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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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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常青却能想到其中的艰辛。
  从有求必应的贵公子沦落到一无所有,真心被践踏得一干二净,身上又没半点余钱,唯独傲气不减。也不知他是怎么到的西域,一路上又吃了多少苦,只可惜,还没来得急大展拳脚,就被马贼抓去当奴隶,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是吃了这么多的苦,即便发达了,因他默认是胡汉混血,以便更好生存,有背弃祖宗之嫌,故不敢与亲人相认,奉命斩草除根的常青也不可能漏了他去。
  常青的神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才说:“魏王之所以灭南宫一族,只因他们莫测。”
  玉迟何等机敏之人,一听常青这样说,脸色登时狰狞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宋家搭上了魏王,难怪敢与南宫家一争长短!”
  想要争大位,怎么着也得有钱吧?上党郡与魏王的封地也就一郡之隔,魏王的手伸到上党郡来完全不奇怪。
  宋家有魏王撑腰,对付起南宫家自是毫不手软,无往而不利。南宫家呢?祖父病逝,父亲和几位叔叔虽有才干,却无祖父的老谋深算,他们自恃神玉镇宅,逢凶化吉,不像旁人一样见生意处处受挫,家人也被关进大牢就似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魏王见南宫家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又的确有几分运道,还当对方身后也有人,仔细探查一番,没发现哪位兄弟的影子,狐疑之下,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南宫家给灭了门。
  若为神玉,至宝动人心,玉迟还能理解自家的遭遇,就为这种事情,就为这种事情……玉迟的指甲嵌进肉里,掐出深深的血痕,他却恍若未觉,半晌方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常青,不屑道:“你本是死囚,被魏王从刑部大牢中救出,又为他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我还当你何等忠义。谁料你知兔死狗烹,便生出反叛之心,当真令人不耻!”
  常青没发觉玉迟已经猜到了他的来历,进而摸清了魏王所蓄死士的由来,他听了玉迟激将的话语,脸涨得通红,愤然道:“我对魏王的忠心可昭日月,哪怕他让我去死,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让我去监视王妃,为了不让王妃打理内宅,竟指使人对她下药!”
  先前与常青的几番对话,已让玉迟大概猜到了常青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莽汉吧,也不尽然,常青的脑子虽没玉迟的九曲十八弯,也能算得上不错。说他明白事理吧,那就更不可能了,魏王对常青有救命之恩,所以常青忠于魏王,只忠于魏王,哪怕为魏王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被魏王取了性命,他也全然不在意。
  想对付这种人,就得摸清他的底线在哪里,玉迟才用言语相激,果然,常青三言两语就把底给漏了。
  常青对魏王极为忠心,魏王又一向以尊重发妻的形象示人,常青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爱屋及乌,对魏王妃苏吟敬重有加。苏吟何等出尘绝世,清冷脱俗,在常青眼中,这位王妃必定是天仙化人,唯有魏王才配得上。正因为如此,知晓魏王对苏吟的所作所为之后,常青才会失望。
  不,不止如此。
  若是只有苏吟一事,常青也不至于背叛,必定有别的事情……玉迟眸光闪动,神情也激动起来:“我已将真实身份交代清楚,倒是你,言辞之中不尽不实,什么叫为了不让王妃打理内宅?魏王妃不喜琐事,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俗物即便摆到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再说了,魏王就是王府的天,若他不想王妃打理内宅,还用得着下药?”
  常青见玉迟质疑自己,又思此人能算个臂助,方争辩道:“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当我会相信此等匪夷所思之事?”随即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倾了个干净。
  原来,秦琬与苏彧大婚的那日,曲成郡公苏锐与魏王妃苏吟有过一番长谈。正如苏吟和绿柳所料,魏王当晚就来了苏吟房中,翻云覆雨之际询问苏锐态度。苏吟一口咬定兄妹太久不见,闲话家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当然,是苏吟眼中的不了了之。
  魏王本性多疑,自不会信苏吟的托词,奈何苏吟性子冷淡,真正信任得只有绿柳一个,绿柳又是苏锐的爱慕者,压根没办法撬过来。眼看诸王如疯狗一般全力对付自己,苏锐又不肯依附,魏王颇有些心焦,便命常青监视苏吟和绿柳,查探她们独处时说些什么。
  苏吟对魏王的性情十分了解,多年下来早历练得谨慎非常,加上她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即便与心腹独处也只字不吐,常青盯了她十来天,也没见她有半点不妥。
  常青本就觉得这差事荒谬绝伦,见苏吟品行高洁,更加佩服,对苏吟身边那个一直说魏王坏话的绿柳倒是有几分怀疑,便假公济私,时不时盯着绿柳,果见她较为信任的人中有个举止鬼祟的丫头,再往下查,竟发现那个丫头是魏王的人,隔三差五就给魏王妃苏吟下药!
