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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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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脸上烙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印痕,没让心底深厚的兄弟情谊风化成沙。
  江柏回京后,圣人虽赐了宅子,与承恩公府只隔了两条街。但宅子先前没住人,长了些荒草,江柏回京的时候又恰好赶上腊月,事务繁多。在老夫人的强烈要求下,一大家子便先在承恩公府住下了,等过了正月,宅子打扫好了再搬出去。
  两兄弟多年未见,激动不已,时常抵足而眠,追忆年少时光,分析如今的局势。自然也少不了承欢年迈的生母膝下,让白发苍苍的母亲开怀大笑,欣慰非常。
  忙过正月的头几日后,江柏寻到兄长,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阿兄,我为菲娘保个大媒如何?”
  江松和江柏生得颇为肖似,气质却天差地别——江松不苟言笑,不怒自威;江松却恰到好处。与江柏交谈,任何人都会生出如沐春风之感,但看着他平静而深邃的双眼,你又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懦弱可欺的人,反倒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年少时顽劣不堪,屡屡被父亲责罚,每次都是自己护着才能逃过一劫的弟弟,竟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江松心中感慨万千,既骄傲、自豪,又有些伤感,忍不住在语气中带了出来:“你看重的人,必定极好。”
  江柏见兄长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犹豫,亦是欢喜,便道:“此人阿兄也应当有所耳闻,便是治平十一年的状元郎,如今鸿胪寺典客属任丞的祁润。”
  “祁润?”
  “正是!”谈到祁润,江柏的神采飞扬起来,“我在西域见识的能人异士无数,自以为眼界也算广博,回到长安才知道,世间风流锦绣倒有九分荟萃西都。卫拓、裴熙自不消说,这个祁润亦是不凡。出口成章,过目不忘倒在其次,难得的是他谦虚诚恳的态度,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世人多轻鄙胡人,却不知西域之广,人数之多,若非国家众多,种族、教派林立,定会成为大夏的心腹大患。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见朝中同僚多被大夏的繁盛所迷惑,眼高于顶,自矜傲慢无法褪去,鸿胪寺亦是如此情状。唯有祁润虚心求学,非但胡语流利无比,难得的是对西域盛行的几大教派的教义也有所研究。”
  江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在其位,谋其政——”
  “正是!”谈起西域局势,为此殚精竭虑多年的江柏便激动了起来,“西域瞧着平静不假,漩涡却从未停过,东西突厥无论哪位可汗一死,天翻地覆便在旦夕之间。鸿胪寺的人难不成就坐在京城,接待一两个使者,给他们展示大夏的繁荣昌盛,地大物博,让他们生出觊觎之心,强大了就来攻打我们?错了!他们应当了解对方的礼仪、习俗、问话,知道他们遇到什么事情会采取怎样的应对方法,才能纵横捭阖,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
  “祁润今年才多大?十八岁,他才十八岁啊!想想你十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我十八岁又在做什么,再看看他!他由寡母一手抚养长大,不止废了多少心思才争到了上京科举的资格,十四岁就高中状元,却敢舍弃前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在殿上为母鸣冤。四年沉寂,未有丝毫怨怼和沮丧,反倒一心一意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这其中虽少不得代王殿下、裴熙等人的帮助,可若是祁润不好,他们岂会帮他?”
  “三十年,我敢打赌,只要三十年,政事堂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未来的宰相是自己的女婿,这是多大的诱惑?即便不为利益考量,单纯为孩子出发,让女儿做宰相夫人,走到哪儿都是座上宾,宗室甚至皇子王孙见到都要给几分面子,难道不比嫁给一个贵族子弟,多年苦熬还不知前程如何来得好么?
  江松有九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和最后一个孩子。江菲是他年过不惑才得的小女儿,又是发妻所出,当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打定主意给小女儿挑一个最好的夫婿。
  他知弟弟为人,听江柏对祁润大加赞美,评价甚高,虽觉祁润此人心思深沉,对人对己都足够狠辣,却也明白这才是出将入相之人该有的心性,忍不住问:“菲娘的性子有些骄纵,怕是——怕是不怎么相宜吧?”
