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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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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羊”头上,我们还要不要活?
在这一点上,秦琬与魏王倒有几分相似,她也极厌勋贵们的贪婪无度。不,应该说,想当皇帝的人,对敢于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得惯的,区别只在于做法不一样罢了。莫要看鲁王现在拉拢勋贵,礼贤下士,在勋贵中赚足了好名声,若他登了基,能不对这些勋贵动手?
想到此处,秦琬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淡淡道:“何止是毫不留情,简直是丧心病狂。”说罢,便将神玉的来历交代了清楚,却未泄露玉迟的身份,只道此事乃是常青吐露的。至于常青为何要背叛,她也给足了合理的解释。
沈淮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见秦琬端坐正厅,虽轻声细语,却有一股凛然威势,心中一突,忽然明白了秦琬的用意。霎时间,心底燃起的小小火苗猛地蹿高,将他紧紧包裹,四肢百骸都燃烧起来。
沈家的人都有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赌性,不过片刻的权衡,沈淮便霍地起身,朝秦琬深深一揖,毅然道:“县主有何吩咐,伯清无所不从。”
“我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秦琬坦然受了沈淮的礼,正色道,“我希望伯清你能想办法,将人安插到韩王府,掌握韩王的行踪。”
诸王为争夺那张椅子花样百出,收买、算计和派出的细作自不会少,他们也知这一点,对王府看管得十分严格。常青曾告诉秦琬,魏王府哪日要进什么人,尤其是陌生脸孔,提早十天半月他就会知晓,命手下细查对方的底细,事后还要派人跟踪至少三月有余。
魏王性子多疑,力求掌控王府,韩王虽有些粗疏,在这等事情上也未必会怠慢。与这件事的难度和风险相比,跟踪纪清露的奴仆什么得都是小意思,以秦琬之见,即便玉迟大笔大笔的钱财撒出去,顶多也就是在内宅安插人;至于常青,魏王应当不会让他知道血影潜伏在韩王府的全部暗线,为不暴露身份,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秦琬要得是双管齐下,既要派人盯着韩王妃,也要留神韩王,前者玉迟能够差人做到,后者却只有沈淮才能办到最好。此事需担着极大的风险,若不向沈淮倾吐一二,别人凭什么为你出生入死?
果不出秦琬所料,沈淮的心,热了。
代王不想争权,这点没错,但他身边的人想啊!魏王登基,再怎么对长兄礼让,仍旧是自己的部署吃肉,顶多让代王的亲属喝汤。代王登基,代王一系才能横着走,沈淮又是最明白代王对妻女言听计从程度的人。一想到代王若是做了皇帝,沈曼就是皇后,秦琬至少能做个摄政公主,沈淮的一颗心就险些从胸腔跳出。
想想穆家因两代皇后受了多少好处,再想想自家处境,沈淮能不心动么?别说什么外戚的名声不好听,那么多抨击的话语,酸话的分量占多少?等捞足了实惠,咱们再赚名声也不迟。那么多子孙,总不至于个个都成器吧?他这样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求个封妻荫子,自己位极人臣,家人也一辈子富贵荣华,安乐无忧么?穆家人横行霸道,无人敢欺,他虽看不过眼,但若能让沈家人这样过活,他岂会不乐意?
对沈淮来说,魏王好坏与否,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们这一系的人需要用“魏王不好,若让魏王登了基,咱们定没有好日子过”的理由来鼓舞自己,仅此而已。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初疑鬼神
从春熙园出来的沈淮被冷风一吹,满腔的热情清醒了大半,他迎着料峭的寒风,打了个激灵。
方才的交谈,他的思绪一个劲地跟着秦琬走,到最后头脑已有些发热。如今却回过神来,既有些后悔,也有些后怕——魏王在圣人的九个儿子中,即便不能算最不占优势的那个,也能排倒数第二,如今呢?
魏王能走到今天,一小半得归于运道,大半则是他本身的谋划算计。这样的人,哪怕性格阴鸷,手段毒辣,想在他手下活着就必须折断了脊梁,匍匐跪倒,可一想到要与他为敌,沈淮岂能不害怕?
沈淮踌躇片刻,仍觉心中纷乱,忍不住去寻了叔爷沈泰,吐露秦琬的用意,谁料话还没说完,沈泰用仅剩的左手抄起拐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懵了的沈淮生生受了两下,这才忙不迭回避,在远一些的地方站定,又急又气地问:“叔爷,您怎么打人啊?”
