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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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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情分在,凭着这份脸面,他有心为旧主说几句好话,就听见裴熙说:“你还忘了一点,若你是个郎君,又或者这事是王妃吩咐下来的,他们也不敢这样轻慢。”
  我的祖宗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油加醋!
  饶是程方早早就知晓裴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听见他这样说,仍在心里叫苦不迭。
  裴熙的言下之意,秦琬听得明白,渐渐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语气竟能维持昔日的平淡:“你说得对,这事必是妇道人家的自作主张,伯清表哥定不知情。不过,他管束家宅这样无力,我很不高兴。程方——”
  “奴婢在。”
  “沈淮下次上门,就说我忙着,礼物也退回去。”秦琬冷冷道,“不必为他们辩解,好了,就这样吧!”
  程方不确定沈淮是否默认了不让姻亲之女嫁给赵肃的事情,可无论如何,秦琬都说了沈淮不知情,那么沈淮就一定不知情,这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倘若秦琬认定了沈淮知情,王府和沈家的情分,就得重新商榷了。
  待程方退下,秦琬沉默许久,才说:“阿娘的亲戚,不是我的亲戚。”沈曼愿意提携沈家人,甚至与沈家沾亲带故的人,秦琬,不乐意。
  她从未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即便是骨肉至亲,所思所想,所爱所恨,也不完全一样。同理,哪怕是至亲的母女,旁人对待沈曼,也远远比对秦琬恭敬。
  为何有这种区别?
  一是身份,二是年龄。
  每到这种时候,秦琬就恨不得自己的年龄翻上一倍,可若真翻上一倍,她早就该嫁人了。
  说来说去,一切的缘由,无不落在她不是男子身上。
  裴熙闻言,失笑道:“你呀——”
  “怎么了?”
  “太追求完美了。”
  听见裴熙这么说自己,秦琬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说:“我这不是跟你学的么?”
  “我?”裴熙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见秦琬的回答不似作伪,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看不惯这些没错,但我和你不一样啊!你欲凌驾九天之上,我却只愿做个闲云野鹤,能一样么?”
  秦琬闻言,不由愕然,随即,她低下头,认真思索起来。
  裴熙见她听得进去自己的话,神色柔和了一些,破天荒用极为和煦的态度,缓缓道:“谁家没一两门糟心亲戚呢?宗族一向抱成团,你想得到人才,就必须接纳庸才甚至无赖,即便是圣人,富有四海,妃嫔子女亦各有不同。”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然了些许,无奈道:“这世间,终究是普通人多。”
  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多心机,没那么善良、热枕,却也没那么自私、冷酷。他们的目光或许不长远,只能看得到眼前利益,谁是热灶就往上趁,谁落了难就急忙避开。这些行为或许很自私自利,又或许很愚蠢,被裴熙、秦琬这样的聪明人看不顺眼,可他们的的确确存在着,并且,人数最多,怎么避也避不开。
  知音难求,不外如是。
  “你若有宏图远志,就必须有海纳百川的气量。”裴熙望着秦琬,一字一句,极为郑重地说,“沈家的姻亲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王妃娘家的姻亲,天生就与你亲近。虽说姻亲这玩意,必要时什么都不是,却也只是在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谯县公府蒸蒸日上,他们巴结奉承都来不及,怎会背叛?哪怕真背叛了,只要预防得当,作用也不是很大。沈淮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尤其在他的妻子得罪了王妃之后,他绝对不会对妻子太过倚重。若我猜得不错,这件事情,沈淮怕是嘱咐了妻子用心去办,可他的妻子不当一回事,瞧不起赵肃,连回禀他一句都不曾,就直接将结果报了过来,才会惹得你雷霆大怒。”
  被他这么一说,秦琬神色肃然,郑重地向裴熙行了一礼:“多谢。”
  裴熙说得不错,她心思太过玲珑剔透,两三眼就能将一个人彻底看穿。哪怕外表再怎么谦和,也无法掩饰她骄傲的内在,尤其在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只因她在流放之地长大,就让她的心思越发逆反。
  没错,这样是不对的。
  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全知全能,更不可能算无遗策,将人心谋算得分毫不差。你或许可以一千次都不出错,但只要出错一次,就可能万劫不复。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何人,都不能真正地轻视,哪怕是依附她而存活的人也不例外。
  “我年少轻狂时,自负至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被现实摧心摧肝。”裴熙微微一笑,语气非常平淡,“我走过的歧路,自不能让你再走一遭。”
  秦琬听了,心中难受,不知该说什么好。裴熙倒是不以为意,反倒问:“之前咱们说到哪里了?诸位宰辅的性子?”
