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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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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
常青对秦琬已有些顺从,闻言便道:“纪氏进府之事,我还不是血影统领,并不清楚此事,只知她并非纪鸣的私生女,好似是纪鸣同宗的族侄女,来自……”他苦思冥想许久,有些不确定地说,“新安县?”
“新安县,姓纪……”新安纪家未在世家之列,秦琬回想了一下这二三十年来的纪姓举子,嗤笑道,“这出身十有八九*是编的,哪怕是平宁县公的庶女都比纪岚的侄女靠谱些。”魏王哪会是那种一两年的交情记上十几二十年,不辞辛苦照拂对方家人,甚至让儿子纳一个纪家女孩做妾的人?再说了,若真是如此,他也犯不着将纪清露养在府中七八年,平白落人话柄,邓凝生不出来再去纪家接个适龄的女孩也不迟啊!没必要非纪清露不可。
说到平宁县公,常青还真想起一桩事,便道:“平宁县公面上与魏王不合,暗地里却……”
“此话当真?”
常青点了点头,十分确定:“五六年前开始,平宁县公府便时不时有人送东西到魏王府,魏王府的人又转交到安国侯府。此事非我负责,我也不清楚具体如何,只知有这么一桩关系罢了。”
“五六年前,平宁县公,安国侯府,魏王……”秦琬寻思着三者的关系,只觉好笑,“说来也巧,五年前我刚回京城,听说魏王求见,我耍赖不肯走,阿耶拗不过我,让我坐在一旁的厢房凑个热闹。听魏王把我那庶兄打死平宁县公的嫡次子一事说得多么难以解决,言下之意,又是主官刁难,又是平宁县公霸道,不将堂堂皇子当回事。我当时只觉他句句戳中阿耶的软肋,心机手段皆是不俗,如今想来,竟还是看低了他。”
玉迟想到一桩事,意味深长地说:“平宁县公那位崔姓侍妾和她所出的庶女六七年前得疾病没了,平宁县公极为伤心,竟连官都不做了。”
秦琬会意,啧啧称奇:“普天之下也就平宁县公有这胆量,他能平安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先郑国公的老来子,穆皇后最小的弟弟平宁县公,蛮横霸道在全京城都是出名的,更不要说他荒唐到看中了岳父府中的侯妾崔氏,强索过来,宠她宠得没边,让人只知崔氏,不知县公夫人,嫡子嫡女尚要对崔氏所出的庶子庶女倒退一射之地。
大夏嫡庶分明,庶子庶女的路被律法堵了太多,平宁县公再怎么出格,也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一旦离去,发妻嫡子想怎么折腾爱妾庶子就怎么折腾。这等情况下,平宁县公焉能不为庶子庶女谋条出路?
裴家与平宁县公的情势差不多,但裴家与皇室并无婚姻,庶子若得了从龙之功,自然凌驾于嫡子之上。穆家却是皇亲国戚,太子又是皇后嫡出,自然瞧嫡出的表兄弟顺眼些。
秦琬见过穆家的做派,深知他们从来不将自己当臣子,只把自己当做皇家的正经亲戚,平宁县公是个浑人,极有可能仗着“舅舅的身份和情分”跑去找太子,让太子破例纳崔氏所出的庶女进东宫为妃嫔。
平宁县公再怎么宠崔氏,崔氏也是被许多男人玩过的侯妾,出身摆在那里。怀献太子何等骄傲,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个个貌美如花,出身清白,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侯妾所出的庶女?更别说夏太祖早就定下铁律,庶出后嗣三代不得与皇室有干系,太子怎愿惹上这种麻烦?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听?平宁县公此举定会触怒圣人和太子,看在穆家的份上,他虽然丢了官,好歹保住了性命,至于他的爱妾和庶子庶女就没那么好的运道了。穆家先前不管平宁县公的荒唐事,全因自家太过显赫,哪怕平宁县公名声不好,照样有无数人家上着赶着和他的儿女联姻。一旦涉及到了圣人和太子,穆家人立刻耳聪目明,不再做聋子瞎子,毫不犹豫杀了崔氏母女,只留了崔氏之子的性命,好歹平息了圣人的震怒雷霆。如今看来,崔氏怕是真死了,至于崔氏的女儿……非但没死,还有贵人出面,为她寻了个好夫家。
想到这里,秦琬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似笑非笑:“戴密案发后,魏王并未舍弃安国侯府,世人皆说他有情有义,谁能想到根子竟在这里?”
