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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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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瞪他一眼:“臣妾怎么敢?还没做什么呢,沐美人就恨我至此了,真专宠了,六宫嫔妃不一定怎么恨呢。”我抿了抿唇,再次向他道,“陛下去看看沐美人吧……伤得可不轻。臣妾当时是在的,但看大长公主生气也未敢开口求情,也想向她赔个不是。”

我诚恳地望着他,口气轻轻地道出心底一半的想法,他一叹,遂点了头:“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绮灵轩门口,一众宫人行大礼后却挡住了我们。我瞧着那掌事的宦官似是从前跟着苏美人的,也不提,沉声问他:“怎么回事?就算沐美人伤着病着不肯见人,陛下来了也不见吗?”

那宦官却仍半步不动地跪在我们跟前拦着,叩首禀道:“贵姬娘娘误会了,美人娘子未说不想见人,只是身子伤了脾气不好,臣怕惊了陛下才斗胆拦着。”

我听了微沉吟一瞬,方向宏晅一福,浅笑道:“这位中贵人也是好心,不若臣妾先进去看看,与她说一说,如是她心情好,陛下再进去;若她当真心情不好,臣妾与她道了歉便出来,如何?”

他一思忖,却道:“等她伤好了再来吧,免得她心情不好弄得你也不快。”

我坚持地摇头,执意要进去见她:“没事的,到底是臣妾当时自私了没为她求一求,她若真是有气就由着她发脾气去就是了。”

他见劝不住,便不再劝,吩咐怡然和婉然同我一起进去。

宫娥挑了帘子恭请我们进去,沐美人趴在榻上,见我进来登时一凛,怒然喝问:“你来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来给娘子赔个不是。”

“赔不是?”她一声冷笑,“你有心要害死我,赔什么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我笑看着她,踱到她的妆台前,一件件观赏起妆台上的簪钗步摇,口中闲闲地道,“昨儿个娘子你看见了,肃悦大长公主和帝太后那般生气,本宫哪儿敢求情啊?”

“本也没指望你求情!”她冷然质问,“后来呢!你让宦官去禀广盛殿,又刻意拖着时间,不就是为了耗着看我死么!今天假惺惺地来装什么好人!”

“怎么是装好人呢?”我把玩起一支白玉梅花簪子,悠悠哉哉地回着她的话,“林晋跑得一身汗去见陛下,你觉得陛下看了心情会好么?再则,本宫说国事为重,有错么?”我转头向她,凝神一笑,“就算是有心要你的命又如何?难不成你现在还觉得你能凭着陛下的宠爱同我一争么?你看清楚吧,陛下从来就没真拿你当回事,可你在六宫中树的敌,可都一个个地记着你呢。这是肃悦大长公主留了你一命,若不然,今儿个你在天之灵,大抵能看到不少嫔妃拍手称快。”

“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怕陛下知道这些话!”她有些歇斯底里了,我想这样同她说话一定很累,便稳步走近了她,兀自坐在她床前,笑意不减:“知道了又如何?本宫和他相识十几年了,还是他次子的养母。而且……”我贴在她耳畔,缓缓道出后话,然后端详着她面上的愤怒与惊讶,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贱人……你凭什么!”她不肯接受地怒喝着,我微笑着回看着她:“那你刚进宫便春风得意至此、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又凭什么?本宫告诉过你,在后宫有许许多多的人可以要你的性命,你不肯听。”

其实我明知此时再说什么她也是照样听不进去的了,听进去了,也没机会再挽回了。

“知道么?你没机会复宠了,后宫的荣辱兴衰本宫见得多了。你这伤要养好……三个月?半年?陛下早就无所谓你了,又或者,你只要留下一点毛病,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么?”

她的面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变得毫无生气,我含着凄迷的笑意短短一叹:“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就求着自己活得长一点吧,兴许还有当上太妃的那一天。”淡淡睨着她已使不上力的身子,我神色微有一滞,“哦,瞧着不太可能了。那若本宫是你,本宫就会竭尽全力去报这个仇,让害本宫的人过不好,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我说着一抿唇,颌了颌首,“陛下还在外头等着本宫呢,本宫不打扰娘子休息了。”

她眼中有一瞬的光芒:“陛下?”

