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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当福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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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忽然勒马前驱几步,骤然翻身下马,“请皇上准臣弟先率部分兵力前往边寨。”
我耳中轰地一响,直如打了个响雷一般。再顾不得其他,飞快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阮暨岑穿着月色底海水蓝团纹蛟龙出海袍,腰间系套着暗纹皮革剑鞘佩剑,身上却蕴含着他特有的儒雅之气。他的眸色幽深,静静的凝立在那里。
我心跳陡的一滞,一直以为随军出征的除硕亲王外再不会有第二人选。
边寨……他竟来了……
阮暨岑因私自回京方过禁足之期,此番随军出征不知又是费了多大的力劲。禁不住怀疑自己留书出走的决定是不是太自私,心中有一股滚热汹涌激荡,只觉得一直抵在心头的那束坚冰似乎也要被这样的暖流冲击得即刻化了。
方忠下马劝阻,“边寨已然在前,王爷又何必争在一时?况且将士马匹已是极为疲劳困乏,如此急进并非益选……”
“张贤率领的将士已经在此休军多日,并无此番顾虑,一百兵丁足矣。”阮暨岑执意而道。
玄武帝置身马背之上,至高而下俯视阮暨岑,沉凝半刻,方道:“方忠所言不无道理,六弟不必急于一时。”
日央的阳光照在阮暨岑身上,映在地面之上的是淡漠色的柔美弧度。他怆然一笑,暗哑低声:“臣弟今日前往边寨,只是一绝心中念想,便是明日战死沙场又有何妨,亦今生无憾。”
我几乎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在与玄武帝做交易么?什么一绝心中念想?什么战死沙场?他此次随军,究竟向玄武帝允诺了什么
我怔怔看着,玄武帝极浅淡的一笑,“朕便要看看六弟在战场上有何等威风。”
心中一阵悲凉,一切已成定局,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终究是错了……错了……
阳光那么强烈,灼痛我的头脑,我已然不知道是被觅兰怎样扶着回了家中。天色渐暗,天空竟飘起细密的雨丝。
我无力地扶着墙,喉咙一阵阵发痒,难以抑制的开始咳嗽起来,一声声不绝于耳,似要咳得撕心裂肺一般。
觅兰面色担忧,取过一杯温水给我,我一口气喝下,咳嗽才稍微缓下一些。
萨珂姆回来,飞快掩了房门,谨慎地四下看了半晌,才将怀中藏得隐秘的包袱递给我,慌忙道:“他们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出发了。”
我默默接过包袱,拿起小剪将及腰的头发猛地剪去一半,在髪顶挽一个髻,一语不发的换上普通兵卒的军服。
觅兰眼泪婆娑定定看我,“小姐,你身边如何缺得贴身的人……”一语未尽,已尽哽咽。
我见觅兰如此,心下也是不舍,然而此番前去,凶吉未定,萨珂姆自军中偷出一件军服已极是不易。强忍了片刻心下悲哀,方缓过神气勉强道:“我一人混入军中已非易事,如何还能带你同去。”我停一停,将腕上手镯拨下给她:“这是我出嫁时娘亲给我的,如下交予你替我保管。待明日大军走后,你便与萨珂姆母女离开这里,去找翠儿,她定会安排妥当的。”
觅兰还想说什么,我却不欲再听,也不欲再看,转身出门隐入夜色之中。
一百兵丁列队整齐,阮暨岑一人驱马在前,快步前行。我躲在暮色的阴影里,趁人不察,飞快没入最后一列随军向前。
卷二 第一百三十章不如归去(七)
第一百三十章不如归去(七)
