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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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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此后,无论令妧如何问,地上之人始终噤声,半句话都不再多说。
  “杨尚玉!”令妧终究压不住怒,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不再是御丞,不是杨大人,杨尚玉三个字将她的愤怒一览无遗。仍旧跪在地上的男子心头震痛,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能让她唤一次他的名字,他也便此生无憾了。此刻她喊了,不带半点爱慕情动,恰是汪洋盛怒。他低头荒凉一笑,告诉自己那些欲念,原不过是奢望罢了。
  他到底摇了摇头:“臣实在不知太皇太后的意思。”
  令妧知道逼他无用,便退步道:“那你便告诉本宫太皇太后说宁可什么?”
  他低伏下身去:“臣不能说,请公主别逼臣了!”
  逶迤长裾拽起了一室烟熏,伴着淡雅的轻萝香气,大长公主直直睨视着底下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苍白的笑。
  空气似也静陈,笑容不再,徒留下哀伤袅袅,凄凄淡淡。
  脚步微移,那一刻仿佛是浑身力气散尽,脚步虚浮,整个身子一阵绵软,险些便要栽倒。杨御丞惊得从地上跳起来,伸手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大长公主。
  “公主!”
  他的声音急切,又似变回这么多年那个永远忠她护她的杨尚玉。
  纤长手指紧拽着那青纱笼袖,那一刻的令妧像是找到了仅有的一棵救命稻草不愿松手。眼底再不见半分犀利与理智,唯觉央求哀哀:“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赐死驸马?”
  连着那一句“本宫”也收起了,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她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夫婿的女子,如此低声下气只为一句明白话。
  那个她曾找寻了整整四年的原因。
  杨御丞的眼底淌过悲伤,低眉垂目道:“公主莫要胡说,驸马是病故。”
  她呆呆望了他许久,锦衣华裳狠狠自他掌心抽出,她漠然笑了笑,夺门而出。
  母后曾说,杨御丞此人她可放心地用。如今看来,倒是可笑了,她如此信任他,殊不知那个人也终究只是母后的心腹,与她而言,再无半点关系。
  女子纤弱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可那抹轻萝香气分明就还萦绕在周围。杨御丞不觉伸手握了握,空荡荡一片,再触不到她消瘦的身、悲伤的眼。冷诮的笑自胸膛间闷闷溢出,他的眸光黯淡,不曾告诉她的,只是太皇太后与他说的那句话。除此之外,他再无任何东西瞒了她的。他确实不知太皇太后执意要立皇长子为储君的原因,确实不知太皇太后赐死驸马的原因……只是往后,她再不会信他了。
  宫人宫灯一俱被远远摒于身后。
  大长公主拎着长裾急奔在前。
  一侧玄廊上,圣驾正从宜雪宫回来,王德喜惊愕地撑圆了眼珠子。宫中不管下人、主子,俱不允在宫内奔走,更别说如大长公主今夜这般失态的。
  世弦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抹熟悉身影,他略蹙了眉,那个方向……不正是钟储宫吗?这么晚了,她要去钟储宫?
  

第十章 心腹04
  朦胧的影映上窗台,里头轻轻地伴着女子婉转浅唱声悠悠扬扬地传出。
  莺欢搁下剪刀,崔太后的歌声收起,眸子定定瞧了许久,笑道:“翠络的手越发地巧了,窗花剪得真好看,叫太子见了,定要嚷着你再给他剪呢!”
  每每都唤她翠络,莺欢早已习惯了。小心翼翼递给至崔太后面前,开口道:“太后若是喜(fsktxt…提供下载)欢,奴婢再给您剪几朵?眼下快要过年了,这颜色瞧着也喜庆。”
  二人正说着话,帘外脚步声骤起,紧接着门被狠狠推开,冷风卷入。莺欢还以为是外头风大,才起了身便见大长公主撞破了珠帘入内。
  原本安静端坐一侧的崔太后猛地起了身,艳艳笑容也随之隐去。将手上窗花一撂,她的语声已沉下去:“公主?你怎么……皇上不是说你已经回邯陵了吗?皇上骗本宫……”
  崔太后的神色覆疑,话才至一半,令妧身影一动,往前拽住那华服便厉声问:“皇嫂为何这般在乎我回不回邯陵?我皇兄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呢,你又知道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总以为崔太后不过是个疯癫之人,如今看来倒是一个疯癫之人说的话尚可信一些!
  别的,什么都是假的!