  “我……暂时没心思听了。”
  裴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问:“那你想听什么?”
  “我在想桢姑姑。”秦琬托着脸,有些好奇,又有些遐思,“高家人做下这种事,不知桢姑姑会怎么处罚他们?”
  
  第九十四章 棘手之人
  
  沈淮得了程方的信,心急火燎地回府,见着妻子于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赵肃的事情,你给回了?”
  瞧出丈夫的不满,于氏登时矮了一截,她下意识地低着头,躲避着丈夫的目光,用帕子掩着口,小心翼翼地说:“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去张家、李家、杨家……人家一听我提起这事,有的面色就直接变了,有些花样百出,这里有难处,哪里很不妥,归根到底就是一个不字……”她越说到后头就越顺口,浑然忘了沈淮的表情,径自抱怨起来。
  沈淮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县主身份不够,使唤不动你这位县公夫人?”
  于氏双手捏着帕子,紧张得话都不会说,支支吾吾:“不,不是,是那个姓赵的身份太低。”
  说到这里,她仿佛找到了理由一般,昂起头,激动道:“没错,是那个姓赵的身份太低,大家都不乐意。”
  沈淮气得眼睛发黑,下意识地扬起手,想要给妻子一耳光,却仍是忍住了,摔门而去。
  他鲜少发这样大的火,即便那一巴掌没落到于氏的脸上,也让于氏胆战心惊。只见她摊在椅子上,对着凑上来的使女招招手,急急道:“快,快去唤了大郎来。”说罢,她拉着心腹妈妈的手,满面惊慌,“夫主……即便是上次,夫主也没法这样大的火,若他恶了我,抬个姨娘进来,这可怎生是好?”
  于氏虽是高嫁,这些年来却端得好命,丈夫俊秀又能干,对她极为敬重,即便有几个丫头服侍,偶尔逢场作戏一番,府中却没半个有名分的姨娘;儿女一个个生,聪明又孝顺,婆母在世时疼她疼得和亲生女儿似的,姑姑沈曼看在她为沈家开枝散叶的面上,对她也是和颜悦色;亲戚个个对她奉承不已,走到哪里都有脸面;下人更不用说,多少年的当家主母,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哪怕前几年在银钱上有些不称手,也不至于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如今更不用说,财源滚滚而来,只有他们不敢接的,没别人不会送的。
  这样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几乎事事顺心的日子,于氏过了十余年,骤然触怒了丈夫,惶恐不安得很。
  沈淮还不知妻子想得那么远去了,他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也不欲出门丢人现眼,本打算去书房静一静,不知怎地,心血来潮,竟去了外院的一处僻静院落。
  这间僻静院落的主人,姓沈名泰,原是沈豹的义子,早年也一员猛将。只可惜他运道欠了几分,在一场惨烈的战役中,虽捡回了性命,却废了一只左眼,脸上留下一条从左眼到右边下巴的长长疤痕。空荡荡的袖管里,短了半截右小臂,脚趾也少了几根。
  身体残缺至此,自然没了做官的可能,大好前程因此而断,沈泰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成日打鸡骂狗,动辄摔盆砸碗。饶是如此,沈家上下,即便是最困难的那几年,也一直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对他恭敬礼让,当做自家人一般看待。
  沈淮小时不懂事,对这位面貌狰狞的叔爷有些发怵,稍微大一点,勉力支撑门庭的时候,又觉得沈泰实在讨厌,对他敬而远之。今儿一进门,见沈泰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深,脊背虽努力挺得笔直,却抵抗不了岁月施加的佝偻,不知怎得,心中一软。
  叔爷……老了……
  沈泰虽没沈淮这等难得的感慨,见着“侄孙”来了,他桀桀怪笑两声,冷嘲热讽道:“谯县公百忙之中,竟能抽出时间看我这个孤老头子,失敬,实在失敬。”
  他这话说得十分刻薄,按理说,沈淮没必要受他讥讽,奈何沈淮今日心乱如麻,满腔忧愤无处可诉,闻言竟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正有一事要向叔爷请教。”
  沈泰见状,慢慢收起讥讽的神色,打量了沈淮几眼,方正色问:“何事。”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认真起来,竟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在他面前低下头来。
  沈淮不敢怠慢,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沈泰思忖片刻,才问:“你认为,今日之事和上次的事,究竟哪个更严重?”