  常青做梦也想不到魏王竟会指使人做这种事,还当是自己弄错了,他对女人家的拐弯抹角本没有半分兴趣,为这事却听了不知多少墙根,这才惊骇地发现魏王妃苏吟看似尊荣体面,实则是个空架子王妃。别说她不管事,哪怕她想管,魏王派去的管事、妈妈们也能将她的权利架空。饶是如此,魏王还嫌不足,苏吟早年几番流产,身体本就不好,魏王非但不体恤妻子,还指使人给苏吟下药,让苏吟隔三差五病一场,也好招苏府之人频繁进魏王府而不落人口实,并有更多的机会联系苏锐。至于这次,理由就更可笑了——苏吟对邓凝十分同情,纪清露却有大用,魏王担心苏吟给邓凝出头,打压纪清露,便让她自顾不暇。
  这等做派何其卑劣无耻,如何不让人齿冷?
  常青知晓此事后,浑浑噩噩,破例没全天待在外头,为求一丝温暖,提前回了家,谁料却瞧见自己的妻子与魏王孔孺人所生的庶子偷情。
  提起常青,庶子一副不屑口吻,大意是“他也算个谨慎得力的人,怀献太子死后,父王被盯得紧,再寻人用人也不容易,才让他活了这么久,却也没几年了”,之后便是“他死之后,你便名正言顺地跟着我,快活似神仙”“若非他本事大,父王觉得让几个暗卫跟着他还不够,枕边也要放个眼线,如何会将你赐给这个莽夫”之类的言语。
  见着这一幕,常青睚眦俱裂,不知自己哪来的自制力,竟能悄无声息地退去,没有惊动那对狗男女,更没拿刀劈了他们。
  常青一直认为,魏王不仅是救他一命的恩人,也是不世出的枭雄。为了魏王的宏图霸业,他甘愿做魏王手中的一柄刀,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为替魏王铲除敌人。故他可以毫不心软地灭掉南宫家上上下下五十七口人并数百奴仆,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正如他对玉迟所说的那样,他对魏王的忠心可昭日月,即便魏王要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他甚至明白,魏王登临大宝的那一日,便是他的死期,那又如何?他身为暗卫统领,知道得本就太多,主公猜疑忌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早就做好了出生入死,用行动证明自己绝对忠诚的准备。但他无法容忍魏王对他做出全心全意信任的模样,说要让他留后,香火有继,赐他美妻,将感激涕零的他当做傻子一般玩弄,更无法容忍魏王对与世无争的苏吟那般卑劣下作!
  
  第二百零一章 见微知著
  
  听罢常青的阐述,玉迟思忖片刻,毅然道:“既是如此,县主回来后,我去见县主,寻机会屏退众人,你再出现,如何?”
  “县主?”常青皱了皱眉,十分不解,“县主顶什么用?”
  玉迟轻笑一声,淡淡道:“待会见了县主,实话实说,莫要逞凶斗狠。”竟是没了下文。
  常青一头雾水,只觉玉迟神神叨叨,莫名其妙,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刀——他瞧得出来,这个身材高大,模样清癯的家伙是个狠角色,若非走投无路,自己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试探这个家伙……也罢,对方连血海深仇都能暂时放下,难不成自己会不如他?