第二百零三章 怀献太子
玉迟和秦琬皆是极聪明的人,你开个头,我就能帮你结尾,常青却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懂究竟是哪儿跟哪儿,索性不再去想。
秦琬见他认真听自己说话,先是有些迷茫,随后便恢复了平静甚至木讷,心中赞许,便问:“你因何判的死刑?又是何时成为血影统领的?”
常青心里明白,他所依仗的无非一身武艺,满腔忠心,论心机手段,眼光谋略,玉迟比他不知强多少倍。玉迟都投靠了秦琬,常青也打定主意跟随,更何况秦琬虽是个女子,瞧上去却颇有明主的作风,他眼下如此情景,也不好挑三拣四,便道:“我是北边人,住在一个山脚下的镇子里,父亲是镇上唯一的屠户,闲时也去山中打猎。我自小便在山林间长大,与豺狼虎豹搏斗过不知多少回,又因天生神力,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便不想和阿耶一般做个屠户,又不知究竟该做些什么,索性在临近的镇子、村庄甚至县城里游荡,倒是结交了一帮好兄弟。”
他这么一说,秦琬和玉迟就明白了。
感情这位暗卫统领,年少的时候,说得好听叫游侠豪客,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地痞无赖啊!
常青倒没觉得自己不学无术,甚至连祖籍在哪都不记得有什么羞耻的,回忆起过去,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我十七岁那年,远处的县城换了个新的县太爷,打那之后,方圆数百里的人家都得交各式各样的税,一家人忙里忙外,整年的收成还不够税收的一半,卖儿卖女,哭声震天。阿耶是个烈性子,忍不下去,与差役动了手,被投了大狱,没几天就去了。阿娘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吊在房梁上,半句话也没给我留。我为了躲差役的追捕在深山待了大半年,胡子茂密到遮住了面容后,便潜入了县太爷的府邸,给他身上开了三十六个口子。”
陈妙听了,失声喊道:“这样大的案子,竟没多少人知道?”
他也是被世家豪族所害,地方官包庇罪魁祸首,坐视陈家遭难。沦落风尘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过,若他有足够好的身手,怎样复仇才能抒发心中的恨意。听见常青的所作所为,陈妙快意的同时,又有几分不可置信,这才失了态。
秦琬知陈妙心结,暗叹一声,非但没指责他,反道:“科举一道,虽有力地制衡了世家,但寒门子……”她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十有八九*是这幅模样。”
科举三年一开,取者寥寥,多少家庭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只为与千万人争着走这条独木桥?一朝跃了龙门,自然要将昔日所受的苦全化作荣华富贵享回来,还有一群亲戚等着沾光。正做着平步青云地美梦,忽然发现,中举不过是第一步,若是没好门路,指不定就是做个小吏,蹉跎一生。
想有个好前程,行啊!要么娶高门庶女,有个好岳父;要么倾家荡产,各方打点,谋个外放的缺。富庶的上县、中县是别想了,穷乡僻壤的缺倒是有,去不去?这些地方虽穷,却有一桩好处,偏僻!
富庶的县城多半位于交通枢纽,为了官声也不好贪得太过,下县却不然。这等偏僻地方,哪怕你刮地皮刮得天都高了三尺,只要打点好上峰,不闹出民乱便无人会管。
越是穷地方,读书人就越少,治下多是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方圆百里,连自己住的郡县都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张家村王家村,大青山小青山的愚昧百姓,即便有冤也没处诉去!
想到这里,秦琬望着常青,语气十分笃定:“你杀了县长,自认为大仇得报,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又有满腔豪情,定不会仓皇逃逸,而是留在原地。官府抓你,你也不抗拒,是不是?”
常青见秦琬竟能猜到他的想法,胸腔热血激荡,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朗声道:“正是!我行得正,坐得直,杀那狗官既是替天行道,也是为父母报仇,为何要躲?”