“是,陛下一起来的,不过没什么心思见你。”我淡看着她扬声一笑,便转身离开。行了两步又顿足道,“哦,美人娘子大约还不知道吧,苏美人刚晋了容华,掌瑜华宫主位。本宫想大概就这一两日里,她会来谢娘子给她腾位子的恩德的。”

绮灵轩正厅,方才在门口挡驾的宦官躬身朝我一揖,垂眸不言。我扫他一眼,缓然道:“行了,去知会苏容华一声吧,要带的话本宫给她带到了。接下来行不行,就看她自己如何做了,本宫不干预。”

“诺,臣代容华娘娘多谢宁贵姬娘娘。”他又一揖,恭送我离开。宏晅在廊下坐着,见我出来,问我:“如何?”

“她是想见陛下的。”我低下头,凄然叹息,“不过又觉得伤成这样不宜面圣,执意要我替她来求陛下,过些日子再来看她。”我微抬了抬眸,轻声而道,“陛下遂了她这份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七点还有一更哟还有一更哟还有一更哟~~~

正文 110

我已太清楚如何把一个已失宠的宫嫔逼上绝境了;每一句话都是有意刺激她;她一定受不了的。而我之所以帮苏容华这个忙,是因为不愿她找芷寒去做。芷寒没有我了解这些;我不想她失手害了自己。

苏容华没有告诉我她具体想做什么;倒也不难猜;左不过就是想再踩沐雨薇一脚。所谓墙倒众人推;没什么不好理解,我也无心去怪她行事太狠;宫里本就忌讳东山再起。

是以瑜华宫出事那晚我连问都懒得问;若不是身居一宫主位漠不关心卫视不懂,我根本懒得走这一遭。

瑜华宫的新主位容华苏燕回被人下了毒,所幸她行事谨慎逃过一劫,试菜的宦官却当场身亡。矛头指向了绮灵轩的沐美人,苏容华请皇后旨意彻查,宫正司雷厉风行之下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了结果。

确实是沐美人。

知悉前因后果的我,无心去细究究竟当真是沐美人绝望之下所为还是苏容华布置好了一切栽赃陷害,因为这一切很快就不重要了。

沐美人很快就会没命了。

我到绮灵轩的时候,从皇后到末等的宫嫔都在正厅坐着。这样的事,按理是该把沐美人带出来问话的,可她身上的伤实在不允许她动了。

“大长公主已经那般告诫过,她不知收敛也就罢了,竟还作出那样的事来。”素来端庄的皇后也显得有些怒不可遏,“苏容华那日不过是说了个想法罢了,便遭如此报复。若让她有个机会,是不是还要找大长公主算账去?”

“皇后娘娘息怒。”琳孝妃在旁劝道,“新进宫的不懂事,不值得娘娘气坏了身子。既然宫正司已经查明了,娘娘下旨便是。”

皇后沉下气来,沉吟着下了旨意:“沐氏雨薇着即赐死。这事,明儿个早上再禀成舒殿,不必这个时候惊扰陛下了。”

宦官领了命,便静默地进了沐美人的卧房。

一切都很安静,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我们不知道沐美人是任命地赴了死还是有求饶喊冤,亦或是一入既往的怒骂……就如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一般,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她死了,没有用太久,没有费太多工夫。一杯鸩酒,结束了她的性命。

屈指数算,她进宫尚不足四个月。这一次的新宫嫔里,数她在这四个月里过得最顺——至少在头三个月里是无人能同她比的。她若是聪明一些、性子再温婉一些,焉知不是下一个长宠不衰的宠妃?

“既然了了事,各位妹妹就回去歇着吧。”宦官出来复命,皇后缓和了颜色向众人道,“苏容华受了惊吓,明早不必来晨省了,好好歇一歇。”

“诺。”苏容华一福,与众人一同告退。

我忽然觉得很可怕。从宠极到命殒,一线之差。可以说她蠢在不自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了不该得罪、得罪不起的人,故而丧了命。可是……我呢?我想我是比她清醒的,却突然拿不准自己是否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得罪了人;又或者,会不会有人像苏容华对沐雨薇那样对我,逼着我动手或是干脆安一个无可辩驳的罪名给我,然后,一杯鸩酒。

其实每一次有宫嫔死后我都会有类似的后怕,但愉妃、瑶妃也好,和贵嫔也罢,甚至是同样风光一时的岳凌夏,她们的死都还有或长或短的一段铺垫,失宠、降位、奋力一搏,然后丧命。

沐雨薇也是有的,只是太快了,都在一个月间……其实还不足一个月,该从她前些日子解了禁足开始算起,那时的她都尚有三分自信,可那么快,她差点被打死,然后又这么快被赐死。

“今晚谁在成舒殿?”回簌渊宫的路上,我忽而停下脚步问道。

林晋一愣,答说:“陛下今晚没召宫嫔。”

只是一瞬的犹豫,我即道:“去成舒殿。”

三更半夜不得召而去成舒殿,这该是我做过的最荒唐的事。于是连怡然见了我也很是一怔:“姐姐?”