  秦琬刚从魏王府回来,便听得玉迟求见,看一眼时辰,挑了挑眉,吩咐陈妙:“你明天再去表哥那儿。”
  陈妙会意,知玉迟怕是有话要说,得屏退左右,秦琬又需要陈妙来证明“清白”,便道:“您放心,一切按着惯例来,谁也不会听到,更没话可说。”
  他办事,秦琬放心,故玉迟兴致勃勃地与秦琬说起自己忽然想起西域园林的一种设计,需要配合诸多珍贵花卉,形成不同寻常的盛景时,秦琬略有些诧异,还是顺着玉迟的暗示喊来了常青,又很配合地让使女们都下去,独留陈妙一人。
  使女们都知玉迟商贾出身,对“机密”看得很重,尤其喜欢与人密谈,个个抿唇暗笑不止,心道大夏地大物博,要什么没有,难不成还瞧得上你们胡人修筑的园子不成?回回都要县主屏退左右,她们站在屋外细听过几回,也就是些西域的风土人情,顶多掺了些各国秘辛。弹丸小国的纷扰,大家也就当个热闹听,谁会真正去了解啊!
  秦琬静静地看着玉迟和常青,不觉莞尔:“怎么?我才离开不到半天,你们就换了张脸?”
  她笑意盈盈,轻声细语,全然不带半点冷厉,却硬是让常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只有觐见魏王时,才能感受到的压力。
  玉迟郑重行了一礼,毫不犹豫地交了底:“不瞒县主,玉某真名南宫熠,乃是上党郡南宫一族的不孝子弟,这些年虽在西域有所小成,到底默认了胡汉混血的身份,穿胡服,起胡名,娶胡女,自觉无颜面对亲人,只敢派人远远看着他们,七年前却得知南宫一族满门被灭的消息。若非五年前魏王呈上祥瑞,玉某,玉某……”说到此处,他死死咬牙,声音从齿缝中迸出,竟跪了下来,三拜九叩,斩钉截铁,“还望县主做主,为玉某报这血海深仇!”
  秦琬骤然听闻此事,非但没有惊喜,反倒有些不信:“我未曾听过上党郡南宫氏,料想不是世家大族,如何保得住祥瑞?魏王何等身份,哪里用得着屠你们全族?”只怕是露个口风,他们家就得将祥瑞乖乖献上,用得着做得如此绝么?
  她虽敬玉迟本事,亦起了收服之心,此等情状下却不敢随意下保证,更不会听玉迟说什么就信什么。再说了,此事听起来真有些匪夷所思,秦琬恐玉迟被人误导,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分不清,若是倾尽全力,不惜性命,自以为报了全家大仇,到了地底下才知寻错了仇人,岂不悲哀?
  玉迟见秦琬没否认“做主”一事,暗道自己赌对了,便道:“事情原由,还得请教常兄弟。”
  常青听得“常兄弟”三字,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不自然地看了玉迟一眼,神色复杂得很,又望向秦琬,咬了咬牙,有些尴尬地说:“魏王有一支秘密的暗卫,名唤血影,我便是血影的头领。”
  玉迟虽知常青身份地位不同一般,听见常青自爆身份,竟是魏王的暗卫统领,亦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魏王啊魏王,要怪就怪你做人太绝,不给旁人留活路。
  若是你忍得住不对南宫家动手,南宫家撑不住齐家的攻势,迟早要将祥瑞献给上党郡守。南宫家灭门之事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只说发了火灾,轻描淡写地提过,没闹出半分动静,上党郡守岂能不是你的人?如此一来,神玉祥瑞归你,南宫家也投靠了你,我岂能不在暗处帮你?还有常青,你救了他的命,给他安排了全新的身份,甚至给他赐了妻子,却处处安排细作,监视于他?若非你行事龌龊,又怎会让自己的暗卫统领都离了心?
  秦琬打量了一会儿常青,不紧不慢地说:“常统领,魏王既让你做暗卫统领,可见他对你有大恩,又信得过你。看在你对一陌生妇人都施以援手,不顾自个身份特殊的份上,我不计较这回。出了这扇门,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背主之人多半无甚好结果,你明白么?”
  常青见惯了魏王的虚情假意,听秦琬干脆利落地点明关键,非但没有退缩,反将自己对玉迟所说的理由再对秦琬说了一遍。
  秦琬听见魏王如何对待苏吟,动作微微一滞,玉迟见状便明白,这份投名状,对了。
  他敢对秦琬表明身份,不为别的,只为常青带来的讯息。
  满长安都知道魏王妃苏吟与世无争,又处于全然由魏王掌控的内宅之中,魏王尚对她不放心,真让魏王做了九五至尊,他岂能容得下自己的长兄?
