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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完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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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召了平夫人去质问其假孕,又暗示其若是从实交代,则可以设法圆过此事,谁知那平夫人非但不领情,反而反唇相讥,一时闹开了来,等到晋王回府都尚未止歇。那位皇子亲王亲王也不知道是在外头遭了什么烦心事,哪耐烦听妻妾分辩,直接拿帖子去太医院请了院使和院判来,结果请脉之后的结果让他为之大怒——晋王妃和平夫人两人全都没有怀孕!
寥寥数笔,尽管写信者也并非亲见,但她这个看信的人却依稀能看到那会儿针锋相对之后却又相对而惊的一幕。末了韩国公只是笔调淡然地说让岳母大人不必担忧,可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棘手。晋王府这一嫡一庶先后怀孕惊动了宫中,一时间赏赐无数,如今陡然戳穿,太医院院使和院判有多大的胆子敢把这事情瞒着帝后?还有,晋王妃虽说骨子里就是只想着自己的人,但毕竟当了多年王妃,并不愚蠢,怎会连怀孕这种事也敢造假,莫非是被人算计?
怪不得郑妈妈让那丫头先把这封信拿给她瞧瞧,今日白天的欢喜早就被陈瑛搅得一团糟,如今陡然之间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真让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一头气死都有可能!可即便是如此,她又能瞒得了多久?不论是晋王妃自己愚蠢还是被人算计,这事情一准都是要闹大的,到了那时候,方才是真正要命的关头!
尽管如今的天气尚未到完全转暖的时候,但再次站起身的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捏着信笺的那只手湿漉漉的,心里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可她想得脑袋隐隐作痛,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脚下步子又急又快,几次三番拿起那信笺来反反复复地看。
偕了那丫头出去的绿萼久久没有回来,里间的朱氏也一直睡得沉沉的,而陈澜的额头上却渐渐隐现细密的汗珠。良久,她骤然停住了步子,目光看向了大门口那厚厚的帘子。
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晋王妃和平夫人只怕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地位,可原本是储君最大热门的晋王也会立刻名声扫地。如果说先头长街刺杀那场闹剧不是陈瑛在后头推波助澜,便是另有谋算,那么如今这勾当……太过阴损,况且事涉天家,一个不好便要触怒天子,只怕不是她那位三叔敢染指的,这事情背后还另有文章。
就在这时候,内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随即就是朱氏低低的问话:“玉芍,眼下什么时辰?郑家的可回来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十五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上)
第一百十五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上)
尽管从前觉得银心殿太大,总透着一股冰冷的味道,但自从太医请脉诊出了喜讯之后,晋王妃仍是搬进了银心殿西暖阁安胎。宫中流水一般的赏赐,诰命们成群结队的贺喜,再加上身边丫头妈妈们的奉承恭贺,让嫁入王府数年以来一直小心维持的她喜不自胜。可现如今,她再没有了这些天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惊惧和绝望。
“我真没有买通那个越御医,真没有!这么大的事情,我有几个胆子,敢蒙骗了父皇和母后?一定是谁串通了那个狗东西陷害我,他当初分明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脉象如走珠,决计是喜脉,就是那个请来瞧象的稳婆都说我这一胎是麟儿。一定是刚刚武院使瞧错了,娘,您求求殿下,再去拿帖子请个好御医来瞧瞧,我这几天常常恶心呕吐,怎会有假……”
见女儿说着说着,渐渐语无伦次,韩国公夫人陈氏只觉得心痛如绞,忍不住一把将晋王妃揽在怀里。可是,心痛归心痛,她想起之前出来时丈夫那铁青的脸色,情知这次的事情绝非易与,只得狠狠心又松开了手,轻轻将晋王妃推开一些,这才双手使劲按着她的肩膀。
“惠蘅!殿下这回请来的不是寻常御医,是太医院院使和院判,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在这种事情上作假?别说是他们,就是之前的那个越御医,王府护卫也已经去抓了。如今你先冷静冷静,要是让殿下看到你这副样子,他说不定越发不信你的话!不管怎么说,这回也不单单是你一个,还有那个平夫人……”
宜兴郡主冷眼旁观这对母女,听到陈氏的话越说越不对头,忍了又忍的她终于看不下去了,索性重重咳嗽了一声。见陈氏的话头一下子顿住了,而晋王妃则是抬起头来,那眼神中尽是晦暗之色,她这才走上前去,在床前的另一个锦墩上缓缓坐了下来。
“王妃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平夫人假孕的?这事情我之前来探望的时候,怎么不曾听说过?”
