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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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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宜修眉心微蹙,只拣了一瓣溪蜜柚慢慢吃了:“你要怨天尤人由得你去,巴巴的跑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礼贵人闻言,心里愈发焦急,“扑通”一声跪在朱宜修面前,哀求道:“娴贵妃娘娘,求您帮帮嫔妾,已经入了秋,枕霞阁供暖的炭火都是最次的,连成嫔的下人都过得比嫔妾好。”
  朱宜修淡然一笑,不露声色,却伸出戴着三寸长的珐琅彩嵌鸽血红宝石护甲的小手指,轻轻从礼贵人光滑如玉的面上划过,冰冷尖利的护甲尖划过的刺痛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安柔荑,女人再美再好的皮囊,落在男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一时的新鲜,看久了,自然会生厌。”
  礼贵人微微一怔,下意识摸一摸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绯红色划痕。
  “刚刚的疼,是要你清楚,不要忘了你的封号是如何来的,也不要忘了你原先的身份,你最大的短处是宫女的出身不错,但你最大的长处也在这里,本宫提醒你,但断断不会帮你,入冬的时候,你若还是沉寂着,章德宫,就不必再来了。”
  礼贵人一凛,举眸望向茶案上的冰玉茶盏,月光低转,似镀上清凉如水晶一般的色泽,忽的心头一亮,再度叩拜:“多谢娘娘提点,嫔妾明白了。”
  待到礼贵人离去,剪秋奉上一盏茉莉香片,有淡淡的清香铺叠弥漫、沁人心脾。
  剪秋轻轻道:“娘娘的意思,礼贵人必定会明白,娘娘安心便是。”
  朱宜修唇角一勾,冷冷道:“其实,并不用兜兜转转的那样麻烦,成嫔与皇后那样亲近,那你觉得她的胎能安好么?”
  剪秋微一沉吟,已然明白过来:“是了,她时常去凤仪宫与皇后叙话,这胎,只怕是要保不住。”
  朱宜修的笑意冷冽如冰而又幽昧不明:“成嫔很有心思,否则也不会压得礼贵人失宠,只是她太过得意了,以为皇上帮她撑腰、不把德妃放在眼里,便也小瞧了本宫。”
  剪秋冷冷一笑:“礼贵人与娘娘亲近,成嫔再怎么压制礼贵人,也得注意分寸,如今枕霞阁差到那种地步,竟让礼贵人跑来含章宫哭诉,看来成嫔的好时日也算要到头了,跟娘娘斗,成嫔棋差一招,只怕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恩宠加身,她自然会得意过头。更何况,就冲着她是皇后的人,本宫也万万容她不下。”朱宜修望向窗外空明如琉璃瓦一般的月光,在唇角绽开清浅的笑痕,“虽说‘擒贼先擒王’,但眼下,斩其臂膀、断其手足,方能真正把她逼上绝路。”
  突然,瑶光殿外似有一阵聒噪,朱宜修正在奇怪,却是绘春毕恭毕敬却又匆匆引了朱柔则进来,朱宜修忙起身屈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柔则扶起朱宜修,温婉笑道:“本想悄悄进来吓一吓你,不料绘春弄出一些声响,倒让你发现了。”
  朱宜修不露声色地吁了一口气,转眸望向绘春,佯装动怒道:“可见是不会做事的!”
  朱柔则忙道:“好了,左不过绘春年龄还小,你也别怪她,今日我来看看予泽,也跟你好好说一会子话。”
  朱宜修扶着朱柔则入座,又递过一盏高峰云雾,方含笑道:“皇上今日没有去长姐那里吗?”
  “皇上去了永华宫。”见朱宜修面露惊异,朱柔则笑道,“德妃的性子收敛不少,是我让皇上去的。”
  朱宜修淡淡一笑,心思却是转动如轮,朱柔则肯劝得玄凌去永华宫,必是在蓄意拉拢德妃了,饶是心里且惊且疑,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朱宜修握着朱柔则的手,推心置腹道:“长姐肯这样最好不过,宜修之前还在担心,以德妃这样张狂自傲的脾性,怕是长姐与她要生出嫌隙了。”
  朱柔则蓄着浅浅的笑意,只望着朱宜修腕上那一对碧澄澄的镯子道:“我毕竟是皇后,总不能整日里与其她妃嫔争风吃醋,闹得六宫不得安生,成嫔也劝我多多看一些史书,这几日我在看长孙皇后,她贤德良慧,堪为古往今来贤后的典范呢。”
  朱宜修又惊又惧,极力按住心头涌动不止的思绪,忽的又似有什么被点透一般,只绵软地笑着:“长姐素来聪慧,只怕后世人口中,这贤后的典范就是你了。”
  朱柔则笑意极暖,四下里望一望:“予泽已经睡了吗?”