“陛下睡了?”我问她,她点点头:“睡了。姐姐有事?”

“嗯……也没什么事,我想见陛下。”我口气平静,她微显一诧,“可是这个时候,若是没事……”

“我自己进去便好,不会有什么事,有事不会牵连旁人。”

“哦……”也许是太一反常态了,怡然的反应有些木,我也不待她再说其他,兀自进了殿。门口的宦官亦都有一瞬的犹豫,到底是有“入成舒殿不必通禀”的口谕在先,终是没人拦我。

寝殿里只留了一个多枝灯照明,这般若在幔帐中便觉不出亮光。我站在榻前犹豫了一番,觉得此时掀开帐子他大约会被亮光惊醒,便走向了那多枝灯,一个一个地吹灭上面的蜡烛,复又回到榻边。

我在帐外静默地安坐了一会儿,觉得心绪仍旧不宁才抬手去揭那帐子,他睡得安稳未有察觉,我就在榻边跪坐着,在黑暗中感受着面前这个人的气息。

这个护了我八年然后强要了我的人,我至今说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大约不会是爱,但也绝不是恨。

他说他要护我一世安宁,我知道很多时候,这话是不可信的;但也有很多时候,我不得不信这句话。因为这是他的天下、他的后宫,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说护我周全便能护我周全,也就只有大燕的帝王。

“陛下……”我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低得细弱蚊蝇,他没有反应,我又轻唤了一声“陛下”,他还是睡着,没有动静。

太正常了,我本也不该这个时候来。他白日里有那么多事要处理,自然很累。

静静一叹,我起身离榻,放下幔帐,想着再点好那多枝灯离开就是了。

“谁?”身后一声问话,带着些许警惕,之后又没了声响,似乎又睡过去了。我便没有作答,继续向灯前走了两步,那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深有不解,“晏然?”

我一愣,转回身应了声“是”。

漆黑中隐隐看见他做起了身,犹有几分睡意地问我:“怎么了?”

“臣妾……”我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来意,迟疑片刻,静默地一福,“臣妾告退。”

“你来。”他的声音清晰了几分,睡意不再又添了笑意,掀开帐子向外一看,“你把灯都熄了?”

“嗯……”我闷闷地承认了,低垂着首走过去,再度在他榻边跪坐下来,“陛下恕罪,臣妾自知不该这时候来。”

他轻声一笑,手指刮在我的鼻梁上:“来都来了,还认什么罪?出什么事了?”

“沐美人死了。”我黯淡地道出几个字,他一怔,“什么?”

“沐美人死了,她给苏容华下了毒,谋害未果便败露,皇后娘娘刚刚赐死了她。”我话语清幽飘渺得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用力一咬下唇,续道,“刚从瑜华宫出来……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

我不住地发起抖来,被他有力地拥进怀中,所有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化作泪水爆发出来:“陛下……每一次出这样的事,臣妾都会怕,臣妾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又或者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沐美人这样快的被赐死、愉妃姐姐当时更是毫无先兆地就遭了暗算,陛下……”

“好了,晏然。”他紧搂着我,用他的镇静给我带来一份心安,“过去了。这些事都与你无关,朕不会让这些发生在你身上。”

“陛下……”我身上的颤抖好像就是止不住了,一阵又一阵侵袭着我,让我逐渐无力,“陛下……臣妾不想去害人,从来都不想去害人……”

“朕知道。”他带着些温和的笑意,“晏然,别怕了。”

“可是臣妾到底还是害了人……”我虚弱地道出这句话,感觉到环着我的双臂微有一颤,我却顾及不了那么多地继续说出了压抑心中的话,“是臣妾逼得沐氏对苏容华下手……就是和陛下一同去瑜华宫看她那天,臣妾对她说了很多话,让她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臣妾知道那些话会把她逼到绝地、会让她忍无可忍甚至逼得她自尽,臣妾还是说了……每一句话都是故意的,因为臣妾不喜欢她,只觉得她但凡在宫里都碍眼得很……”

