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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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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寒微的或许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在咱们这等人家却不是如此。你做了孤臣,我就做佞臣,嫡庶长幼,总得有些矛盾,才能让上位者放心。如此一来,即便下错了注,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圣人宽宏大量不假,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鲁王的姬妾皆出自对他有用的人家,婢妾纵为他生下长女并一子也捞不着个位份;魏王信任的属官幕僚,除却圣人赐予的几个外,旁的不是家族旁支或庶子,便是不受宠爱的嫡二子、三子。莫说比不得昔年圣人做秦王时的磊落,就连齐、梁二王也是远远不如的,再观其手段,一个狠戾,一个刻毒,岂是好相与的?”
  裴礼本想端着几分膏粱之家继承人的做派,奈何本朝皇权强过前朝许多,世家也就没了昔日蔑视皇家的清高傲然,他揣度片刻,才有些迟疑地说:“咱们家一贯是纯臣,不好谄媚太过,魏王又被怀献太子压制多年,恐心有芥蒂。”同为活在嫡子阴影之下的庶子,魏王对裴礼的遭遇怕是更加同情些。
  “这点倒是无需担心。”裴熙淡淡道,“天家的嫡庶长幼多半是排在圣心后头的,魏王身为天潢贵胄,犯不着与臣子感同身受,即便自卑,只需让他明白裴义有多少特权即可。至于谄媚,也无需那么麻烦,魏王名不正言不顺,纵有圣人暗示,到底没明着下旨,诸王定不会死心。偏生圣人的意思谁都能明了,想借着这股东风撞一撞木钟的人定然少不了,魏王的日子怕是颇为难熬。”
  他这么一说,裴礼也明白了。
  赐婚圣旨一下,圣人属意魏王便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哪怕是“中立”的人也少不得多敬着魏王一两分,上着赶着攀附的官员权贵更不会少。这些人投靠了魏王,魏王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许他们好处,否则怎么让这些人追随呢?偏偏魏王有个被圣人厌恶,品德贻笑大方的娘拖后腿,钟婕妤当不了皇后,魏王就做不了太子。诸王疯狂反扑,一个劲扯后腿自不消说,圣人想将天下交到魏王手中,也需循序渐进。这也就造成了魏王如今的尴尬局面——攀附他的人太多,他能给他的太少,臂膀又被兄弟往死里打击,偏偏能决定他命运的圣人还存了考校的想法,虽说会帮他,也容不得他伸手太长。
  设身处地想想魏王的情景,裴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被架在火上烤的“简在帝心”,与其有,还不如没有。
  还没等他感慨完,裴熙又道:“这些资源,魏王没有,代王有。”
  裴礼眼睛一亮,已然明白裴熙,或者说圣人的用意。
  没错,勋贵世家为了不得罪怀献太子,昔日纷纷选择针对魏王。魏王想要办好事,少不得痛下杀手,肃清一二,才能放手施为。
  身为王爷,有几分瑕疵自是无碍,甚至有利于自保,孤恩刻薄也没什么不好。皇帝却不能这样乱来,哪怕不宽厚仁德,也得面面俱到。
  魏王的臣属多出身寒微,早在他未曾得势的时候便一路追随,自然是魏王的心腹,但那些投靠过来的权贵就能不管了么?既然是权贵,寻常官位富贵自然是喂不饱的,哪怕是虚与委蛇,面子上依旧要照顾到。可魏王府的属官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联姻对别人来说是个好主意,对魏王嘛,成效如何就难说了。
  苏锐是魏王最大的依仗,他就魏王妃一个妹妹,很长一段时间里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将妹妹带大,若不是莫鸾与魏王妃苏吟处得好,他也未必会娶莫鸾为妻。魏王府中的姬妾虽多半出身良家,家境却大都寒微得很,即便魏王做了皇帝,她们也未必能对魏王妃做出什么威胁,联姻却又不一样了。魏王若这时纳了出身高门的新人,会不会被诸王抨击“内帷不修”事小,苏锐的反应才是最需要顾忌的——新人年轻美貌,家世又好,做孺人或者妾本就有些委屈,魏王若登了大宝,能不抚慰一二?对后宫妃嫔来说,有宠有子还有位份,腰杆便能挺得笔直,古往今来都是这么回事。
  门第高又生得美貌的妃嫔,一贯是皇后的心腹大患,皇后所出的嫡长子长成了不假,与皇帝就差十几岁,真换了个更高的环境,显然是被忌惮的对象。宠妃所出庶子比皇帝小了三十多,按照大夏贵族平均的寿数来算,皇帝五十多,估计没几年好活的时候,小儿子才刚及弱冠,简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权力中心摸爬滚打的人,谁没这个心机成算,谁又会将别人都当做傻子?裴礼被裴熙一点,回过味来,频频点头:“代王掌着宗正寺,哪家爵位传承都要经他的手。代王府的侍卫和属官空缺极多,代王又是这样的与世无争,地位超然。若是代王有意,不知多少人家想攀附上去,给自家子弟熬一熬资历。”若非如此,圣人何至于强迫代王府与苏家联姻?