此话一出,陈氏顿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而晋王妃则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好一阵子才讷讷说道:“是平夫人那边的一个丫头告的密。她说平夫人月信前几天才刚刚来过,只是秘而不宣,一应事宜都是几个心腹经手,她是因为原本负责清洗贴身小衣,这几天突然被罢了差事,特意去问还被上头的大丫头骂了,一时间不服气,好容易才打探到了这个。我那会儿生怕有假,还特意从别的地方打探,这才确定了此事。我原想着殿下盼着有孩子,宫中母后和淑妃娘娘都有赏赐,万一闹大了不好,所以……”
“所以,等到那个越御医诊出了你的喜脉,你就心定了,想着把平夫人这一头的事情解决?”宜兴郡主突然打断了晋王妃的话,见她艰难地点了点头,不禁面色一凝说道,“你知道平夫人假孕的消息,却好些天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揭出来,这其中的私心虽不可取,却也没什么。如今的关键是那个越御医,要是拿着了他还好,要是拿不着,事情就糟了。”
“怎会拿不着?王府护卫已经去了,要是拿不着还有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两县和五城兵马司!”陈氏眉头一挑,恨恨地骂道,“就是上天入地,他也跑不了!”
“人跑了倒是兴许能抓着,人要是死了,那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宜兴郡主冷淡的一句话让室内温度陡然之间下降到了冰点,床上面色悲戚的晋王妃陡然之间怔住了,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摇摇晃晃几乎坠倒。而陈氏则根本顾不上去扶她,几乎是倏忽间就一把抓住了宜兴郡主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要真是那样……那该怎么办?”
“消息是捂不住了,此事一出,不但是王妃和平夫人担责受过的问题,就连晋王殿下,只怕也不会好过。府中事务虽说是内务,但内务都料理不干净,更何况国家大事?”
见陈氏和晋王妃母女俩先是恍然大悟,随即如遭雷击一般僵在那儿,宜兴郡主暗自叹气的同时,亦是在心中将那些有嫌疑的人一个个罗列了起来,但待到最后仍是不能十分确定。可她却能够确定一条,哪怕今次的事情能够平安过去,晋王妃今后的日子只怕都难过得很。
王府前院致远斋。
晋王是出了名的爱好诗词歌赋,因而王府中便设了内外书房。内书房设在银心殿旁边的一个小跨院中,而外书房致远斋则是单独占了前院的一整个院子。左右厢房全都是存放各种珍贵典籍和字画的地方,正房三间则是明间和东屋用作起居会客,而西屋则是读书写字。
然而,往日最是清净的致远斋这一天却是满院子王府护卫,正房檐下则是更站着一溜六个身形更魁梧的彪形大汉,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满脸的肃杀。
至于东屋里,晋王和韩国公张铭相对而坐,翁婿两人的脸色都是阴霾重重。韩国公张铭虽然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可素来不自恃身份,在勋贵武官中人缘很好,再加上毕竟还有宜兴郡主这么一位弟妹,晋王对这一门岳家自然很满意。可现如今,他心里却憋着满腹火气,平日的温文和煦样儿也早就不见了。
良久,见张铭不做声,晋王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韩国公,你说此事能否瞒住父皇?”
“绝无可能。”张铭见晋王目光转寒,却是不闪不避地直视了过去,“殿下此次下帖子叫来的是院使院判,须知他们既能得皇上信任,掌着整个太医院,自然是御前得用的人,又怎会瞒着皇上?就算殿下用手段使得他们不敢说出去,别人既然敢设计,那么自然有的是办法把消息通过其他法子散布出去,到时殿下反落得欺君二字。”
此时此刻,晋王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拳擂在圈椅的扶手上:“韩国公,本王不妨和你说实话,刚刚听到那消息的时候,本王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个如此,两个也是如此,你让本王以后怎么出现在人前!不管是谁设计的,眼下这消息瞒不住,你让本王怎么办?须知若是宫中怪罪,平夫人死不足惜,那不贤二字罪名压下来,王妃又该如何?”