一百兵丁不急不缓向东前行,我咬着牙努力不被落下,时不时隔着雨帘用目光搜寻马背上的身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让我有足够的力气勉强跟上队伍的步伐。
雨下得飘渺,落在我的身上,润湿了脸颊,眼中朦胧,已然分辨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阮暨岑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也透着一种凄凉的无奈何悲伤。
时至半夜,一干兵将才徒步抵达边寨,飞快扎起营帐。
青灰色的大帐子就地扎起,除巡夜把守的兵丁以外,大约十人一个帐子,阮暨岑则有自己单独的军帐。
我被归置在下半夜帐外把守,仅有两个时辰可睡。由着六月天气酷热,便是帐外下着绵绵细雨,帐内却是越发闷热。行军多时,兵卒们已是困乏难耐,纷纷脱去早被雨水打湿的军衣,赤luo着身子倒头便睡。
我面壁朝里背对他们,被雨水湿透的衣裳湿漉漉的裹在身上甚是难受。明明身子疲倦得要命,却睁着眼睛看着灰青色的帐子神智异常的清醒。营帐中闷湿的空气逼得喉咙一阵阵发痒,连忙憋住气压抑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忽然大起来,噼噼啪啪落在营帐上。这才渐渐有了睡意,蜷缩在营帐角落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有人在我脚上踢两下,“喂,到你换岗了。”
浑浑噩噩的坐起身来,却见一个兵卒端着长矛往我身前一撩,不耐烦道:“快去,快去。”我这才猛然惊醒,再无半点睡意,捡起长矛飞快往帐外去。
四周有零散的小兵来回巡逻,穿梭不息。身上的衣裳在帐内原本已经干了大半,雨势磅礴,飞快又将我淋了个通透。我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只拿着长矛随意走到一个营帐旁站住。
我站了一会子,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帐子竟没有翻天覆地的鼾声。我心底惊觉,一颗心似乎快要跳出来,勉强定下神,附耳轻轻贴在营帐之上。
“王爷,自苏塔村到边寨只有三条道路可通往,我们来时所经之路是其中主道,其余两条小道皆是环山小路,甚为难行。前两日末将已经派人去过,并无猎户或是村民居住。福晋现在若是身在边寨,再往东行十里路还有一个村寨,只是距离边境不远,前几日驻疆兵士与拉塔斯军正面交锋两次,波及村寨,大多村民都已经撤离……”张贤徐徐向阮暨岑禀告。
我不知道现在阮暨岑是如何想,然而我却听出了张贤的言外之意——我若身在临境村寨,即使没有在战乱中丧命,但眼下难民纵多,要想寻到也非易事。
营帐中有片刻的安静。过了许久才听阮暨岑沉声问道:“村民皆往何处撤离?”
张贤略略作想,方道:“及北临鲁斯,朝南临蒙番皆有避难村民。”
“传令下去,卯时整军待命。”
张贤应一声“是”,方才躬身往后,掀帘出账。我见他出来,飞快站稳,眼角余光瞟见他表情凝重,怅然叹气。
黯然神伤,我清楚的知道张贤叹气的原由。鲁斯国小力弱,与云泽、蒙番隔河相邻,一直被蒙番视为肥肉,若非历年依附云泽,早已被蒙番压军亡之。然而蒙番虽与云泽立有盟约,却与拉塔斯走得极近,更有意与拉塔斯合兵吞下鲁斯。
如下云泽与拉塔斯交兵在即,阮暨岑率兵趋往蒙番边境,只怕蒙番寻此借口向云泽发兵,确实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若是因此吃了败仗,阮暨岑如何向玄武帝交待?绝不可能只是禁足两月这样简单。
一时终于明白,玄武帝为何会准阮暨岑随军出征。
雨下得极大,气势磅礴,雨点子砸在我脸上,疼得钻心。我讽刺的呵呵轻笑出声,终于……还是躲不开么?