“你都多大人了,这点事都不懂么?”沈泰气喘吁吁,好容易才撑着拐杖,“人家告诉了你,你就该烂在肚子里,谁让你转个身就问我的?难怪县主捏着这么多事情,连个响声都不发出,必是看中了你这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向你求助。”
沈淮只觉被人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却无从分辨,只得讷讷道:“叔爷,叔爷并不是外人。”
“是不是外人都一样!隔墙有耳,不得不防!”沈泰重重拄着拐杖,见沈淮三十好几的人了,平日在外头也是沉稳有度,进退得宜,在自己面前却低了头,心也软了,“唉,这也不怪你,该怪命!大哥、二哥、三哥、四弟,你的父亲,还有你那七八个叔叔,哪怕只活下来一个,也不会让你无所怙恃,长成这样事事都想周全的性子。”
谯国公治军有方,沈家的奴仆又多是亲卫,或是灾难战乱时救下的,忠心能够保证,即便年长的主子都去了,也能将小主人照顾的妥妥帖帖,那又如何?主仆有别,他们还能教他怎么待人接物,又如何秉正一颗心,好好做人么?即便是谯国公义子的沈泰,为了避嫌,也不敢与沈淮过多地接触。
沈曼年少时,也曾教养了侄儿沈淮一段时日,她见侄儿略有些骄纵,花了狠心将他掰正。若她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寻了个人品方正的还好,夫妻俩循循善诱,不愁教不好沈淮。偏偏沈曼嫁入皇室,沈家也重新被人记起,沈淮小小年纪就要外出走动,平素接触得多为皇室宗亲,顶尖勋贵。无论哪个都不好惹,轻易得罪不得,久而久之,沈淮堪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决断”二字上却总是欠缺了几分。
都说慈不掌兵,沈泰跟着义父南征北战,见惯了生离死别,一颗心早被磨砺得坚硬无比。他冷眼看着沈家唯一幸存的男丁,只觉沈淮人不错,奈何心不够狠。转念一想,又觉得沈家许是杀孽太过,才会落得如此结局,反正沈家已经足够富贵了,沈淮当个太平官也没什么不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却是不得不打醒他的时候了。
常青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回到春熙园,向秦琬回禀。秦琬闻言,不由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说得可真不错。表哥能不惧魏王狠辣,愿意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了。”
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本就不多,放在眼里的更没几个,沈淮虽有些瞻前顾后,却只是历练不够,被沈泰这么一提点,立场也能站稳了,秦琬才能真正放心——谁愿意派人盯着自己信任的人呢?多疑到这种程度,就该是病了。
常青仍旧保留着一些江湖豪侠的意气,听见秦琬派他去跟着沈淮,心里本有些芥蒂,听见秦琬这么说,又颇为羞愧,暗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攸关身家性命的大事,谁敢含糊呢?骨肉至亲反目成仇尚不稀奇,何况表亲?
他尴尬之余,忍不住寻找话题,奈何最近没什么新鲜事,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几条,末了只能悻悻地问:“已经有几个小国来使入驻驿馆的事情,您知道么?”
