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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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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抹得她的脸惨白惨白,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红润。那唇红得简直要滴下血来,不似那半透明的珊瑚色。半垂的眼帘下,仍是那双似水如烟的眸子,叫人看不透。
我听见那夜的烟花在耳边轰响、河面上的冰块一点点碎裂。手从容地收回来,在另一只手里瑟瑟发抖,轻声反问:“哑女?嗯?”
她僵冷的面容有了动静,缓缓地抬起眸子来看我。隔着珠帘,我分明看见她的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一滴泪从她眼眶里毫无征兆地淌出来。
我想问她为什么,她嫁给察德,是出于喜欢,还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宁愿她是势利媚俗的女子,也不要她喜欢察德。
站在我身后的管家提醒她:“小娘娘,这是皇上,快见过皇上!”
她的身子毅然往前扑下去,额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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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磕在我脚下。
我听见那声闷响,心痛。揪住一团衣袖,喘不过气来。
是我给察德出主意造假户籍,是我亲手在他们的婚书上盖的玺印。
原来命运给我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我只想快点走,快离开这鬼地方。但愿从没来过、从不知道这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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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太妃还在里面哀嚎,我眼前的景致渐渐变得凄迷。那些喜庆的红色铺天盖地,或许过了今日就会换成白的。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远处走,像是喝醉了。齐安小心地扶着我,低声提醒:“皇上,等太医的消息罢。”
我无助地看着齐安问:“你也看见了吧?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荣亲王的伤势才是当务之急。”
齐安都比我懂事,知道孰轻孰重。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我不想再折回去看一眼穿着大红嫁衣的丝绦。但愿走出去之后,发现不过是场荒唐的梦罢了。
王府的总管一直紧跟着我身后,他不知其中缘由,匆匆吩咐下人收拾地方给我休息,还颇为担忧地说:“皇上伤痛过甚了,王爷若知道皇上如此挂心,定能好起来的。”
我的嘴角被牵扯了几下,察德,此刻在我心里,竟被丝绦比了下去。自然是察德的命更为重要,我从衰败得不成样子的肺腑里提上一口气来,平和道:“朕不能去歇,就在这里等。”
我就站在院子里等,背对着那座喜堂。背对着趴伏在地的新娘。
我没叫她平身,她不能起来。所以她一直在那跪着,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
后来管家给我抬了椅子来,我坐下,才对管家说:“叫新娘子起来罢。”
管家去了,我没听见动静。她一直就那么安静,虽然有突兀的难听的嗓音,可是她宁愿装哑巴。察德一定没听过她说话,这里的谁也没听过,都以为她是哑巴。
一个公主的侍女,与察德偶遇,然后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这故事从一开头察德就告诉我了,却唯独没说她是哑巴。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日头从树梢上垂落,越来越低。
太医院院士出来回我说:“回禀皇上,荣亲王身中剧毒,臣等暂以金针封穴不让剧毒扩散,保住荣亲王性命,至于解毒,尚需时日。”
“多少时日?”
“此毒不知名,因此微臣不敢保证何时能配出解药。”
我没说话,四周陷入一片沉静。
黄昏已近,瓦蓝的天被晕上了一层层暖黄色,像孔雀蓝的釉色被侵蚀了。我很害怕时间过得这样快,害怕来不及挽留察德。我挥手道:“快去,不眠不休也要给朕把解药弄出来。”
再晚些,甯太妃哭得昏了过去,我也要回宫了。
临走前再去看了眼察德,他的表情很憨祥,不像快要死的样子。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娶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舍得死呢。若是我,我也舍不得。
出来的时候,瞥见丝绦还跪在门外,身子挺得笔直,下颌微微地扬着。好像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那样的风骨,过目不望。犹如她笔下的画,寂静、平和。
我不是让管家叫她起来吗?为何她还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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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概是惧怕甯太妃的缘由。克制着不去看她,不去想她,飞快地离开了王府,逃回皇宫。
我想睡觉,但是母后带着皇后和丽妃都在慈宁宫等我,她们比我更关心察德。
宫里点了太多灯,晃得眼睛疼。我懒得开口,叫齐安细细说给她们听。
静了片刻,母后叹道:“所以说就算纳妾也要谨慎,察德这孩子命挺好的,怎么就让新娘子给克了呢?”
