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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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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口吻甚是亲昵熟悉,全然不像对打过架的“仇敌”,反倒像极为亲近的朋友,自来熟得不像话。
  善于交际的人,卫拓见得多了,但裴熙的自来熟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归根到底,得他承认的人才行。按这个标准算,天下有此待遇的人寥寥无机,成为其中之一,卫拓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故他对秦琬行了半礼,礼貌道:“见过海陵县主。”这才望着裴熙,淡淡道,“有劳裴祭酒关心。”
  秦琬轻轻颌首,温言道:“冒昧登门,失礼之至,我此番前来,一是陪尊夫人说说话,二是……”她看了看裴熙,微笑道,“对盐税入价的事情也很好奇,便缠着阿耶和旭之,硬要坐在这里。”
  陪廖氏说话?
  穆家派人来了?
  难怪廖氏没听自己的嘱咐,将说媒的人迎了进来,原来是穆家……也对,凭穆家的声势,加上自己与穆淼的“恩怨”,廖氏早就担心得不得了,哪怕自己说了无数次也没用,再被穆家的人一哄,一吓唬……
  穆家人连代王都瞧不起的做派,卫拓是亲眼目睹过的,只是代王远在京郊,又不参与这些事,为何会知道穆家想与自己结亲?还是说,穆家认定他们人脉最广,权势最煊赫,在圣人那儿最有脸面,只要他们纡尊降贵,送未婚的娘子来给自己做妾,自己就一定会同意,早将消息放了出去,让别人不敢和他们抢?
  没错,一定是这样。
  若非穆家咄咄逼人太过,以代王万世不沾,一心求安逸富贵的样子,怎会派了嫡女前来帮忙?倘若自己要纳穆家的女郎为妾,海陵县主便宽慰廖氏,尽到仁义;倘若自己不纳穆家的女郎为妾,看在代王有一两分襄助自己的意思上,他们也不敢太过。毕竟,代王可是宗正寺卿,管着爵位传承呢!这大夏的世家勋贵,除了皇族,谁有穆家的爵位多?他们这般张扬,问题定然少不了,代王若有心挑刺,足以令他们急得嘴上冒泡。
  海陵县主……很聪明,知道她能不能宽慰廖氏不重要,只要她人来了这里,姿态就做出来了,倒是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来意,表达了想旁听的意思。
  皇室女眷中,对政事感兴趣的很多,却大半是生活所迫或耳濡目染,不得已进了这个名利场。海陵县主看上去,却好像是对这些事天生的喜欢?
  短短一瞬的工夫,卫拓心中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最后却化作一句:“多谢县主抬爱,盐税入价之事,我心中有个大致的轮廓,却没乐平公主说的那般详细。”也就是说,消息不实从他这边传出去的。
  想到代王对他的好意,他沉吟片刻,又补上一句:“江大人给圣人的奏疏中,也从未提及此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琴瑟和鸣
  
  听出卫拓的弦外之音,裴熙挑了挑眉,讽刺道:“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卫拓也不在乎他嘲弄的态度,心平气和地说:“天下之大本就超过世人的想象,能人异士更是不计其数,出一位被商人迫害,愤而投靠权贵的理财高手也算不得什么。”能当诸王幕僚的人,谁没点让人惊叹的本事?
  这般不痛不痒的话语,应付旁人都不能够,何况面对得是裴熙?只见他将脸一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卫承旨,佩服,佩服。”
  即便早就知道裴熙的脾气,瞧见他这样喜怒不定,卫拓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裴熙心智高绝,却如孩童一般既冷酷又天真,他当着卫拓的面问这些问题,无疑是看得起卫拓,觉得卫拓是聪明人,可以交心,不会透露分毫。
  卫拓明白裴熙的意思,无非是不相信魏王会如此信任乐平公主,将这般重要的事情都告诉她。事实上,他也不相信这一猜测,但还有更好的解释么?这样的理财高手,无论拜谁做东主,对方都只有殷勤招待,没有拒之门外的。那么多好东家不挑,独独挑乐平一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爱,还与魏王干系甚深的公主?想赌一把,直接投靠魏王便是,想安稳又想求富贵,当利、馆陶也是好东家人选,怎么也轮不到两头不讨好的乐平啊!
  真心爱着乐平?那就更说不通了,乐平的众多入幕之宾可不是虚的,若是心存爱慕,谁会乐意和旁人分享所爱之人?
