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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不成西不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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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鸾紧抿着唇。她性子是你要她往东偏生往西的,可狄隽的确没有骗过她。哪怕说前生的过往,都是有根有据,是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一点也不隐瞒。哪怕他的前辈子做了太多的混账事,他也不替自己开脱。

狄隽的力气很大,卡着她的肩膀硬推着她不停倒退。

帝俊是君王,除了他的父君,从未有人敢大声的质疑辱骂过他。他相当的愤怒。西鸾的问话就好像刀子,明晃晃的一刀一刀扎在了他的身上,他愤怒自己的无法反驳。被惹火的君王从来不知道忍让,他要么挥手找来兵将将对方拖下去斩首,要么就自己步步紧逼,直接掐死她。

狄隽护着西鸾,他面对这位上古之神没有丝毫的惧怕。记忆虽然久远,他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万年以前突然闯入极东之海的男女,凶神恶煞的修罗王,那一场决定帝俊与羲和命运的战斗,都在他的脑中慢慢成型。

原来,早就万年以前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

他转首,遥望着海面,淡然道:“来了!”‘嘭!’的轰声,平静的海面似被投下了巨大的石头,水柱呈冲天之势的炸开。

帝俊回头,那里是他守护了几万年的宫殿,宫殿里面有一位女子,是他最重要的人。您阅读的电子书来至ωωω;ūdtxt;Còm

“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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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万丈,将珊瑚构建成的宫殿照亮地千毫毕现。

沉符仰视着修罗□之时都要忍不住跪拜在这鬼斧神工的神器之下,大声赞叹上古神仙们的技艺。他是修罗王,第一次见到这武器之时,体内的修罗族血液就忍不住澎湃,内心深处有什么呼唤着他。

靠近,再靠近。

修长的手指还没有碰触它之时,一声轻喝打断了他的动作:“所来何人?”

他那狭长的双眸凛了凛,听而不闻地继续向□靠上。羲和面上一沉,一条淡蓝色的水光直接朝着对方的手掌打去。修罗王手臂一卷,那水光化成了实质形的缎带,交缠着,拔河般的对持。

羲和手一抖,整条光晕突地撕裂成千丝万缕,又将对方裹成了粽子。

沉符闷笑:“原来还真的有上古神族看守这等法器。也好,就让我见识见识尔等法力,用神族的血来洗涤神器的灰尘。”身子一抖,居然就挣脱了出来。长臂一伸,五指轻而易举的划开了布置在神器周围的法力,探囊取物一般地抓住了法杖,他哈哈大笑:“果然是修罗族的兵器,再强大的阵法对我等王族构不成任何阻挠。”肩膀一沉,就要将法杖从硕高的珊瑚基座上给抽离出来。

纹风不动。

沉符挑眉,只看到法杖上光华流转,布满了各种梵文法阵,而杖头上的九个圈轮依然按照既定路线悠哉的转动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修罗王而现出丝毫‘亲密’的表示。另一头,羲和凭空一挥,身边隐出六丈多高的蓝白十八横刃长戟来,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面门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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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东击西之计?”帝俊咬牙切齿,“居然还有同伙。”脚下一顿,手指一收,狄隽身不由己地扑向了对方的掌握之中。

帝俊掐着他的脖子,怒吼:“说,你们有什么图谋?”

狄隽尽力踮起双腿,钉在地面上:“我只是来带着西鸾走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帝俊更怒,手下越发使力,就算狄隽已经成了旱魃,也被对方掐得动弹不得,僵硬的脖子被对方捏得越来越紧,这样下去,西鸾迟早会发现问题。他猛地一咬牙,竟然啐出一颗牙齿,打到对方脸面上。下半身再一使力,身子就倒翻着往后飞去。这次,他特意离西鸾远了些,对着帝俊大吼:“你还不去看看海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跟我们耗下去,你迟早会追悔莫及。”

话音刚落,脚底的地面已经裂开一丈开来。他不停的腾挪,落在哪处,那地面就从帝俊的脚下一路延伸的炸开到哪里,好像生生的被雷电给劈开了似的。只消一会儿,海边沙滩已经没了一块完整的地面,沙石飞溅,尘土漫天。

狄隽在一片混乱中拖着西鸾快速奔跑,因为太用力,落在之后的女子完全可以看清楚男子背脊上裂开的皮肉,一节节脊梁骨上盘着的经脉像是藤蔓绕着白蛇,突兀又恐怖。西鸾被他被动的带着,看不到前路也不能回头。每一脚踩在地面之时,脚尖刚能感到僵硬的地面,脚跟之后就已经响起了土地迸裂的声音。

西鸾在呛咳中大喊:“你是不是帝俊的转生?”