卷二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如归去(八)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如归去(八)
眼泪簌簌里望出去,天际已有一丝破晓,昏暗的天空被霎一道白光划破,正好似我心上的那一道口子。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容我犹豫了,我不能让阮暨岑去冒险,我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支着长矛,我缓缓挪步,双脚沉重似有千斤。见他,仅在咫尺之间。当日离开也不若今时这般心痛,今日一见或许便是诀别,再无婉转余地。
这样近,掀帘便能与他相见。我默默垂头,见他,又能与他说些什么?强抑制心底翻涌的痛楚,左不过是一些刺心无情的话来。只是这一把双刃剑,刺伤他的同时,也会将我自己刺得体无完肤。
我深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帐帘,忽然腰际被什么东西抵住,刺得生生的疼,“你在王爷营帐前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嘶”一声疼得倒抽一口气,回头正欲解释,却有军哨吹响的声音。我心中一慌,亦顾不得腰际锋利的长矛,扭头便要进帐。
“形迹可疑,必是奸细。”腰上被长矛猛然一击,身子抽搐着咝咝地疼。我跄了跄步子,身子陡的失去了支撑力,怆然倒在水坑之中。
发顶挽起的小髻被雨水打湿已经松松掉下几缕,军帽本就只能勉强遮住,如下这一摔更是整个掉了去,头发一时披肩散开。
那兵卒似乎也惊了一跳,怔怔看我一时不知所措。动静引来旁侧巡走的兵卒,乍一见我,便脸色铁青大叫出声:“女人哪里来的女人”
我心中惊恐,闷气得喉头一阵瘙痒,一时无法开口出声,只得不断往后挪动。
“竟然还穿着我军兵服,先将她拿下”不知哪个这样一喊,在我身前的几个小卒便飞快伸手过来抓我。
我本能的双手去挡,然而那小卒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只听得耳边有人惊异的低呼一声:“王爷”
这一声“王爷”唤得虽轻,却仿如一道闪电在我眼前猛然劈过,呼吸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住了。我倏地抬起头来,泼天雨幕中,他的身影在破晓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茕茕,黯淡的容颜在与我相对而视的一刻骤然明亮起来,瞬间照亮了天际。
雨点狠狠砸在地面上,似要砸出一个个的小坑。我勉强睁大眼睛,定定看住他,任由雨点子在脸上拍打。身上疼了,心才不会那么疼……
“芸儿……”他重重的吸一口气,几步向前在我身边,乌黑的眼眸中闪动着难言的心痛。我默不作声地瞅着他,由着他弯腰将我抱起。
“王爷……兵士已整军待命,可还需……前往?”张贤在我身后面向阮暨岑恭声待命。
阮暨岑低头看我一眼,忽然手臂加力,紧紧将我抱在怀中。他并不理会张贤,抱着我自张贤身边走过,最后停在了为他准备的马匹旁侧。小心翼翼将我放上马背,旋即敏捷的翻身上马,牵过马缰,驱马而驰。
马儿得得的跑起来,我窝在他怀里不吭声,隔着单薄黏湿的衣料,静静的感受他独有的气味。马背上风雨强劲,贴着面颊刮过去,似谁的手掌重重掴在脸上,打得两颊热辣辣地痛,便这么一下下要将我打得清醒。
我悲哀的闭着眼睛,头枕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允吸着他的味道,聆听着他心跳……
再没有机会了……今后与他天涯陌路……
这一瞬的记忆,我要永远刻在心上。
卷二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如归去(九)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如归去(九)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疾驰渐渐缓了下来,雨水早已将我们淋了通透,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似乎能为我抵御住世间所有的寒风疾雨,这样的温暖只愿叫人沉溺下去,再不可自拔。
阮暨岑轻轻伸手抚摸住我的脸,圈住我的臂膀猝然加重力道,头顶的呼吸粗重而急促,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不可置信又好似松了一口气,“芸儿,真是你……”
我冷一冷,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开口道:“一别良久,王爷又何必执着。”
阮暨岑的身子微微一晃,笑容冷寂下来,“王爷?”他看着我,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芸儿今日只是为提醒岑不必再执着,再无其他?”
我凄然一笑,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眼底的伤痛,“我临走时留下的书信已经写得很清楚,你我今时已是陌路,也不必再为我多付牵挂。”
“你依然是我的福晋,叫我如何能不做牵挂?”他咬牙,双目紧紧锁住我,声音里逼出一丝嘶哑。
他的眼眸几乎能看穿我所有的掩饰,强装出来的冷散心肠似乎在一瞬间崩溃瓦解。我不自觉的别过头,躲开他令人避无可避的眼神。
“芸儿,我知你心中有我,当**留书出走为我,又岂知我心中苦痛”他痛苦的低语响彻我耳边。我的手被他握住,紧紧按在胸前,他的神色愈加悲戚下去,“这里,在你离开那日便已经被掏空了。”
眼泪潸然落下,我咬住唇痛苦地抽泣。那么多的眼泪,似要将我这几月的想思倾泻而出。
我的心,又何尝还属于自己……
我仰起头,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捧住他的脸,他的神色间尽是焦灰色的苦楚。阮暨岑的手掌有残余的温度,为我拭去的已然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薄薄的茧子轻轻在我面上刮过,似一盆冷水,倏然浇落在我头上,浇得我五脏六腑都激灵灵醒转了过来。
想到他的将来,他的生命里只要有我的存在,玄武帝便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以后的生活将在打压中一直延续下去。即使他现在爱我,那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不能一展抱负,还要受尽屈辱,到那时终归会后悔的。那时再受怨怪,只怕比现在更痛苦百倍。只有让他死心决意,只有让他死心决意……
他的眼神太刺痛我的心,我豁然从他怀抱中抽出,不忍看他惊愕而失望的神色,凄怆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别将我想得太好,你亦该知道,我当日离府也并非全是为你。”
“芸儿,只要你肯跟我走,我愿意舍去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带你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他握住我的手腕,眼里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似重新燃起的跳跃的烛火。
我幽声的叹息被风雨之声遂然淹没,抑制住微微发颤的声音,力图让自己的笑看起来疏离清远:“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呢。皇上能答允么?在他眼里,你可以战死沙场,却不可以让这场战役的结果有丝毫的差池。即使我们能一走了之,那我们的家人呢,也不管不顾了么?留下太后独自一人在宫中,你能做得到吗?”