偌大的地方如今只有张铭和晋王两人,除了檐下那六名亲卫,张铭知道不会再有任何人可能听到这番交谈。可是,看着满脸戾气的晋王,看着他神经质地咬牙切齿,他衣袍下的双腿微微颤动,看着他藏在袖子中的双手不自觉地动着,他心里一面飞速思量着,一面暗自叹息当初就应该抢在妻子之前将那桩婚事定下来,也不会有如今的殚精竭虑却依旧难以两全。
“如今之计,不论怎么掩饰都是徒劳,殿下还请实话实说,将今日一应情形具折详细禀明皇上,臣也会一并上请罪的折子,自请教女不严之罪。只不过,若是那越御医能够带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
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殿下,卫指挥回来了。”
精神一振的晋王忙提高声音吩咐道:“让他进来!”
可是,等到那个敦实的中年军官进了屋子,晋王和张铭就同时感到心里咯噔一下。王府护卫指挥卫华向来是沉稳人,可眼下这么一个人竟然脸露惊慌,足可见事情的糟糕程度。果然,晋王尚未开口,卫华就突然单膝跪倒在地,头也深深低了下去。
“殿下,卑职无能……那个狗东西投缳了!”
“你说什么!”晋王一下子离座而起,才要伸脚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人一把抱住了自己,见是韩国公张铭,他这才陡然惊觉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卫华,他好一阵子才厉声问道,“别磨磨蹭蹭的,把在那里的情形全都说出来,不许漏过一星半点!”
“是。”卫华这才抬起头来,满面惭愧地说,“卑职到了那里,直接让人守住前头后头的出口,又让人留心四面动静,这才径直闯了进去。可一进院子,里头就突然传来了哭喊声和嚷嚷声,卑职知道不好,连忙直扑正房,结果就发现越家的仆人正把人从梁上放下来,几个女人哭天抢地。卑职看到那狗东西还留了张遗书在桌子上,就连忙抢了过来,又对越家人狠狠撂了几句话,留下十几个人在那儿看着,这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见卫华双手递上了遗书,晋王一把抓了过来,才看了几个字就勃然大怒,猛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正要伸脚去踩的时候,张铭已是眼疾手快将那张纸捡拾了起来。见张铭将其展开飞快地扫了一眼,旋即面色剧变,晋王不禁冷笑了起来。
“好,好,果然不单单是要把王妃拖下水,还连带要动了本王的位子!我那些弟弟们都长大了,成器了!本王还正在壮年,用得着为了生一个嫡子邀宠素来恩爱的父皇母后,竟然和王妃一同造出移花接木这种玄虚来?”
张铭却是脸色纹丝不动,只盯着那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许久才抬起头问道:“殿下暂且息怒,既是说移花接木,这所谓的移花二字,当值得斟酌。恕臣直言,殿下该当去见一见王妃和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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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中)
阳宁侯府蓼香院东次间。
已经醒过来的朱氏在玉芍的服侍下在炕上坐直了身子,听她说郑妈妈还没回来,如今已经是亥初三刻了,她立时皱起了眉头,隐隐约约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正思量间,她就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抬头一看是陈澜,她又问道:“这都夜禁了,可让人去韩国公府打探过?”