  此事疑点众多,卫拓自恃与裴熙的想法差不聊多少,但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旁边还坐着一个裴熙能信任,卫拓却不知对方站什么立场的秦琬。哪怕相谈甚欢,也不会在这时候交心,将底子全透光啊!
  猜到卫拓的顾虑,秦琬笑了笑,温言道:“尊夫人可有闲暇?我去拜访一番可好?”
  她的好意,卫拓不是不感激,却只能心领:“她被大娘闹疲,已经歇下了。”
  廖氏是什么性格,卫拓再清楚不过,秦琬只要对她稍稍示好,三言两句,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她就能将秦琬当成知己,推心置腹。虽说十年前的事情,她知道得并不多,但……罢了,代王也不像是会差嫡女来打探消息的人,即便海陵县主一时好心安慰了廖氏,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诉苦,颠三倒四就是那么几句话。
  得罪海陵县主就是得罪代王,得罪代王,莫说对廖氏,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如今的情形下。卫拓敢不给想夺嫡的诸王面子,却不敢与摆明了态度做富贵闲人,圣人又对之十分愧疚的代王对上。
  明白卫拓的婉拒之意,秦琬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待离了卫府,才有些感慨地对裴熙说:“有卫拓这般旁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夫婿,廖氏竟能将日子过成这样?”
  “多大碗配多大盖,不自量力的结果注定是死路一条。”裴熙漫不经心地说出冷酷的话语,神色和煦得很,“时间还早,你想去哪转转?”
  秦琬想了想,说:“西市吧!东市说是说卖好东西,走一条街都未必有能与我房里那些珍玩相媲美的物件,还不如去西市瞧瞧长安的风土人情。”
  裴熙本想去诸王经营的几家铺子,还有圣人赐给代王的一众商铺看看,他可不觉得这些人会安分。如今见秦琬全然不当回事,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便改了主意,“我带你去看正宗的胡旋舞!”
  “都不是西北边传来的么?还有正宗不正宗?”
  裴熙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说:“阿史那公主带来的人开得铺子,当然正宗!”
  秦琬站定,惊奇地望着裴熙:“阿史那公主是谁?你有说过她?”
  “我没说过?”裴熙也很惊讶,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阵子,他才败下阵来,叹道,“好吧!我没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罗自立为汗之后,东突厥一直与柔然、西突厥两面开战,重兵还放在柔然那边,西突厥这头赢了好几次。都罗自以为羽翼丰满,可以脱离大夏的掌控,有些不安份,圣人便给了他一个教训。为了重新与大夏修好,他就将自己那位被突厥权贵和西域诸国国君追逐,名动西域的妹妹嫁了过来。”
  “你从未提过这件事!”
  面对秦琬的控诉,裴熙扶额:“我以为代王殿下提过,阿史那公主嫁得就是你嫡亲的堂叔,蜀王的第五子南郑郡公啊!他们夫妻俩志同道合,爱极了乐律,皆精通多种乐器,日日不是合奏就是合舞,再不然就是编舞编曲。阿史那公主陪嫁五百,其中三百余人皆是乐师、舞师,南郑郡公的府中也养了数百乐工,为他们献新舞、新曲。这对闻名天下的神仙眷侣,你竟没听过?”
  这一次,论到秦琬头疼了:“阿耶只对我说,蜀王生性风流,儿女众多,给谋了爵就不给谋官,谋了官就不谋爵。他嫡出的儿子那么多,闹腾一些的我还会注意,南郑郡公这种……”在另一个层面大出风头的,她还真没留意。
  每每想到自己的父亲,秦琬觉得暖心的同时,也忍不住叹气。
  对她来说,秦恪当真是世间难寻的好父亲,但在政治上,身为皇长子,秦恪……关键的地方,他觉得无关紧要,轻轻略过;不该说的地方,他却耳提面命说一大堆。就连这次上门拜访卫拓,借口也是秦琬给找的,若是秦琬不提,代王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件事!
  罢了罢了,世间之事本就难两全,她已有全天下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被父母这样深地爱着,为何还要苛求其他?
  秦琬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将发散到不知哪儿去的心神收了回来。
  裴熙喊得是阿史那公主,而非突厥公主或南郑郡公夫人,既考虑到了阿史那公主的心情,也表达了对阿史那公主的尊重。由此可见,这位阿史那公主,包括她的夫婿南郑郡公,怕是真的不问世事又在乐理上的造诣极高,才能得裴熙另眼相看。若非如此,连乐平公主这种有诸侯王兄弟做依仗的金枝玉叶都敢明着打脸的裴熙,何须对异域来的公主客气?