“是。”

西鸾奋力跟上前两步:“常羲还是常羲,对不对?”

狄隽的发丝被带得飞扬起来,道巾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不回答,只沉默的想要将她带离危险。旱魃脚力惊人,身后的帝俊却是神仙,锲而不舍的跟在其后,丝毫没有远离。所过之处,不单身后没有一片土地,连身前的礁石也都纷纷裂开下坠,硬生生的从他们的脚底横着分离出一眼望不到底的峡谷来。礁石形成的峡谷壁边,早就成了石头的贝壳蚌壳珊瑚细碎地坠落,隔了很久都听不到底部的回响。

狄隽根本停不下来,可这么远的距离,他也带着西鸾跃不过去。他想要挣脱西鸾掏出胸口放着的符咒,可速度太快,两人手指扣得太紧,居然挣脱不来。居然就这么带着她跌落峡谷。

西鸾的体温还带着海水的潮气,从上而下的俯视着对方。耳边的风声很大,同他们一起坠落的还有说不清的蝎子毒蛇。狄隽绝望的神情那么深刻,重复的印在她的眼眸中,睁眼闭眼都是一种表情。

她稍一用力,整个人贴到了对方面前:“你的千年修为呢?为什么不使出来?”

狄隽动了动本就僵硬的手指,轻声道:“被修罗王沉符给毁了。”

西鸾一手卡在他的腰间:“那这一身伤势也是修罗王给的?你一个道士,不知道打不过就跑么?没了修为还跑到幻境中来作甚?常羲在你身边,让她用神力将我召唤出去就是了。”

狄隽沉默,低头望着乌黑的脚底深渊:“你能使出几成法力?用姻缘线做媒介,让灵宝天尊将你带出去。”又左右张望,发现峭壁居然在慢慢地合拢,就好像活动的墙壁,因为机关而开启,现在它们又要合并起来,将夹在其中的两人压成肉饼。他急得大喊:“若是没有法力,就拿我身上的符咒火化了它,你自然就能回去了。快点!”

焦急的神色没有掺假,法力枯竭也是真的,对西鸾的关心自然也是情深意切。西鸾淡淡地望着,看着他焦急暴躁懊恼悔恨一一闪过,两边的礁石壁越靠越近,头顶掉下来的蝎子小虫落在头顶肩膀裙摆上,周围的空间都被扭成了最黑暗的一块,要将他们吞没。

狄隽大喊:“西鸾,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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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海水成了有自我意识一般,汹涌地朝着沉符铺了过去。时而是旋窝,时而是丝缎,时而是针尖,时而又是没有星星的夜空,兜头兜脑的笼罩着男子。势要将这位入侵者绞成麻花、竹排、漏斗和看不到手脚的肉球。

羲和是这极东之海的主人,她的海之杖能够将所有的海水化成无形的武器。既能破涛汹涌的卷走人的躯体,也能飞丝如雨地将对方撕成碎片。

这是她的地界,所有的一切都能够为她所用,哪怕只是一个小贝壳,一粒沙砾,都在她的手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沉符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他面对过的敌人都是有着实体的妖魔野兽。他的美貌只能迷惑以貌取人的女子;他的风姿只能降服胆小怕事的弱者;他的武力在不成形的海水面前毫无杀伤力。他只能任由这看起来温柔沉静的水流汇成最细小的针,扎入他的肌肤,血管,骨骼中。那咸涩的,冷冽的,毫无感情的物体冲击着他的耳膜,搅拌着他的内脏,与他的血液搏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被杀者有着莫上的尊严。他不喊叫,只挣扎。他浑身围绕着的法力在奋起反抗,与海水相濡成了胶布。

他的一只手臂依然抓在修罗□,残酷的缠斗之中都没法将他脱离那神器半步。最终,身子最纤细部分的十指纷纷被海水给扯断,血水混着海水喷洒在法杖之上,半截手指残留的勾着杖身,血水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如同刚刚挖掘的涌泉。血汇集成流,顺着那被激发的阵法蜿蜒而上,金色的光晕被染成了红色。一阵暴涨的光芒,将沉符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羲和大惊。