他的眼眸黯淡下去,“皇上总归不会太决绝的。”
我淡淡的笑,声音里只余下无耐的苦涩:“皇上的心性想来你该比我更清楚。太后果真是病得需在永寿宫清养了么?即使你能做到不顾一切,我却不能丢下家人让他们来承受这灭顶之灾。牺牲他们来成全我们,我们余下的时日还能真正过得幸福吗?我们只会在后悔与痛苦中煎熬一生”我狠一狠心,强迫自己逼出一个骄奢而不屑的笑意:“我们的缘分已然尽了,再强求也是无益。当日留书写得若还不够清楚,那我便当你面再重新说一遍,从今日起,我赵家与你再无交集,你我今后形同陌路,最好……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他嘴唇微一哆嗦,面上血色尽失。他看着我,低低道:“你说这样的话,果真是要来刺我的心么?”
他那样受伤的神情,我难过的几乎要无法呼吸,强抑制喉咙一阵阵难耐的臊痒,缓了许久才哑声道:“这样便刺痛你的心了么?那我呢?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意一颗棋子是否会心痛。如今我也不过是一颗弃卒,对你再无用处,你又何须强留……”
话音刚落,他面上的神色犹如深夜的天色一般凄暗,再看不出昔日的温润光彩,我情知已伤他太深,于是扭过头去,淡淡道:“让我下去。”
“你明知我对你的用心,我在你心里竟是那样不堪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里有怒、有怨、有凉、有惊……最终一起汇成深不可见的幽深。
我吸一口气,勉强抬头与他对视:“王爷对芸儿的用心,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即使现在尚存一丝真心,那最初呢?难道就不是将芸儿当做手中棋子执捏吗还有……淑妃,你与她又存几分真心?”
他身子微微发颤,眼神幽深得只剩下对我绝望的漆黑。几乎要在这样的眼神下窒息,我猛一侧身,跳下马背,脚下忽的虚浮,跌坐在泥水里。
他飞快下马,在手掌接触我的一瞬间,我低声道:“在我恨你之前,让我走吧”
“你不信我?”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绝望瞧住我,悲凉地叹息。
我强撑着起身,双手轻轻抚着小腹,止不住自己的泪意,“信与不信又如何呢?孩子终是没有了。”
他顺着我的眼神,凝视着我平坦的小腹,颓然退步。
“不要再为我向皇上承诺什么……不值得……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凝噎哽住,不敢看他,飞快背过身去大步离开。
他凄凉讽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所有爱我的人……是不是已经不包括你了……”
卷二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如归去(十)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如归去(十)
我脚下微一停顿,不敢回头,只怕所有鼓足的勇气与决绝会在他死心灰意的眼神下全盘崩溃。我不知道是如何才强逼出的声音:“今后……你娶妻……生子……皆……与我无关……”我缓缓挪动脚步,每一步都似有踏在针尖上,锥心的痛楚几乎要令人窒息,眼前景象越发模糊起来。
约莫走了百余步,忽听远远传来疏狂大笑,笑音里透着深重的寒气,生生震得我耳膜刺痛。“岑……定不负芸儿……所盼……”
我紧闭着双眼,任由雨水冲刷尽我的泪痕,麻木的往前走,耳畔是心一片片碎掉的声音,鲜血淋漓……
“嗬”一声低吼,马蹄得得践踏雨水之声在我耳边越来越远。我陡然心惊,猛地回身,茫茫天地之间,那抹让我心神牵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雨中。
我虚脱地颓然跌倒,悲凄的笑自嘴角溢出。仰头望天,初起的朝阳照红了天际一片,似血一般的艳红。
心碎了,为什么还会觉得痛……难以抑制的痛楚让我忍不住颤抖,原来六月间的天日竟也能寒得如此彻底