  莺欢傻愣愣站在一侧忘了阻拦,即便是那次在盛鸢宫,大长公主要责罚她的话,亦是轻缓的,不若此刻般露骨三分。
  灯盏似窜了火,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气氛沉敛,伴随着三人错落的呼吸声。
  疯癫的崔太后却是并未被令妧吓到,那双常年迷茫的眼睛里映出令妧此刻狼狈模样。微散的云鬓,苍白的面容,原来,她也会怕。
  崔太后忽而低低一笑,用力甩开了令妧的手,指着她咬牙道:“你当真想知道吗?”
  这一问,七分犀利,三分轻软,让令妧恍惚中快忘了面前之人早已疯癫的事实。
  她仿佛从崔太后的眼底,又瞧见昔日她执掌六宫时的睿智。那个时候,崔后贤惠,母后仁慈,北汉后宫也曾有过和谐太平。
  后来,一朝变天,令妧才知道即便太皇太后退居后宫,看似离开前朝那么远,她依然运筹帷幄。
  崔后,崔家都不是对手。
  太皇太后还给她留下杨御丞,秦将军,皇城内外所有的兵力。
  丹蔻嵌入掌心,崔太后尖锐的笑声瞬息唤回令妧思绪。
  崔太后狠狠地瞪着令妧,双目赤色,她依旧指着她,狠戾地开口:“先皇留下话来,除非你走得远远的,否则就杀了你!”
  莺欢已经吓软了身子,倚在冰凉廊柱上不得动弹。
  令妧的眼眸一颤,她直视崔太后,脸色苍白胜雪,惶惶然道了句:“你胡说!”
  她口中的“先皇”不是先祖皇帝又是谁?可父皇只是不喜(fsktxt…提供下载)欢她,她与父皇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父皇怎会,怎会……
  崔太后依旧疯笑着,话语更是得意:“皇上从不让本宫说,本宫知道是因为皇上惧怕太后,可本宫今日就是要告诉你!相士言,天生异象,色之本也,红颜祸水,令妧,你就是北汉妖孽!哈哈,哈哈哈——你若不走,你想留,皇上迟早杀了你,杀了你!哈哈——”
  

第十一章 醉人01
  刺耳的笑盈满一室,久久不曾散去。
  令妧呆呆站着,崔太后的话她像是再听不见。却有另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回荡,母后曾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所以,去偏远寺庙根本不是为了祈福,甚至将她远嫁遥远的邯陵,那都是因为父皇和皇兄对她心存杀意!
  母后因为爱她,才将她一次一次送离。也因为爱她,将她推上权位。母后是怕她死后,世弦也会和父皇、皇兄一样信那相士的话,来杀她?
  垂下惨淡目光落于纤纤手指,掌心淌过冰冷汗珠,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他们真的相信凭她一双手能素手乾坤吗?真的相信她会亡了北汉吗?
  相士……又是相士!
  令妧牙关紧要,似要沁出血来。
  钻心的痛,未知的疑问,令妧只觉得眼前是阵阵的眩晕。
  记忆中那缤纷艳绝的晚宴又悄然浮现在眼前,那日华灯初上,夜风里,母后执了她的手慈爱地告诉她,准驸马是个难得的人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长得英俊,更是人品贵重……
  那时的令妧心中念着怀中帕子的主人,想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心慌不已,故而母后的话她也不过恍惚地听过。如今细细想来,她的驸马根本就是母后千挑万选过的,那样才华横溢的一个男子,如何会殿试落榜?
  那一瞬,令妧仿佛胸中气尽,一阵窒息,明眸微抬,尽是哀伤。
  是母后——
  她相中沈玉迟,断了他的仕途,阻了他所有的退路,甚至借皇兄的手,一道明黄圣旨,将他二人驱至邯陵偏地……
  母后曾那么喜(fsktxt…提供下载)欢驸马,甚至不惜他是崔太后姐姐之子也要指给她做驸马。
  是否曾经,母后也就希望他们如此平淡过一辈子?
  那后来,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夜终归再次沉静,方才那异样的喧嚣也仿若不曾有过。
  廊外华灯下,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翔龙素袍站定,眸光直直插入浓黑夜幕中。大长公主离去已有多时,虽是隔着暮色,他仿佛依旧是见了那含泪的目、煞白的脸、一身是伤的她。
  他是散尽了宫人尾随而至的,方才里头那些话,甚至连他也未曾听过。
  先皇和先祖皇帝当真……都想杀她?