“打探过了。”陈澜打定主意姑且将那消息瞒着朱氏,遂笑道,“说是韩国公今天正好被人请出去,而宜兴郡主则是在韩国公夫人那儿商议惠心姐姐的婚事,因郑妈妈见多识广,所以就留下了她一块参详参详。郑妈妈生怕说出了事情惊动了宜兴郡主,所以就留在那儿说些闲话,大约再过一阵子就能回来了。虽说是夜禁之后,可咱家的车马西城兵马司都认得,怎么也不至于当成犯夜的拿了去。”
“韩国公竟然不在……”朱氏轻声叹了一口气,可听说郑妈妈被留下是因为张惠心的婚事,脸色稍稍霁和了而一些,“既如此,我也不等她了,你也不用在这守着,我如今感觉已经好多了,睡一晚上就成。你也早些回去,年纪轻轻,不用学那些人熬夜。”
前世里习惯的是朝九晚五的生活,而这一世要习惯的却是朝五晚九的日子,尽管陈澜听到熬夜这两个字,心里颇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仍是恭谨地应下了。可还没等她出去,外间就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不多时,绿萼就进了门来,脸上颇有几分不乐意。
“老太太,三夫人来了,似乎是为了广宁伯的事。”
朱氏刚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其实没多少睡意,因而听到绿萼的禀报,没怎么犹豫就吩咐把徐夫人请进来。等到自己亲自挑来的三儿媳进了门,见其眼睛红肿,却仍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她心里惆然叹了一声,便冲陈澜使了个眼色。陈澜心领神会,自然就顺势告退了。
“老太太,我知道眼下不该拿娘家的事情再来烦扰您,可如今这情势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怵。就在刚才,广宁伯府我大哥送信来说,奉旨前来的那位公公足足质询了他两刻钟,他到现在腿都是软了。除了质询之外,还封存了家里的好些账目……”
陈澜悄悄退出屋子,只听见里间依稀传来了徐夫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全知全能,无法应对得了所有危机,因而听到账目两个字固然心中一震,仍是脚下不停,须臾就出了正房大门。驻足望天,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中没有星星,一轮弯弯的新月在厚厚云层中时不时若有若无地露出身影来,大多数时候却完全被厚厚的阴云笼罩。
看来明日的天气决不会好。
她只站了片刻,绿萼就跟将出来。她看着这个心思机敏的大丫头,略一思忖,也不提先头那封信的内容,只是把那封拆口的信递了过去,又嘱咐道:“若是郑妈妈回来,你先赶着出去见一见,就说信我已经瞧过了,照着韩国公的意思,还有她的嘱咐,对老太太瞒了下来,剩下的事情请她斟酌。”
说到这里,她又把之前对朱氏提到的借口对绿萼转述了一遍,见绿萼复述得一字不差,她就郑重其事地说:“今晚老太太就交给你们了。”
她吩咐完绿萼,红螺就已经上了前来,一旁还有两个提灯笼的小丫头。她只点了点头,一行人就悄无声息地往外走去。待出了穿堂沿夹道往西走了不多远,眼看就要到了角门时,她却和迎面过来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见走在中间的竟是罗姨娘,她不禁一怔,随即快走两步开口问道:“姨娘这是往哪儿去?”
相比最初回来时的容光焕发,也不知道是这一天晚上的明瓦灯少点了几盏,还是因为心绪实在是不怎么样,陈澜赫然发现,罗姨娘眼下的脸色怎么瞧怎么晦暗。她都问了好一会儿,罗姨娘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见着是她,忙满脸堆笑地上前问好,这才说道:“还真是巧,我正想寻三小姐请教绣样子,居然就在这儿遇着了。”
请教绣样子?
这样拙劣的借口会从罗姨娘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口中说出来,陈澜不禁觉得有些滑稽。想起蓼香院如今的局面,她略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果然,罗姨娘顺势一路跟着她去锦绣阁,又是赞她心灵手巧,又是赞她孝悌无双,好话奉送了一箩筐,就在她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罗姨娘才总算是道出了正题。
“三月十八威国公夫人请了府里小姐去游园,五小姐身体不太妥当,老爷原是不许五小姐去的,但夫人却准了。只家里几位小姐当中,三小姐您的性子最是宽厚和平,只请到时候多多照应她一些,万一她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千万提醒她两句。她这些天成天闷在屋子里,我又不好去瞧,就怕她有什么好歹……”
陈澜从前瞧罗姨娘性子爽利处事极有心计,此时见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那脸庞越发显得瘦削,不禁为之一怔。尽管三叔陈瑛视她和陈衍姐弟为眼中钉,指望着老太太一去就拿着她姐弟两个任意揉捏,但真让她因此就仇视三房的每一个人,她自忖自己还不是那等心肠冷硬的人。因而,即便不知道罗姨娘这落泪是真情还是假意,忖度着与自己并无不利之处,她也就爽快答应了下来,结果自是让罗姨娘喜上眉梢。
把人送走,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陈澜料理干净之后,也就熄灯上了床。只是今天一整日事情发生太多,她辗转反侧多时方才渐渐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股大力使劲推醒,转身抬头一看,就看到是披着一件衣裳满脸焦急的红螺。
只是一个激灵,她就本能地问道:“出事了?”