  江柏对祁润那是越看越爱,恨不得先收对方做弟子,再嫁个女儿,让他做半子的好,可惜他适龄的女儿皆是庶出。
  以他的地位,许个庶女给祁润本也够了,毕竟祁润出身寒门。但江柏既然认定祁润有宰辅之资,又怎会这样辱没他?
  听见江松这样问,江柏就知兄长动心了,抚髯笑道:“日子是过出来的,菲娘天真烂漫,颜色动人,又养在阿娘膝下,规矩礼数半点不差,哪里不相宜了?祁润的品貌你也见过,那是一等一的好,他又不是那等自视甚高的糊涂人。你说,给这么一位俊杰许婚,是许一个心思清澈,哪怕有些小脾气也无伤大雅的好,还是许一个心思弯弯绕绕,成天算计些可笑事情的好?”
  江松一想,觉得也是。
  祁润既有宰辅之才,一般人的心思算计在他眼中无异于拙劣的表演,婚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总不能因此成仇吧?裴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江家宁愿不与祁润成亲,也不能许个蠢货给他啊!
  “我听阿娘的意思,似是看中了苏锐家的老四。”莫鸾的频频造访,母亲与妻子的百般相看,江松心里大致有个数,便道,“小女儿嫁给小儿子,也算相得益彰。”
  江柏与苏锐公事几年,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闻言便道:“藏锋么?我没怎么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子女,但他是个极难得的伟丈夫,他的小儿子若有他三分品性和本事,菲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他虽很看重祁润,却不会贸然拿侄女的婚事来做人情,只是觉得祁润实在好,才会对兄长提。凭心而论,江菲生于高门,又被长辈们宠爱着长大,即便谈不上颐指气使,与祁润的生活习惯也是差很多的。嫁到曲成郡公府,安安心心做个受宠又不管事的小儿媳妇,魏王若登基,苏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江菲也可一生安稳富贵,未必就比嫁给祁润差。
  江松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了计量:“菲娘是在阿娘身边长大的,她的婚事,咱们还是得问问阿娘的意思。无论成与不成都有筝娘在,断不会辱没了祁润。”
  江柏闻言,不由停下脚步,略有些吃惊:“你舍得?”
  江松口中的筝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长孙女,若说江菲只是因为老来女而受宠,本身并没有什么才华,这位承恩公府孙辈的第一人便是以完美而著称。她通音律,擅书画;好读书,手不释卷;棋艺惊人,于调香、金石、玉器等方面都颇有研究。本人又生得极为美丽,举止有度,性子平和,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质,做王妃甚至皇后也是无人置喙的。以江家如今的声势,只要江家同意,鲁嗣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小孩子不懂事,想要左右逢源,这边也想应,那边也想应,但这世上又有谁是傻子呢?”江松叹道,“要么全都不应,要选也只能选一边。你不是说祁润有宰辅之才么?嫁给未来的宰相,岂会委屈筝娘?”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不能女儿嫁到苏家,孙女却进了鲁王府吧?算起关系,他们家与魏王一系到底亲近一些,奈何魏王的属下多为寒门子,勋贵们即便想联姻,也不会拉下脸真将嫡女许配给魏王的幕僚。与其让嫡长孙女嫁个平凡的世家、勋贵子弟,还不如赌一把,让她三十年后满身荣华。
  兄弟俩拿定了主意,便去和老夫人说。较之大方得体的曾孙女,老夫人更喜欢嘴甜的小孙女。她与莫鸾交情极好,险些要将莫鸾认作干女儿,见苏荫聪明伶俐,又没架子,每次来都能哄得她开怀,又觉得不如当姻亲。听见祁润寒门出身,老夫人心里头先有些不喜,听见次子将祁润夸到天上去,对祁润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不好驳儿子的面子,便乐呵呵地说:“娘见过苏四郎许多次,当真是个极好的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儿,不求多富贵闻达,只求平安喜乐。苏家与咱们交情不错,知根知底,菲娘的性子又较为活泼,让她一嫁进去就当家做主,怕会手忙脚乱,急得哭鼻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鱼跃龙门
  
  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愿意,江氏兄弟是孝子,也不和母亲争,江松便道:“既是如此,便让筝娘嫁过去吧!”
