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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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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敖兵咧嘴笑,“区区一条小命,哪比得上王妃的身体重要。”
他这话让薛白微微抬头,只看了他一眼,道:“一言为定,一人换一人。你们若是伤了我徒弟如何?”
叶昭一听这话,急得要插嘴:“师父你怎么能……”
敖兵却抢先说了:“伤不了,你放心。我们讲信用。”
“讲信用。”薛白冷冷。他还是不放心,和敖族人谈信任最可笑。
敖兵说好明日会面,薛白还是放心不下。夜长梦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敖人背信弃义的事做得多了,阴险狡诈,不能不防备。
更气的是叶昭,他阻拦不住薛白,气得火冒三丈,敖人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摔门出去了。半途撞上陆予,也没来得及多说。
他气薛白不把自己当回事,他事事想着别人,徒弟当然是要救的,但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还气薛白也不把他当回事,叶昭也知道他要是做什么光凭自己根本拦不住。他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薛白要是真去了,肯给那王妃看病,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但他肯吗?他不肯!
叶昭关在屋子里生闷气,气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气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在气。
但气归气,有些事情他心里面通亮,无论如何不能让薛白涉这个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更大的动静,比他摔门还过犹不及。能用上这么大动作的,这院里除了他也就傅师余了。
傅怀的声音是从诊堂传过来的,又是摔凳子又是吼。还从没见过他敢这么对薛白。
想都不用想是因为这事吵起来了,叶昭都懒得管。现在出去了倒显得他比别人还上心。
而且如果傅怀真能劝住了……虽然他叶昭不高兴,但总归是好事一桩。
人可以再想办法救,但若是因此再搭进去一个就不值当了。薛白是明白人,怎么这种时候如此糊涂。
外面闹了一会儿也没动静了,然后就听见傅怀怒气冲冲摔门出来,又砰地打开自己屋的门回去了。
没成功。叶昭心想,如此只能用硬来的了。反正薛白拗不过他,明天就把人拦下,再不济绑起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叶昭万万没想到,他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是薛白。
夜里,他依旧坐在床上发愣。外面传来三声敲门声,他神识恍惚没听见,等发觉过来时人已经进来了。
薛白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两菜一汤,轻轻走进门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
大晚上肯给他开火的没别人,叶昭很快红了脸,为白天的莽撞和冒失。
薛白在桌前坐在,叶昭的肚子应景地吼了一声。薛白便笑了,温声道:“别和师父置气,这要凉了。”
换做别人叶昭未必承情,但眼下是薛白给的台阶,他忙不迭就跟着下。饭菜可口,一想到薛白一只手还要给他做饭,心里蓦地紧了,恨不能吃得汁都不剩。
薛白就那么看着他,很专注,不带一点分心。直到他吃完后才收回眼,问:“饱了么?”
他为自己刚才一副没吃过饭的模样害羞:“饱了。”还没等薛白动手,赶紧把碗筷收好一齐放进盘中。
薛白抿唇,起身出去又端了碗善后的汤。
叶昭更过意不去:“师父,够了,我……”
薛白却很坚持:“你方才狼吞虎咽,得喝碗汤压压。”
叶昭脸更红了,听话地捧起汤碗。第一口便觉味美,第二口、第三口……后来干脆端起几大口喝完。
放下碗还没来得及擦嘴,薛白的手就伸了过来,拇指轻柔一抹,沾去了嘴边的一点汤汁。
叶昭被这动作激得愣在当场,半张嘴错愕地看对面的人,仿佛今天这儿坐的不是薛白。这还是他师父薛白么?