  话又说回来,阿史那公主这个突厥人在乐理上的造诣竟如此之高,是不是表明突厥的文化也不错?只是他们的习俗让汉人难以接受,觉得他们是茹毛饮血的生番,才会不自觉地轻视?
  想到这里,秦琬压下了心中汉家子民独有的,那份泱泱大国对四境诸国的傲慢,笑道:“好啊,早就听说过胡旋舞的大名,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啦!”
  见她展颜,裴熙也一扫方才的阴霾,神色轻快起来。
  悠悠的马车在一条笔直的大街街口停下,秦琬下了车,瞧着街上人来人往,拥挤非凡的样子,怔了一怔,就见裴熙得意道:“没想到吧?”
  “愿以为是雅座,没料到……”秦琬有些哭笑不得,“酒肆作坊连成一片,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就是一瞬的吃惊,很快就反应过来——南郑郡公和阿史那公主不理俗物,自然不会去开什么商铺,但总有些乐工不愿继续做奴隶,求主子恩典放出去,为了维持生计,凭一技之长开个铺子就成了必然。
  既然是下人开的铺子,也就谈不上那么讲究,再说了,胡旋舞本就是以鼓点激烈著称,设雅座才奇怪呢!
  陈妙、裴显和护卫们见他俩要往这条街上走,头都大了,却没办法拦,只得在内心疯狂腹诽着裴熙的胆大妄为,秦琬倒觉得很稀奇。
  浑浊的黄酒;漆都有些剥落的酒樽;大喇喇坐在街边的板凳上,就着粗糙的木桌,喝着一樽酒,吃着盘中十几粒豆子的大汉;身背货箱,走街串巷的货郎;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胡女……
  有一家酒坊的生意特别好,秦琬凑上去看,黄酒依旧浑浊,卖酒的娘子却生得十分艳丽。只见她身着桃红色的长裙,酥胸半路,眉目含情,被人趁机摸了摸手也不见半点恼怒,笑着与调戏她的大汉们打情骂俏。
  见秦琬好奇地望着她,她嫣然一笑,眉宇间满是善意,想给秦琬斟杯酒,手刚碰着酒樽便停住了。随即,她指尖优美地翻动,不消片刻,鹅黄色的手绢就折成了一朵惟妙惟肖的牡丹,笑吟吟地递给秦琬。
  卫士见状,立刻将秦琬围起来,秦琬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让开,刚要上前几步,伸手去接,便被裴熙拦住,冷冷道:“不要离陌生人五丈以内,让你的使女去拿。”
  “旭之——”她看得出来,这位卖酒的娘子完全是一片善意,不像要害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裴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秦琬还想与他分辨几句,裴熙忽然喝道,“将旁边那个穿绸衣,六尺半,身上三个褡裢的小子抓住!”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阳奉阴违
  
  代王府的卫士早习惯了裴熙发号施令,先前又因秦琬的举动绷紧了神经,冷不丁听裴熙一喊,想都来不及想,便将一个完全符合裴熙形容,神色惶恐,转身欲逃跑的男子按住,正欲请示裴熙和秦琬下一步该怎么做,便闻裴熙冷冷道:“堵住他的嘴巴,废了他的四肢,拖到大理寺去!”
  听见裴熙的吩咐,秦琬挑了挑眉。
  大理寺?有意思!
  裴熙从囚徒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秦琬,神色放柔和了一些:“咱们回去,等着魏王世子上门赔罪!”
  秦琬何等敏锐,听见裴熙将人往大理寺送,就知此事与魏王一系有关,否则为何不将之交给刑部处理呢?待闻“魏王世子”“赔礼道歉”八字,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叹道:“苏锐何等将才,家庭也是有名的和睦,谁能料到他的儿子竟会起这等心思?”虎父犬子,当真令人扼腕。
  裴熙哼了一声,不屑道:“长安的权贵之家哪个不和睦?将争端摆在脸上,傻子才会这样做,与嫡长子年岁相差不到三岁,能力也不差的嫡次子,除了公主的儿子外,真正心平气和的实在太少。哪怕自身没争夺爵位的意思,但……”说到这里,他又哼了一声,没往下说。
  嫡长子和嫡次子的纷争,永远是有爵之家不变的主题——明明年岁差不了多少,能力也差距不大,甚至次子比长子更优秀,凭什么你就能继承爵位,一辈子碌碌无为都能过好日子,我却要拼命去争,去抢,去夺?既然都是抢,我为什么不直接从你手上抢?凭血脉传承的富贵和安稳往往来得最快,最稳当,不是么?