  寂冷夜风里,空起了一声“皇上”。
  世弦扶着廊柱的手微微一颤,回眸凝向身后宫女。
  莺欢见果真是皇上,忙出来行礼,又问:“皇上是来看太后的吗?”她欣喜笑着,方才大长公主来过的事也忘去了天边,转身便要入内回禀。
  身后男子的语声清淡,叫莺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必告诉太后朕来过。”
  回头再看,那颀长身影已迈出廊外,伺候的宫人一个不见,也未有宫灯引路,莺欢就这样呆呆看着皇上消失于悄静夜幕。
  万籁俱静。
  世弦的脚步声细微,黑暗中,偶有几声轻微咳嗽。他又伫足凝望着盛鸢宫的方向,她逃得有多急,心就有多痛。先皇驾崩时,他尚且年幼,只记得母后终日伴在父皇身边,太皇太后怕他寂寞,还特意接了他过熙和宫去住。
  世弦蓦然笑了,笑声里又带几声咳嗽。
  原来太皇太后不想父皇告诉他的,是这个。
  他若早点知晓,会起杀心吗?
  世弦低头看向浅薄掌心,她的落寞悲伤,她的浅笑温柔,她与他斗权谋,拼矫智,他恨过她无情,恨过她冷血。
  却——
  从未有过杀心。
  

第十一章 醉人02
  一连数日,盛鸢宫沉寂异常。
  杨御丞几次求见大长公主,皆被回绝。最后一次,终得侍女瑛夕一句软语规劝:“御丞大人先回吧,公主不见您。”
  素淡眸光透过朦胧窗纱,院中男子鸦青色朝服依稀可见。寒风飒飒,树枝摇曳,玲珑卷帘,挡不去心伤凄凄。
  令妧收回目光落于指尖丹蔻,莫名的悲伤又从心底渗出来。
  一个个无眠之夜,她辗转反侧,崔太后的话念转于齿间唇瓣,怔忡间,她又漠然笑了笑。那一个原本已是疯癫,许是一些风疯言疯语罢了。
  只是心底仍不能释怀。
  天上地下,唯母后一人信了她,信她不是北汉的祸水红颜。
  如墨双瞳,晶亮眼眸里,溢出女子的笑。
  绢丝帕子拽于掌心,多年前亭中的人,溪边的话,终不过是浮华一梦。她放不开这江山,弃不了这身份,那便让父皇和皇兄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他们眼中的那妖孽祸水!
  *
  绝艳天里,宫灯连连。
  岁末的合欢家宴,热闹比拟十年前的那一次。
  殿内华美灯晕,新晋才俊似还坐于席上侃侃而谈,席末,似乎那抹沉默寡言的轻薄身影尚在。酒樽盈盈,酒香四溢。
  不同的只是,昔日令妧尚且不过是个失宠公主,众人笑意连连,她却躲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独饮。而如今,她却端庄坐在殿上,睥睨底下千姿百态。
  欢声笑语如珠,莺莺燕燕群芳,宫女太监静侍。
  “姑姑。”伴着轻盈丝竹音,少帝温润带笑的声音传至。令妧恍然回眸,他的眼底染笑,酒樽转于指尖,美酒馥郁,他浅笑着,“姑姑在想什么?”
  歌舞进行多时,他与嫔妃说笑饮酒,大长公主却始终安静地坐于一侧。
  钟储宫一晚后,王德喜说大长公主回去病了几日,他听过,却不曾去探望。
  太皇太后去的那晚,大长公主封锁一切消息,称病软禁了少帝,皇城内外的禁卫军整整半月未卸甲。保皇派有位大人执意要求见皇上,她竟以惊扰圣驾为由,命杨御丞监刑,打了他八十大板,血溅当场。此后,再无人敢有二话。
  初见时那样纤弱温柔的少女,竟也能有如此铁腕。盈盈酒樽里,映出少帝似笑非笑的脸,临阵不乱的作风,叫他几乎快忘了,她依旧只是个女人。
  她也会痛、会病,会觉得无助。
  令妧见他的目光深深,笑意眷眷,面前酒樽近前,闻得世弦轻巧笑道:“朕还未敬姑姑一杯。”
  薄唇触及馥郁美酒,香醇满溢。令妧却伸手拦着:“酒喝多了伤身。”
  他略略一怔,凉薄指尖推开令妧的手,闲闲笑着:“这是替杨妃谢姑姑的,姑姑的人果然得力。”
  他的话引得令妧凝眸瞧向底下,玉致恭敬随侍杨妃身侧,虽是低眉垂目,人倒是尚好。令妧放心一笑,她不会动杨妃,只盼着杨妃不要为难玉致。
  世弦又接连喝了三杯,话语里带着微醺:“朕今日真高兴。”
  高兴?
  因为杨妃有孕吗?