秦琬点了点头,很惋惜地说:“一县之长被杀可是大事,即便抓到犯人,也要三司会审,却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可见当地郡守出身高门,为仕途顺利,十有八九*报了县长为盗匪所杀,又上上下下,四处打点。复审此案的官员忌惮郡守的门第,又以为你是被病急乱投医的差役抓来顶罪的寻常百姓,为免你在公堂上嚷嚷,坏了他们的官声,才没走正式流程,而是将此事悄无声息地掩了。若你当年没留下来,逃往别处,朝廷也未必想得到犯人就是你,更没抓你的道理。”
玉迟听见秦琬的说法,险些被茶水呛着,猛咳了几声,才道:“常统领对外的身份是七年前陇西饥荒,逃至长安的难民,他应是那之前被魏王从刑部大牢里偷天换日救下的,不知血影统领一位……”
“五年多前接任的。”常青很干脆地说。
秦琬和玉迟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秦琬追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怀献太子过世前还是过世后?”
这句话,常青听懂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些毛骨悚然,破天荒结巴起来:“怀、怀献太子过世,过世三个月后……不,不对,那三,三两个月,我就没见过前统领……”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秦琬激动得几乎无法克制:“若能查出怀献太子的死与魏王有关——”才说一半,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神色也慢慢沉静下来,“不,即便查到了,我也不能抖出来,绝对不能。”
怀献太子的造反和死亡若真与魏王有关,毫无疑问,魏王会万劫不复。但得势的不会是代王,只会是鲁王。何况圣人年事已高,若将昔日伤疤揭开,能否承受得住也是个问题。圣人一旦驾崩,代王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指不定就便宜了魏王。
玉迟见秦琬冷静得这样快,暗暗赞叹,为了让秦琬沉住气,他泼了一盆冷水:“怀献太子何等身份,魏王的血影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将手伸到东宫中去。”又不是话本传奇,真会飞檐走壁。
“不,你不明白。”秦琬摇了摇头,恹恹地说,“怀献太子并不是暴虐之人,同样,他也不是个体贴的人。宫中忌讳极多,头一条就是不能病,病了也不能随便请太医来号脉。宣贤妃贵为三夫人之一,又是当利公主和齐王的生母,穆皇后有孕、产子,宣贤妃为了不惹圣人忌讳,有病都不敢宣太医,竟这样没了,更别说那些无子无宠的妃嫔和身份更加低微的宫人。怀献太子打小身体就不好,东宫就更忌讳这个,位份高的主子病了,还有几分被诊治的可能,下人若是病了,只有被拖出去的结局。偏生怀献太子的脾气又谈不上好,一旦动了怒,赏人二三十板子也很寻常,而且……”秦琬叹了一声,眼中竟带了些怜悯,“他又不怎么恋旧。”
玉迟和常青还是第一次听说宫中秘辛,后者怔怔的,前者却立刻反应过来。
怀献太子是谁?圣人和穆皇后的眼珠子,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打小就是被人捧着的,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在想什么。他盛怒之下命人打奴才板子,谁敢阳奉阴违?对他来说,奴仆也就那么回事,每个服侍他的人都努力做到最好,既是如此,谁服侍都一样。君不见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只为往他身边靠?
上位者一句话,下位者的命运便截然不同,那些被打板子的宫女内侍遭此一劫,十有八九*要被挪出东宫,自生自灭。如此一来,东宫的人手可不就空缺了,需要补上么?
圣人和穆皇后疼爱怀献太子不假,事事周到也不假,也得怀献太子买账啊!毫无疑问,怀献太子身边的第一拨人肯定是可信的,可那些后来才顶上来的人呢?穆皇后去了,宫务归郭贵妃、李惠妃和刘华妃打理,她们名不正言不顺的,怎好插手东宫之事,平白惹来一身腥?圣人日理万机,东宫隔上十天半月抬个宫女内侍出去,这等琐事,圣人过问几句也就罢了,难不成东宫每个奴仆他都得亲自挑选?来来去去的人多了,未必个个都忠心耿耿,不是么?