  再怎么和睦的兄弟,遇到响一辈子的大事也不会完完全全一条心,再说了,又不是要伤害自己的兄长,只是想娶秦琬而已。想也知道,凭代王对秦琬的宠爱,圣人对代王、王妃的愧疚,给代王唯一嫡女的夫婿高官厚禄甚至爵位,也就是圣人一句话的事情。
  娶秦琬带来的好处看得见,摸得着,谁动心都不奇怪。裴熙自己就是嫡次子,最明白这等身份多么尴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乐意有人将主意打到秦琬身上,只看得到秦琬身上的光环和给予的好处,从没将她真正看成一个人,就如绝大部分的人看他一样。
  秦琬倒不在意这件事,对她起非分之想的人多了去,加一个不多,减一个不少。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更关心得是朝廷的官员,尤其是重臣,便问裴熙:“大理寺卿是圣人的人?”
  裴熙闻言,淡淡道:“忠于圣人的聪明人罢了。”对这等看似忠心耿耿,实则怕站队危害了身家性命的人来说,宁可为明哲保身的代王得罪如日中天的魏王,也不会为了魏王得罪代王。若非如此,怎么保住自己中立的立场?
  此事涉及诸王,大理寺自不敢有所怠慢,诸王安插在大理寺的人手也精神抖擞。半个时辰后,魏王便将自己的嫡长子,魏嗣王秦宵唤到了书房。
  这位一步步从不受宠皇子走到今日的亲王面色冷凝,双目如电,质问秦宵:“苏彧呢?”
  秦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好,却不知岔子究竟出在哪一步,只得说:“接到您给的消息后,表弟便离开了。”
  “是么?”魏王的声音低了一分,面上仍是一片沉肃,无喜无怒,“苏荣的长随被代王府的卫士废了四肢,扭送到大理寺,这就是苏彧的回答?”
  知晓父王生气了,秦宵“扑通”一声跪下,告饶道:“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大表弟与邓大娘子倾心相爱。海陵县主年纪小,身边又跟着一个裴熙,还被许多人盯着,未必能成,邓大娘子那边却……”
  魏王看了一眼儿子,语气冷淡,瞧不出半点波澜:“姓邓?邓疆的孙女?”
  秦宵以为有戏,忙道:“正是,邓大娘子非但是邓疆的嫡长孙女,也是唯一获准进入他书房的一个。”
  他本以为这样说了,魏王会意动,帮忙分说一二,谁料魏王冷冷瞧着他,不悦道:“原来你和苏彧都认为,皇长子唯一的嫡女,比不上尚书右仆射的嫡长孙女?那你这个嗣王是不是也比不上你那身为安西大都护嫡长子的表弟?”说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显然是动了真火,“秦氏皇族的金枝玉叶,何时轮到他苏彧挑挑拣拣,不要就扔给弟弟了?”
  秦宵唬了一跳,趴伏在地上,练练磕头,心中懊悔不迭。
  他怎么就忘了呢?钟婕妤给魏王带来了太多的耻辱,“出身低微”四字始终伴随着魏王的成长,被人反复提起。但生母的出身再怎么上不了台面,属于皇室的那一半血统还在,又怎会不尊贵?
  魏王素来以自己是皇子王孙而自傲,最不容许有人亵渎皇室威严,轻慢皇室,苏彧若去追求秦琬,追不上,那是本事和运气问题,顶多被魏王说两句。偏偏苏彧心有所爱,又不敢真不履行魏王的意思,便将自己的二弟苏荣推出去……如此行为,难怪会惹得魏王雷霆大怒,若是代王知道此事……
  一想到那种可能,秦宵的冷汗就不住往下冒,但又想到为了瞒下此事,责任必将悉数推给苏荣,保住苏彧,他又忍不住庆幸起来。
  对魏王来说,苏家的儿子多,哪个做继承人都行。即便不能延续苏锐的赫赫威名,也不要给苏家,给魏王添乱。但对秦宵来说,苏家四个表弟,唯有苏彧与他一块长大,感情最好。若有朝一日,魏王真能登临大宝,秦宵想在太子之位上坐得稳,与他有总角之好的苏彧继承苏锐的爵位乃至兵权,才对他最为有利。
  想到这里,秦宵忽有一事不解:“父王,裴熙怎会发现苏荣的长随?”按道理说,此人只要远远跟着秦琬,沿途留下记号,让苏荣能与秦琬“巧遇”即可,怎么会被发现?