秦琬听了,非但没激起任何好奇心,反倒若有所思:“算算时间,圣人万寿也就两月有余,各国使臣都已在路上了,好些小国甚至是国王亲至。这样隆重的场面,按理说,高翰和苏彧无论查没查出结果,也得将帽子随意扣在一个份量足够的人身上,早早抹平这件事,及早赶回来才是。”
万寿前夕,贺礼失窃,无疑让喜庆的气氛蒙上浓重的阴影。虽说圣人不喜冤假错案,但真要追究起来,沿途的官员哪个没责任?按照大夏,不,应该说从古到今的作风,没有完全把握查清楚案子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抓个分量足够的替死鬼出来,塑造案件结束,歌舞升平的表象,至于往不往下追查,那又是另一回事。
将罪名栽赃给穆淼,说他自编自导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没人敢这样做。可除了他之外,一时半会又难以找到分量足够的替罪羊,这也是大家都觉得苏彧疯了的原因——查案本就艰难,查得还是这样的案子,又有无形的时间限制。偏偏这还是苏彧第一次办差,一个不好,哪怕他后半生劳心劳力,想要扭转别人的看法也十分艰难。
陈妙若有所思,忍不住说:“听沈大人的意思……”
“他们应是查出了什么。”秦琬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明,“孟怀——旭之说了他没问题,苏彧又这样笃定……”
裴熙的判断加上洛阳裴氏的人力,秦琬自是信服,但苏彧的举动又有些诡异,就好像他知道谁有问题,直接找上门一般。联想起莫鸾的性格,实在不得不让秦琬心生疑虑——莫鸾欺善怕恶,面甜心苦,无利不起早,她坚持嫁给苏锐的时候,苏家落魄至极,她却是皇长子妃的候选人,怎么也凑不到一起。
难不成像莫鸾这样的人,年轻时也为爱疯狂过?那就更说不通了!苏锐若待她不好,过车拆桥,莫鸾蜕变成这样倒也情有可原,但苏锐没一处不妥的地方,莫鸾仍旧是这幅德性,可见是本性了。除非莫鸾早就知道代王会面临如此尴尬的局面,苏锐会飞黄腾达……
秦琬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奈何莫鸾与苏彧母子的举动处处透着诡异,她琢磨着琢磨着,忍不住就带了出来:“难道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奇人?”老天即便真是开眼了,也不该将这份能力赋予莫鸾这种人吧?
她不信这些,常青却有些信,毕竟秦琬读得书太多,知晓许多吉兆都是后人牵强附会,或者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常青生长的地方却极为偏僻,赤脚大夫都少得可怜。乡里乡亲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是硬抗就是找点草药敷了,要么就是找神婆、游方道士来看病,符水喝得比药都多。
孙道长早年行走江湖,干得也是这等坑蒙拐骗的买卖,他还算有些本事的。那些没本事的神婆神棍们成日装神弄鬼,为了蒙骗旁人,满嘴胡言,一会是张家村有个女人断了气却又活了过来,满口大家听不懂的话,原是被恶鬼附身;一会是李家村有个孩童开了天眼,能够预测未来。常青打小就见多了这等伎俩,灌了一耳朵奇闻轶事,哪怕干得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买卖,仍旧有些敬畏鬼神,便道:“兴许真有此事呢?”
“哦?”
常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觉得此事有几分可信,忽地想到玉迟,不知怎地福至心灵,压低声音:“您想想,玉先生家自打得了神玉后,家业越来越兴旺。莫家的老祖宗好歹是跟着圣人一道攻破江南的,若是得了什么奇珍,秘而不宣……”
他这么一说,秦琬也有些将信将疑,斟酌许久,仍是请了玉迟来,想了想又觉不够,仍是将裴熙邀来,方问起此事。
南宫家自得了神玉后,当真是兴旺发达,一发不可收拾,知情的几位主事人都对神玉有种近乎膜拜的依赖,明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仍旧不愿将之交出去。玉迟在这等环境下长大,怎么想得还用说么?他非但对这种事深信不疑,甚至反过来劝秦琬相信这些:“南宫家是十年前灭的,魏王得到神玉之后,怀献太子在朝堂上越发不稳,自寻死路,魏王又一步步到了今天,还不能证明神玉的功效么?”
他知秦琬不会因他只言片语就改变主意,指不定是认为魏王多年经营,一夕奏效,但他又很想说服秦琬接受这一解释,略加思考,便问:“您不信这等事情,是不是因为莫家这些年无甚出息子弟,趋利避害的本事也不够高明?”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本性难掩
玉迟说得不错,秦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手艺人的绝活尚且是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即便莫家真有这等宝贝,也该放在精心修筑的密室里,小心翼翼地供起来,早早构思好万一家族落败,宝物该何去何从,最重要的一条则是——只有一家之主和家族全力培养的继承人知道内情,怎么看,这份责任也轮不到莫鸾担上。
莫家的底细,秦琬也派人去查过——莫鸾的祖父莫枕共有三子,长子即莫鸾的父亲庸庸碌碌,次子、三子却精明强干,领着实职的同时,对爵位也虎视眈眈。莫家长房一心想让嫡长女莫鸾嫁入皇室做王妃,以挽回长房颓势,便派人往穆家送了厚礼。
圣人对皇长子一向是刻意忽视的,可无论如何,代王到底是圣人的第一个儿子,哪怕不受期待,不会喜欢,圣人也不会苛待他,想着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便有意为他挑个无一不好的贤妻。
穆皇后对代王多有冷待,实在不愿见到代王联姻世家,增一强援,与她对着干,穆家人也是同样的心思。兄妹几个合计了一番,都觉得莫家做皇长子的亲家不错,既有老一辈的名望在,勉强拿得出手,这一辈又没出什么人才,家族内部还面和心不合,无法做到齐心协力。
拿定主意后,穆皇后便游说圣人,从圣人登基谈到过往艰难,从过往艰难谈到孩子大了,从孩子大了谈到江南之行,再从江南之行谈到两位跟在圣人身边,战功赫赫,襄助圣人平定了江南的老将。夫妻俩感慨一番世易时移,故人不在,最好优抚一番,以彰皇家仁厚。圣人明白穆皇后的小心思,但他也不打算让长子继位,也就默认了穆皇后的意思。
穆皇后本打算多喊莫鸾和沈曼进宫几次,名为相看,实则走个过场。她也要脸,说是说两家老将的后裔,但沈曼的长辈几乎全部死绝,穆皇后再怎么也不可能将沈曼嫁给代王啊!这不是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戳她的脊梁骨,说她虐待庶子么?