  代王宽宏仁慈,又有皇长子的名分,虽有些懦弱,却有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有他为魏王保驾护航,魏王的名声绝对能好听不少,将属下从事情里头捞出来也更容易,他不好出面的,代王帮衬着就是了。旁人一看圣心在他,支持他的不就更多了么?
  裴熙见父亲明白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轻笑道:“魏王若是改弦易辙,于他名声也有损,还不如一门心思收纳寒微之人,也免了‘结党营私’的嫌疑。权贵、世家、避嫌……这些都可以请代王殿下搭把手,以代王府的富庶,养几百闲人完全不成问题。魏王殿下瞧着好的,再收来就是,代王殿下恨不得远离世俗,岂会管这些小事?兄友弟恭,互赠清客歌伎,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裴礼的思绪已完全被裴熙带着走,不住点头,心道裴熙出的主意极妙。在圣人心里,很多事本就是代王做得,魏王却做不得的,只不过……“这事……我该如何与魏王提?”
  “这有何难?”裴熙一哂,满不在乎地说,“投靠魏王何等大事,不见一面表表忠心,魏王会信,裴义会安心?即便他不来,只要他与魏王没断联系,阿耶找个时间与魏王说两句即可。”
  他没说得很明白,裴礼也不需要儿子教到每一句话,也就不再问了。
  当然了,同样的意思,从裴熙和裴礼口中说出来却完全不一样。前者可以将弥天大谎扯得滴水不漏,后者遮掩的功夫在寻常官僚面前尚能充几分大,在魏王眼中却不够看,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是裴熙的主意。
  但是,那又如何?
  裴熙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他就是要让魏王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不管魏王认为他想靠过来也好,想帮代王府结个善缘也罢,甚至把这事认定为代王的态度都无所谓。在如今的局势下,魏王不是没别的办法,这一条却绝对是最快、最好,同时代价也最小的办法。
  与源源不断的,庞大无比的,甚至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政治利益相比,魏王一系需要付出的仅仅是对秦琬好罢了。
  游园的时候,苏彧的眼神……哈,不甘又如何?没本事反抗圣旨,就要乖乖认命,苏彧能走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对秦琬极好,面子功夫完美无缺;要么对秦琬不好,消极反抗。若是前者,自己也算为裹儿找了个千依百顺,拿出去又有面子的玩意儿;若是后者……难不成裹儿会为这种事分神?寒门再多人杰,也及不上世家和勋贵的力量,魏王靠代王可解一时之危,真要有求必应,这等做法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再过上几年,魏王的势力被咬千疮百孔,偏偏又尾大不掉,那才有趣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合常理
  
  秦琬再次见到裴熙,已是花会的第二日。
  果不出众人所料,这日的大朝会上,参兵部侍郎罗道的折子如雪花般飘向中书省,教女无方只是小过,真正要命得是诸如贪污受贿,纵奴行凶之类的罪名,桩桩件件,当真骇人听闻。
  罗道之事不过是个引子,对诸王来说,在圣人表明属意之后,灭一灭魏王的气焰才最最要紧。都是皇帝的儿子,谁不明白此时若退了一步,后半生都得被这个兄弟拿捏?与其俯首称臣,还不如激流勇进,向圣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对诸王来说,反正都要拿个人开刀,罗道的身份和立场又值得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与其做局惹人猜疑,还不如借题发挥,浑水摸鱼。
  朝堂上闹得这般激烈,秦琬却没半点惴惴的模样,但见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裴熙,揶揄道:“不错啊,竟能自己走回来!”