  代王得过且过,凡事往好处想,只盼新帝兄弟情深,从来不肯争上一争,县主却是果决的性子。若她生为男儿,只怕此时已随侍圣人左右,在太极殿学习政事了,又岂会困在苏家这方小天地中?
  不,不该这样说,县主之所以嫁过来,难不成真是认命?得了吧!玉迟从来不认命,坚信路都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也清楚,秦琬与他一样,脑海中就没有“认命”二字。
  秦琬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按你所说,魏王的性子可谓刻薄阴鸷到极点,这样的人很能忍,却也需发泄的渠道。王府的媵妾是不错的玩物,偶尔压不住脾气,也需惩戒几个运道不好的下人,偏生这么多年,长安都没传出魏王府的下人有何死伤或发卖……”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望向常青,很自然地问,“魏王这般性子,即便王妃不管事,下人也不敢擅专,不知那些失宠的姬妾是怎么安置的?”
  常青不知秦琬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因秦琬先头的锐利,不敢小觑了她,回忆一番便道:“王府北边开辟了个小院子,失宠的姬妾被挪到那儿。”再多的,他便不知道了,谁会有事没事去关注魏王的姬妾,尤其是失宠的姬妾呢?
  秦琬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听说魏王府的姬妾出身都有些低,这些女人不甘心失宠,必要闹腾一番,魏王府又不若别的王府大,难道就没些制约的手段?”
  旁的皇子初封都是亲王,唯有魏王,由于生母只是个婕妤,没有位列三夫人、四妃、九嫔的缘故,初封只是郡王。即便他晋了亲王,圣人也没有让他扩建府邸的意思,故魏王府的面积比旁的王府都要小上许多,地段也不怎么好。从前还不要紧,现如今魏王炙手可热,为了开些花会诗会不丢面子,只得咬牙将园子扩建一番,多修几个景致不同的,剩下的地方嘛,自然就更小了。
  听秦琬这么一说,常青也想起来了,满不在乎地说:“这容易,修筑几面高墙,里头围间屋子,将她们往屋子里一塞即可。”
  玉迟神色凝重,秦琬却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眼中却蕴含无尽冷意:“也就是说,将她们当做牲畜一般圈养起来?”
  常青本不觉得,被秦琬这么一形容,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又不知秦琬究竟在气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
  “唉,看这样子,为了让六王叔不将我也圈起来,我可得好好努力了。”秦琬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不知怎地,却让常青遍体生寒。
  他虽打定主意背叛魏王,到底曾对之付出过全部的忠心,本想争辩一二,再想想,却发现自己真不敢夸海口——虽说皇子王孙与低贱侍妾身份之差如同云泥,怎能一概而论,可换个角度思考,前者多半是魏王的生死仇敌,后者好歹还侍奉过魏王,十有八九都是被他宠过一段时间的。魏王府又不缺钱,即便她们没了宠爱,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长安这么多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个色衰爱弛的姨娘呢?即便是宫里,无宠无子的妃嫔多了去,还不是好好在各自的宫中待着,哪有真进了冷宫的?魏王能将失宠的姬妾圈起来,他日夺得帝位,焉能不对兄弟下手?
  想到这里,饶是以常青的胆气,仍旧打了个寒颤。圈禁真是好手段啊,既得了仁慈名声,又可以磋磨敌人的骄傲。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来说,将他们困在一方高墙之内,甚至一间屋子里,不见天日,不得外出,没半个说话的人,成日只能等着奴仆送来的寒酸饭食,还不如死了呢!
  
  第二百零二章 消灾弭祸
  
  玉迟对秦琬的气度和手段极为佩服。
  常青这等性子的人,即便存了背叛之心,对旧主仍有几分眷恋甚至期望,秦琬必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会先给常青一个“改正”的机会,见常青不后悔,便对之付诸信任,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王府秘辛。
  从柔弱无依的姬妾切入,既可缓解常青的紧张和焦虑,也能挑动他心中藏得十分隐秘的,对女子的不屑和怜惜。先是一口一个“魏王”,公事公办,不带半点感情,偏生在最后的时候幽幽来一句“六王叔”,瞬间拉近距离,说得却是听上去半点都不可怕,细想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圈禁”……可以说,常青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心绪起伏,全在秦琬的掌控之中。
  一番问答下来,常青对魏王的背叛之心只会更加坚定,就连理由,秦琬都帮他又找了一个。
  与冷酷、阴鸷、自私、刻薄的魏王相比,大度宽容又处于劣势的秦琬简直能称得上圣贤了,选择这么一位新主子,绝对算得上“弃暗投明”,不是么?