怀献太子妃若是手腕厉害,又得太子敬重的话,指不定能查漏补缺,肃清东宫。偏偏穆皇后看走了眼,千挑万选的亲儿媳竟是个看上去温良大方,实则没有半点政治头脑,成日想着给东宫妃妾下药的蠢货,心机手段全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怀献太子又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不喜欢太子妃就是不喜欢,莫说委曲求全,压根连样子都不屑装。这对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夫妻,一个随心所欲,一个做贼心虚,东宫姬妾又短视得很,一味争宠,岂能不将东宫弄得和筛子一样?难怪圣人知晓太子妃的所作所为后,勒令东宫妃妾奴仆全部给怀献太子殉葬,她们的娘家更是被打压得厉害,没半点出头的可能。毕竟这缺口一旦打开,想要补上,那可就难了。
第二百零四章 鲜为人知
从无缘一见的九叔怀献太子想到素未谋面却备受代王推崇的二叔梁王,秦琬颇有些唏嘘:“我听阿翁说,二叔孤注一掷前,所有人都劝他送走刚出生的庶子,更不赞同他与王妃的约定。二叔却说,他之所以让阿翁伤心,只因他太不甘心。此事因他一己私欲而起,也应在他这里结束。胜则君临天下,败则共赴黄泉,无论他还是他的妻儿,断没有匍匐在旁人脚下摇尾乞怜,苟且偷生的道理。更不该仗着是他的儿子,打着复仇的旗号,再度消耗大夏国力。”
圣人时不时召秦琬入宫,与她说说话,让她带一堆赏赐回去的事情,权贵人家没有不清楚的。在这些心有九窍,玲珑剔透的人眼中,圣人之所以如此做,只因对代王太过愧疚,又不好过于恩赏,便惠及代王嫡女的缘故,并不怎么看重秦琬,认为她与圣人的相处无非是寻常爷孙那套,谈琴棋书画,让圣人看得到她的努力,说点吉祥话,讨圣人欢心罢了。若他们能听到秦琬今日所言,便会明白,秦琬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已非寻常孙女那般简单。
玉迟看明白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梁王谋逆一案乃是圣人盖棺定论了的,即便新帝即位,想要推翻此案,也得背负“不孝”的名声。故长安上下对梁王讳莫如深,从不提起那位英姿焕发,有若骄阳的二殿下。就连梁王的坟茔也长满了杂草,满目凄凉。
到底是圣人当做继承人一般培养了十五年,最最喜欢的儿子,起事起得这样决然,却又识大体到不给自己留后路,骄傲如斯,圣人怎会不心痛?听闻梁王的诸多决断,只怕是心如刀绞都不能形容,日思夜想,后悔万分……这是人之常情,圣人也不能免俗,玉迟自能理解。
这些事压在圣人心里很久了,哪怕圣人与代王说上一说,玉迟都不奇怪,偏偏是和秦琬说,秦琬的本事可见一斑。
见玉迟若有所思,秦琬不吝给他们增加一些信心:“我出嫁之前,阿翁唤了我去,对我说,苏彧确实配不上我,奈何……”她微微一笑,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巧妻常伴拙夫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连天家都没办法十全十美,又何况别人呢?”
以圣人的身份地位,许得又是这样一桩外人看起来样样都好的婚事,尚顾忌秦琬的情绪,与她说这些……玉迟重新估量秦琬,追问道:“恕属下冒昧,不知县主是怎么回答的?”
“我对阿耶说,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责任需要承担,我身为圣人的孙女,皇长子的嫡女,自盼着大夏海晏河清,国祚绵延。与天下太平相比,自身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嫁到苏家后,定然贤惠大度,做好苏家冢妇,竭力巩固两家联姻,不让祖父难做,也不堕秦氏皇族的声威。阿翁听了,反倒劝慰我,人活在世上,虽有责任要承担,有时也需快意一些,才不负辛辛苦苦来世间走一遭。”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琬笑意盈盈,温婉非常,玉迟却有种仰天长叹,为苏家默哀的冲动。
他就说秦琬怎么敢肆无忌惮地把魏王一系的人往代王那边安插,感情是早就在圣人那里报备过的啊!
自秦琬嫁到苏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人不说她贤惠大方,待人宽厚,先头的负面评价一扫而空,再想想她说的话——自身的幸福不算什么,定然贤惠大度,竭力巩固两家联姻……苏家人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这些话简直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海陵县主不乐意这桩婚事,为了两家政治联盟巩固,努力压制张扬的性子,雍容得体,贤惠大度堪为皇家表率。这可是苏家求来的姻缘,你们还敢对县主不好?