  朱宜修微露歉意:“泽儿身子弱,每日都睡得早些。”
  朱柔则闻言,面上似有一丝迟疑泊着,仿佛化开了春雾一般的迷蒙:“当初你怀着予泽的时候,皇上与母后为立后一事吵成那样,是否影响了你安胎?”
  朱宜修神色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内心里却涌起强烈的恨意与痛恶,她缓缓抬起手为朱柔则拢一拢耳畔的碎发,却觉得手臂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但是,即便再沉重,却依旧是宁和笑道:“长姐不要多心,宜修本就身子弱,并非是因为立后一事。”朱宜修微笑合度,徐徐道,“皇上与长姐两情相悦,宜修也很高兴。”
  朱柔则低低一叹:“我总觉得对不住你,怕你怨我。”
  朱宜修拈着软罗帕子一点朱柔则的唇心,笑道:“从前在朱府,有什么好东西,长姐都会先让给我,长姐处处维护宜修,宜修心里感激,又怎会怨你?”
  朱柔则闻言,方展颜笑道:“满宫里的人,唯有宜修你最与我亲密,我也最信任你。”
  朱柔则离去后,朱宜修蓄着笑意的脸登时拉下来,一把抓过案上的玉轮便要掼到地上,想一想却又嗤的一笑,只拿来轻轻按着脸颊。
  剪秋疑惑道:“娘娘笑什么?”
  “本宫既是在笑皇后可怜,贵为国母还要巴巴地跑来试探我,也是在笑我自己可怜,人前那样温婉贤淑的娴贵妃,人后却是一副大发脾气的丑恶嘴脸。”朱宜修执着一面青鸾纹镜,细细查看自己,“倒不如拿着玉轮按一按脸颊,方才装得那样辛苦,只怕几年下去,除了微笑,本宫会不记得旁的神情是何种模样了。”
  剪秋微一凝神,只道:“皇后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镇住贤妃与德妃,到时候可就难对付了。”
  “皇后不笨,只是心思单纯,只怕几年历练下来会大有长进。”剪秋小心觑着朱宜修凝重的神色,低低道,“娘娘可有什么法子?”
  “荣宠、美貌、才情,她样样俱占,自然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朱宜修望向窗外,清风拂过,婆娑的树影剪落一地破碎的月光,如明镜,如玉璧,“皇后长进,贤妃与德妃自然也能长进。何况……皇后要看书,要学长孙氏,就让她学吧。本宫根本无需亲自出手,她是自寻死路。”
  “娘娘的意思是?”
  “唐太宗集权于一身、威加海内,他宠爱长孙氏,自然无人敢有非议,咱们大周可就复杂多了,摄政王与皇上公开分庭抗礼,皇后越是盛宠、越是贤淑,就显得贤妃与德妃更为浅薄可笑,你道苗从哲与甘循能忍下心来?”朱宜修淡淡一笑,月华流转中似覆上一层薄淡的秋霜,寒意侵人,“剪秋,你好好动一动心思,让满京城的人都盛赞皇上与皇后是如何相敬如宾、如何恩恩爱爱,传得越厉害越好。更何况,太后也能真正相信,在皇后心目中,除了皇上,再也容不得旁人,哪怕是亲姑姑。”
  仪元殿,玄凌踱步而入,眉眼间有几分疲倦神色,却见礼贵人静静候在那里,不觉疑道:“怎么是你?”
  礼贵人微一屈膝:“天气渐凉,皇上到了夜里仍要读书,嫔妾担忧龙体,特意拿了玫瑰花蕾熬了细米白粥,清淡暖胃,也是皇上从前喜爱的。”
  玄凌眸光一滞:“以前你在御前侍奉,做事极其妥帖。”
  礼贵人诚惶诚恐,只垂了眸子道:“嫔妾晋封宫嫔之后,也时时提点仪元殿的宫人与内监,做事三分留意、七分用心,把皇上伺候好,是她们的福气。”
  玄凌点一点头,望着一身碧色盈盈的礼贵人,见她的双手白皙如玉润光泽,不觉笑道:“所谓‘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形容你最是恰当。”
  注: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名不见载。隋右骁卫将军晟之女。八岁丧父,由舅父高士廉抚养,十三岁嫁李世民。武德元年册封秦王妃。武德末年竭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当天亲自勉慰诸将士。之后拜太子妃。李世民即位十三天即册封为皇后。在后位时,善于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先后为皇帝诞下三子四女。贞观十年崩。谥号文德皇后。上元元年,加谥号为文德圣皇后。李世民誉之为“嘉偶”“良佐”并筑层观望陵怀念。尝著有女则》三十卷,尚有翰墨存世,今均佚。仅存春游曲》一首。幼子即唐高宗。
  
  第五十章  云鬓初残花萼坠(1)
  第五十章
  云鬓初残花萼坠(1)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朱成璧眉心微蹙,放下手里的绣样,只拢一拢身上的锦被道:“这几日皇后来得越发勤快。”
  竹息温然笑道:“皇后娘娘有心,况且,成嫔有孕,安小仪荣宠日上,她们二位撒娇撒痴正斗得厉害,皇后倒也怠懒去计较,却一门心思往这儿跑呢!”