  裴熙挑了挑眉,不屑道:“我若不想受家法,有得是门路,之所以任老子打,不过是想让他发泄些怒气,关键时刻好办事罢了。敢情你当我傻,父子君臣忠孝伦理,一个不落地要遵守?”
  “这话也就你敢说……”秦琬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叹道,“洛阳裴氏立场微妙,你莫要因我之故,把家族也带进风暴口。”
  裴熙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口说:“也没什么,我家老子颇为看好魏王,有心靠近,又不好做得明显。我便为他出了点主意,让他既被魏王留意,又能继续做他的纯臣。”巨大利益在前,魏王愿意吞下甜美诱饵不假,却未必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正如大家认识到的那样,洛阳裴氏地位特殊,难不成魏王真会与“纯臣”称兄道弟?见识到对方的心意,明白他们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就行了么?裴熙可从没想过让裴礼与魏王联系得太紧密,平白给魏王一系增添助力。
  “你还真是……”
  “别说我,你对苏彧——”一提到这个名字,裴熙就皱了皱眉,片刻后才道,“有什么看法?”
  秦琬叹了一声,压根不想提这件事:“奴才一个,有什么好说的。”
  她在张敏府中的时候得理不让人,何尝没有试探苏彧的心思?按常理来说,以苏彧的身份,在秦琬将堂哥秦宵挤兑得没话好说的时候,他可以以秦琬未婚夫的身份站出来解围,哪个小娘子会不给未婚夫面子呢?偏偏他没有。
  苏彧为什么做缩头乌龟,旁人不明白,秦琬和裴熙这种聪明绝伦的人还不明白么?苏彧若是站了出来,帮罗韵甚至张敏夫人解了这个围,自是大出风头,凌驾于秦宵之上。他不敢得罪秦宵,也就只能站在一旁,与众人一道做个背景了。
  旁人看夫婿,瞧得是肚中墨水,光明前程,锦绣皮囊,秦琬看夫婿,瞧得却是胆识担当。堂堂安西大都护的嫡长子竟是如此畏缩不前,如何不叫秦琬鄙夷?男人若没了胆识和担当,与人没了脊梁骨无甚差别了。这样的人,哪怕文章通神,武功盖世,也只能做别人手中的棋子,运道好的指不定能混个奴才当当。
  “就是这点才奇怪!”裴熙提点秦琬,“你想想苏锐的履历,再对比苏彧的年岁。若说苏彧五六岁的时候,苏锐还未立下不世奇功,苏彧对秦宵百般退让也无可厚非。偏偏这十余年来,若无苏锐,魏王能否在怀献太子的打压下保有实力还难说,苏彧为何坚持做秦宵的奴才?”
  裴熙深谙人心,自然明白,人的膝盖软下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瞧苏彧习惯退让的模样,定是早就习惯了服从秦宵。若是苏府十几二十年都靠着魏王过日子,别说嫡长子,就是苏锐对秦宵卑躬屈膝也正常得很。偏偏情况要反过来,不是苏家求着魏王,而是魏王不能失去苏家。在这等情况下,有人会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做,巴巴地做十几年的奴才?随便在大街上拉个人问问,谁都得说这个人脑子进了水,若非活不下去,或者为了活得更好,谁愿意弯了伎俩做旁人的奴才?
  秦琬的脑子没进水,她不愿为男人折腰,自然也认为对方没道理卑躬屈膝十余年,除非他未卜先知,知晓魏王要做皇帝,但这哪里可能呢?若非几次巧合,魏王别说竞争皇位了,一辈子能不能出头都难说,就好比苏锐,二十余年前满长安的人都在嘲笑苏家没落得快要败了,他身为侯爵继承人却从中级将领做起,不在京城混资历平稳升迁,硬要像那些出身寒微的人一样,去边疆拿性命搏富贵,谁又能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他的存在直接影响了储君人选呢?