薛白好似没察觉他的震惊,温声开口嘱咐:“喝完就好好睡一晚,旁的都别想。你们都是挺大的人了,累了歇息,伤心难过时候要疏解,得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叶昭知道他是下了决心明日自己去,今晚和他们做道别。他也姑且配合着,反正他后续都计划好了,等会儿薛白回屋睡下,他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熏香熏上。这香能睡个一日不在话下,然后他替薛白去。他去顶不顶用不知道,总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薛白被带走。
薛白他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去了以后要是一心求死,那叶昭才叫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也有让他暗喜的地方,薛白走之前还心心念念给他做了顿饭、和他道别、殷殷嘱咐,这都让他高兴,这说明心里有他的位置。徒弟的位置亦或爱人的位置,不管是哪种位置,都够他心满意足了。
盘算的当口,薛白已经端起盘子走到门口。在门口又堪堪定住脚步,回身看他。那眼神里有担忧和无奈,叶昭还一厢情愿地在里面看出了不舍和留恋。
他巴巴凑上去,一把拿过盘子,刚开口:“师父……”
薛白的手已经落在他眉眼上,他不像在看徒弟,倒像是在端详珍宝。手落眉峰,过眼角,浅浅勾出眉眼的轮廓。然后是英挺的鼻梁、利落的唇线……最后停在下唇。
叶昭昏昏沉沉,眼神都不舍得离开。他眼睛都要看花了,接着更是头脑失灵,只见眼前人脚一踮,两瓣唇突然就贴上了他的,带着冰凉的触感,又那么热烈地贴紧。
“啪”的一声,盘子掉地,碗筷碎了一地。
叶昭脑海一片空白,认知也缺失了。他浪费了好一会儿时间,这才从惊讶中回神,猛地抱紧眼前人,一阵天旋地转,将人抵在墙上、变作主动。
他不顾一切地用力亲。吻,薛白“唔”的一声低吟,叶昭反而更大胆了,径直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唇。舌。交。缠,一来一回都叫人浑身战栗。
他真的要疯了。
那可是薛白,他竟然主动地……
叶昭想,让他做什么都值了,即便现在上赶着去那敖族的营里又何妨。
他惦念的不多,明明一顿饭就能满足,那人却偏要给他一片大海,一片他收都收不下的大海,直撑得他心胸被填得满满当当,再盛不下别的。
薛白也快忘了自己,但他仍竭力回应着。他能感受到叶昭的一腔热烈,他又何尝不是。
这一别无期,直到临走,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舍不得,还是舍不得。站在门口回身的那一眼,让他积攒一夜的定力荡然无存。
最放不下的不单单是他的徒弟们,还有那番未及出口的情意。
都化在这一吻里吧,都化作这浑身炙热,一定要让他感受到。他想,如此也算是圆满。
第二日叶昭醒来,日上三竿,院内竟然寂寂无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想起昨夜计划要做的事,倏地从床上弹起。
等步履匆匆来到薛白屋门前,他隐约察觉有些不对。
没人醒来。他起得晚也就算了,怎么他们都没起来?
而且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他推开薛白的屋门,“吱呀”一声,眼前人去楼空。
人呢?!
叶昭气得直拍脑袋,想到了昨晚那碗汤,真恨不得把自己也剁了做汤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叶昭,你这人为何每次亲嘴儿的关键时候都会睡着。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我还等着后续呢。
叶昭:???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第52章 噩梦
叶昭一脚踹开隔壁两个房间的门,把同样在睡梦中的傅怀和陆予弄醒。
“人都到营帐了!”他大声道,“还睡个屁!”
傅怀醒得快,一睁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原来的打算和叶昭一样,想等第二日用自己换薛白,谁料晚上疏忽,一碗汤就给撂倒了。
喝了同样三碗汤的人面面相觑,都顾不得关系还僵着。叶昭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去追人。
可谁又知道追不追得上,他们甚至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叶昭生平
第一回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蛋,蠢到无可救药了。
蠢蛋三人气喘吁吁跑过三条街,到第四条街口,眼看就要出城,傅怀指着前面道:“我看见了!前面那几个敖兵中间的,是不是师父?”
叶昭也看,一眼看过去,不是薛白是谁。那几人还算客气,许是看出薛白手无寸铁,也没绑着,但也难以脱逃。
叶昭不管不顾,大喊了声:“师父——!”
薛白本来闭着眼走,心中一片暗淡。这声甫一传来,还当自己听错了。他没转身,脚步却明显顿了顿。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又传来:“师父!”接着是傅怀和陆予也连叫了两声。
这回是真的了。薛白心一狠,继续往前走。不能回头,一回头就全毁了。
敖兵首领看向他:“怎么回事?”
