她们特殊待遇的人挑衅,刁难吧?
  名利当头,哪怕再不甘心,也得审时度势,徐徐图之,东昌县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言讥讽,实在是自降格调。
  赵王妃丝毫没意识到女儿造成的尴尬,只见她上前几步,满面堆笑,望着秦琬,眼中满是喜爱,热情却完全不让人讨厌。细细瞧了瞧秦琬几眼后,她又看了一眼陈留郡主,复把目光收回,笑道:“这便是海陵吧?端得是继承了长兄长嫂的好样貌,专挑父母生的好得地方长,人也落落大方,我一见便喜爱得紧。”说罢,就从左腕褪了两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下来,要给秦琬和高盈戴,一边笑一边说,“身为长辈,少不得送点见面礼,一点小玩意,莫要放在心里,明儿再为你们补上一份!”
  明儿?补上一份?
  借着这个理由,赵王一家子可不就能堂而皇之地登上代王府的大门?
  江南沈家欲与谯县公府续宗一事,秦琬是知道的,在她看来,赵王能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今日瞧着赵王嫡长女东昌县主小家子气的做派,也知赵王对子女,至少对女儿的教育是有些不足的。
  她刚打算找个理由拒绝,就见陈留郡主微微一笑,打趣道:“你手中的镯子若是小玩意,咱们就全是破落户啦!”
  赵王妃听了,配合地做出一张苦脸:“既是如此,为了让您不担破落户的名声,我少不得担上个‘有钱’的名儿啦!”
  说罢,两位正一品的皇室女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东昌县主看了,更是火冒三丈。
  满长安没人不知晓,赵王府的妾多半出身江南,有才有貌,家中还很有钱,个个都是赵王的钱串子。这些象征着赵王与江南豪商纽带的女子,哪怕没半品级,赵王妃也不能将她们当贱妾一般对待,说打就打,说卖就卖。再说了,她卖了府中的几个姬妾也没用,江南那边马上会送更多年轻美貌,鲜嫩爱娇的小妖精来,继续给她添堵,还不如留着几个年老珠黄的,落个贤惠名声。
  赵王得到的钱,王妃从没见过一眼,就连王府永业田的收成也没有全交到公中,为此,赵王妃的嫁妆不知掏出多少,成日精打细算,随便一个妾的手都比她松。偏偏外人都知赵王豪富,赵王妃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体面来。谁料被今日陈留郡主轻飘飘地一说,就变成了手镯昂贵,就当是见面礼,但赵王府有钱,对她们来说,这不算什么?
  赵王妃的钱财有多少,秦琬不知道,陈留郡主有钱却是必然的——老申国公就高衡一个儿子,家境富裕,陈留郡主有田有地有宅子有封邑,俸禄高,还有生母的陪嫁,圣人和穆皇后赐予的十里红妆,手头本就宽裕非常。更别说十四年前开始,陈留郡主就不当申国公府的家,国公府的收成她一概不管,谁爱管谁管,她的财产,姓高的沾边都不要想。
  想到这里,秦琬心中一动。
  东昌县主见钱财看得如此之重,可见赵王妃手头上是没多少余钱的,偏偏赵王豪富众所周知,既是如此,赵王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还用多想么?这世间做别的事情都可以不要钱,唯有招兵买马,钱是万万不能少的。
  陈留郡主绊着赵王妃,换成肩舆的时候没动静,只要下了肩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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