  “什么?”老夫人吃了一惊,忍不住望向大儿子,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区区寒门子,也配迎娶筝娘?”
  江家是新贵,一向被世家所鄙,老夫人嘴上说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家还没前朝五成风光,凭什么这样得意,瞧不起他们这些手握实权,受圣人宠信的勋贵,言行举止却竭力效仿世家做派,对士庶之别十分看重,不肯让人小瞧了去。
  庶女无足轻重,嫁到寒门也无所谓,嫡女却是经常要带出去交际的,江筝更是勋贵年轻一辈中的头一份,将她嫁到寒门,老夫人可丢不起这个脸。
  江松不喜母亲的说法,却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儿子和二弟都很看好他。”便不再说什么。
  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小儿子,见江柏微笑着点了点头,认同兄长的说法,含在嘴里的“许个庶女便是”就咽了下来,略有些不快地说:“嫁就嫁吧!你们兄弟俩都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我一个老婆子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个老夫人之所以尊贵优渥,被小辈、外人还有数不清的仆妇争相奉承,只因她有两个既孝顺又有权的好儿子。儿子们愿意孝敬她,她才是尊崇的老夫人,儿子们若是对她有一丝半点的嫌隙,这些人便会渐渐冷了她。所以啊,儿子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小事上老夫人或许还会驳几件,劝几声,遇着这种两兄弟都同意的大事,她已经为小孙女反驳了一次,断不会为曾孙女反驳第二次。反正她的孙女、曾孙女太多,每一个都卯足了心思奉承讨好她,不差一个江筝。
  这则消息一传出,承恩公府的气氛便有些诡异,大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寒门子弟哪怕再有出息,以承恩公府的权势,也该是嫡子的庶女或者庶子的嫡女争取,怎么也轮不上江筝啊!
  江松有九个儿子,全都娶了亲,年长的几个连孙子都抱上了。虽说庶子及冠就要出府别居,但老夫人喜欢热闹,江松又唯恐庶子们出府之后借着承恩公府的权势为非作歹,有意将他们拘在府中,就近看管。五世同堂的承恩公府,嫡庶都在,人丁众多,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乐于看一向高高在上的嫡长房的笑话却是肯定的。承恩公世子夫人宋氏对着旁人的时候还能绷得住,见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忍不住悲从中来,刚要哭诉一二,江筝便道:“阿娘无需伤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筝儿,你从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没尝过半分贫穷的滋味,怎知道寒门的苦?”宋氏想到自己那些嫁给寒门举子的庶出姐妹们,饶是年少的时候有些不对付,如今想来也觉得心酸,“一个人发达了,一家子都扑上来,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仿佛你坐在金山银山上,一辈子都嚼用不尽。不仅要倒贴嫁妆买房置地,筹办小叔子小姑子的婚事,孝敬长辈,还得为他纳美婢。若不是朝廷有令,三品官才能置媵,身兼多职的职官从宽,日子怕是会更加难熬。”
  宋氏越说越伤心,江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道:“阿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对方既是祖父和叔祖父都说好的人,品性才学又岂会差?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人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他一丈。”
  “可……”宋氏虽知是这个礼,到底意难平,忍不住说,“再好也是寒门出身,要不咱们去求老夫人,让——”即便不拿庶女嫁过去,江家也不止江筝一个嫡女啊!顶多年岁上略小了一两岁,可能娶到他们这等人家的女儿,也不在乎多等一年两年,对吧?
  江筝摇了摇头,劝住母亲:“您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头尚且不乐意,若真为了我,让堂妹们顶上,叔叔婶婶们会怎么想?咱们是长房,理应做出表率,断没有好处自己拿大头,祸事就让别人顶的道理,何况这还算不上祸事呢!”