  既然脑子没问题,那就是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上了,只不过……“魏王可以登基之后翻脸不认人,秦宵还得依仗苏家,他若拿捏着苏彧的把柄,不怕苏彧立刻转投他的嫡亲弟弟?”流有苏家血脉的皇子王孙,可不止秦宵一个。
  裴熙看似狂傲偏激,感性非常,实则是最通透不过的一个人。他看事情,先看来路,再看过程,最后再看结果,或是反着顺序来推演。无论什么,总要求个有因有果,或者有果必有因。偏生这件事情,他不知想了多少可能的阴谋诡计,硬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疏忽了哪,不免有些难安。若非如此,以他的傲气,也不至于将没想明白的事情就对秦琬告知。
  秦琬见裴熙的模样,大概明白他的隐忧,自己也揣摩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陈妙,见他也在冥思苦想,便明白哪怕请了祁润来,此事也多半无解。不知怎地,她灵机一动,将在书房外间等候的贴身大使女檀香喊了进来。
  县主有四个贴身大使女,这是皇室定下的规矩,偏偏秦琬除了陈妙以外,对旁的三个大使女虽是刚柔并济,却没信任到将她们一道带来书房的程度。就连陈妙,一开始也要在外头侯着,更不要说旁的使女,为了避嫌,只能在外头的小房间里候着。
  檀香原也是公侯门第的家生子,父母兄姊闲谈时也不避着她,故她明白,秦琬虽说名声不好,做事也古怪,却是个难得的既正派又讲道理的人。这等主子若是好生服侍,不起旁的心思,前程自然也看得见。比起秦绮那等“温柔好脾性”,“敢在嫡母面前保下使女”的主子强了太多,需知乔家也是依附着王府的,解忧解语虽被秦绮保下,明眼人却能瞧见这一系从主子到奴才都恶了王妃,焉能有什么好前程?
  秦琬虽不亲近使女,出手却很大方,做事又公允,使女们对她又敬又畏,不敢违逆欺瞒。檀香听得秦琬传唤,先有些战战兢兢,想到秦琬素日做派,却又放下心神,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对她们这些使女来说神秘无比的书房里间,便见秦琬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很随意地问:“檀香,若是有两个人,一人富些,一人贵些,彼此之间还有血缘关系。贵的那个呢,若得了富人的支持,便能青云直上,为官做宰;富的那个呢,若不支持贵的那个,就能将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来,若是支持了,便会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你说,究竟是何等情状,才能让富的那个对贵的那个卑躬屈膝?”
  她这话似是在影射什么,檀香打了个激灵,不敢多想。
  王府的使女虽懂些权贵人家的关系,到底长年居于后院,眼界略窄。檀香虽冥思苦想,打算说些精妙的话,转念一想又泄了气,心道县主和裴大人何等人物,怎会想不到?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指不定在家长里短上有所疏忽呢?
  檀香能在众多使女中脱颖而出,胆大心细必不可少,片刻之间,她的心里已有了决断,小心翼翼地揣测:“莫不是富的那个有把柄在贵的那个手上?”
  “什么把柄?”
  既然决定了往家长里短说,檀香也就不藏私,一连说了好几种猜测,见秦琬神色淡淡,裴熙面带嘲弄,免不得心下惴惴,所幸将心一横,说:“或,或许是那个富的爱慕一名女子,偏生那个女子已经嫁了惹不得的人,恰好被那个贵的知道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秦琬总算提了几分兴致:“哦?”
  檀香本打着讨好秦琬的主意,见她留了神,有心卖力,又有些不安,犹豫片刻,才小声说:“婢子不敢瞒县主,婢子在本有个姑姑,生得美貌,被昔日的家主看上,命她在书房伺候。但她心中倾慕得乃是家主之弟,此事被另一个在书房伺候的使女知晓后,她便矮了一头,处处忍让,导致奴婢的父亲逐渐没了家主的宠幸,故在家中一直抱怨。”却未曾想到侯府落难,主家被抄斩不说,得力的管事也遭了难,倒是他们一家,因为父亲早早就没了实权,便只是被拉去发卖,没有被流放,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别将近
  
  听了檀香的叙述,秦琬倒有些惊奇:“在书房伺候?”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伺候”的本质,忍不住皱了皱眉,神情却有些讽刺。
  位高如秦恪、沈淮,自持如赵肃、萧誉,谨慎如代王府的长史吴利,豪迈如代王府司马宇文杉,风流如裴熙,个个都是不缺女人的主儿,却没谁让自己的女人进外院尤其是书房的。秦琬能在代王府的外书房来去自如,全赖秦恪纵着女儿,压根不管束她,沈曼却很少进外书房。倒不是不想,而是世情就是如此,虽没明着规定,但你真要做了,那就是出格。
  男人啊,真是可笑,定下条条框框将女人给束缚起来,偏偏自己又要给特权。饱读诗书,通晓礼仪的原配发妻没资格进书房,使女却可以在书房伺候,来个***添香夜读书。哪怕知晓她们对男人来说不过是温柔解语的玩意儿,秦琬也觉得这世上的事情啊,当真有些可笑。
  归根到底,还是权利重要,只不过……秦琬挥了挥手,让檀香下去,这才对秦琬感慨道:“以婢妾受宠爱程度来定管事,京城的权贵之家都是如此么?”