  “自然是今日!”
  “何解?”
  想到妻子做下的糊涂事,沈淮绷了绷面皮,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方道:“姑姑对我,似姊似母,情分难以割舍。海陵县主被代王殿下亲自教养着长大,即便是嫡子,也没哪个与生父有着这样的情分。县主聪明绝顶,看问题一针见血,做事极有分寸……”说到这里,他喉结动了动,半晌方颓然道,“这样的人,我怕。”
  沈泰眉头紧锁,已然明白秦琬对代王的重要性。
  幕僚臣属的建议,主君听得进去,奈何他们身为外人,总要留意一二分寸,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哪怕说了,主君即便听了,也会将信将疑;儿子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许多事情完全不用保留,却架不住长幼有序,辈分有别,儿子的提议,主君只会当做是儿戏,很难听进去。
  正因为如此,一个身兼儿子和幕僚身份的人,无疑是极可怕的——他们自身能被主君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们的建议也能被主君采纳十之八九,血缘的天然联系,自身的强横本事,秦琬又是代王亲自教养出来的,质疑她的品行等于质疑代王的教育,若再加上代王对爱女的愧疚……
  这种人,的确得罪不得。
  前朝的高祖徐然不就是这样的么,他的父亲无甚本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对儿子言听计从。徐然出使诸多势力时,龙章凤姿,让人眼前一亮,由子推父,众人都觉得他的父亲更加厉害。即便是光武帝刘秀,在徐然的父亲死了时,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对徐然加以厚赏,以为能拉拢到他。殊不知徐然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是个橡皮图章,他一死,徐然名正言顺地掌权,更成了刘秀的心腹之患。
  海陵县主是个姑娘,代王也不是一方诸侯,却也不意味着他们就能轻易得罪。若是代王对他们芥蒂甚深,愿意自断臂膀,新君只有欢喜的道理,焉能不同意?
  沈泰想了许久,才问:“如果她出嫁了呢?”
  “出嫁……”沈淮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两下,稍稍一想这可能,他都麻木得很,“以海陵的本事,若真要动手,无论哪家都不够她和裴熙折腾的。到时候,一边连着娘家,一边拽着婆家,只要往庄子上一住……”
  圣人体贴得很,代王与秦琬的庄子恰恰挨着。邻里乡亲,互帮互助,莫夫人和陆夫人不就是如此么?否则莫夫人怎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也要收养安娘子?到那时,两家的庄子并作一家,成日住在一起。父女天性,骨肉亲情……谁能说个不字?
  他不像妻子,以为海陵县主总会嫁人,对代王的影响不如王妃沈曼。在他看来,秦琬若真嫁了人,反倒更加棘手。毕竟没嫁人的时候,沈家与她的关系还算亲近,等她嫁了人,生母的娘家和自己的夫家,远近亲疏还用想么?
  要不怎么说是皇室呢,哪怕最安静,最温和,最无害的主儿,真要发起怒来,也不是他们轻易能招惹的。
  谁敢轻视皇族,触犯他们的禁忌,就得付出代价。
  比如,申国公,高家。
  陈留郡主小指尖挑了一点宫中新赐的胭脂,细细瞧着纯正的红色,漫不经心地问:“盈儿呢?”
  “郡君静心作画,谁也打扰不了她。”玉屏知晓秦桢爱听什么,专挑高盈好的地方说,“郡君纯孝,听见是您要的,这画不作三五个时辰,断不会出门。”
  秦桢微微一笑,柔声道:“就怕她用心太过,伤了身子,你们也要看着些,隔段时间就让她休息一会儿,莫要因着灵感来了便不管不顾。”反正她也不是真需要高盈画的画,只是要支开自己心地善良的女儿罢了。
  玉屏听了,连连称是,不敢多言。
  秦桢懒懒地抬了抬眸,见着烈日当空,十分随意地问:“怎么,她还跪着?”