明明是穆、莫两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却被莫鸾自己拆了抬,虽说后来莫家长房三番五次作揖赔不是,口口声声都是小姑娘不懂事,被二房三房的人害了,一个非君不嫁的少女到底没资格做皇长子妃。穆皇后闹了个没脸,将莫家也怨上了,莫家的日子也变得不怎么好。
穆皇后本打算再给代王挑个好的,哪怕是世家也忍了,谁让她之前精挑细选的人出了岔子呢?圣人却想到沈家一门忠义,沈淮年幼,正需贵亲支应门庭,又见沈曼又不卑不亢,气度非常,想到长子是个拎不清也拿不起的,恰好需要个性格略刚强的娘子镇着,命人合过两人的八字,确定是大吉之象后,便给二人赐了婚。
从这点来看,莫家倒没什么令人生疑的地方,倒是莫鸾一个劲拆台……秦琬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裴熙说:“这还不简单?试一试就知道了!”
“啊?”秦琬这次真是一头雾水了,“这还能试?”
裴熙瞟了秦琬一眼,给了一个“你还太年轻”的眼神,淡淡道:“过往种种,咱们就不必深究了,莫鸾不是聪明人,结交的人却恰到好处。无论苏锐还是承恩公府,先前都不怎么显山露水,如今却炙手可热——”也正因为如此,就连他这种敢胡编乱造神仙,亲自动手编纂道家典籍,甚至完善一个教派出来糊弄人的性子,也有些怀疑,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提议了,“莫枕不仅有三个嫡子,还有十余个庶子,加上叔伯兄弟,同姓本宗,林林总总一大拨人。这些人又有姻亲,亲戚再连着亲戚。”
秦琬听他这么一提点,立刻回过味来:“这些人中,总有几个家境贫寒,却很会读书的人。”
大夏的科举三年一度,虽取得举子不多,往往一次只有几十人,顶天也就一百出头,却是无数寒士改变命运的机会。
勋贵们虽有门路,到底有限,莫家也不是顶尖的门阀,说话就更不管用了,但苏家是啊!
裴熙见秦琬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复又露出懒洋洋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从而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择两个家境清贫,又很会读书,面貌举止也不差的年轻人,给他们找点麻烦,想办法安排他们,哦,最好连他们的母亲一起去苏家拜访莫鸾。”
“这两个人嘛,外表看起来应是一样,温文尔雅,举止有度,但……”秦琬眼波流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内里却大不相同,一个恪守君子之道,一个却卯足了劲往上钻营。”
常青听了,不由咋舌,玉迟明白二人的用意,迟疑道:“这……不是很好找吧?”想试莫鸾是否未卜先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对方是看到一个人便知她的前程倒也罢了,若这份能力时灵时不灵,又或者只能预见大事,这两个年轻人就得在未来做出一番成绩,这种人难道很好找?退一万步说,哪怕找到了,他们也未必和莫家有亲啊!
裴熙眉毛动都没动一下,很不客气地说:“谁说从莫家姻亲找了?长安这么多名宿大儒,先把他们的弟子给筛一遍,择那些家境清贫的举子出来,再一一试探,挑立场最坚定,性格最极端的出来。两个不行就四个,四个不行就八个,只要拿住了人,还怕扯不上关系?莫鸾若没办法预测未来,对待他们就该是一个样,若是太过热情,或者避之唯恐不及……哼!”