  朱成璧轻轻一嗤:“安小仪这么快就复宠了,又晋了一级位分,可见也是个抓尖要强、不肯低头的。让皇后进来吧,外面风大。”
  竹息抿一抿嘴,朝竹语微微示意,收起床头的几件婴儿衣裳与针线,似是不经意道:“成嫔与皇后亲近,安小仪与娴贵妃亲近,如今她们两个争风吃醋,皇后与娴贵妃倒好像没事一样、只顾着看热闹,只怕这出戏,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竹息语音刚落,朱柔则扶着徵蓉的手翩然入殿,着一袭家常浅月白色罗裙,微微一福:“母后万福金安!”
  朱成璧微微支起身子,蓄着宁和的笑意道:“这么晚了还特意过来?”
  朱柔则从徵蓉手中取过一只描金雕花食盒,笑吟吟道:“儿臣再三问过了顾太医的意思,拿了红枣、参须滚了乌鸡熬汤,最滋阴养颜,又能补血益气。”
  朱成璧点一点头:“你有心了。”
  朱柔则取了一只素三彩花口碗,舀了半碗汤,先用银汤匙试过了,又亲自饮了几口,确认无碍后,方恭敬端到了朱成璧床边。
  朱成璧微露赞许之色:“如今看来,你行事愈发的妥帖了。”一语未必,清风拂窗而入,朱柔则裙袂翩飞间,似有淡淡的香味逸散开。
  朱成璧皱一皱眉头,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发闷,问道:“是什么味道?”
  朱柔则忙道:“是御膳房的金司药研制的九匀千步香,香若空谷幽兰,还是端妃推荐给儿臣使用的。”
  朱成璧淡淡哦了一声,就着朱柔则的手,一口一口饮完了那碗汤。
  入夜,朱成璧辗转反侧,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闷得难受,连那清水一般的月光都是灼人的疼痛,迷蒙间,窗外婆娑的树影在掐金银线的云纱帐上投落,变幻莫测,如鬼怪的魅影。
  朱成璧难以入眠,索性定定盯着那树影看,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昭宪太后寒若冰霜的面容,她歪倒在这张床榻上,恨恨瞪向自己,是了,就是在这里,她吐血而亡,夏氏一族的富贵荣华恰如朱楼坍塌、灰飞烟灭;怔忪的瞬间,朱成璧又似乎看到了夏梦娴狠狠逼视自己的神情,她的目光那样尖锐冷冽,似乎要将自己贯穿。
  许是看得久了,想得久了,迷迷糊糊之间,朱成璧似乎沉沉睡去,却又觉得周身凉风不断。待到睁眼一瞧,不由是大惊失色,自己,竟然是在永巷行走,只着一身单薄的藤紫色长裙,裙袂微微飘着,如逐风的紫蝴蝶,一匹青丝则柔顺地铺散及腰,如藤萝瀑布。永巷的夜那样宁静,路却又那样漫长,几乎望不到终点。
  朱成璧下意识抱紧双臂,缓缓走着,且惊且疑地望向四周,却有一队着白色宫装的宫女一路而来,朱成璧疑惑地停下脚步,想要唤住她们问一究竟。话未出口,朱成璧却又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为首提着宫灯的宫女,正是废后夏梦娴,后头的则是玉厄夫人阮嫣然,密贵嫔宋素琬,妍贵嫔韩雅洁,睦嫔姜敏仪……那样长的队伍,逶迤似从浓云薄雾中行进而出,不寻一丝声音,只安静地兀自行走。朱成璧惊惧失色,紧紧靠在墙上,却有什么在不断撕扯自己,那样真切的痛苦,仿佛一寸一寸割在肌肤。
  朱成璧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红墙之中伸出无数血淋淋的手,紧紧抓住自己,那藤紫色的长裙已被染得鲜红,朱成璧挣扎着,却又看到夏梦娴径直向自己走来,目光黑洞洞地幽深,她倏然开口,声音若钢刀一般生生地剜向自己:“朱成璧,今时今日,贵为太后,是否格外得意?”