大夏的公主、郡主、县主可不是软柿子,哪怕不喜欢夫婿,不让对方进房,照样不许对方纳妾甚至偷丫头,夫婿一旦触犯就雷霆大怒的皇室贵女大有人在,为何这时候就不谈妇德了?只因制定规矩的男人知道,男女的嫉妒心都是一样的,男子不愿自己的女人再跟别人,女子也不愿与旁人分享夫婿,不过是地位使然,男尊女卑,才对女性多有约束罢了。
大夏三代帝王都不是没胆色到连女子都拘着的奇葩,在他们的潜移默化下,秦氏皇族的公主、郡主和县主们没几个性子和软的,灵寿县主嫁到穆家,与夫婿尚要隔三差五闹矛盾,这还是一贯以温良恭俭让闻名的魏王嫡女呢!换做秦琬……当真是难为她了!
圣人再怎么宽容,终究是个凡人,自家人做错了事情,他罚儿女以示公正也就罢了,若是别人做错了事都一味忍让,怎配为九五至尊?因怀献太子之死,东宫妃嫔、宫人加起来逾千,殉了七七八八,近十豪族、高官也不复昔日显赫。如今的诸王,论在圣人心中的份量,又有哪一个及得上代王,更何况……玉迟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琬,略加思考,隐隐有了个猜测。
在圣人心中,海陵县主的性子怕是不像代王也不像代王妃,更像太子?梁王?抑或是齐王?骄傲藏于心里,我行我素,不管别人怎么说。明明是这样任性却极有人格魅力,大气恢弘的人,却愿意为大局牺牲自己,安于一方天地。只不过,究竟是像梁王多些,还是像怀献太子多些呢?
玉迟思来想去,始终不敢说出心底的那个答案,哪怕他清楚得很,对圣人来说,一个像他逝去的爱子的孙女,圣人会多一份与众不同的宠爱,却绝不会有“交心”的意图。只有像极了圣人,才……一想到这里,玉迟暗暗喝令自己打住,便听秦琬唤了陈妙过来,问:“常青,阿妙的身份,你有没有看出来?”
常青怔住,片刻后才低下头,有些尴尬地说:“瞧,瞧出来了,本打算告知魏王,却没来得及。”
陈妙虽身着宽大道袍,言行举止也刻意往女子靠拢,加上容貌实在美艳,这些年瞒了不知道多少人。若非发现对方功夫不弱,常青也不会留心。又因秦琬在内宅,常青不方便走动的缘故,这才用了几个月方确定下陈妙的性别。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魏王,便因种种事情生出了反叛之心,也就把此事瞒了下来。
秦琬点了点头,又问:“魏王不可能放心阿耶,他在代王府埋别的暗线,我都不管,唯独一个姓孙的道长。”见陈妙身子一震,秦琬却没停下去的意思,“我观察了这么多年,知孙道长看重的无非两桩事,一是道统传承,二是子嗣后裔。他对收养的僮儿尚且是若子侄,若是骨肉至亲落到魏王手上,怕是再怎么违心都要帮魏王做事的。”
“您有所不知,我虽为血影统领,负责的事情却……”常青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先前被救命之恩蒙蔽了双眼,他还没什么感觉,如今一想就明白,魏王从没信任过他。他名为统领,与级别高一些的暗卫也相差无几,做得是最难的任务,知道的事情多不了多少,顶多是调用的人手足一些罢了。
当然了,这个身份也有些好处。
即便是暗卫,也没个个真心想死的,统领再怎么说也有些权利,权利范围内的任务,分配谁去做危险些的活儿,谁去做轻省些的活计不要太简单。故常青正色道:“我会在暗地里打听,定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露出端倪,让魏王察觉。”
秦琬看了一眼陈妙,叹道:“还有一件事,也是和阿妙有关的——你可知道,江南沈家得用的幕僚或者关系极近的亲眷,有没有魏王的人?”
此言一出,陈妙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明白秦琬的意思了,正因为明白,才不敢相信!
这件事,常青还算清楚,便道:“魏王手头上似是有什么证据,借此收复了江南好几个家族,每年都会送来许多钱粮。听说江南沈家姻亲众多,不知这几家是否与他们有关,我似乎听魏王对嗣王提起过,他们见我来了便没说话,所以……”
陈妙的思绪有些飘忽。
明明身处华丽的厅堂,他却想起了很多年前,家中遭难的那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嫡亲的姐姐被姓沈的当众凌辱,沈家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撕扯着陈家女眷的衣裳,那么多人在哭,又有谁在大笑。他不住颤抖,声音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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