这上古神器是特意为了修罗族而铸造,经历了上古神战之后,法器几度易主,上面布下的阵法亦是层层叠加,早就脱离了铸造者的掌控范围之内。羲和本无意尝试神器的杀伤力,不过偶尔闲暇曾经研究过法杖上面的阵法,虽然很多能够破解,可到底缺少最主要的启用法门。那就是修罗王族的血液。

适才此人想要拔出神器之时,羲和并没有多少担心。因为她所知晓的这一届修罗王族,因为上一次的六界大战已经沉睡了几万年。修罗界暂时都在幼王的统领之下,无瑕来此处拿取武器。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来的修罗族人体内居然流着王族的血液,是福是祸已经无从知晓。

凭着对方方才的话语和这一番作为看来,此人并非善类。

她负责守护神器,自然必须全力以赴。本只是单纯绞杀沉符的海水上浮着的神力又增进了几成,变本加厉的攻击着对方的肉体。

修罗□已经被唤醒,阵法已经启动,正柔和的包围着沉符,修缮着他的众多伤口。遇到外力,即护主般的直接抵抗。一金一蓝的两股神力在整个宫殿中交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没了多久,由着几百万年累积而成的珊瑚礁石被这莫大的神力给冲击,开始还勉力维持着宫殿的模样,等到两股神力越来越凶猛,严密的礁石缝隙承受不住的逐渐阔大,轰地一声,整个被击打地朝着上方冲去,似被开了闸地酒坛子,将宫殿的屋顶远远的炸开了。

被神力支撑的海水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灌注在两人身上,不多时,他们已经飘荡在了海底之中,借着自身的神力形成的保护法罩而呼吸着。

一切恢复平静之时,沉符浑身上下已经多了金灿灿的铠甲,手持修罗□,目光咄咄地蔑视着对面的女子。羲和身形一顿,本在海底的众多鱼群突然围绕在了身边,大大小小各种色泽,等到主人一个招呼,全部长大了利齿,有序的向沉符给咬了过去。

羲和的对面,那金色光晕被鱼群给叠加成了海鲜肉盾,光芒越来越弱,海水中隐隐漂浮出血腥气。她挥着法杖的手一动不动,直到那鱼群撕咬地没了缝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人肉。再一散开,那一团鱼群中,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副盔甲,在黝暗的海水里冒出一两个泡泡。

心口一冷,羲和只觉得有什么渗入体内,炙烤着她的血脉。热,尖锐,扭曲。

她瞪大了眼眸,看着本应该被生猛鱼群吞没的沉符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臂缓慢的抽出。羲和蹙眉,感觉那热度随着对方的动作也移开了。

心,还在跳动;它在陌生男子的手中一鼓一紧,咕咚,咕咚。

羲和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声,原来这么的沉静、安稳、不急不躁,一如它的主人。

她的身躯飘飘荡荡在这海底之中,鱼虾水母一个个游动到了她的身边,发出呜呜地声音。声音很小,可海底的生物何其多,一声一声,穿透过海草的尖端,灌入珊瑚们的触角巢穴中,覆盖在游动的海底沙漠上,远去。

羲和眼底最后一抹光落在了海的天空,淡蓝青碧蓝灰靛青到藏蓝,一层层荡漾开。白炽的艳阳穿透那水面,放射状的铺散开,像是很遥远的岁月中,某个人凝视着她的眼眸。在那最刺眼的部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水流,飞溅而下地往她划来,一只手遥遥的伸长再伸长,男人目中的倒影破碎成了一片片,好想海面的波光。

她想要伸出手去,可没有力气,只能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大喊大叫着什么,话声都被水泡带走,一个字也没有飘到她的耳中。

她轻轻叹口气,眼皮沉重。

“不——”

情深情浅终回

帝俊不知道自己发挥出了多大的神力。

他只知晓,海底在轰鸣,海水在狂啸,海里的生物都成了他手中的刀和剑。一簇簇尖锐的珊瑚从平整的沙砾中如雨后春笋般的钻了出来,拔高再拔高,那穿着黄金铠甲的修罗王窜到哪里,那些珊瑚化成的尖锥就从哪里突突地冒出来。快、狠、准,逼得对方躲闪不停,狼狈不堪。

这还不够。

整个海面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用着最温柔的姿势拥抱着羲和的身子缩在了边角,另一半飞涌着,喷洒着,溅泼着,毫不停歇地砸在腾空的修罗王身上。海底的生物们成了最疯狂的将士,竖着自己尖尖的鼻子,挥舞着自己带电的鲫,露出锋利的牙齿,前仆后继地咬向海的仇人。