薛白道:“无事,几个徒弟来送行罢了,继续走便是了。”
那首领觉得好笑,不甚理解:“只要薛大夫肯配合,给王妃瞧完病便很快将你送回来。这有什么好送行的?”
“嗯,”薛白不愿意多言,淡淡应道,“快些走吧。”
是没什么好送的。只不过不是因为很快就会回来,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回来。
等他们将廖山放回去后,任杀任剐都威胁不到他。这病是说什么也不会瞧的。
叶昭见薛白不回头,心都凉了一半。他这是一心求死去了,抱着死志,说什么也不会再看他们一眼。还有什么能比做好准备赴死的人更狠心的呢。
叶昭和傅怀马上就要追上去,被陆予一拉拉住。
陆予惊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叶昭看了看被他拉住的袖角,冷冷:“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你们两个去送死。”
傅怀的动作一顿:“可师父就要去送死了。”
“不会的,”陆予道,“只要师父肯给那个王妃看病……”
傅怀把手抽出来,看着陆予觉得有些陌生:“你觉得师父会么?”
“……”
叶昭没工夫废话,看着陆予,问出的却是撕破脸面的话:“你是怕我们两个送死,还是怕我们两个连累了你一起送死?”
陆予一震,退开几步:“我没有……我不是……”
叶昭道:“不是就松开手。”
傅怀也沉默了,没有为他辩解。
陆予两手一松,叶昭转身去追人。傅怀看了看他,最终也转身跟了上去。陆予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眼看着那两个身影跑远。
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他知道敖人暴戾的性子和狠辣的手段。若是真追上去,保不齐救不了人,还反被抓。
他还有父母和前途,他……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叶昭闯不过包围,气得跳脚。
他们两被几个敖兵架在外围,近不了薛白的身。
“师父,”叶昭只能靠喊,“师父你看看我!”
薛白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听不出究竟在心底掩藏了多少波澜:“你们几个回去吧。”
叶昭急道:“师父,我来换你,我来换你,你别去,求求你,别去——”
他知道薛白不肯听,又转向那几个押着他的敖兵,“你们绑我吧,我去也是一样的,放了我师父,啊?”
傅怀瞥他,两人难得一心:“我们两个换师父,这总够了吧?将我们两个都绑起来。”
“你们当闹着玩儿?”敖兵不屑,“王上叫咱带的是薛大夫,别人都不行。你们不如好好劝劝你师父,让他乖乖听话,也就能早点回来。”
叶昭说:“我师父的选择我们管不着,也改不了。我们两个要怎么做又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我们的事,我师父也管不着。所以决定权在你们,是要我们两个当人质,还是要我师父。”
傅怀补充道:“我劝你们想清楚,我们有两个人,未必不如一个人。”
这么一说,敖兵首领还真犹豫了。
薛白见势头不妙,终于转过头来。叶昭一见到心心念念的那张脸,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把人抢出来。
薛白道:“不必听他们胡言乱语。说了是我去便是我去,他们是我徒弟,自然听我的。”
叶昭快急死了,嘴角一动,恳求道:“师父……”
薛白被这一声叫得狠不下心,转过来看他们一眼,一眼中包含千言万语。
两人拼命挣扎,可也挣不过敖兵人多势众,争不过薛白脖颈边架着的那把弯刀。
薛白露出微弱的笑意,道:“回去吧。”
“师父!”