“晏然你……”他似乎蓦地起了怒意,我不禁一瑟,伏在他怀里噤了声,再不敢动。

我想我犯了无可救药的傻。

他僵硬地搂着我不言不语,让我觉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凝滞住了,只能感觉到他的一呼一吸,那近乎让我绝望的一呼一吸。

“晏然……”他长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陛下……”我惊惶地望着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让我觉得更怕。他再度伸过手来,拥着我躺下,口气虽是不悦但也说不上恼火:“朕不想为这些事怪你。睡吧。”

我微微一滞,心底的忐忑不安无法就此平复。他靠近了我一些,额头与我的额头相一触,近近地带起睡意笑道:“别瞎想了,说不怪你,怕朕秋后算账么?不过你若非不想睡……”他的手探了进来,被我面上发热地按住:“陛下,臣妾……暂时不便……”

“嗯?”他抬了抬眼皮淡看着我,促狭地笑道,“信期还敢来投怀送抱?”

“不是信期……”我低下头,觉得脸上热意愈加明显,喃喃续道,“臣妾……有喜了。”

正文 111

他怔了一怔;蓦地坐起身;语气惊喜不已:“你说真的?”

我颌首,羞怯一哂:“是……”

然后我听到一声短促的屏息声,隔了一会儿,一声似在惊讶中犹未回过神的笑声;有过一回儿;那笑声再一次响起来,变得舒缓而畅快。他躺下来拥着我,语中有分明的喜悦:“多久了?怎么不早说?”

“前天刚知道。”我低着头喃喃道;“沈太医说……还不足两个月吧。”

他吻在我的额头上;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话语中笑意不减:“太好了……晏然,朕盼这个孩子很久了。”

我抬了一抬头:“陛下希望是皇子还是帝姬?”

“都好。”他答得没有半分犹豫,“若是个皇子,等他开蒙,给他找个博学多才的老师……你说还麻烦御史大夫可好?”

赵恒赵伯伯?那是他的老师,太子太傅。我心里一紧,低笑道:“陛下有这份心臣妾可不敢领,让满朝文武觉得这是要立太子了,不一定争成什么样子。”

“嗯……那就……”他认真地思索着,我嗔笑道:“还有几年呢,陛下要找个好老师有的是时间。若是个帝姬呢?”

“若是个帝姬,就把她宠大了。”他深深笑着,“以后找的夫家也必须这么宠着她。当然,她欺负谁都行,不能欺负她母妃……嗯,朕还得想个皇子的名字和帝姬的封号。”

我忍不住“嗤”地一笑:“还有八个多月呢,陛下慢慢想。”

他的手从我的后背滑到小腹上轻轻抚着:“上一次是朕疏忽,这次不会了,这孩子一定会平安生下来。”

我一直觉得上一次是我的疏忽,至于这一次……我低下眉眼,喃喃道:“臣妾会保护好他的。”

他轻一笑:“朕会保护好你们的。”

睡梦中犹能感觉到那一夜他始终拥着我不曾放开,直到寅时他起身上朝。昨夜为沐氏的事折腾了半夜,此时我只觉困倦不已,连眼睛也睁不开。便觉他在榻边坐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想要强睁眼,继而被他的手捂了眼睛,他笑言道:“困就睡吧。”

我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觉得他好像放下了幔帐,然后同宫人吩咐了一句:“别扰了她,去回长秋宫一声。”

我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泛明,坐起身,婉然上前掀起幔帐,两旁的宫娥喜滋滋地一福:“恭喜贵嫔娘娘。”

我轻抚了一抚额头驱散困意,问她们:“什么时辰了?”

婉然回道:“卯时二刻了。”

我神思倏尔一阵清明,忙不迭地起身,婉然欠身笑说:“娘娘别急。皇后娘娘知娘娘昨晚因为沐氏的事颇感劳累,道是安胎要紧,晨省不必去了。”

我抬眼示意旁人退下,沉声叮嘱婉然道:“你让林晋回去叮嘱簌渊宫上下,礼数上半点不可有疏漏,别让旁人觉得我目中无人。”

我不能是下一个沐雨薇。

婉然恭谨地应了声“诺”,又垂眸道:“沈太医奉旨在外候着,姐姐要见么?”