它们要戳碎他,电麻他,撕开他,将他拆吃入腹。

帝俊成了它们的头,无所顾忌地,一波波的神力与修罗□的神力对抗。东方大地的父君操纵着土地沙砾尘埃,无孔不入的将神器幻化出的修罗夜叉们凝结成一座座雕像,狠狠地杂碎在海底,再用无数的珊瑚尸体掩盖住它们。帝俊的长矛是天界中最坚固的神器,与修罗□在海水中拼杀,每一次碰撞都神力四溅,刺伤刺死了不少的鱼虾龟蟹。他不在意,海底愤怒的族群们也不在意。帝俊双目赤红,森牙洌齿,长矛没刺出一次,加注其上的神力就多出一分,每一次对抗都能够掀起破天浪涛。

他的喉咙在嘶吼,他的内心在狂叫,他的身躯痛不可抑。他只会不停地杀,杀,杀!

将那黄金的□给粉碎,将对方黄金的铠甲给扎出无数的破洞,将对方身体的每一块肌肤,每一片骨骼,每一根筋脉都分离拆卸。肉都给鲸鱼们吞吃了,骨骼都给沙砾们磨蹭了粉末,筋脉都被海龟海蟹海虾们拉长再拉长,直到它们断成了无数条。修罗族的血液被海水冲淡,被珊瑚触角们吸纳,还海葵们呼出的气息给掩盖。

这片海域,再也没有了修罗王,没有了修罗□,也没有了……它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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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灰了下来,看不到云,看不到闪电,只能听到沉闷的擂鼓之声,压抑的敲打着,回荡在偶尔翻卷的大海上。

成群的海鸥在上空飞翔,哀哀地叫唤着,与海涛声此起彼伏。

海面不再平静,层峦叠嶂地冒出众多漆黑的脊背,硕大的鱼尾在里面翻腾,海龟成列队地爬上了沙滩,海蟹们垂着钳子。在这无边无际的海中央,逐渐浮起一座小小的殿基,男人怀抱着女子的躯体沉默着。

西鸾几次想要上前,最终还是顿住了。

浓浓的悲哀从帝俊身上倾泻出来,感染着身边唯一的两个人。

西鸾没有泪。她的手被狄隽死死地扣着,腰背挺得很直,神色平静。

雨,总算下了下来。

将两对人中间断断续续的添加了珠帘。落在头顶沉甸甸的,滑到眼角又觉得冰凉,嘴角很涩,脖子中的热气被它们一浇,激起无数的鸡皮疙瘩。西鸾觉得冷,卡在狄隽手掌里面的手指更加冷,他动了动,将她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唇边。

嘴唇泛着紫,低垂的眼眸看不清神色,面孔僵硬着,雨水冲刷的时候就像是打在锐利的刀背上,可以结成冰晶。

雨一直在下。

从这简陋的茅舍之中望去,可以看到黝沉沉的海。雨水将茅屋的屋檐底下积压出了一条水沟,再汇入了泥土之中。海面上的鱼群逐渐少了,原本是一望无际的脊梁,最后就只剩下海豚们偶尔跃出水面的身影。

帝俊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很多天没有动过了。

“他应该是爱着羲和的吧?”西鸾偶尔会问。

狄隽躺在了床上,他的肌肤已经成了乌紫,浑身僵硬,只有那一双眼眸,在看不到亮光的屋子里闪着绿光。

“帝俊一直都爱着羲和。”他说,一边费力的坐了起来,靠在木头墙壁上,腿只能伸直着:“很多时候,君王都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要领土多些还是要亲眷多些。他自小受的教育就是成为东方最大的王者。他必须四处征战,将周边所有的部落都归到麾下。想要安居乐业,首先就必须统一部落,大家都成为一家人,就不会再互相伤害。羲和知道帝俊的难,她愿意守着他的故土,等着他哪一日回家有个温软的怀抱可以栖息。”

“常羲,是西荒部落的女子。最开始,帝俊并不知晓对方是很多年以前跟在羲和身后的小女娃。东西部落需要安定,联姻是最快捷又最常用的方法。陆地上的这些王族,有着上天的眷顾,成了神。悠悠岁月中,记忆早就逐渐淡忘。对方不说,外人又哪里记得那些。等到发现之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兜兜转转却是绕了莫大的圈子。”