  令妧低头浅啜一口,美酒滑入腹中,喉间却是渐渐烫出了一抹呛意。
  皇长子似不是他的孩子,从不见他亲过抱过。如今,他又将有一个孩子,一个他心心念念盼着出世的孩子。
  太监的身影穿过丝竹声,绕过玉壁华梁,与瑛夕耳语几句方退下。瑛夕原本恹恹的脸上顿时起了笑意,疾步上前,弯腰附于令妧耳畔道:“公主,裴少爷说今夜岁末,他备了好酒在裴府等您。”
  

第十一章 醉人03
  两次了,以为他走了,他却始终不走。
  绢丝灯笼透出的光在这寒夜里也愈发地白冷,爆竹声不断,今夜的盛京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裴府府门紧闭,梁上悬挂两盏灯笼瞧着仿佛越发孤寂。白光漫过石阶,门上青铜把手熠熠闪光。
  厚重大门戛然而开,映出裴毅含笑的脸。
  静谧大院,却是灯火辉煌,映红了脸,驱散了寒。
  碧纱帷幔静垂,男子清瘦身影蜿蜒于上,袅袅散散,似浮华人心。那方琴搁于一侧,他的流云广袖淌过其上,似有音律在这幽谧房内幽幽传出。流转于指尖的,却是一盏玲珑酒杯,细看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幽暗里盈透着绿光。
  “葡萄美酒夜光杯,师叔真好的兴致。”
  她踏着淡淡的笑语入内,身上寒气未散,恰逢他回头瞧她,语声浅浅:“以为你不来。”
  那日话重,他愣愣站着,瞧她急急逃离。此后,直到今日,她才又来。
  她上前,卸下风氅,抚袍而坐,转口直消了尴尬:“你怎不回羌州去?”
  清明、中秋、新岁,在外游子,总有一个是要回家的。
  晶莹酒水淌入夜光杯,裴无双将其递给令妧,这才又道:“多年不回了。”
  她握住酒杯的指尖略略一颤,垂目道:“你爹定念着你。”她实则想问,多年不回家,那离开玉泉寺的那么些年,他又去了哪里?
  他却似听得极好笑的笑话,一口饮下了杯中美酒,引得一阵呛声,那话淡漠得叫人觉得心寒:“我爹得子,高兴不过当下。此后多年,我与他而言,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寄养在寺中带发修行,父子永不相见。确实,没什么好值得开心。
  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杯盏,令妧的目光转下,落在一侧琴上,她淡淡笑了笑,他与她多像,像得叫她觉得可怕。
  说什么不在意,谁能真正的不在意。
  他若不在意,岂能不回去?
  只是再恨,那一个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终归血浓于水。
  而——
  她的父皇却曾想杀她。
  丹蔻玉手猛地一抖,玉盏酒杯磕在桌沿,又滚落至脚边,空气里带着细微的裂纹声,不必细瞧也知是毁了一样精致宝贝。
  裴无双的俊眉微拧,笑声里不带丝毫的怒意:“一杯未尽,你倒是先醉了?”他起了身来捡,她由着他去,却不想他起身之时似是未稳,身子一晃竟是直直栽下来。
  碧纱帷幔轻扬,刹那卷起的风叫烛火湮灭。
  幽暗若水的灯光顷刻暗沉,眼前一阵黑,什么东西赫然落于一侧,半阵微风传至。令妧的眼眸撑了撑,再是看不清眼前的男子,眼前的一切,只闻得二人清晰的呼吸声。
  “你未来,我便多喝了几杯。”他愣愣地说着,似是解释。
  令妧一手攥紧他轻软长衫,另一手触及身侧一样东西,她猛地才反应过来,方才随着灯灭落下的,竟是终日遮挡他容颜的蒙纱斗笠!
  身上承着男子的身躯,令妧本能地抬手推住了他,话未甫出,静陈空气里,那抹身影直直覆压下来,柔软带香的唇轻盈封住了她的口。
  灵舌攻入她的防线,喘息声若流水不断,大掌轻压着她娇弱身躯,周围酒香弥漫,似要步步逼她入地狱。那如火的吻缠绵缱绻,寸寸凌迟她的软唇,她的一切!
  

第十一章 醉人04
  门外一盏薄纱灯笼靠近,随之传来侍女瑛夕的询问声:“公主?裴少爷?”
  裴毅紧随在她的身侧,亦是伸长了脖子欲望里看。殊不知里头黑暗一片,丝毫瞧不清楚,哪怕是一抹朦胧的影。
  没有回应,裴毅心里也着急起来,方才分明就听见里头传来杯具破碎的声响,此刻怎么反倒是没有声音了?
  “少爷!”
