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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慈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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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帝看着沐若松,总觉得这少年有一点不一样了……嗯,不再是流于表面的沉稳了,是真沉下了心。
这个少年人品正,心眼好,难得是对沐慈真心,九郎学习多亏他帮忙,九郎病了他衣不解带的尽心尽力照顾。关键是夜行卫一直没有他的任何负面报告,这位定王家的嫡孙,虽然挂念家人,但从没有往家中递宫里的消息,实属难得。
天授帝难得有点小内疚,把人家孩子抢来,弄得他几个月都不被允许回家,虽知道是定王故意撇清关系,为保全沐若松,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天授帝放过人家。
九郎和他相处融洽,有个伴也不孤单,天授帝是不会放他走的,心里盘算再提拔一下,好好补偿他。
沐若松专注练完一张,换纸的时候才发现天授帝,对他歉意抱拳一礼,禀告:“陛下,殿下在含光殿。”
进退有度,不卑不媚的态度,坦荡从容的眼神,让天授帝更加欣赏。从前这少年装严肃,在天授帝眼里,这种装本身就很稚气,但现在再看,这孩子浮躁激进已经没了,变得从容自信。
其实谢家选他做女婿,真有眼光。可惜了,这姻缘挡了路九郎的路。
谢家……阿期……
糟了!
小九郎在哪?含光殿?阿期的住所?
谢宸妃原先的居所——充满两个人甜蜜痛苦回忆的含光殿绝对是天授帝的痛脚,已经被封存了十七年,连他都从未进去过……没有勇气。
天授帝不知道九郎要闹啥幺蛾子,赶紧去了含光殿。
沐慈并没有撬锁进入殿内,而是站在含光殿门口的白玉台阶上。他仍然穿着白色的外袍,外面罩一件白色丝绸薄衫,眉目清淡,傲如冰雪。
他又没有梳发,如黑缎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微风拂过,撩起几缕青丝飞扬,白色的广袖也随风鼓荡,美如仙临。
好在他腰间佩了玉玦,手腕戴了两仪流光,天授帝才没有担心。
沐慈神色平静地看着禁卫在含光殿院子的桂树脚下乱挖,树下已经挖了很多个洞了,几乎没把桂树挖倒。
这两排二十颗大桂树,树干极粗,郁郁葱葱,此时仍然桂花盛开,一股浓香沁人心脾。
这是谢宸妃的爱物。
天授帝对禁卫轻喝:“你们在干什么?”
禁卫们停手,抱拳行礼退到一边。
沐慈淡淡看一眼皇帝,吩咐:“继续挖。”
禁卫们左右为难。
安庆这个人十分光棍,他们可是天授帝金口玉言交给了沐慈的人马,他只当没看见天授帝的脸色,拿起锄头,继续加深树下的大洞。其他禁卫也跟着动手,战士的使命就是服从长官,是就算皇帝找麻烦,也有安庆指挥使顶缸。
哦,不,长乐王护短,他下的令,就会护着安指挥使的。
天授帝被撅着撅着,都很习惯了。
他瞪罪魁祸首:“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母亲亲手栽种的桂树?”
沐慈看都不看他一眼,波澜不兴道:“我知道。是你不知道,母亲在园子里埋了两坛桂花酒,本想来年八月十一,挖出来和您共贺她的生辰,谁知却再没有机会品尝。”
谢宸妃爱桂花,不仅是因为她的生母,也因为她自己就是在桂香中出生的,如果不是生在谢家这个自命有底蕴有文化的士族家庭,谢宸妃的名字就会叫成“桂枝”、“桂香”这样子。
天授帝:“……”
今天?
是啊,他几乎忘了……不,是刻意不去想这一个生辰。
“我今天把酒挖出来,完成母亲遗愿,与您共贺。”沐慈虽这么说,可语气平淡极了,无怨,也没有喜悦。
天授帝看好不容易软化的儿子,在母亲生辰日恢复了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淡漠,心口一痛,小心翼翼问:“九郎……挖到了吗?”