“族中众人笑说这是亲上加亲。帝俊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就悄然改变了。羲和经历了什么从来都不说,常羲又是以她为榜样,什么都学着她的,有时举手投足之间,人们都浑然将她们当作了一人。帝俊又经常征战,羲和替他固守着后方,常羲就随身配侍,上战场与尸体为伴。久而久之,军队只记得常羲的勇敢,忽视了羲和的默默付出。无数次的出征,无数次的生死与共,就连帝俊偶尔都能将常羲看成了羲和。战事停歇之后,欢欣热闹的筵席上,人们逐渐的将常羲越看越重要,羲和反而成了后来者。”

“可她从不说,走在族群中之时,被人错认也不反驳。到了最后,就连伺候她的侍女都能将她认错。帝俊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人陪伴,两姐妹同住的屋子从开始的两人到一人,到最后的空荡荡。帝俊再次出征,部落中已经没了羲和的身影。”

“她是掌管日历的神,没了她,整个东方雨雪不停,水涝成灾。粮食的短缺造成了战场的失败,怒气冲冲的帝俊班师回朝之时,族群内部已经分离崩塌,各自为王。很多年以前两人携手盖将的房屋,一起种的树,一起守护的家园,全都成了灰,了无踪迹。她走了!”

“没了她的部落,已经不复原来的安宁祥和;没了她的土地,连阳光都被带走了;没了她的家,成了一培焦土。等待着父君的亲子指责他的轻视;早就远离的亲儿漠视他的自责;就连不归她所出的女儿,也坦言不做羲和那般的女子,太苦太累太无私,儿子不解父君不问族人不闻,何苦来哉。一方土地敞言‘原该如此’!却是他给的‘原’,造就了如今的‘因’。”

“帝俊开始愤怒、焦躁不安。他独自一人重新建造了他们的家园,努力将部落重新统一,努力对他们的孩子好。他在等,等她回头,等她回家,一直……他自己都不知晓到底等了多少年。沧海桑田中,他等不下去了,开始漫天漫地地寻找,游走六界每一个角落。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可,她早已不是原来的羲和。两个人的距离一个在海底一个在岸边,心的距离却比东海到西海的距离都要遥远。”

西鸾眼力极好,躲在礁石洞穴中的时候,可以遥望到海风吹拂着羲和的白色裙摆。那样端庄贤秀的女子,也有烈性的一面。既然所有人都抛下了她,她也就抛下了所有人。多么的决绝,又多么的冷酷。

放手的那一刻,羲和才真正的成为上古之神;而如今的她,是对过往岁月的终结,彻底的了断,永不回头了。

狄隽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带你去看最后的真相。”

风依然很大,到了这座殿基上,西鸾才发现为何周围没了鱼群,因为海底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旋涡。沉在海底,望下去的时候像是碗大的窟窿,深不可测黝暗恐怖。

羲和的脸颊如刚刚死去那般,眉目如画,紧抿的唇瓣成了直线,刚毅冷漠。长长的发丝沿着肩膀一直垂落到了海面,飘成了黑缎,衬托得白裙越白,黑发越黑。这么的平静,连守候的人都感觉不到她已经逝去,没有悲伤也没有嚎哭。只有静静的时光从她的发间,耳瓣,额心荡过。

“羲和乃海的主人,她的身体只能溶于海中。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就算你是大地的君王,也无法让她重新醒来。”

帝俊的眼珠一下一下的移动着,看了这么久,他连她的睫毛都一根根数得清楚。可靠得再近,也知晓,羲和不会醒来了。他将乱飞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指腹摩擦着她的唇瓣,再将自己的轻轻贴了上去。热与冷的交叠,多情与无情的碰触,活着与逝去的分界线,都那么的分明。

帝俊的指尖轻轻抖动起来,抚摸着她的额头,眉根,眼角,鼻翼,下颌,最后浮在颈脖边。

没有跳动。

他几乎是惊吓般的抽回了手臂,麻木地平视着周围。视野太广,灰色的天空蒙着一层雾,熏染了他的眼底。他嗫嚅着嘴唇,开合几次,都唤不出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只能抱着她,抱紧了她,恨不得将她镶嵌到自己的怀抱中,融入骨血,不再分开。

“对不起……”他轻轻的说,吻着她的鬓角。两人脸颊相贴,也不知是雨突地大了,还是男子发上残留的海水,蜿蜒的顺着他的眼角流到她的颧骨,润湿了肌肤。

他一声声的道歉,低沉的,轻柔的,嘶哑的,像是从内心深处吐露的话语。

可惜,怀中的人早已听不到了。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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