皇后倒是关心地问:“刺客抓着了吗?”
齐安说:“没抓着,宾客都留住了不让走,挨个查,朝中官员及家眷奴仆都查。”
皇后嘀咕着:“荣亲王性情淳厚,平日里也不得罪人,那刺客是哪儿来的?反贼么?”
母后紧张起来了,盯着我说:“皇上还是别去王府了,说不准刺客还藏身在王府里。这阵子不太平,去年才剿了反贼,今年又出事。皇上龙体为重。”
我疲惫点头,应道:“朕不去就是了,在宫里等消息。”
“希望太医院早日查出解毒的方子。”母后说着,手里不安地拨动佛珠。
今夜的更声好似特别长,枯坐在床头,痴痴望着角落里一只通红的花瓶。手无意识地伸向枕下,摸了一会,什么也没摸到。我掀开枕头,仿佛丢了十分要紧的东西,大喊:“我的手绢呢!”
丽妃被我这一喊惊醒了,猛地坐起来,“皇上恕罪,臣妾让玉粟拿去洗了。”
我很快地平静下来,轻抚她的肩,“没事,你睡吧。”
丽妃脸上没有睡意,却听话地躺下去了。有些心事我想与她说,可是那样直接说出来对她何尝不是伤害。
只能一个人静静地想。
察德的情形好转得很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次日太医院的第一副解药下去,竟然就解了毒。连太医院院士都说这是奇迹,他们配了二百余种解药,第一副就碰对了,实在是察德命不该绝。
因为刺客尚未抓获,我没去看望他,只派人去送了许多东西。
去送东西的人回来告诉我,新娘子已经不在那跪着了,因为虚脱晕倒,躺在了床上。她也算逃过一劫,甯太妃不会要她给察德陪葬了,但是她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不愿意想起她,但是不由自主。
等察德大好了之后,会携新人进宫谢恩。我要接受她以荣亲王侧妃的身份来叩见我,真是太残酷了。不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四月初,吉嫔诞下一位皇子。其实这个孩子的名字我一早就拟好了——贤越。若是小皇子,此名妥当;若是小公主,以贤越作封号也甚为妥当。
结果是小皇子,母后高兴得要去谢菩萨。
我看这孩子长得与玲珑不太一样,眼睛大大的,像吉嫔。或许将来又会有人拿这孩子的血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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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我是不在乎的,希望他和他的母亲也要豁达一些,这样对谁都好。
又想起了丝绦,她和察德过几日就要进宫了。以后他们也会生孩子,如果孩子长得像丝绦,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把他接到皇宫里来养着。我失去了一样东西,总要讨回一样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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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年来,皇后很本分。
在母后的劝说下,我将玲珑送回了德阳宫,由他的生母养育。贤越出生后,皇后与吉嫔走得近了,从前皇后总瞧不起吉嫔的血统,但如今各自抱着各自的孩子,坐在一块儿也有的聊。
我仍然歇在丽妃宫里,偶尔去看如嫔写字。
这一年的春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我坐在阴阴的御书房里点少少的灯,看一摞永远看不完的折子。勤政,一心只有国事,这样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没空去想其他。
会试结束之后便是殿试。我拜托范太傅举荐了几名考生,他们意气风发、清高正直。而皇亲国戚之中但凡到了年纪的男儿都靠宫里的关系花银子捐份差事,吏部的官员大概收礼收到手软了。
我搁下朱笔,出神地望着桌上那只孔雀蓝的笔筒,齐安趁隙呈上来一只精美的珐琅香炉,是母后的侄孙托人送给我的。母后虽然也是贵族,不过娘家这一脉人丁凋零了,只剩一个三代单传的符汤。
他四五岁的时候,母后曾将他接到王庭里去给我作伴,谁知他特别不喜欢我,哭着闹着不肯留,没几日又送回去了。那时候父皇刚没了,摄政王要打仗,我烦得很,也不愿意对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奶娃。
我爱玩瓷器是天下皆知了,连不喜欢我的符汤都费力地淘了一只顶好的香炉来。看这做工极精细,铜丝掐得十分圆滑整齐,是前朝的东西。我顺手翻过来看款识,又是景德镇。
“何时送来的?”
“就在今日,小爵爷进宫来见过太后。”
“哦?怎么不来见见朕?”