沐慈摇头。
他只是在记忆中寻到谢宸妃的口述,时间太久远,久远到物是人非。
沐慈又说:“朝阳姐姐知道,当年是她和母亲一起埋下去的。”
天授帝吩咐:“宣召朝阳郡主进宫。”
等待的功夫,天授帝看着含光殿那一把大锁,对卫终说:“打开吧。”
“是!”卫终从怀里拿出那枚十几年没用过,他却一直从未离身的钥匙,打开了含光殿。
天授帝牵着小儿子的手进入,沐慈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由他牵着了。
含光殿里布满灰尘和蛛网,十几年都未打扫过,可在天授帝看来,一切还是昨天的样子,摊开的一本书,画到一半的山水画,还未收官的黑白棋子,都摆在原位。
倒地的琴台,还是那般狼藉的样子,让他恍惚。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什么事情都还未发生的那一天。琴台没倒,谢期跪坐在琴前,纤纤素手,流泻出一首动听的乐曲。
正是一曲《凤求凰》,谢期很少抚琴,就算勉强应天授帝的要求抚了一曲,也只是吟风弄月的曲调,动听,并不含情。可那一天……
阿期坐了琴台前,破天荒给了他一个微笑,饱含爱恋与不舍的琴声,淙淙从这架古琴中流淌而出。
那一天,天授帝以为——我终于打动了她。
打动了这个不喜不怒,不爱不恨,不拒绝不抵抗,却从未将他看入眼内,放进心里的女子。
第二天,他却发现……她和别的男子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那样激动地亲吻,相拥哭泣,述说衷肠,饱含绝望。
原来你是有心的,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或喜或悲的激动情感的——只因你昨日知道这个男人要来……带你走!
《凤求凰》不是弹给我听的!
天授帝冲进去,一剑刺伤了那个奸夫,第一次打了谢期,力气那么大,让她扑倒在琴台,撞翻了琴,额头流血。
地上、琴上的血迹都没有来得及清理,已经干涸褐沉,却依然刺目。
天授帝忽然眼眶发红,飞奔着冲出了含光殿。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和儿子说。
他不知道,该怎样说!
他是个失败男人,失败的父亲。
没脸说。
沐慈被遗留在了含光殿内,揉着差点被天授帝捏碎的手,无悲无喜地看着那仓皇逃走的明黄背影。
这个男人,真的老了。
看来不能逼得太紧。
……
天授帝独自在垂拱殿发呆,虽然因为留亲王的葬仪,朝会停了,但奏章还是要批复的。但没有人敢抬头看皇帝泛红的眼睛。
卫终凑上来,低着头道:“陛下,忠毅候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天授帝没反应 。
卫终只好再次提醒:“是牟大将军。”
天授帝才反应过来,忠毅候,就是他的义子牟渔。他去调查西河平原这个国家命脉的。天授帝立即把儿女情长压在了心底,恢复了明君模式:“把临渊叫进来。”
西河平原距离天京城并不遥远,快马加鞭只需三日,牟渔心里急,只用两天半赶回来,匆匆忙忙洗去了一身尘土,换衣再随便刮了个胡子,露出胡子下麦色的肌肤,可没胡子的地方晒得黧黑,一张脸两种色,差了几个色度,且粗糙起皮,一脸沧桑到极点的落魄模样。
不过大男人的,也不在乎外表,面君不失礼就行了。牟渔进殿见礼,天授帝叫起,关心了他两句,才切入正题。其实他一见这个心腹的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天授帝多年倚仗他,君臣之间有默契,当即他的心就阴沉了下去。
牟渔把调查到的情况一说,西河已经有十之三四成了黄沙漫天的不毛之地,当然这只是估计,他没有深入荒漠进行测算。
比天授帝预想的更严重,简直怒发冲冠。
天授帝怒极反笑,丢出两份奏本:“临渊,你看看!”
牟渔拿了奏本看,是天授帝明面上那一组御使,在巡视马场后发回的奏本,大概被马场的人忽悠着看了个皮毛,写了个花团锦簇,天下太平的奏章。说荒漠虽有,却是在西凉境内,大幸有祖宗庇佑,根本没事。
君臣两个十分惊心,同时还感到庆幸。
还好九郎从治水的资料上,看出了西河平原的异状,否则再过十年二十年,大幸唯一的马场不保,国运不保。
“西河平原是什么地方,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一直没人给我汇报上来?这群蛀虫,给我查!”天授帝很生气,西河平原与天京城并不远,谁能将他瞒得死死的?
