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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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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买来的宫女,一辈子也就留在宫廷,年轻的时候还能仗着几分姿色做一做攀附贵人的美梦,伴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认清自己多半只能一辈子做粗使宫女后,深宫的寂寞便压倒了一切,宫女与宫女之间,甚至宫女与内侍之间,无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情愫。她们如夫妻一般相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相约不离不弃,感情之深厚甚至胜过夫妻。
  这等情形,上至圣人,下至宫中的粗使杂役,没有不清楚的,却也知此事禁不住,反正圣人和诸位皇孙贵胄很少去动这些奴婢出身的女人,他们若需要女人服侍,内侍省和殿中省立刻会为他们安排出身良家的美女,那些因美貌被采选进宫的女子也存了飞上枝头的指望,不会找什么对食自断前程,故圣人便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这些出身尊贵的男人来说,只要不是自己的姬妾甚至姬妾备选与旁人生死相许,他们才不管一个奴才喜欢的是男是女,钟婕妤却是圣人的妃嫔,若是她真的耐不住寂寞……
  一想到这个奴婢出身,急不可耐爬自己床的女人,圣人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胃里往喉间涌。
  厌恶归厌恶,要说钟婕妤真蠢到与心腹女官对食,还特意在这个时机被人揭穿,圣人却不怎么相信此事的真实性。
  他的儿子们啊,为了那张椅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存着这样的想法,圣人望着卫拓,问:“元启,你说呢?”
  卫拓恭敬行了一礼,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以微臣之见,韩王府小殿下应当还未离开宫城。”
  这可不是什么话本传奇,侠客能飞檐走壁,左右卫之中,哪怕有人生了异心,大体仍是牢牢地控制在圣人手里,越是逢年过节,巡查便越是严密,毕竟今年初才有怀献太子闹过的那么一出,如今又有魏王献上祥瑞,略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次的永宁节想平平稳稳地度过,难。
  再说了,寿成殿走水的消息传来后,圣人就命人封闭了宫门与城门,南府十六卫悉数出动,北衙大军于城郊待命。想在这等情况下将一个一岁多的小儿给带出宫门,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旁人遇上这等情况,几乎不敢妄下断言,哪怕韩王妃坚持说死得不是她儿子,群臣也顶多在心里打鼓,没有一个敢明着支持她的。故匡敏听了卫拓所言,暗暗咋舌,心道卫承旨一副仙人模样,却好大的胆气——他这样说,几乎是公然告诉圣人,您得扣住群臣,对他们的车马一一检查,再三确定没人将韩王之子带走,才能放行。
  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亏他敢做;这样大的责任,亏他敢担。
  匡敏跟随圣人多年,知晓朝堂官员尤其是中书省中的官员,泰半都是老成持重之辈,鲜有锐意进取之人。想找朝气蓬勃,一腔热血的官员,那得去地方或者御史台,不该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偏偏卫承旨……说他激进,他又比谁都稳重;说他稳妥,他又比谁都大胆,当真是……
  想到卫拓平素的言行举止,匡敏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偏偏这时,圣人又问:“依你之见,下一个,朕该召见谁?”
  卫拓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说:“您应当给诸王一个申辩的机会。”
  圣人闻言,微微一笑,露出赞许的神情。
  不愧是他选定的未来宰辅,有格局,有气量,也有足够的胆识和谋略,不枉他对那些“罪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摒弃旧怨,破格重用这位青年俊杰。
  昨晚发生的事情,旁人指不定还没想明白,卫拓却已猜到大概,只是不敢明说而已——一人所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同样的心思撞到一起,才是泼天祸事。
  圣人每每看见风姿卓然的卫拓,都不由想到了自己最优秀的两个儿子,若非上一代做的孽,他们两个本……唉,逝者已矣,如今想来也只是徒增伤感,不知九泉之下,他们可愿见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若是元启年轻一些,哪怕是与裴旭之一样的年龄也好啊!
  圣人对代王心存愧疚,见秦琬仁孝且定力过人,又知她喜读史,爱研律,出入代王书房百无禁忌,将王府的清客幕僚们气走,自身打理王府内外务,在吴利等人的帮助下竟未有紊乱之像,便觉秦琬十分难得,一面哀叹她为何是个小娘子,一面觉得哪家才俊都配不上她。思来想去,竟只有卫拓与秦琬相衬,奈何……莫说卫拓,就连心性略差一些的裴熙,也有了妻室,实在可叹!