齐安低笑道:“似乎是没好意思打扰皇上,经过御书房又绕过去了。”
我处理完政事去了慈宁宫,母后正在用膳,便邀我一道。我简单问了几句符汤的情况,母后也如实答了。会试的成绩我特别仔细地查过,符汤虽然不出众,但也算认真学了东西的,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不学无术。
“就让他到翰林院吧,我看符汤适合做学问。”
“翰林院?”母后轻蹙了眉头。
“难不成叫他去带兵?”我想起符汤哭鼻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母后抬眼瞥我一眼,带着点怨气,又问:“皇上,册封吉嫔的事如何了?”
“朕想选个好时候。”
“还是快些罢,好忙过这一阵子去。”
“怎么?母后在躲避什么?”
母后正了正神色,摇头道:“是呼延将军,几番暗示我催皇上尽快立储。”
我轻描淡写道:“难道母后不想?玲珑不是很深母后喜爱么?立他就是了。”
“当初选后,一来借助呼延家的势力,二来也是沾亲带故的。当初若只有玲珑一个,自然是要立他,而如今,有了贤越,此事可就不简单了。”
可不是,要简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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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将军也不会催着母后了。但是贤越有汉人血统,是不可能被立为储君的。我突然觉得心里寒寒的,难不成母后把目光又转向了别的妃嫔?
果然,扒了几口饭,听得母后唉声叹气说:“皇上勤政,哀家也欣慰,只是要小心着龙体。”
可能下一句又是雨露均沾什么的。
我赶紧岔开话题,问:“听闻甯太妃明日要进宫来。”
“哦,对,要带着新进门的小妃来给哀家请安。”母后用筷子剔着鱼肉,笑着说,“一个哑巴请什么安呢?话都不能说,陪在这里也只能干坐着。”
我咽下去的一口干饭噎在了嗓子眼,看着眼前的佳肴,纷纷用玲珑瓷青花盘盛了。那膳食的外相比不上盘子,一丁点儿也比不上。
晚上就寝之前,问丽妃要来了那条丝绢。
丽妃亲自从橱子的抽屉里取了来给我,温婉地笑:“皇上落了两个月,又想起来了。”
“不是叫你烧了么?”
“这么好的东西,烧了可惜,皇上若不想要就送给臣妾。哪天想要了再要回去罢。”
当时丽妃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说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了。可是永远只有短短两个月。我也不知道这个春天特别短,只有两个月而已。我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情绪里,大概求之不得才是矜贵的东西。
怎么会求之不得呢?我是皇帝。
一缕轻盈的烟从珐琅香炉的孔里钻出来,湘竹帘子半垂,遮了镂空花窗。
案几上备了许多精致的茶点,帘外还有一名宫女在抚琴。
为了让母后能和甯太妃亲近些,我让到一旁去,坐在屏风内侧的罗汉床上。
许久没有人让我等了。从来都是一屋子人在等我,直到齐安喊皇上驾到,他们毕恭毕敬地朝我跪下。可这次我来早了,静静地坐在那等。以至于甯太妃迈进门槛的时候有人小声提醒“皇上久等了”的时候,她险些扭了脚。
“皇上?”甯太妃瞪大了眼睛探着脑子看见屏风后边的我,忙请安。
我道:“平身,太妃不必多礼,坐吧,太后马上就来。”
隔着淡黄绸纱的屏风,我看不清楚甯太妃后面那个安静的人影。可我很轻易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仿佛她在的时候,一切都很寂静、平和。是我追寻了许多年的那种感觉,心上身上统统没有负担,随时可以闭眼而不会做噩梦。
如果她时时刻刻都能在我身边,我可能会活得很轻松自在些。
“这位就是察德的小妃了?”母后探着头打量丝绦,我这里恰巧能看见母后的目光,她似乎有点喜欢。那样精致如瓷的人儿谁看了不喜欢呢?
“是啊,可惜不能说话。”甯太妃讪笑着。
母后她们还不习惯称侧妃,只依着夏国的习惯叫小妃,王府里的人也称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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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处处都低人一等,只能做小。我不知道丝绦听了是什么感觉,反正我不喜欢。
母后对着她还算和气,问:“小妃是哪里人?”