牟渔提前回来,已经去了夜行卫问了调查结果,把有人渗透进夜行卫,故意隐瞒情况的事说了。
牟渔道:“已经查到,姜回用了假的户籍资料,他的父亲是从天罗山偷渡过来的西凉人,一直干着走私货品及情报的差事。因他父亲行事隐秘,也早死,据说就是死在我们的西北边军手中。姜回长相似他的大幸母亲,不是高鼻深目,改了户籍也没被怀疑,实际做了西凉密探,伺机报复。推荐他的保人和上线、下线都控制了。”
话说,夜行卫有渗透进邻国的,邻国也有反间,并不难理解。
阴山山脉,天罗山脉位于西凉与大幸交界,虽说阻隔了西凉骑兵南下的脚步,但天罗山有一段的地势并不那么险峻,且再险峻也挡不住偷渡的人群,每年都会有上千个过不下去的西凉人从翻越天罗山。
原本皇帝还挺得意——我们大幸就是好,西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才会偷渡过来啊。
转眼就被甩了耳光,原来不光是混不下去的西凉百姓,还有奸细啊。
天授帝还吩咐:“把夜行卫中所有负责北戎、西凉事务的人都刷一遍,悄悄的别给了人可乘之机。西凉马场的人也都筛一遍,不论职务高低,但凡有一点牵扯的都给朕解决了。”
国家命脉,可不容许任何人出卖。
“是!”
“西河平原的消息先别漏出去。”天授帝怕造成民众恐慌,又对卫终道,“去把丞相,参政叫来,就他们几个。朕要尽全力把西河平原给国家,给子孙后代保下来。”
卫终应是,出去了。
天授帝也叫其他人,包括起居舍人也出去了,起居舍人又记下一笔:帝招忠毅候渔,密之。
天授帝才问牟渔:“知不知道西凉那边,是谁主使?”这么大的情况隐瞒下来,可不是小事,必有人主持。
牟渔摇头:“还没查到,但在西凉,谁的目光长远,手段厉害,也能猜到一二。”
天授帝冷哼一声:“不错,你和父皇想到一处了,一定不是那个酒色财迷的西凉王,也不会是好勇斗狠的西凉国太子,他们还想不到这么狠毒长远之计。”
这计太毒,简直是给大幸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想毁掉大幸的战马来源,毁掉大幸国基命脉。
“儿臣也认为,必是西凉国的五王子拓跋应阔。”牟渔道。
天才并不是只有自家才会出现的,西凉国的五王子早早就显露了他的经世之才,只可惜他母族虽也是西凉大贵族,可到底比不过世代做西凉皇后的西壁氏的家族势大,拓跋应阔就一直被皇后和太子拓跋宁哥忌惮、打压,空有才能却总被猪队友毁掉。
十一年前给大幸造成巨大损失的四国联合入侵,正是这个五王子左右连横,说动其他三国。好在临门一脚时,他被西凉太子打压下去。西凉太子好大喜功,胡乱指挥战局,致使四国利益冲突,阵线崩盘,才让大幸能抵住入侵。
若让这个五王子彻底得势,给大幸带来的麻烦远不止这么一点。
天授帝头痛地揉着眉心:“还好我们也有了九郎,否则大幸危矣。”
牟渔深以为然。
国家与国之家间,也像家族与家族一样,不光比人脉比资源比财富,比家主的治家水平,最主要是要比一比优秀子弟,谁更后继有人。
这样,一个家族,一个国家才能子子孙孙,繁荣下去,不会被别的家族,别的国家给吞没。
“如此一来,父皇是一定要废除太子的。”天授帝对牟渔明确表态,谁上位都比心里有问题的沐恩好。
牟渔早就意料到了,并不惊讶。
“这个国家,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一不小心就……哎……”天授帝叹气。他不可谓不努力,却知道他的国家正在走下坡路,这个看安详平和,歌舞升平的繁荣国度,实则已经处处漏洞,内忧外患。
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一个不慎就要风雨飘摇,国将不国。
而他已经年老,原先的太子不堪造就,无法撑起这个国家不说,甚至可能加速败亡。如今出了西河平原一事,有西凉国五王子掺合,更坚定了天授帝废太子另立,力保九郎的决心。
你看别国,不是没有优秀人才的,而他若不能让最优秀的儿子继任掌权,力挽狂澜,一定会满盘皆输。
就是他中意的人,年纪太小了,又没有根基,身体还弱。
——好糟心!!