  秦琬的手段已足够让人敬畏,她的胸襟却让人敬服——正如她所说,背主之人多半讨不了好,你背叛了第一个主子,第二个主子便不可能对你付诸完全的信任,因为他会觉得,你也可能背叛他。这也是当年废太子倒行逆施,仍旧有许多家族追随,险些造成倾国之祸的原因。实在是他们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废太子一边,即便圣人宽容,他们也不能乐颠颠地重返仕途,除非不要名声,与其如此,还不如殊死一搏。但玉迟瞧秦琬的样子,竟真打算用常青,还没半点鄙夷和勉强,这等气度,千万个人里头也难寻一个。
  他对秦琬赞叹不已,秦琬何尝不惊叹于他的肚量?亲手覆灭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哪怕只是一把刀,那也是一把沾满了至亲鲜血的刀。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为寻罪魁祸首复仇,玉迟明知常青所作所为,依旧将之引荐给秦琬,还称呼常青为“常兄弟”?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表现入了玉迟的眼,若是没入,魏王势力巩固之日,便是玉迟离开长安之时。
  秦琬可没忘记,玉迟自发妻死后,迟迟没有续弦,身边也无姬妾侍婢侍奉,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往好里想是为了复仇,不愿牵连他人,往差里想,那可就让人胆战心惊了。
  胡人可不歧视商人,大商贾买个贵族身份,步入上流阶层的比比皆是。玉迟知礼,不会贬妻为妾,可如今他既无妻妾又无子嗣,谁能拦着他政治联姻?胡人可没汉人那么在意原配续弦的差距,再说了,玉迟虽人到中年,却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膝下荒凉,无论谁嫁给他都能立刻当家,再生个一儿半女,与原配发妻也不差什么。
  真要让玉迟回了西域,那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这么一位对新帝满怀敌意,在西域又左右逢源,势力极大的主儿在,花钱买个身份,举着这块遮羞布,娶个大贵族之女,边境还不知要起什么风浪,战火重燃都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秦琬还真没猜错,无论是在乐平公主所知的“历史”,还是莫鸾、邓凝所记得的前世,回纥入侵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个吞并了西突厥,与***厥、柔然等部族联合,让西域诸国俯首称臣的部族一度打到了陇右,逼近长安,搅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统领大军的回纥左贤王药罗葛。骨力咄禄的大名更是响彻四方。不知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多番刺杀皆被他那汉名为“青”的侍卫统领化解。若不是卫拓早年就在西域布下暗棋,回纥可汗骤然暴毙,骨力咄禄只是回纥可汗的女婿而不是儿子,后方不稳,不得不撤兵,给了大夏喘息之机,从而收买回纥权贵,支持回纥可汗之子与骨力咄禄杠上,大夏能不能熬到秦宵登基都难说。
  这件事彻底奠定了卫拓首相的地位,从那之后,深得魏王信重的次相连慕和中书侍郎祝平,即更名改姓后的祁润联起手来都没办法撼动卫拓一丝一毫。
  胡人来中土多半会入乡随俗,给自己起个汉名,汉人将之视为“归化”的表现,也懒得记胡人奇奇怪怪的姓名。正因为如此,无人知晓如今的西域第一商贾,西域各国权贵的座上宾,曲成郡公府的西席,真名唤南宫熠,汉名玉迟的胡人名字正是骨力咄禄。若是乐平公主知晓此事,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至于姓氏……突厥有一部落名为回纥,回纥的首领世代都姓药罗葛,现任的回纥首领又满怀雄心壮志,想要摆脱突厥的控制,就像当年突厥摆脱柔然的控制一般。
  秦琬知常青顺着自己说得想了下去,微微一笑,正好有一件事想解惑,便问:“秦宵纳的那个纪氏,究竟是什么来历?”
  常青对秦琬已有些顺从,闻言便道:“纪氏进府之事,我还不是血影统领,并不清楚此事,只知她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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