“蓼香院玉芍姐姐来了。”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道:“快请进来!”
不消一会儿,玉芍就进了屋子。见陈澜正在披衣下床,衣衫整齐的她急急忙忙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陈澜的手,就势跪在床前,颤声说道:“三小姐,老太太之前突然醒了过来,喝了半杯水之后得知郑妈妈还没回来,立时大发脾气,正巧绿萼姐姐先头一会儿得知郑妈妈回来,先到二门上头去了,我就斗胆禀报了一声说郑妈妈已经回来了。结果老太太硬是在那儿等,一见着郑妈妈就厉声质问。郑妈妈搪塞了好一阵子,终究不敢欺瞒,结果老太太一气之下便背过了气去……”
尽管之前就已经有那么一丝心理准备,但乍然听见此语,陈澜仍是感到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好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可去请了大夫没有?”
“没有……”见陈澜面色不虞,玉芍慌忙解释道,“郑妈妈一掐人中,老太太就悠悠醒了,咬紧牙关服了药,就吩咐不用去请大夫,却是在那儿独坐了许久,随即就吩咐我来请三小姐过去一趟。老太太之前连郑妈妈都是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若是待会真有什么不好听的话,还请三小姐……”
“没事,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会计较这么多。”
陈澜趿拉着鞋子下床站定,红螺已经把芸儿推醒,又去外头叫了沁芳,三人也顾不上穿自己的衣裳,先把陈澜穿戴的衣裳捧了过来,急急忙忙服侍了她穿好,这才各自去忙活。不消一会儿,主仆四个就装束停当,陈澜依旧是留着沁芳看屋子,也不去惊动那些小丫头,只带着红螺和芸儿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门口时,见看院门的李婆子满脸的小心翼翼,她少不得夸了她两句,跟在后头的红螺便赏了其一个银锞子,顿时让这位夜里警醒的婆子眉开眼笑。
到了蓼香院,看门的婆子早得了吩咐,提着灯笼上前把陈澜一行引了入内。进了明间,陈澜听到西屋里头一声咳嗽,知道朱氏已经得了讯息,她便定了定神,随即放轻了脚步入内。西次间素来是朱氏的寝室,纵使是她也很少进来,此时见床上拥被而坐的朱氏冷冷瞧着她,她便加快几步,默默不语地在床前跪了下来。
朱氏刚刚才怒骂了郑妈妈一顿,此时歇了一会儿,原是打算见着陈澜便责问的,可见她丝毫不申辩就跪在了面前,一时间又想起了她十分的好来,胸口就有些隐隐作痛。按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便没好气地一擂床沿。
“知道错了?”
“是。”陈澜顿了一顿,随即低声说,“但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孙女还会先行隐瞒。”
郑妈妈被刚刚一顿训斥训得灰头土脸,听到陈澜竟这么说话,顿时吓了一跳。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此时她万不敢让老太太再发火生气,正要开口相劝的时候,她冷不丁看到朱氏那板着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禁觉得难以置信,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不觉就咽下了。
“看不出你平日那般伶俐,竟还是个倔强性子!算了,起来吧!”
毕竟刚刚才昏厥过一次,这会儿朱氏的声音自然透着十分的疲惫。见陈澜站起身,她再次深深看了看她,又瞧了瞧郑妈妈,最后才轻声说道:“明日一早,拿我的帖子去苏家,把苏婉儿接到家里来住几日。我这儿她住着拘束,就住在澜儿的锦绣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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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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