  罢了罢了,没缘分便是没缘分,不能做个女婿,做朋友也不错。恪儿心性敦厚纯良,对认定的人毫无保留,吃住在代王府,乐得不回家的裴熙就是最好的例子。恪儿若能与卫拓结交,来日卫拓被新君相忌,他好歹能分说一二,至不济也能保住卫拓的家人;相反,新君若是忌讳恪儿的长兄身份,卫拓也能帮忙转圜。
  圣人拿定主意,便吩咐道:“元启,你持朕的手谕,先送代王一家和陈留郡主回去,再往鸿胪寺走一趟,将这些年西域各国的朝贡统计一番,呈给朕一观。”
  卫拓领了圣人手谕,欠身退出,便听圣人对匡敏说:“去将老八和老六叫过来。”
  圣人先传魏王和韩王,看样子是认定此事与他们两人干系不大,打算处理之前的事情了。
  不,也未必。
  钟婕妤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落到魏王耳中,魏王少不得分辨一番。若真心疼魏王,岂会让韩王站在一旁,见到魏王的狼狈模样?只怕是今儿魏王伏在地上,说了什么,明日满大街都知道魏王扒拉着圣人的腿涕泪横流了。
  卫拓处在中书省,日日跟随着圣人,为他起草诏书,自然清楚,大夏看着四海升平,繁华无比,却有诸多弊端。旁的不说,单说世家——哪怕大夏三代皇帝都在努力压制世家的地位和发展,世家却仍拥有极为可怕的实力,他们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动辄抹了十里八乡的户籍,让一整个村落的青壮都变成黑户,若不想沦为盗匪,就只能没日没夜地为他们垦荒。而这些开垦出来的荒地,自然也不会列入官府的名册中,更不会为朝廷增添半点赋税。
  盐、铁、粮食、土地……这个建立在千疮百孔土地上的国家,既需要春风化雨,也需要雷霆手段。
  卫拓始终谨记梁王的教诲,放下仇恨,做治世之能臣,为百姓开辟一个朗朗乾坤。他观察了现存的诸王许久,觉得魏王虽有些刻薄寡恩,却是一个能办实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继了位,手段可能会刚烈些,过犹不及,引得各地反弹,甚至揭竿而起。此等局面处理得好的话,定会比一个四平八稳的守成之君更能延续大夏的寿命,故卫拓的心有些偏向魏王,本打算在一些事情上不着痕迹地帮他一帮。谁知魏王献上祥瑞,弄得诸王都对他很不客气,在这等情况下,卫拓即便觉得魏王在现存的诸王中最适合那张椅子,也不能透露任何倾向了。
  他心中存着事,面上却仍是一派仙人之姿,令秦恪和沈曼大生好感。秦琬见卫拓持着手谕来,纵不了解寿成殿发生的事,也大概猜到几分,只见她拉了拉父亲的袖子,小声说:“阿耶,宫门怕是被禁了,咱们虽问心无愧,却怕有人利用圣人对咱们的好做些下作勾当。依我看,还不如先派心腹去,将咱们的车架和带来的东西认认真真清点一遍,虽说耽误些时间,总比检查出什么,难以说清楚的好吧?”