  宋氏被女儿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娘也只是……”
  “您这样关心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江筝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温言软语,剖析利弊,“您的难处我都知道。公府人口众多,谁的心思都要顾虑,谁的面子都不能轻易疏忽。事已至此,求谁都没用,还不如开开心心地嫁过去,让祖父和叔祖父高看一眼。”
  宋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心有不甘,想争取一番罢了,听见女儿这样说,无奈叹了一声,决定将女儿的嫁妆再加厚几分,除此之外,上头有两重婆婆的她也做不了什么,心中却对老夫人存了芥蒂。
  说是说疼爱曾孙女,实际上呢?与养猫儿狗儿无异!若是老夫人肯为筝儿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
  女眷们的心思,江松江柏两兄弟并不关注,得到老夫人的首肯后,江柏便寻了个机会,请祁润来家中小座,对他提了提这件事。
  江柏此举,也是出于无奈——他摸不清代王对祁润究竟是什么态度,祁润与祁家又势同水火,唯一能做祁润主的范大娘子又早早去做了女观。除了祁润本人,江柏已经找不到别人来问。
  秦琬曾与祁润推心置腹地谈过,她告诉祁润,他的年龄、经历和一身本事,无疑是他最大的财富。所以他不用急着娶亲,只要他真正步入官场,向他提亲的人会如过江之鲫。毕竟他年轻,又是状元,文官,与赵肃的情形大不相同。祁润这段时间也感受过媒人争相上门的盛况,若不是代王府借了得力的几个奴才给他,当真是焦头烂额尚不足以形容。但他是真没想到,承恩公会将嫡长孙女嫁给他,还是江柏保媒。
  这样大的事情,祁润自不可能随便应下,他斟酌片刻,便道:“公爷好意,润不胜感激,只不过——”
  江柏听见“只不过”,还当他忌讳结党才婉拒这门婚事,谁料却听祁润说:“代王殿下对润恩重如山,若非代王和县主厚爱,润断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婚姻之事,润还需向代王殿下请示一番。”
  代王性情如何,江柏是清楚的,故他完全不想代王是在拉拢朝臣,反倒对祁润更加赞赏——代王虽然优柔仁厚了些,眼界却很高,心防也重。祁润在代王府做了几年刀笔吏,婚事就能让代王过问,可见祁润非但品性才学极好,经营的本事也不差。
  寒门出生的读书人往往既自卑又自负,总觉得高门子弟尸位素餐,没几个有真才实学。这种过于偏激的想法,无疑是他们为官途中的一大绊脚石,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态,守住本心,稳住了立场,才能更好地发展。
  人人都知道结党不该,真正遇上事就明白孤掌难鸣的痛苦,若有选择,谁愿意做孤臣?
  秦琬早知祁润出色,却也没想到他这样入江柏的眼,戏谑道:“这样一来,咱们也能算是亲戚了,来,喊我一声婶子!”
  祁润被秦琬这么一打趣,尴尬非常,代王笑呵呵地说:“你莫要再逗阿润,这是喜事啊!”
  “正因为是喜事,才要好生庆贺。”秦琬笑道,“静真仙师是方外之人,若能请动她,添福增寿自不必说。要我说,阿耶还不妨将宅子送给阿润,也算是新婚贺礼了!”
  祁润既入了鸿胪寺,就不好继续住在代王府,范大娘子,即静真仙师虽攒了一些钱,但祁润在代王府住着,隔三差五也时常得打赏一二,手头实在不宽裕。偏偏京中什么都贵,宅子更不消说,即便是赁房,高昂的价格都能让人抱着荷包哭泣不已。
  代王素来不关注这些小事,沈曼却心细如发,更莫要说秦琬对祁润一直十分看重。母女俩早早命人买了多为中级官员居住,环境清幽的永寿坊的一处三进宅子,祁润得官之后,便以贺喜之名,让他“借住”于此,还拨了好些下人给他使唤。
  区区一处宅子,沈曼和秦琬尚不放在眼里,代王更不会当回事。听见女儿这么说,代王连连点头,见祁润想要推拒,他故意拉下脸,佯作不悦:“再拒绝,孤可就要生气了!你也是快成家立业的人,总不能房舍田地都用娘子的吧?别说什么自己能挣,公府嫡女出嫁是什么排场,孤心中有数,十年八年,你挣不来!”