我不断的深吸着气,想要平复心中的凄楚。“咳咳咳……咳咳咳……”喉头突然的臊痒,引得我一阵剧烈的闷咳,撕心裂肺,几乎耗尽了我所有残存的力气。眼前忽然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疲惫地趴在泥泞的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视线才渐渐清晰。雨势渐小,犹如我心头快要流干的血液。喉咙似有猫儿在抓,又是一阵难耐的闷咳,咳得嗓子沙哑疼痛,咳得嘴里充满了腥甜的气味。我又惊又俱,喉下的撕咳声却无法抑制,猛地一声剧烈的“咳——”,竟生生自嘴里喷出一口鲜红。
那抹触目惊心的血色刺痛着我的双目,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心突突的狂跳,我怔怔不知所措,看着地面上浑浊的泥泞,方才一幕仿若只是幻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视眼朦胧间似乎看见阮暨岑策马向我而来,转瞬便至我跟前。
我看着那身影自马背上飞跃而下,面色焦虑对我道:“福晋……你没事吧?”我心底的紧张逐渐被悲哀取代,心渐渐沉下去。恍然心惊,我在期待什么?这不正是我所想要的结果么?
懵懵懂懂地被张贤挽扶起身,“福晋准备往哪里去?王爷命末将前来护送福晋平安归城……”
前路茫茫,我又该去哪里……
不知从哪里提起的力气,我挣脱张贤的手,勉强应道:“你不必送我,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福晋……”张贤微一愣住,犹豫着。
我知他难处,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王爷若是问起,你告诉他已有人将我接走便是。”我停一停,终是忍不住道:“战场上……别让他受到伤害……”
“末将自当竭尽所能护王爷周全。”张贤肯然应我。
心头巨石落下,我回首鸟瞰远方,情难自制,不觉泪光盈然。
从此……天涯咫尺……各自一方
卷二 第一百三十四章生死(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生死(一)
六月,玄武帝率左右翼前锋营压军边塞,一时军心振奋,挥军直上,一鼓作气攻破拉塔斯塔纳、濛僿两个边城,行军数十里,未受拉塔斯主军抵御。玄武帝恐其有诈,下令驻军停歇,并截断拉塔斯粮草主道,将其孤立。
七月,蒙番以云泽国民擅越疆圉、窃窬攘村、欺我耕田、辱我国威四罪为由,告云泽有违盟约,与之反目,转投拉塔斯。并于第二天发兵两万越河直趋鲁斯,不出五日攻破鲁斯主城,凡过往处,皆被杀掠焚毁殆尽。鲁斯至此亡国。
同时,拉塔斯主军汇合,以人墙之战抵御云泽强攻,奋起反击。蒙番率兵急速向东前行,至后围攻云泽主军。腹背受敌,云泽即使军强粮足,也陷入焦灼苦战,形势岌岌可危。
七月中,一声惊雷似乎炸响在我耳边。一时间风云突变,天地为之色变。苏塔村人心惶惶,村民恐慌万分,五十余户人家乱作一团开始举家迁离。我扶着门框,挑眼凝看远处,心如刀绞,心中所念,皆是前方战况如何。
“小姐,我们也快收拾一下先避开战祸吧。”
我定神回首,见觅兰满面担忧之色,方打起精神,与她一同收拾细软。那日之后,我便折返了苏塔村,这里是离阮暨岑最近的地方,我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有关他的消息。没有想到觅兰竟也未走,只将信物交予萨珂姆母女,嘱咐她们去寻翠儿。
蒙番大军压往在即,忌惮于蒙番对鲁斯国的残暴行径,迫于无奈只得与觅兰暂时离开苏塔村躲避战乱。我心下稍定,并不与村民一起胡乱四窜,开始计算着如何才能避开这场战祸。
回城之路已然被蒙番截断,如下形势可谓四面楚歌,实在避无可避。所幸苏塔村往边塞之间有大山环绕,且道路崎岖,甚为难行。蒙番兵卒即便搜山亦不可能率重兵前往,如此一来方有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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