天授帝沉重地,拍一拍牟渔的肩膀:“我们父子尽全力,帮助九郎,站稳脚跟,力图……”他没往后说,与牟渔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牟渔紧紧抿唇。
他也想,但太难了!
太难了,你知道吗?
“嫡长继承制”的祖宗成法不会答应!其他皇子及背后势力不答应,宗室不会答应!朝臣不会答应!士兵不答应!天下人都不会答应!
因为“主少而国疑”,沐慈太年少了。
虽然他的确优秀,可他根基全无,他甚至没有健康的体魄,没有那份精力。你让他那瘦弱的肩膀,怎么在所有人的质疑、抗拒之下,保护自己,还去撑起一个国家的未来?
天授帝却并不那么忧虑,比较乐观,心道:凭他家小九郎的能力,想要坐稳那个位置一点也不困难。他笑着说:“临安大长公主,已经表态了。”他把已经在天京城都传开的“扫榻以迎”的话,也说给了牟渔听。
牟渔神色缓和了一些,这的确进了一步,也表示旁人想动沐慈得掂量着,因为很容易名誉受损。至少明面上的中伤就会少许多。
天授帝又道:“朝中大臣都会支持九郎的。”
牟渔没那么乐观,又问:“定王和寿王呢?”
也就是说,兵权呢?
这是最主要的,没有兵权,沐慈越是声望值高,越是被朝臣拥戴,他死得越快——陛下,您别忘了,您当年是怎么继位的。
天授帝被问住了,九郎的两个王叔……寿王的兵权还好收。寿王天天忙着造林建园,实际兵权在自己手里。不过暂时不能把侍卫六军的大都督换成九郎,九郎还是太年轻,不能服众。寿王和他又有嫌隙,关系会很微妙。
且侍卫六军本是弱旅,白霖又出了事,更不能发挥战力了。
定王手里的御前六军,更不好动,万一逼得定王起兵,谁挡得住啊?总不能不顾边关安危,调动边军吧。所以,天授帝暂时不能打破如今的平衡,哪怕是表面上的。
天授帝快纠结死了,时间啊,多给他两年就够了啊。
目前只能吩咐牟渔去调查白霖的事,只怕还有阴谋。
牟渔应下,其实他还有个问题没问出口,他不敢问,而且连天授帝自己都在逃避——所有排在九皇子之前的年长皇子呢,他们又会如何?
会甘心吗?
这种事,只怕没有任何皇子会甘心的。
那么,不甘心,又会如何?
难道像天授帝当年,都想办法弄死么?
……
卫终还没把王又伦领来,就一脸惶然的跑进殿来。
卫终伴驾十几年,大风大浪都见过,脸上更喜欢端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少有这样的慌张,天授帝就知道他有重大的事情回禀,却不知道竟然如此重大。
卫终近乎嚎啕地说:“陛下,定王在御苑行猎时,遇刺了……”
天授帝与牟渔对视一眼,牟渔摇了摇头——我刚回来,不知道。天授帝才问:“性命可有妨碍?”
“中毒,昏迷不醒,还有……”
“还有什么?”
“定王世子在追踪歹人的过程中,下落不明。”
“阿贤?”
“是的,贤世子失踪了。”
定王府出事,天授帝该高兴的,脸上却一定要维持震惊,难过的神色。
且他是真震惊。
他的确想动定王,可一直投鼠忌器,只对定王透露了“北戎王庭要迁都,贞世子尸身恐不保”的事。他想让定王找到自己帮忙,然后他好趁机提出点什么要求……定王和他才刚刚开始谈,怎么就……
是谁动作这么快?