  随着一声急唤,门被裴毅推开。
  瑛夕跑进去,薄纱灯笼着光,内室黑寂一片,碧纱帷幔轻曳,恍惚中似有人影晃动。
  令妧只觉得身前一空,帘外脚步声急促,窗台处的青灯顷刻间又亮起来。裴无双扶着桌沿定定站着,那蒙纱斗笠不知何时又遮住了他的容颜,仿佛方才一切不过是令妧的神游幻想。
  瑛夕惊慌搁下灯笼便上前去扶她,仔细检查着,唯恐她伤着了哪里。
  裴毅见没出事,也落了心,却见裴无双惶惶往前了一步,语声似弱水:“裴毅,我醉了,你代我送送她。”
  最后一个字落定,他仿佛再不愿逗留,颀长身影穿过幔纱卷帘,空气里藏匿一阵轻风,再看,那人影已消失于门口。徒留下外头漆黑的夜,摇曳的灯。
  直到出了裴府,瑛夕还是忍不住要问:“明明特意派人传信让公主来的,好端端竟又自个先走了,这裴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令妧素手拢紧了厚厚的风氅,远处,沉沉的钟鸣声伴着空气里烟火的味道传至,让这千年一遇的夜晚平添了几分生色。
  令妧未答话,微微颔首,东边的火花染红了半边天,她只在心里低低一叹。
  原来已是新年伊始了。
  丹蔻嵌入掌心,方才屋内发生的一切让令妧心神不宁,却又似冥冥之中有种熟悉在里头。她的双眸一阖,暗自咬紧了牙关。
  府前门口,那消瘦身影倚着廊柱而立,原本静候在外的马车早已缓缓消失在悠长的小巷中。载着那个绝艳的女子,载着他惶然的心。
  那一刻灯灭,他伏在她的身上,万籁俱寂,满地的青丝,姣好的容颜,媚如丝的眸华……分明什么都瞧不见,却又像是一幅画,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深深镌刻进黑如曜石的眸子里。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那一刻他的心底只有青山绿水下,那巧笑嫣然的她。
  他呆呆一眼,便是热拥长吻……
  身后脚步声细微,裴毅小心替他披上风氅。裴无双心头一震,他回了身,淡淡问道:“裴毅,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裴毅的脸色略沉:“少爷的心思裴毅揣摩不出,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一问,再闻不到裴毅回答,另一个却也不再追问。
  裴无双却明白了,这一世,她放不开诸多羁绊,他亦得不了光明正大。
  

第十二章 惊夜01
  风云和瑞,树枝上尚未有新芽,倒是日光照拂得人心暖暖。
  瑛夕与张石站于廊下细语,听闻这几日皇上得了空便去宜雪宫小坐,六宫嫔妃所得宠幸加注在一起,也未及杨妃来的甚。瑛夕倒不是气这个,只是公主不知何故,似与裴少爷置了气,她在公主面前提了裴少爷两次都未闻公主回应。瑛夕懊恼不已,在她看来,眼下就裴少爷是真心实意待公主的,也不知那两人究竟又闹什么别扭!
  盛鸢宫外,一抹瘦小身影急急入内。脚步声凌乱,叫瑛夕与张石不觉纷纷回眸。
  “素雪?”
  瑛夕的眼眸一撑,随即已跟着上前。来人满脸的泪痕,风尘仆仆,一副狼狈模样,此刻见了瑛夕便忍不住“哇”地哭出来。瑛夕一句“怎么”尚未甫出口,便闻得素雪急声道:“瑛夕姐姐,我家太妃病重不肯宣太医,公主可在?我来求公主去劝劝!”
  令妧的秀眉微拧,廖贤太妃自搬去北三所之后便不曾有过一丝音讯,令妧不去打探,恍似那一切与她无关。如今瞧见底下泣不成声的宫女素雪,令妧终归有些心动。
  北三所于六宫来说已是偏僻之地,别说宫中主子,连着太监宫女亦是甚少来这里。传言太祖皇帝在位时,曾有一位嫔妃被驱至此住过。那嫔妃是个胡人,堪称绝色尤/物,却不愿承恩。先祖皇帝勃然大怒,却不忍杀她,将她撇在此地,由她自生自灭。殊不知翌日宫女入内伺候,见那胡姬早已悬梁自缢,双目撑得尤其大,分明死不瞑目。此后,数位宫人先后闻得北三所每每深夜总有女子幽幽哭声传来。先祖皇帝斥责一派胡言,却到底不再有人敢靠近。
  漫长几十年过,北三所早已形同冷宫。
  宫门口,荒草丛生,仿佛此处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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