  玉屏心中一紧,斟酌着言辞,谨慎回答:“世子夫人犯了错事,心中惶恐,怎敢随意起来?”
  “她求我也没用,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本宫不心疼儿媳妇呢!”秦桢轻轻地,慢慢地,一字一句咬得很轻,字里行间带着散漫的意味,轻声细语,眸中笑意淡淡,“祠堂的墙塌了一半,这是祖宗发怒,兆头甚是凶猛。这等节骨眼上,高家的人若是再去参加永宁节,岂非告诉别人,申国公府没半点忌讳?”
  申国公府的祠堂上一次大规模修葺还在十年前,由当时还活着的申国公太夫人寻人操办,由于是“可信的自家人”,收工时也就没检查得太过仔细。陈留郡主倒是知道这些人中饱私囊,偷工减料,可她为什么要说呢?
  玉屏知晓主子的手段,听见陈留郡主这样轻描淡写就绝了高家父子出风头的机会,头皮一紧,连忙附和道:“可不是么,若非圣人恩德,金口玉言说了让您出席,您都打算往庄子上去了。”
  
  第九十五章 郡主教女
  
  申国公世子夫人吕氏跪在青石板上,娇嫩的肌肤被强烈的光鲜晒得泛红,汗珠沁出没多久,又被炙烤干了,轻薄细软的衣料浸着汗,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芳景园的使女妈妈们训练有素,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谁也没往这边多投一个眼神,可混进后宅的,哪个不是人精子?吕氏做姑娘的时候娇生惯养,嫁了人之后,国公府的大权揽了大半,何曾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一想到自己的情景全落入奴才的眼,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吕氏又羞又气,却没忘记丈夫叮嘱的话语,生生将委屈吞了回去。
  这几年的政局变幻莫测,邓疆这般揣摩圣意,青云直上的人虽有,却到底少,更多得则如申国公高衡一般,仍享着高官厚禄,却不知哪里惹得圣人不满,圣眷大不如前。为了重获圣眷,高衡绞尽脑汁,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却收效甚微。偏偏在这时候,申国公府的祠堂又塌了一半,莫说犯了皇室的忌讳,就连高家人自己也心里打鼓,觉得莫非是儿孙不孝,祖宗发怒了?
  申国公高衡为稳定人心,自要将此事清查到底,查来查去,查到竟是过世的太夫人失察,任人唯亲,导致祠堂偷工减料,登时没了脾气。
  他心中清楚得很,当时,陈留郡主知晓了他“误娶”之事,大发雷霆,命工匠大兴土木,修建芳景园,一副与他划清界限,不再来往的模样。申国公太夫人苦苦挽留儿媳妇,见素日贤惠的儿媳软硬不吃,也来了火气。
  太夫人奈何不得陈留郡主,却一门心思要和儿媳妇打擂台,思来想去,不知为何将脑筋动到了祠堂身上,说要出私房钱修葺祠堂,博个美名。这等花钱买吆喝,又能得到好名声,不触犯旁人利益的事情,族人自然是大加赞美,也不会在工匠的人选上与太夫人别苗头。谁能料到十多年过去,一时的婆媳置气,却让申国公府落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高衡不能说过世的生母不好,若说工匠不行,少不得落个“识人不清”的名头,有这么个名声在,做不成官也是可能的。可若一直担着“让祖先发怒”的不孝名儿,还指不定旁人怎么猜,一个不好,官位也没了。他思来想去,只觉千般计策,无一不可为,却都绕不开圣人的表态。故申国公世子高炆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妻子弯下腰,怎么小心谦恭怎么来。哪怕是死,也得死在芳景园里,不能被赶到外头去。
  吕氏与陈留郡主接触得不多,平日既庆幸婆婆不管事,不用她晨昏定省,又觉得公公的小妾实在烦人,若婆婆能将她们收拾得妥妥帖帖就好。如今遇到事儿,猛地发现婆婆的喜好,自己一丝都不了解,才有些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陈留郡主兴致勃勃地研究脂粉,压根没拿儿媳妇当回事,高盈却搁了笔,问贴身侍女洗砚:“外头是什么情况?”