  秦恪再怎么不理事,也是从腥风血雨中过来的,听秦琬这么一说,觉得女儿考虑得很周全,便主动道:“卫承旨稍带片刻,孤先知会内侍、殿中二省一声,命他们检查一番孤的车架。”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介绍一下,宫廷里的女人,来源就几种——第一,出身高门,被选进来当妃嫔或者女官的;第二,出身良家,因美貌或文采或德行被采选进来当女官、大宫女,或者直接在掖庭等着圣人招幸,或被殿中省安排给哪个皇子侍寝的;第三,被卖进来的,这种是奴籍,做不了大宫女更别说女官,当然,可以直接当妃嫔;第四,外人送给圣人的,比如蓝充仪;第五,长辈犯了罪,被罚入宫廷当奴婢的。一般来说,皇子们都很挑,姬妾都是挑前两种,后面三种想晋升,基本上……倾国倾城和情商超高,总得有一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依不饶
  
  听见秦恪这么说,大家都松了口气。
  虽说圣命难违,但搜马车这种显而易见会得罪秦恪的事情,还是没多少人乐意去做的。现在好了,代王殿下通情达理,他们这些做事的也不会为难。
  代王十年未归京城,左右卫、殿中省和内侍省的许多人都不认得他,先前也曾战战兢兢地打听这位皇长子的脾性,得到的多半是“代王极宽厚仁德,很好说话”的说法,却都不以为然——这宫中的贵人主子们,除了满脸写着“我很骄横”的韩王外,哪一个不是和和气气,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主儿?若信了表象,真将主子的和气当一回事,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贵人们轻描淡写定人生死的做派,宫人内侍看得太多,压根不相信有权有势的人会和气到哪里去,如今见这位皇长子竟能考虑到他们的难处,哪怕知道代王此举避嫌的成分多,也让他们感慨不已,心道难怪那么多老人都说代王好相处呢!光看这件事就知道,代王的宽厚仁德,还真不是旁人嘴上说说的。
  秦琬知自己这一招用对了,轻轻走到母亲身边,捏了捏母亲的手。
  沈曼也是极为精明的人,又被女儿这么一提醒,马上想到搜车还有一桩不方便的地方,便道:“碧云,碧烟,你们随内侍们走一趟,清点一番车上物件。”
  代王府的女眷身份尊崇无比,永宁节时又要在宫中呆上一整天,说不定还会被圣人留宿宫中,自然要带一两套换洗的衣物。再说了,白天与晚上的着装也不能相同,配饰更不能重样。这些物件都有表记,宫中之人又不知是敌是友,经他们的手检查东西,多了少了都是麻烦。
  秦琬拉着沈曼的手,笑道:“阿娘可是忘了,我是个最牛心古怪的,碧云、碧烟理得清阿耶的东西,却不知道我有多少小物件,还是让阿妙也跟着走一趟吧!”
  听见秦琬当着旁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丝毫不将名声当回事,沈曼心肝脾肺俱疼,悔恨溢满了胸口——她怎么就忘记了贴身使女不过弱质女流,旁人弄鬼她们未必发得现,需得选个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去呢?若不是对陈妙排斥太过,这等时刻,自己怎么也不会漏了他啊!
  卫拓见陈妙妩媚风流,婉转动人,将这母女俩对陈妙的不同态度猜到两份,很明智地不去插这个嘴,命人将她们三个带去检查代王的车架。
  原以为是走个过场的事情,谁料一刻钟过后,有内侍进门,对卫拓耳语几句。
  卫拓神色一肃,点了点头,旋即对代王行了一礼,语带歉疚地说:“代王殿下,您怕是得去太极殿一趟了!韩王府小殿下……就藏在您车架放书的暗格里!”
  秦恪一听,又惊又怒,脸色忽青忽白,下意识地说:“这与我无关!”
  秦琬惊讶过后,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些窃喜。她上前一步,扶住父亲,温言道:“圣人素来英明果决,小人的栽赃嫁祸之法怎能逃离圣人的法眼?”
  女儿握着他的臂膀,似要给他无穷勇气,想到自己身后的娇妻爱女,秦恪深吸一口气,望着卫拓,毅然道:“清者自清,我随你去太极殿。”说罢,他转过头,望着秦琬,郑重地说,“照顾好曼娘。”
  秦琬点了点头,退了一步,紧紧握住沈曼的手。秦恪见着这一幕,眼眶微热,忍不住别过脸去,闷闷道:“走吧!”
  他们走后,沈曼跌落在椅子上,神色有些茫然:“裹儿,你说……”这一幕与十年前何其相象?也是惊涛骇浪平静下来后,满以为尘埃落定,秦恪却因着一些摆明了是栽赃陷害的事情,忽然被圣人传召入宫。再然后,便是十年流放,种种心酸,无需赘述。
  秦琬依偎在母亲怀里,柔声道:“不会的。”
  “真的么?”