  “他们去了人多的地方。”魏王已将火气压了下去,又恢复了冰冷肃穆的样子,“裴熙武艺破佳,过目不忘。”
  去了人多的地方,就意味着要跟踪一个人就必须离他近一点,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跟丢。
  裴熙不仅学了武,骑射还练的很不错,他感觉本来就敏锐,又遭遇过好几次暗杀,早就养成了周围环境需尽在掌控的习惯。莫说他曾见过苏荣的长随几次,记得此人的脸,哪怕他没见过这家伙,见对方鬼鬼祟祟,也会先让卫士将其扭了,审过再说。
  秦宵也是在漩涡中心长大的人,习惯揣摩旁人的一举一动,听见魏王这样说,再想想裴熙的举动,已完全明了:裴熙早就知道跟着他们的是苏荣的人,还将人交给大理寺而非魏王控制下的刑部,桀骜之意表露无遗。
  事实上,无论是将人交给大理寺还是刑部,结果都是一样的。消息会传出去,苏荣会当替罪羊,魏王会派人给秦琬道歉。但将人交给刑部,由魏王处理,就证明代王还是有与魏王交好的意思;将人扭到大理寺,透过旁人的嘴巴将事情透露给魏王,打脸就打得很严重了,并昭示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如今是你们要求着我们,不是我们要求着你们!
  秦宵对身份也是极为骄傲的,见裴熙这般不给魏王府面子,心中愤愤,全然忘了是苏彧、苏荣两兄弟包括他秦宵自己先不尊重秦琬的事实:“儿臣这就命人备上厚礼,去给海陵县主赔礼,但裴熙在代王府……”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受着。”魏王盯着儿子,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至于苏荣,给他说一房好亲,权作补偿。”
  世事就是这样,若畏惧对方的权势,明明有理还要退让,旁人就会得寸进尺,越发欺凌你。若是停止了腰杆,半步不退,哪怕要付出血的代价,也会让人敬畏不已。
  裴熙看似狂狷桀骜,实则将“度”拿捏得非常准,这等人才,若能为他所用……不,不成,此人太过随心所欲,凡事由着性子来,不可付诸信赖。
  魏王在心中权衡利弊,见儿子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告辞离开,便问:“还有何事?”
  “儿子听曾宪说,前些日子,文韬的二儿子与李家的老七一起喝了酒。”秦宵目露寒光,问,“父王,咱们要不要——”
  文韬有个风雅的名,却实打实是个武官,做到了北衙军勋二府的中郎将。魏王几次想拉拢他,谁料他明着与韩王好,疏远魏王,暗地里却与鲁王勾到了一起……魏王沉吟片刻,才说:“你做得很好,不过,这些纨绔子弟,平日用用也就罢了,莫要对之寄予厚望。文韬的事情,孤会处理,你先解决眼前这桩。”
  秦宵应了一声,忍不住补上一句:“文韬此人贪婪无比,嫉贤妒能。”
  魏王又看了儿子一眼,缓缓道:“多久前的事情,你还记得?老家伙们还没死绝,你别做得太过分,点到即止,莫要穷追猛打,更不能露了痕迹。”
  得到魏王的许可,秦宵精神一震,立落道:“儿臣明白!”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轻慢非常
  
  魏王见秦宵不复方才紧张,眼神深了些许,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有些人,有些事,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但世间还有那么一部分人做事随心所欲,又或是有不可触犯的逆鳞,孤不希望此事第二次传入孤的耳朵里,明白了么?”
  在秦宵眼里,秦琬年轻,裴熙是臣子,哄一哄,摆个道歉的姿态就是了,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见魏王这样郑重其事,他才收起一二分轻慢的心思,肃容道:“儿臣定不会令父王失望!”
  魏王点了点头,秦宵恭敬退下,边走边想,待出了主院落,才对身旁跟着的内室刘得意说:“去本王的库房中取《雪夜观梅图》《沧海行》,再去母妃那儿取一套宝石头面来。”
  他不清楚秦琬喜欢什么,却知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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