甯太妃答道:“关东的,祖上曾追随过绥远大将军平定燕云十六州,屡立战功。”
母后忍不住一直打量丝绦,啧啧赞道:“长得真是清秀。”
丝绦微微屈膝福身,姿态优雅。
虽然只能看见她的轮廓,十分模糊,但我愿意坐在这里偷偷看着她。随便我的目光如何贪婪都没人看见,我可以目不转睛盯着她,多自在。
上个月察德应该携新妃进宫谢恩的,只是他的伤养了许久,我就免去了这些礼节。一来叫他安心养伤,二来害怕与丝绦见面。我尽力躲藏了,还是躲不过思念。
我知道过会母后和甯太妃会上佛堂去,便遣人去传了丽妃来。
母后不知丽妃为何而来,我道:“荣亲王侧妃头一回进宫,叫丽妃领着她在御花园里转一转。太妃便安心陪着母后玩耍,朕也不打扰了。”说罢,我从屏风后走出来。
丝绦低着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手臂微曲,双手叠握。这般规矩的姿势与旁边的丽妃几乎一模一样。我行至她面前,却对着丽妃说:“都是一家人,日后要常来往走动。”
丽妃称是,对丝绦说:“今日我就做个东家,领妹妹四处转转。”说着,便热络地执起丝绦的手,牵着她随我一道走了出来。
丽妃真是明白我,她那么轻易地猜出了丝绦就是那条丝绢的主人。
我不知她是怎么猜的,反正她心中明了,不然不会将丝绦领至太液池中央的水榭里,遣散了伺候的宫女,自己也退到了外廊。她这一串行云流水、不着痕迹的举动,我十分惊讶,也十分感激。
淡红的帘子透着阳光,暧昧不明。
我坐着,丝绦站着。只有这样的角度我才能看见她的脸。
那淡红、暧昧的光照在她脸上,像染了胭脂。
我说:“抬起头来。”
她抬了头,眼睛却仍然看着地面。
“你不敢看我?”我靠着椅背,眯眼笑了,“是不是欠了债,所以心虚呢?”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即朝我跪下了。
一袭绣着桃花的白裙全铺在地上,像四月的落英。
我俯身,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呼着粗气问:“为何是察德?你贪图他的权势地位、还是家世钱财?他所拥有的一切,我全都有。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什么。告诉我,你图什么?”
她缓缓抬眸看我,说:“图喜欢。”
我不信,她那双朦胧的眼,隔着雾、隔着烟,我怎么都不信。
干笑两声,指着她一字一句说:“不要骗朕。”
“你喜欢察德?你喜欢他什么?”
“我可以为了你不要命!”
“为何偏偏是察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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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嫁到天涯海角去,为何要嫁给我弟弟!”
我大概已经失态了,像个任性的孩子冲她撒气。
可是她跪在我面前低眉顺目,不言不语。
这大理石的地板很凉,隔着靴底我都能感觉到那股凉意。不忍心,于是闭着眼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拉入自己怀里死命地抱着。
她挣扎,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呼声。无助、凄惶,带着几分惨烈。
我松了手,任由她退到了角落里,躲得我远远的。然后疲惫地窝在椅子里望着她,说:“你还欠我一只碗。”
“会还给你。”她扔下这几个字,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隔着淡红的帘子,看见丽妃追她去了。空荡荡的水榭里只剩我自己,手指上还残留了她肌肤的触感,那么凉那么软。
可惜,那些美好的念头都是我自作多情,她说她喜欢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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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孔雀蓝…7 。。。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全
水榭外面是一片开得灿烂的莲花,几乎能与骄阳争艳。
我觉得刺眼,宫里的一切色彩都太过刺眼,只有她是温和的、安静的。
丽妃很快回来了,踟蹰在帘子外头,终于进来婉转地劝我:“皇上,有些东西虽然喜欢,但也不能明的去抢。”
“她人呢?”
“我送她去佛堂陪着甯太妃了,到底是人家儿媳。”丽妃低声说着。
我无奈笑了笑,问:“母后会留甯太妃用膳吧?”
“是,今日吃斋,已经准备下了。”
“吩咐他们多准备些,朕和皇后也去。”我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带上皇后,只是无端端地冒出这么个念头。皇后近日里宠玲珑,随时随地都带着,或许我是想见儿子了。
从佛堂出来,甯太妃和母后有说有笑。我派人提前去说了,母后知道我和皇后会来。一见着嬷嬷怀里的小不点,母后刻板的容颜顿时化了些温柔出来。
甯太妃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强笑道:“哟,大皇子都长这么大了。”
我望着她点点头:“入冬就要抓周了。”又问,“对了,小郡主何时抓周?”