“也不必叫我师父了。”他声音很轻,“待子征回来,你们各自奔前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傅怀一愣:“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白转身走了,再没看他们,最后一句话远远传来,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从此以后,你们各自去做想做的事,师门……就散了吧。”
“……师父!”没想到薛白会说出师门解散这样的话,傅怀扑通跪在地上。
叶昭管不了那么多,眼前的人都要没了,解不解散的有什么意义。他只要人回来,人先回来了再说。
眼看叶昭就要和敖兵拼命了,突然脑后根一痛,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看见傅怀也倒在地上。
“你们他妈的……”话没骂完,人已经晕过去了。
等叶昭再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屋里,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他使不上力气,一动也不想动。就那么偏头看着屋外的夕阳,只觉格外的红。
及至夜深,廖山回来了。
他不知是薛白换了他出来,明白原委后,在薛白屋门前跪了一夜。没人去劝他拦他,几人各怀心事,各自黯然,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没有薛白的消息传来。
叶昭一连几日不吃不喝,连韩佳劝着也不听。他坐在台阶上,就那么看着薛白的屋子,一言不发。
医馆关张好几日,没人提起要重新开。院子里没了昔日的笑声,仿佛所有人都死了。
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叶昭想。
一个月过去了,破落的城市渐渐从苟延残喘中缓过劲儿来,敖兵占了城,朝廷派了官员谈判,继续商量纳贡的事宜。城中暂时安稳下来。
依旧没有薛白的消息。
傅怀从院中打水回来,遇上刚从门外喂猫回来的叶昭。两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
叶昭往屋里走,良久,听到傅怀的声音传来:“……明日我去城外打听消息。”
叶昭停住。
傅怀道:“少文说……他要走了。”
意料之中。薛白已经去了近一个月,是死是活没一点消息。或者说,若是真的还活着,那早该放出来了。
总有人要先走。他们几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
陆予走得悄无声息,行李也简单,趁着夜色离开。他们几人都听到了关门声,谁都没起身相送。
事到如今,送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必面对面,更添尴尬。
傅怀去城外打听消息,叶昭也终于从月余的死寂中清醒过来一些,也跟着去。
两人刚到城门口,却听到了惊天的噩耗。
城门口的人们沸沸扬扬,都在纷纷说着:“薛大夫死了!”
傅怀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叶昭冲过去一把拉住说话的人:“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曾经和他一起送过药的车夫,瞧见他道:“后生,你、你不是薛大夫的徒弟……”
“我师父怎么了?!”
车夫长长叹气,抹着眼说:“刚才那几个敖兵扔出来一具没头的尸体,说是叫薛白的中原大夫,因为负隅顽抗不肯给王妃看病,就……就给砍了头。”
“骗人!”叶昭喊,“尸体呢?尸体在哪?!”
“被敖兵拉走了。”车夫拍他,“我见那衣服和身板,是薛大夫无疑。大家都难受,恨这遭天谴的敖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后生,你们……”
叶昭不等他说完,朝着手指的方向追,要去看那具尸体。
几个敖兵拖着车,车上果有尸身。叶昭拦车,二话不说就扑上去看。
青衫,是薛白的衣服。头部被布巾扇着,一双修长的手布满伤痕。再看身材、身高……
……是他。
他只觉五雷轰顶,气血上溢,霎时泪流满面。
傅怀跪在车前,将头埋得很低,仿佛要深深埋进地里,眼泪顺着脸颊,全部流进土里。
叶昭依旧死死抓着车,被推车的敖兵推了几次还不放开。他们踢打他,踢得他抬不起身,还要守着那具尸身。
当胸中了一脚,一口血涌上来,他捂着胸口起不来。
那辆推车走远,影子渐渐不见。
叶昭终于哭出声来:“你们怎么不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胳膊下蓦地多了双手,傅怀从身后将他扶起,也没有看他,架着他慢慢往回移。
他也哭红了眼睛,就在刚才抬头去扶叶昭的那一瞬,眼前倏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53章 前世
回去的当晚,叶昭高烧一场,烧了三天三夜。
他又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不同的是,这回的梦更多、更杂、更真实,真实得令他害怕,真实得像亲身经历一般。
“薛白,薛白?”