  她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人,母亲平素不爱她劳神,如今却要她作画,她便明白了大概。本想装聋作哑,偏偏静不下心来,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洗砚。
  洗砚不敢直说申国公世子夫人已经在烈日下跪了小半个时辰,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地说:“世子妇有事求见郡主,郡主头疼,让世子妇回去,世子妇不肯,便在门口等着。”至于是站着等,还是跪着等……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事态重要到需要“跪求”吧?陈留郡主的贤惠之名,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可不是什么搓揉儿媳妇的人。
  “大嫂?”高盈难以置信地看着洗砚,追问了一句,“不是大兄,是大嫂?”
  “正是。”
  高盈瘫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自嘲道:“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事情是他们做的,责任却要一个无辜的弱女子来扛,他们能不能有点担当,能不能有点担当?
  “郡君……”
  “我去见阿娘。”
  洗砚心中焦急,却没办法阻止,便向吹墨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向陈留郡主报信。自己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外面日头热,郡君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去准备。”
  吕氏跪在人进人出的地方,不就是仗着高盈心软,若她见了,必会说情么?哪怕她视若无睹,小姑见到长嫂这样狼狈,都不说一句话,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们的用心,陈留郡主早看得分明,一得了吹墨禀报,她便起了身子,瞧也不瞧吕氏一眼,乘着肩舆,搭着使女的手,款款来到高盈的房间。
  高盈知使女们得了母亲的吩咐,也没急着去,一见母亲来,先行了一礼,服侍陈留郡主坐下,这才欲言又止地看着母亲。
  陈留郡主挥挥手,使女妈妈鱼贯而出,将门合上。
  “阿娘——”
  “盈儿,你想说什么?”
  “我……”高盈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讷讷道,“父亲和两位兄长,实在太……”太过分,太没有担当了。
  陈留郡主微微一笑,让女儿坐下,凝视着女儿的面颊,温言道:“隋桎想娶你,你知道么?”
  高盈听了,脸色通红,不自然地低下头来,小声说:“阿娘觉得好,他必定是好的。”
  “是么?我倒觉得,隋辕更合适。”
  “啊?”高盈心中惊讶,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孟浪,耳根都红透了,“阿娘……”
  陈留郡主握着女儿的手,敦敦教导,字里行间却满是冷意:“隋桎与高衡、高衡的两个儿子一样,皆是功名利禄高于一切的人。对这种人来说,妻子只是服侍父母、打理家事、生儿育女、教养儿女的工具,妾室则是闲暇无聊时的点缀。女人为了过得好,可以将自己装成这个样子,却不能真削平了自己的棱角,把自己往这个框里放,将男人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他若不尊重你,这辈子都不会尊重你,到了关键时就会将你舍弃,就好比你的嫂子,哪怕她生下了申国公府的嫡长孙,那又如何?我若退让一步,教养孙子为代价,逼着高炆休了她。莫说高炆,就是高衡,也是一百个同意。当然了,为了名声,休倒是不会休吕氏,让她无声无息地死了却很简单。”
  说到这里,秦桢顿了一顿,方道:“这样的男人太过可怕,我不能庇护你一辈子,只能让你一辈子不与这种人同床共枕。倒是隋辕,傻是傻了点,却有颗赤子之心。只可惜,他的声名太过狼藉,当利也不好想与。这等人,勉强做个朋友也就罢了,关键时说不定能帮上忙,过一辈子还是算了,隋家,不是你的好去处。”
  秦桢知女儿一贯听自己的,却不知对隋桎这等人人爱慕的对象时,心底究竟是什么感觉。她已经放弃了两个儿子,不愿与女儿离心,便借着这个机会,细细为女儿剖析一番。
  高盈谈不上对隋桎有好感,但对方终究是诸多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权贵命妇眼中的大好女婿人选,心中怎会没有一丝绮念?如今听陈留郡主这么一说,本就不多的心思登时烟消云散,只见她秀眉微蹙,似要流露一丝厌恶,碍着修养,生生忍住,只是小声说:“还是裹儿厉害,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裹儿确实很聪明,你将来有事,只管去问她。”陈留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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