  这话说得不甚中听,拳拳之心却半点不减,祁润感激非常,刚要道谢,代王又说:“光有宅子没奴仆也不像话,孤再送几十个奴才,划几间铺子,买几顷田地给你——”
  秦琬早知父亲不理俗物,闻言便道:“阿耶,奴才和铺子就不必了。”
  “怎么?”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王府做奴才,您将他们送给阿润,他们面上应着,心里会高兴?还不如借给阿润一段时间,训练些新买的奴仆。”秦琬解释道,“铺子也是这个道理,记在阿润名下,未免会背上与民争利的名声,阻碍他的前程。”
  
  第二百二十六章 恭王旧事
  
  代王虽不关心这些小事,对女儿的判断却极是信服,几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听秦琬这么一说,他仔细想了想,心道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刚回京的时候,奴仆们还敢瞧不起秦琬呢!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奴才更是得脸,以祁润如今的身份地位,好些他尚且办不成的琐事,代王府去个管事递张帖子,十有八九*就成了,这些人又怎会甘心离了王府,为祁润驱策?
  想到这一节,代王的兴致也没了一半,整个人都恹恹的:“既是如此,孤给你买几十亩地吧!多了的话,那些御史又得嚷嚷,说孤结党营私了。”
  祁润不胜感激,又得了秦琬的暗示,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代王的心情好了起来,祁润这才告退,去见在代王府一隅修行的生母静真。
  秦琬小半年没回过王府,难得有机会与父亲相处,又察觉到了几分端倪,便问:“阿耶是不是不喜欢御史?”听代王的口气,对御史可是相当的不满意。
  “哼,御史!”代王拉下脸,不悦道,“看似刚正廉洁,还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柿子专捡软的捏!瞧中为父无权无势,奈何不得他们,稍微逮到一点事就要大放阙词。成天关心人家后院,参奏谁谁谁宠妾灭妻的是他们,诬告为父要处置妾室的还是他们!怎么不见他们参老六、老七、老八,专门冲着为父来?”
  怀献太子前车之鉴,代王始终难以忘怀。
  堂堂一国太子,尚被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所欺,踩着怀献太子的名声,塑造自身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形象,如今又遇见了这么一档子事。饶是代王脾性再好,对御史的印象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秦琬见父亲气得厉害,后悔自己说得这么直接,连忙奉了杯茶过来,才道:“御史台人数众多,总有些被蒙了心的家伙,断不可能真正乌烟瘴气。您瞧瞧从前的御史中丞,如今的小张相爷,不是极得圣人青眼么?”
  听秦琬提起张榕,代王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说起来,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张榕与裴家的关系,裴晋一退,裴礼再回洛阳,幸好有张榕在,旭之的官路也会平顺些。”
  “瞧您说的,别人不帮旭之,您岂会不帮?”秦琬嗔道,脸上的笑意却收了起来,神色极为郑重,“阿耶,我这些日子反复琢磨着,总觉得天底下没几个蠢人,至少能进御史台的没有。参您的理由那样拙劣,若不是被人许了好处,谁会这样做?”
  代王唬了一跳,忍不住问:“难不成,我退让到这一步——”
  “您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您宽厚仁德,不与人争,却难保他们用阴暗的心思度量您啊!”秦琬的脸上写满无奈,幽幽叹道,“您仔细想想,旭之一直帮着咱们,他进了官场,小张相爷看着裴家的情分,少不得与咱们亲近些。阿润又联姻承恩公府,说句不好听的,穆淼出的岔子,反倒成全了江柏。张敏张相公退下来后,首相的位置十有八九*是江柏接任的,伯清表哥又做了左金吾卫大将军……”
  “他参我的时候可没这一出。”代王一听,也来了脾气,“老七能串起大半勋贵,老六笼络住了那么多朝臣,老八与武将就差称兄道弟了。老四这些日子倒是安分,平日里上蹿下跳得还少了?我才与几人交好,他们就看不惯——”说到这里,他眉毛一跳,回过味来,“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干得对不对?”
  秦琬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说:“您仔细想想,这事是为什么起的?还不是圣人追封了阿兄和阿弟为郡王么?瞧——”
  她还未说完,代王险些跳了起来:“好啊!这就是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他们都有嫡子,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们还那么小……”早早夭折的两个嫡子,不过是被圣人追封为郡王,就戳着他们的眼了么?
  代王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秦琬刚要给他顺气,代王忽然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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