  朱成璧惊恐交加,只竭力不去看夏梦娴惨白的面容,压着颤抖的嗓音道:“很好!夏梦娴!你阴魂不散多年,如今托梦给哀家是要做什么!”
  玉厄夫人“咯”的一笑,缓缓转至朱成璧面前,端着一只碧玉酒杯,粉面含春、玉颈如雪:“你赐我的甘州青真当是甘冽,你不如也尝一尝,也好知道当日我失去父兄,在宓秀宫是如何孤苦伶仃地等着被人赐死。”
  妍贵嫔不知何时,已悠然立于朱成璧身旁,她靠的那样近,近得连咽喉处渗出的鲜血的血腥气都那样真实,妍贵嫔的笑意空洞:“你有两个孩子,如今又有了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孩子?”
  朱成璧极力避开妍贵嫔狠烈欲噬人的眸光:“你的孩子不死,哀家就得死!是你技不如人!你没了孩子,自去向夏梦娴诉说!”
  妍贵嫔淡淡微笑,面上的哀伤如积聚数年不得消融的坚冰,她缓缓抚摸着朱成璧微有隆起的腹部,笑意深深:“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他的命太硬,已经克死了那样多的人,更会克死亲生父母,除非……”妍贵嫔杏眼微扬,一字一顿冷冷道,“你先克死他。”
  朱成璧一愣,妍贵嫔手里赫然握着一支白羽利箭,电光火石之间,狠狠刺向朱成璧的腹部。
  “不要!”朱成璧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丝剧痛从腹部猛地冲入四肢,那样尖锐的痛楚,自己仿佛是被一把锋锐的刀厉厉划过,朱成璧双手颤得厉害,她猛然掀开锦被,月华流转之下,一滩鲜血,正慢慢蜿蜒而开,闻声赶来的竹息与竹语亦是大骇。
  朱成璧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鲜血,只觉得心头有一个沉重的念头缓缓碾过,直到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面目全非。
  朱成璧机械地转头,望着竹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从所未有的震惊与惶恐。
  朱成璧双唇微颤,轻轻吐出几个字:“新疾旧病,复发……”
  语毕,朱成璧的身子虚弱地如枝头上瑟瑟的黄叶,软软地倒了下去。
  半昏半醒之间,只觉得浑身上下是百般的疼痛,耳边乱糟糟的一团,只听见有人喊着“掐人中,掐人中”,又有人喊着“参片,参片”,浑浑噩噩间,有人舀了一勺又一勺苦涩的汤药,从自己嘴里灌入,那样苦,吊得整个胃都紧了起来,朱成璧一口一口呕出,那人却又倔强地一勺一勺灌入。蓦的,却似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面上,那人一句一句地说着“我不该逼你”。是谁?朱成璧已无力去想,只想永远地睡下去,不愿再留在这朱墙红锁的宫里。
  即便走到如今这一步,即便再位高权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痛苦加身,远胜于彼时摄六宫之事的时候。
  朱成璧紧紧合着双眼,只觉得太累太累,累到不愿去想,甚至连从前那仅剩的美好时光都不愿再想了。
  整整两天两夜,朱成璧才醒转过来,彼时正是午后的时光,奕渮静静地趴在床头,许久不见,他仿佛消瘦了不少,唇上胡子拉碴,让人心生怜惜又忍不住好笑,他曾是那样玉树临风的男子,竟也有如今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
  朱成璧微微合起双目,下意识摸一摸自己的腹部,这一摸,却如同被电光劈中,心里瞬间一疼,几乎是要滴血断筋的痛到极点,朱成璧直挺挺地坐起来,奕渮也一下子惊醒过来,眼里满是血丝,且惊且喜地望着她。
  “奕渮……”朱成璧怔怔地望着奕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剧烈的痛楚,喃喃道,“我们的孩子……”
  奕渮心里一酸,极力收住眼角泛起的泪水,将朱成璧拥入怀中:“没关系,没关系……”
  朱成璧紧紧抓着奕渮单薄的衣裳,整腔心肺里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与痛不欲生,几乎是要嚎啕大哭:“我的孩子!”
  竹息与竹语匆匆入殿,眼见此情此景,亦是免不了暗暗垂泪。
  奕渮拥着朱成璧,只觉得一颗心沉入湖底,几乎再也收不住了,须臾,他轻轻转过朱成璧满面泪痕的脸,用力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璧儿,你别哭,你知道吗,徐徽音没了,她是前天晚上走的。”
  朱成璧一怔,只定定望着奕渮,奕渮低低道:“璧儿,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跟我说,希望我与你,都好好的,她自己被误了一生,她不想你跟我也是。璧儿,你昏过去两天两夜,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也会离我而去。我不该逼你,你身子那样虚弱,怎能怀着孩子?”