天授帝自己,是绝对没动过暗杀念头的,且不说定王自身警觉性太高,万一失败,惹恼定王,国家必陷入动乱,所以天授帝只想过,却从不敢付诸行动。
天授帝挥退卫终,问牟渔:“这事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不是!”牟渔道。
那么,是谁先动了手?看来,不仅是时间对他吝啬,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打算给他从容布置的时间。
虽然定王出事对他来说是好事。但超脱掌控的事一定要搞清楚。天授帝吩咐牟渔:“让天枢和天机尽快查清楚这件事。”
牟渔应下。
天授帝叹口气:“摆驾重华宫,临渊,你跟我一起过去,现在开始,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护九郎。其他的事都叫下面的人办。如今再没有比九郎的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是!”牟渔应得无不真心。
第95章 将门虎女
时间倒退,回到定王遇刺之前。
因为苏砚好心,入宫教习长乐王,却拒绝不说还被拐进坑里,天授帝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儿子惹得麻烦,当爹的就是要负责擦PP,他就听从王丞相的意见,给苏砚补了一个翰林直学士,任命他为御史中丞……
虽然天授帝私心里真不愿意让苏砚做御史言官——那老头,不仅管的宽,还太能说教,一般二般的人都说不过他。
可九郎在看到任命奏本时,点赞过了,说:“‘天子无私情’,皇帝任命臣子,就应该忘却个人好恶,论人论才论事,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中肯公正才好。”
说实话,苏砚不做御史也简直是浪费人才,尽管没几个人喜欢他,但对国家却是有利的。
苏砚的才学资历也足够,所以虽然反对者众多……你懂的。但还是挡不住天授帝就要任命,长乐王在一旁敲边鼓。
——我这个父皇得儿子点个赞,容易么?
苏砚本不想出仕,他灰心了。只是王又伦口才也好啊,他还不是引经据典那种口才,而是锲而不舍,絮絮叨叨的婆妈劲,险些没把苏砚给磨死。
但架不住御史中丞这职位是苏砚的梦想啊,本来他熄了的为民之心,在最近长乐王颁布的一些好政策的吸引下又有点心痒。而且他唯一的儿子苏岷也劝他:“大丈夫存身立世,当为国为民,何惧风霜雪雨?”
这是年轻人的理想化。简称愤青,和他年轻时一样。
不过正是这种血性傲骨,才是华夏民族真正的脊梁。他不能叫儿子看扁以为他失去了血性。再说除了小儿,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什么了,于是接了任命的旨意,走马上任了。
苏砚辞去西席一职,定王给了丰厚的酬谢,爽快放人。
八月十一这天,苏砚上任,其他西席去贺,定王府的孩子们就放假了。
事情就出在了放假上。
10岁以上的小王孙们晨练后看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就要求再次去御苑猎场行猎。但今天沐希则没在家,以沐若杉为主的几个半大小子就去求了贤世子。
贤世子心宽体胖,出了名爱偷懒,也是出了名的好说话。被几个小孩纠缠不过,就答应了。
定王晨练后也没走,目光在贤世子的腰围上绕了几圈,鄙夷道:“你多久没正经跑过马了?也不知道去了猎场,是你溜马还是马溜你。”
贤世子嘿嘿笑:“答应了小子们了,怎么好意思反悔?”
定王一直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祖父,子孙都知道他是面恶心软的。果然,定王又踢了贤世子一脚,才说:“我跟你一道去。”他实在不放心贤世子的那体格,哪里是去教骑射,分明是去示范怎么毁“骑”。
且贤世子管不住在这群活猴儿,还没沐若松那做大哥的一个眼神管用。
于是,大班的哥哥们,又一次得以去御苑猎场练习骑射,还是传说中身手最厉害的祖父亲自带去。
把沐若枆羡慕地不行。
还是王梓光安慰说:“等过几年我们也大了,外公也没老,一样能带我们去。”
沐若枆这才流着口水消停了一点。
几个月相处,王梓光和沐若枆简直像亲兄弟。因为沐若枆亲生的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两哥哥,都比他大了好多岁,实在玩不到一起。王梓光又觉得“自己好歹二十来岁是个大人就要让着小孩子”,于是对沐若枆十分容让,所以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的关系就越来越好。
朝阳上午忽然被召唤进宫,沐若枆就把王梓光留在了王府里用午膳。
云起云定把王梓光送到了贤世子的闲适院,两个青年护卫不适合进别人家的后院,于是守在了外院门口。
王府里的钱王妃性子绵软,立不起来,因为年纪有点大还生了十二郎,身体不太好,一直在骊山的别院疗养,早就不管事了。不,她一直没管过事,现在王府管事的是世子妃。
许多人羡慕钱王妃的福气。定王府里从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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