  “真的!”秦琬仰起头,望着母亲,神情温柔,神态却异常坚定,“今时不同往日,能让圣人偏心到不顾阿耶,能让群臣偏帮到不顾阿耶的人,已经不在了。”
  穆皇后、怀献太子,这两座深深压在后宫妃嫔和诸王身上的大山,已经不在了。
  沈曼呆呆地重复着女儿的这句话,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努力想笑一笑,却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见着母亲这般模样,秦琬才发现,对父母来说,从云端坠入污泥究竟有多痛苦,惨烈到稍稍想起,竟忍不住身体本能的战栗。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转过头,遥望太极殿,眼中流露深深的渴望。
  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的进入,更没有人敢对我的退避,视作理所当然!
  “裹儿?”察觉到女儿做下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决定,沈曼有些惊疑不定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你在想什么?”
  秦琬收回视线,微微一笑:“阿娘,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你……想通了什么?”
  “我先对您卖个关子,回去再说。”秦琬毫无压力地对着母亲撒娇,“您不用着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去啦!”
  事情正如她所料,代王一到太极殿,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圣人扶起;还未来得及请罪,圣人就直接断言了长子的无辜;话没说到一两句,从代王到沈曼到秦琬便收获了一大堆赏赐,甚至还有好些圣人做王爷时攒的,后来交给了怀献太子做私房的商铺,美其名曰压惊。
  代王所畏惧的,无非圣人信了旁人的栽赃,以为他才是幕后黑手,坐山观虎斗,最后凭着皇长子的身份坐收渔翁之利。他相信,对这样的儿子,圣人是不会留情的。如今见圣人对自己百分百信赖,代王正高兴着,却被女儿泼了一盆冷水。
  “练兵?为何?”
  秦琬早就有此打算,碍着父母求安稳的心思,一直没提。今番恰逢良机,屏退众人之后,她就对父母提了这一建议,冷静解释道:“韩王之子莫名出现在阿耶的车里,定是诸王的手笔,阿耶和阿娘不妨想想,若是圣人和韩王叔不信阿耶,将会发生何事?”
  不用她提醒,秦恪和沈曼也能想到,若是圣人不信,代王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将会付之东流,变成一个狭隘阴险的伪君子。不仅如此,他还占着皇长子的名分,继位最名正言顺,偏偏又没任何势力。诸王不联合起来先对付了代王,将长兄彻底打压下去,简直对不起他们付出的努力。
  见父母认真思索起来,秦琬又道:“圣人对阿耶的信任和怜惜能保阿耶一次,可两次、三次,十次八次呢?梁王叔未必有反心,可惜三人成虎;太子未必傲慢到不懂礼数,奈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阿耶领了宗正的职,无望大位,退让至此,不过求晚年安逸。这一点,诸王不会看不透,偏偏他们之中,竟还有人定下这样狠辣的计谋,可见他们对阿耶的皇长子身份始终是忌惮的。”圣人在的时候尚且如此,若是自个儿登了基,岂不要寝食难安?
  顺着秦琬的这番话往下想,竟找不到一丝可以驳斥的地方,秦恪的脸色渐渐白了。
  沈曼比丈夫果断许多,闻言便道:“即使如此,光练府中的卫士又有什么用?不过三五百人,又多半出身勋贵世家,身后关系千丝万缕,哪怕训练出来了,能不能指望得上都不一定。若是训练家丁部曲,倒是没这方面的烦恼,被人知道的话,却……”都做闲散亲王了,练兵做什么,还说自己没夺位之心?
  亲王府的护卫也属三卫,虽说门槛比左右卫中的三卫低一些,官职也低几等,却也不是寒门子能进的地方。这样的人,想让他们不顾全家老小,亲人前程为你卖命,有些不切实际。
  对秦琬来说,说服父母是最困难的,找理由简直太简单了,故她很随意地说:“这还不好办么?我生长于乡野,喜好游猎,最大的愿望是亲手猎一头猛虎。您二位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自然得圈起山林,训练一批人驱赶驯服野兽,好哄我开心。我想钳制夫婿,难不成给他送丫鬟美婢?自然得寻些孔武有力的亲兵,他若不服,关起门来打上一顿,总有教训老实的时候。若无卫士护持,桢姑姑岂能过十几年安逸的日子,想赶夫婿就赶夫婿,想轰儿子就轰儿子?”
  沈曼一听,登时急了,秦恪也没想到女儿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怒道:“胡闹!”
  秦琬知此事何等重要,也不玩什么小女儿情态,她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对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边流泪一边说:“丹阳、蓝田之战前,秦惠王免张仪宰辅之职,令他使楚;垂沙之战后,秦却肆无忌惮,屡屡侵楚,以致怀王客死异乡。女儿不求好名声,只求全家能有条退路,若真有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趁早离开长安比什么都强!”