“就在下月。”甯太妃干笑几声,有意无意地瞥向身后的丝绦,“方才在佛祖面前诚心祈求了,让我这新进门的媳妇快争些气。”
“抓周的时候遣人来知会一声,朕也去凑个热闹。”我笑呵呵地说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丝绦脸上。她始终垂眸看着地面,神情如一碗平静的水,没有丁点波澜。
皇后从嬷嬷手里将玲珑接过来,开心地笑着:“等小郡主抓周的时候我们也去看看罢,让玲珑早些知道什么是抓周。”
母后也笑起来:“他那么小,哪里能知道?”
甯太妃将丝绦往前推,对皇后笑嘻嘻说:“皇后娘娘,让我们小妃也抱抱,沾沾皇后的喜气罢。”
皇后倒是大方,炫耀一般地将孩子捧到丝绦面前。
丝绦愣住了,有些慌张。我极少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就好像上次在河渠的冰面玩耍,她也会这样不知所措。
她依着旁边嬷嬷的指示小心翼翼抱过孩子来,认真极了,仿佛手里捧着她心爱的瓷器,唯恐有什么闪失。
我的心蓦然柔软下来,定定地望着她说:“他叫玲珑。”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垂下头去,那一瞥,我瞧出了她心中的错愕。
让皇后抱着孩子来一起用膳的目的,大概就是如此罢。让她知道,我的嫡子名叫玲珑。而她欠我一只玲珑瓷碗。
隔几日就是小郡主抓周的日子,察德特地来御书房告诉我。
我靠在龙椅上精神恹恹,听察德讲府里的布置和安排。经过上回刺客一事,王府的守卫比从前增加了一倍。并且抓周并不似喜宴那般热闹,只是请自家的人来观礼。
上次的刺客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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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为此甯太妃寝食不安,将府里的下人仔细筛了一遍,可疑的都轰出去了,又从远房亲戚里挑了些来补上。
忽而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我顺着御书房的大门往外看,依稀看见花花绿绿的衣裳在远处晃来晃去。一袭是明媚的鹅黄,一袭是清雅的蓝。
我总是能一眼捕捉到丝绦,随便她穿素白青花还是孔雀蓝。
察德忙说:“是臣弟带来向皇太后请安,叫她们在外面等了。”
“叫她们进来好了。”
“那怎么可以?御书房是议政之地,女子不得入内。”
我轻松一笑,“反正我们并没有在议政。”
察德还是很犹豫,我便叫齐安宣她们进来了。
察德的王妃生性带着一股刚烈,不同于皇后的倨傲,她很热情、同时也很强悍。丝绦跟在她身后,犹如一只被驯养的兔子,令人担心她会不会受欺负。
荣亲王妃只道孩子出生后忙得抽不开身,极少来宫里走动,甯太妃时常数落她。我看她这回来也是怕长此以往会被丝绦抢了风头,毕竟上回甯太妃带丝绦进宫,母后对丝绦有几分好感,赏了东西。回想起来,母后都没赏过荣亲王妃,面上也冷淡。
或许是投缘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齐安叫人送了酸梅汤来,我与察德盘膝坐在矮榻上,丝绦与王妃坐在圆凳上。几个人热络地说着话,我却浑然不知我们在聊什么。只注意到丝绦自从进了御书房,眼睛就一直盯着我桌上的笔筒看。
那只察德送给我的笔筒,通体青蓝,釉面光滑得毫无瑕疵。
我就知道她会看上,可是我现在无法确认她究竟是画瓷的丝绦,还是公主的侍女?抑或还有别的身份。她是骗了我?还是骗了察德?总之,她一定说了谎话。
和皇后一同去王府观礼那日我才知道小郡主名叫绮蓝。
那日丝绦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蓝色。但凡她在的时候,我总是无意识地忽视了周围的一切,只记得她。从纯白、青花、到孔雀蓝,其实并没有很复杂的变化,她只是喜欢安静的色彩。
仪式结束之后,皇后与荣亲王妃各自抱着孩子在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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