秦琬知裴熙天不怕地不怕,即便莫鸾真知道未来,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渣,不,应当说连渣滓都不如,压根不会放在眼中。只是……看着裴熙轻描淡写的模样,秦琬便觉头疼。
这位大少爷说得倒轻巧,真要动起手来,不知要费多少心力。
裴熙与秦琬认识这么多年,对方的心意想法不用思考也能猜着七八分,他知秦琬必定在腹诽自己,便将扇子轻轻往她肩膀上一点,似笑非笑:“你也是糊涂了,魏王是什么性子的人?能让他看重的人,品性必是与他所差无几的,就如那易牙、竖刁、开方一般。至于另一种么,便是让他铭记终身的。”说到这里,他将折扇转了转,对着自己的胸口,“譬如我,就定是让他恨不得食肉寝皮,即便死了,也逃不脱刨坟鞭尸,挫骨扬灰结局的心头大恨。”
秦琬见他笑吟吟说出这番话的模样,忍不住皱眉:“敢情你还得意上了?这也是能胡说的?”她本不信这些,如今却有些将信将疑,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见不得裴熙这等满不在乎说身后事,连刨坟鞭尸、错挫骨扬灰都说出来的态度。
她却不知,裴熙的断言精准无比——在莫鸾的前世,裴熙虽不知魏王做下的累累罪行,却从对方的言行中推断出了魏王真正的品行。
他不愿对魏王弯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的拉拢,几番推辞朝廷的征召,成日饮酒作乐,放浪形骸,动辄吟诗作赋,抨击魏王。
裴熙本就是天下闻名的奇才,诗词歌赋占尽天地钟灵毓秀,一笔好字万金难求。士林又一向崇尚清高风骨,不知多少人效仿裴熙,认定他的言行举止方是世家风流。那些讽刺魏王的诗篇妇孺皆知,被一再传唱,怎么禁都禁不住,谁让它们都是裴熙写的呢?
魏王怒不可遏,几番逼迫,却奈何裴熙不得——裴熙言辞如刀,魏王敢对他动手,他就敢把魏王的皮扒三层下来。什么忌惮苏锐啊,想要废太子啊,全无骨肉亲情,不敬生父啊,什么难听说什么,偏偏还都是真的。不管朝臣表面上怎么附和魏王,抨击裴熙,他们心里却都是信了的。这也是后来回纥大军逼近长安,北边又被异族长驱直入的原因之一——将军们也很难做啊!打了胜仗功高盖主,必定讨不了好,打了败仗会被追究,权衡一下利弊,还是别为魏王卖命,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再送上厚礼给天子近臣,腆着脸做戏一番,总比被卸磨杀驴好吧?
上辈子的裴熙可没有秦琬这般能与他真正说得上话的人,他自觉无人理解,心中苦闷,明知五石散的危害,仍旧沉浸其中,又宴饮无度,纵情声色,终是年纪轻轻就去了。魏王见裴熙死了,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立刻授意手下拿出早就罗织好的罪状,一盆又一盆地污水倾倒下来,将裴熙早年好奇,央罗老太爷带他一道出使突厥的举动说成了通敌叛国,又假惺惺地说自己只追究裴熙一个,宽宏地原谅裴家其余人。随即以雷霆之势威逼洛阳裴氏,销毁裴熙的手稿,推倒裴熙的墓碑,命裴熙独子亲手鞭笞裴熙的遗体。一旦听见有人传唱裴熙的诗篇,立刻逮捕入狱,大加株连,甚至允许百姓、官员之间相互告发,竭力抹去“裴熙”存在的痕迹,令人闻裴旭之而色变,也因此被历史铭记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心有点痛,下笔艰涩。虽然知道裴熙就是这种活的时候痛痛快快地活,压根不管身后事的人,但……不过想想,魏王当了皇帝尚且奈何不了他一介白丁,从而留下浓重心理阴影,连文字狱都弄出来了,也就觉得╮(╯_╰)╭不愧是裴熙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纪家旧事
裴熙见秦琬动怒,耸了耸肩,权作投降,话题却硬是没转半分方向:“知晓了魏王的心性、气量,你们还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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