  “虽不全是,也差不离。”裴熙淡淡道,“身契握在手中的奴才,自然是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坐看他们为一些蝇头小利争得死去活来。”
  秦琬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过了一好会儿才感慨道:“幸好太祖定了个从母法,婢妾放良也低人一等,还影响子孙前程。若如前朝一般,使女奴婢都可做妾,庶子还能分得部分家产甚至做官,当家主母与家生子姨娘的斗争可有得瞧了。说起来,那些被主家收用过的婢女,一般都是怎么处置的?”
  裴熙明白秦琬的用意,心道这些事本该是沈曼教的……算了,他提前说一说也无妨,女人有女人的弯弯绕绕,男人也有男人的想法,未必能到一根弦上:“这得看人,有些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用,好吃好喝养一辈子也就是了;有些人还算有些人情味,又或者家里入不敷出,将人发卖得毕竟少,一般都是给她们配个管事。”
  “配个……管事?”秦琬的神色有些奇怪,“管事不都是配当家主母身边的使女么?”毫无疑问,这一点是沈曼并着众位妈妈教的,告诉她,新媳妇要在婆家站稳脚跟,自然要将心腹的人配给婆家得力的管事,才好放手施为。
  裴熙嗤笑道:“大户人家的家生子自然有一套八面玲珑的本事,不至于太招主母的嫉恨,除非对方像戴周氏那样心胸狭隘不能容人。能将自己收用过的使女配给管事的主子,通常都有些人情味,怎么说也有一两分情面在,能被家主记住不说,待到小郎君小娘子要选贴身侍从的时候,他们的子嗣赢面也大些。当家主母也需依赖这些人在外院帮衬几分自己的儿子,又不是与她的儿女来争家业的,为何容不得?再说了,这些大户人家的管事,谁在外头没宅子,没过着殷实的日子?嫌妻子不是黄花大闺女,买几个样貌好的使女服侍便是。真要我说,外院这些管事,哪个是敬着主母?还不是瞧着主母是未来家主的亲娘,不敢得罪,才会恭恭敬敬?”
  他说得轻描淡写,秦琬却听得津津有味,评价道:“小小内宅,人情世故竟也如此复杂,学问颇大。想来也是,依附旁人而活的人,总要在人心上多花些功夫。就如那巍巍皇城中的女子,大把的时间都花在如何争夺宠爱,巩固地位上,纵谈不上个个都深不可测,也几个是好惹的主儿。”
  裴熙不愿秦琬对内宅之事感兴趣,便道:“再怎么心思机敏,也是成日拘泥于方寸天地,眼光狭隘了些。”
  “你说得也对。”秦琬点了点头,异常干脆利落,“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去瞧瞧邓疆的嫡长孙女,看看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想岔了。”
  “瞧倒不必瞧了,若真如咱们猜的那样,断了就算了,如果没断……”裴熙勾了勾唇,神色异常森冷。
  一个家族的建立或许要几十年,几代人的水磨工夫,一个家族的衰败却有可能在瞬息之间,罗家便是如此。
  罗道身为兵部侍郎,收到的孝敬不计其数,帮自家亲戚啊,或者送礼送得多的人谋个官职的事情自然做过。他官做得这么大,奴才狐假虎威,夺些良田铺子也是有的。真要算起来,长安哪家权贵没这点类似的破事?全看圣人追不追究罢了。
  圣人即便有心为魏王立威,也容不得有人拿代王做筏子。何况这门婚事并不是代王求的,圣人心中本就有愧。即便秦琬无事生非教训几个人,圣人也顶多斥责她几句,不会真往心里去,乍听有人拿她名节说事,如何不气?
  在圣人看来,赐婚圣旨一下,大家都知道他属意魏王,魏王已得了天大的好处,如何能为一个不占理的臣子让兄长蒙羞?再说了,罗家和苏家的事情八字都没一撇,罗韵就连秦琬都敢挑衅,可见罗家平素对皇室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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