屋漏偏逢雨,缠绵数日的阴雨天衬得荒岭更清冷,眼前的一栋破屋摇摇欲坠,根本防不了雨。
叶昭敲了半天没人响应,心下不耐烦,却又掺着掩不住的担忧。
——平日那病恹恹的样子,别是给死在里面了。
自那次薛白彻底关了医馆,被骂得离开邬州城,这是第三个年头。
三年未见,师徒决裂,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必再见。
可前段日子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前思后想,还是来一趟。毕竟当年情分还在,既已逼得他认错从此销声匿迹,当年的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是如此,其实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在关注薛白的消息。不然这次也不会一听到风吹草动便动身赶来。
叶昭终于一脚踹开破门,大步走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儿。他甚至连灶台上的几个碗都数得清楚。
但是破归破,薛白一向最爱干净齐整,破屋收拾得一丝不苟,仅有的几个碗都摆得齐齐整整。
只是屋顶那几处漏洞遮不上了,滴滴答答漏着雨,把干洁的地面渗得湿透。
叶昭一撩帘子进内间,一方小榻,布帘遮着,影影绰绰,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他上前欲掀布帘,本来是急切的动作,正要拉开的时候,竟有一丝颤抖。
因为他听不到里面的呼吸。
“唰——”
帘子一开,亮光漏进去,床上的人却像丝毫没听见,一动不动。
叶昭把被子拉下,去看那张脸。脸白得不似人样,眉眼紧闭,嘴微张着,做艰难的呼气。
还有气!
叶昭莫名松口气,探那苍白的脸。是冷的,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他没怎么变,身体本就瘦弱,现下更瘦。
只一眼,叶昭忽然心口一酸,憋闷得说不上话。
他是不是……难受得很?他这样……他怎么会成了这样?
像个将死垂危的病人,都没有一丝人气儿!
叶昭把人往起揽,耳朵凑上去听他微弱的话。
“水……”
水,他要水!
叶昭急忙起身找水,从灶台舀出见底的半碗水,喂的时候小心极了,生怕洒了他喝不到。
干渴的嘴被湿润,终于恢复了些意识。薛白依旧眯着眼,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
叶昭看他这副样子,真和个快死的人没区别了。
好歹是个大夫,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薛白,你……”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真想像从前那样骂他两句,骂他是什么狗屁大夫,连自己病成这样都管不了。
可他又骂不出,从前的恩怨此刻全都忘了。看他瑟缩寒冷的样子,他便将他紧紧抱在胸前,脸贴着脸,试图传递温暖。
可到了最后,他被通身染上冰冷,薛白依旧是颤抖的。
叶昭将人抱起来,凌厉的眼神再也不充斥着怒意,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别睡过去,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馆……”
慌忙之下,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大夫。
邬州城的医门圣手,万人称道的济世名医,此刻却慌乱到没有一点主意。
薛白微张开口,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叶昭急了,凑上去,听到了一句低微的声音。
他以为他要问他为何来这里,亦或诘问他来这里是否是来看他的笑话。
可他只是嘴角动了动,轻轻说:“……回去吧,这里冷。不必来看我。”
不必来看?
是不必还是不配?
叶昭气得发笑,狠狠地违心道:“谁来看你?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穷困潦倒的样。”
薛白有一瞬沉默,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叶昭对他的怨念依旧深厚如此。
“那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叶昭见他不急不慌,甚至没自己紧张,“你别说话了,等我带你去城里。”
他说着站起来,要给他找衣服。外面冷,这么出去肯定受不住:“怎么不见其他衣服,你放在哪?”
薛白咳了几声,虚弱道:“不必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别折腾。”说罢他还有心思管别的,“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还要上医馆?”
叶昭被戳破,没来得及尴尬,重心全放在前面那句话上。
“哪几天的事?”他心猛然一陡,“你究竟是什么病?”
“痨病。”薛白答得轻,说完又开始止不住地咳,捂着胸口压着嗓子,一声声却都咳在叶昭心上。
他愣:“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还住这种地方?!”
漏雨的破屋,不见人烟的荒岭,本来就得的是见不得污浊的毛病,还住在这里!
薛白沉默了。叶昭吼完也即刻明白过来,下一句卡在喉间,怒意一瞬消散。
薛白能变成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不也是拜他所赐么。
他这又是……和谁较劲呢。
许久,一句发颤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日子?”
薛白闭着眼,一阵剧烈的干咳终于平息:“我的病我最清楚,最多十日。”
“绶之,你走吧。也算是给师父留最后的颜面。”
薛白多要面子,他连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看见。
叶昭红着眼睛,偏要和他对着:“我不走,”他咬牙,“我带你回去。”
“别……”薛白的语气近乎是恳求,“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就算两清,好不好?”
他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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