“让他去簌渊宫候着去。”我挑了挑眉,淡然道,“传宫人进来服侍更衣盥洗吧。”

到长秋宫时还是晚了多时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再过上一刻,就差不多要行礼告退了。见我到来,多位嫔妃都微有一诧,我只作不见,行至皇后面前端然见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贵嫔。”皇后微微而笑,抬手示意免礼,“本宫说了免你晨省昏定,你好好安胎就是了,不必拘礼。”

我温婉笑着,欠了一欠身,回道:“谢皇后娘娘,但臣妾不敢违这个规矩。当初愉妃姐姐有孕,也是到了六七个月才免的晨省,臣妾这才不足两个月,没有那么娇贵。”

皇后和颜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但贵嫔你本来身子就弱,若有个不适,及时差人来知会本宫一声,莫要强撑着。”

“诺。”我又一福,“谢皇后娘娘。”

一众嫔妃都来道喜,恭喜我有孕、恭喜我晋位,一时一片热闹。芷寒过来扶住我欲扶我回座,可道喜的没完没了,我含笑应承着,芷寒亦应付一会儿,终是蹙了眉,屈膝一福,声音冷冷地道:“各位娘子要道喜,可否也先让长姐去坐?”

众人一哑,讪笑着请我落座。皇后满意地笑赞着芷寒:“婉仪很会照顾人。你这个长姐就是性子太要强了些,平日里就算病了,规矩上也不肯懈怠。如今她有了身孕,你在簌渊宫替本宫看着她,皇裔平安为重,旁的事都可以缓一缓。”

芷寒扶着我坐好,上前一福:“诺,臣妾谨记。”

我抬眼间正与对面的馨贵嫔视线相处,见她吟吟含笑,也报以一笑。与我结怨的人中,瑶妃已死,剩下的最大仇家便是姜家,自也包括她这个为姜家办事的人。

犹记我刚册封之时,她已是正五品竫姬了,如今时隔三载,我已与她同在贵嫔位。若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我至少要再位晋一例至从三品¨ xuan shū wang¨婕妤,她大约忍不得我如此越过她,这些日子,她便是我头一个要防的人。

“宁贵嫔真是好福气。”馨贵嫔羽睫覆下,和缓而道,“这是妹妹第二回有孕了,头一回因不当心失了孩子,这就又有了一个,看来是老天庇佑,非要让妹妹有个孩子不可。”我听着她似无他意的话,浅笑着等着她想用这番话引出的下文。便见她起身向皇后施了个万福,沉稳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宁贵嫔素来身子弱,如今怀着孕,可身边还有个皇次子。皇次子也尚年幼,平日里玩闹间若有个不当心……皇次子也罢、宁贵嫔腹中之子也罢,都是出不得闪失的,依臣妾看……”

她说着,有一瞬的沉吟,我便在这个当间开了口,徐徐笑道:“馨姐姐体贴,臣妾也是这个意思。臣妾想着,暂将元沂交给芷寒照顾一阵子。芷寒会照顾人,又和臣妾同住一宫,元沂走动起来也方便。”说罢转向皇后,莞尔一颌首,“请皇后娘娘恩准。”

馨贵嫔被我这般突然地打了岔,不免一讶,立刻道:“晏婉仪位份尚低,年纪也轻些,若是照顾不好皇次子……”

“就是怕旁人照顾不好,臣妾才挑了这个同住一宫的。”我微微而笑地直视着她,“芷寒是年轻些,但也还有冯琼章和良美人在,荷才人更是懂些医的,几人合力,馨姐姐还怕照顾不好元沂么?”

我不能让元沂离开簌渊宫,半步也不行。遥想当年愉妃去世之时,就曾一度闹出过皇太后夺子之事。彼时宏晅态度分明,绝不可能让姜家得了这个孩子。然则正因如此才更需小心,若是姜家夺子不成便欲除之,此时我有着身孕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馨贵嫔如此急着从我身边弄走元沂使我更加紧张,我曾向愉妃起誓护好元沂,绝不能让他因为我有了身孕就出半点疏漏,他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重要。

何况……许多事总还是说不得的。

皇后点了头:“既然宁贵嫔是这般想法,就依她的心思。晏婉仪,你切记小心谨慎,如有个什么事,也尽量不要去打扰你姐姐安胎,先去问顺姬。”

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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