  朱成璧眼中的泪水再度汹涌而出,想起怀着孩子的时候,常常想着,这个孩子,会是更像自己多些,还是更像奕渮多些。虽然,自己完全被架空了权力、对朝政不能置之一词,虽然,奕渮极少来颐宁宫看望自己,虽然,想起当时太极殿的场景依然会难过、会落泪。但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自己一辈子都在谋算、都在疲于应对,为何不能好好静下心来,抚养肚子的孩子呢?
  但是,即便自己欲平静下来,即便自己再如何小心翼翼,孩子,依然是没了。
  朱成璧缓缓抬起双眸,泪眼朦胧间,连午后温润的阳光都是寒霜一样清冷决绝的颜色,她突然明白,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累累的报应。
  所谓报应不爽,直到这一日,才真正正正是明白了,痛彻心扉地明白了。
  朱成璧伏在奕渮肩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痛哭。
  
  第五十一章  云鬓初残花萼坠(2)
  第五十一章
  云鬓初残花萼坠(2)
  颐宁宫,就在这样在入冬的时分里沉浸在无力自拔的悲伤里,朱成璧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除了奕渮与玄凌,连朱柔则与朱宜修都不肯再见了。
  桂子清香的气息逐渐消弭,匆匆入宫的木棉精心准备了银桂茶,芳香四溢,却根本不被朱成璧所喜,连花房新培育出的玉盘金盏菊落在朱成璧眼里,都是那样苍颓的颜色。竹息与竹语只小心翼翼的做事,也不敢说话,只怕惊扰了朱成璧深沉的哀思。
  数日后,朱成璧由着竹息陪着,去通明殿上了一炷香,朱成璧跪了好久,以额触地,以弥散的寒凉冲去心底郁积的哀伤,直到双膝又隐隐作痛才不得不起身出殿。
  殿外,是风轻云淡、万里晴空的好天,然而,朱成璧触景生情,想起那个还未谋面的孩子,都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怔怔垂下泪来。
  竹息低低劝道:“那个孩子或许是命中注定与太后娘娘无缘,太后这样日日流泪,只怕会落下病根。”
  朱成璧声音温弱:“是我无福,留不住他。”
  竹息轻轻叹气,却是竹语匆匆过来,福了一福道:“太后娘娘,成嫔的孩子没了。”
  朱成璧微微一怔,心底似有什么疑虑转瞬间涌起,乌鸡汤,朱柔则……朱成璧身子晃了一晃,竹息忙紧紧扶住她,大声唤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竹息……”朱成璧好容易稳住了身子,目光定定注视着竹息惊慌失措的眼神,“传万明昱。”
  万明昱到颐宁宫的时候,朱成璧正斜斜倚靠在织锦掐金的玫瑰色贵妃长榻上闭目养神,筛进珠帘的细碎日光以极轻柔温和的角度在朱成璧身上婉转倾泻,裙裾上密密錾着的冰蚕线有朦胧的光泽泛出,似屋檐下析出的薄霜。
  颐宁宫烧着暖洋洋的炭火,而朱成璧周身却似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不过数月的功夫,朱成璧瘦了不少,更憔悴了不少,仿佛之前宽厚与她的岁月都匆匆从她保养光洁的面上无情流逝,再也把握不住。
  “你来了。”朱成璧的嗓音暗哑无力。
  万明昱微微屈膝,轻启朱唇:“嫔妾长春宫容华万氏叩见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缓缓支起身子,打量万明昱几眼,方接过竹息奉上的一盏安神茶:“皇上呢?”
  “皇上与皇后都在万金阁,成嫔自小产后便一直昏睡着。”
  朱成璧眸光微沉,只静静抿一口茶道:“你素来聪明,那你告诉哀家,成嫔小产,是天灾,还是**?”
  “之前数日,成嫔一直胎动不安,皇后认为,安小仪与成嫔关系不睦,自成嫔有孕以来,安小仪圣眷优渥,或许才会导致成嫔忧思太过、患得患失。”万明昱从容不迫,娓娓道,“但是,皇后忘了一件事,安小仪有无盛宠,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皇后认为安小仪影响成嫔安胎,便是指责皇上偏私。所以,皇上虽然内心里为成嫔的孩子伤心,但到底也没有惩罚安小仪。”
  朱成璧轻轻一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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