  听见女儿拿战国时的楚国比作自己,拿秦国比作新君,秦恪还有些戚戚。
  骤然闻得最后一句,秦恪不由大怒:“你怎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退为进
  
  秦琬跪在地上,昂着头,努力做出倔强的表情,泪珠却不住滚落。
  看到她既狼狈又要维持尊严的模样,秦恪的心先软了一半,却硬着头皮说:“你给我认错!”语气比方才不知柔和了多少。
  “我说得哪里有错!”秦琬不肯服输,争辩道,“留在长安,新君真瞧阿耶不顺眼,只需赐一杯鸩酒,对外说您‘暴毙’,优抚一番秦敬,便能将人恶心得够呛,世人还得赞他一声仁厚圣君。我又没劝阿耶与诸王一般不择手段争夺皇位,只是求您让我训练一些兵卒,在王府中修一条密道,关键的时刻能逃到安全地方,保住自家性命。若真走到了那一步,还管什么兄弟仁义?他为了安自己的心要杀您,我们为何不能趁势而起?左右都是死,与其被新君安排罪名,还不如真做了乱臣贼子,将他的恶毒用心告诉全天下的人。哪怕咱们真……也足以令他背上千载骂名!”
  秦恪未聊到女儿想得如此之远,又是如此的悲观,但见他僵在椅子上,怔怔地看了秦琬好半晌,忽然冲上去,搂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裹儿,我的裹儿啊!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非但庇护不了你,还得你小小年纪为我们出谋划策,殚精竭虑,裹儿——”
  沈曼伏在桌上,无声流泪。
  秦琬心中虽有几分难言的悲戚,之所以落泪,却出于孤注一掷的念头,毕竟过了这个村就很难找到这个店了,偷偷摸摸养亲兵总没有光明正大养亲兵来得好。既能说服父母,又能在圣人那里有个交代,过个明路,这样的好时机哪里找?故她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不曾想到秦恪这般真情流露,弄得她也难过了起来,抱着父亲,一个劲地哭,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一家三口痛哭许久,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和不甘悉数化作眼泪,过了许久,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见着妻女甜美的笑容,秦恪心中酸涩,轻声道:“罢了罢了,请旭之过来!”
  裴熙早就知道永宁节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一瞧坊市卫兵把守,不若寻常热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碍于长辈全在宫中没回来,他在代王府又是客,才忍着没问。被请来之后,一扫代王夫妻和秦琬的脸色,他便将事情猜到了几分,知晓八成有人画蛇添足,触到了代王。
  他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听秦恪和秦琬这么一说之后,越发来了兴致。虽说他不怎么在意名声,但对代王请他想个法子,好让王府既能练兵,又不损害秦琬名声的事情,他也十分乐意,随口道:“这容易!此番寿成殿出事,宫中必有大动作,大王又受了惊吓,为了修养,也为了躲开那些上门攀交情的人,您大可与妻女一道去庄子避暑,谁也不见。”
  “避暑?”
  “正是!代王府中的细作,一时半会也没清干净,皇庄又被庄头把持,忠奸难辨。您刚到庄子,人手不够,环境也不熟悉,若再遭逢一场刺杀,惊魂未定也是当然。”裴熙唇角微微上扬,用异常平淡的话语决定许多人的生死,“您几番退让,对方却咄咄逼人,再怎么好脾气也不能这样忍下去。只要您往圣人面前一跪,诉说您的心愿,您的委屈,您的惧怕。圣人是圣明天子,自然会让您圈了山林,以练部曲,甚至连理由都能帮您找好。有圣人撑腰,这事就算过了明路,无论是谁,只要他想借此栽赃您,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代王琢磨着裴熙的一番话,渐渐回过味来。
  府中混着诸王派来的细作,他心中十分清楚,女儿院子里隔三差五发落人是为什么?难道真是裹儿脾气坏到连贴身使女都可以直接撵出去?还不是瞧出这些人怀有异心,又抓不到证据,只能先囚起来再说。
  饶是如此,那些潜伏得极深的死间,却是抓不完的。
  秦恪生长于人间最富贵的地方,从小就见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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