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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里来桂花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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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怎么是你?”
  
  翠浓忠心扮演本分丫鬟的角色,为巧巧解惑道:“少爷让奴婢伺候二小姐,今日是跟着二小姐来赴宴的。”
  秦巧巧脸上惊惑的表情一下子以压倒性的优势占领了妒恨的地盘,她难以置信的伸出一只手指头来,指着桂花:“你,你是惜桂妹妹?”
  
  对比秦巧巧的鸡冻,桂花显然要淡定很多,她很友好很真诚很善意的提醒道:“秦姑娘,作为一名大家闺秀,用手指头点人的行为是很不礼貌很没风度很违反大娘的日常教诲的。”说完,冲站定的翠浓招招手,“出来这么久了,快回去吧。”
  
  然后迈着正常的步伐十分不礼貌没风度很违反钱夫人教诲的抛下秦巧巧。徒留她一人立在原地震惊非常:“……惜桂妹妹……桂,桂花……”她原本想抓奸吃醋好好教训哪家野丫头的心彻底的被金桂花等于钱惜桂这件事镇压了。
  
  桂花进厅的时候,门口两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正租借着场地哝哝私语,桂花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善良立在她们身后等了一会儿。这个角度不巧能把男客女眷两边的厅堂都瞧见,桂花不经意的移了移脑袋,却猝不及防正好看见那身浓绿色的袍子及随手搭在桌上的折扇。
  
  他正仰了头和旁边的人喝酒,满桌子的公子哥儿笑闹着起哄。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酒杯倒置,笑盈盈的和对面喝酒的人说着什么。桂花连忙转头,倒像是做贼心虚生怕被他看到的尴尬。
  
  正好,那两位谈性正浓的小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勉强别过身子让她先进去。桂花呼一口气,灌了一口茶,恶狠狠的想,一眼就在几十人中瞅见他不是自己的错,要怨就怨他没事总喜欢穿这么浓重色调的风骚衣衫拿着那把万年不变的折扇,都怨他!
  

           

第二十三回 初次交锋

    第二日,桂花如愿接收到来自侯府的礼品——装在小竹篮里的菜菜。
  小狐狸菜菜刚开始的时候积极抵抗,叽叽咕咕叫了一阵表达自己深切的不满与怨恨,之后,随着时间的延长,它开始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在为它开了一小段时间的门后又无情的关上,只留给它桂花这一扇窗。爱走不走。
  
  于是它开始认命,上蹿下跳的扮活泼装可爱博取同情。翠浓立刻为它的魅力倾倒,而桂花挑挑眉十分的不习惯。以前那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绕着自个儿尾巴打转的小狐狸哪儿去了?若不是揪起它的爪子,确定它肚皮下的确有那一撮淡金色的绒毛,她实在怀疑阮听枫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但事实证明,阮听枫虽然成了小侯爷,但是诚实守信的好品格尚没有离开他。
  
  翌日,桂花抱着菜菜去花园子里晒太阳,希望以此淡定它那颗过度活跃的心。制止它整天砸杯撞碗拖凳啃桌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阳光暖洋洋的穿过花树的枝桠,碎金子似的洒在绿茸茸嫩生生的草地上,桂花认定此乃午睡催眠的好地方,遂放下菜菜让它自由活动。
  菜菜今日倒是听话,静静地四脚着地,眼珠子一动不动专注的望着草丛里一只绿茵茵无辜的小蚂蚱。两只生物一大一小在大自然中安静的对峙着。
  
  终于,小蚂蚱定力不够害怕万分决定回家找妈妈。它刚一动,菜菜尖尖的耳朵也动了动。桂花哀伤的想,小蚂蚱乃大概是今日见不到妈妈了。
  随后便见菜菜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捉蚱蜢去了。
  
  桂花刚打算坐下来享受午后阳光,便很不合时宜的听到一声惨叫,类似于乌鸦碰见老鹰发出的哀鸣。桂花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在宝瓶山上被蛇咬那次的尖叫估计也不比之矜持到哪里去。
  
  草丛后,宋嬷嬷连番扑打着自己的衣衫下摆,想要去抓吊在自个脖子上的小狐狸却又不敢,只杀猪般的嚎叫着。原本整日里趾高气昂倚老卖老的脸扭曲害怕得有些发紫。
  钱惜梅倒还算镇定,颤着手去拉菜菜。大概紧张手抖得厉害,她一手揪住了菜菜的绒毛,疼得菜菜吱吱乱叫不停扑腾。
  桂花那个心疼,连忙上前要抱它。
  却不料钱惜梅一把将菜菜摔在地上,拉着宋嬷嬷退后几步。
  
  桂花瞧她们好生狼狈的样子,想这是真吓着了,那么把菜菜摔疼的事大可以视为事急从权不和她们计较。她道了声抱歉,便抱着菜菜要离开另找地方午睡。
  “站住。”钱惜梅理了理发鬓,扬声道,“来人,来人!”一叠声的唤。
  
  桂花有些费解,她难道要把全府的人都找来看她和宋嬷嬷的狼狈相?
  后花园子本就离大宅不近,现在又是午后,附近的丫鬟还真是没几个。可任是没几个,还是跑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大,大小姐。”
  
  唔,她显然只关注到光彩照人的钱惜梅,完全忽略了桂花这片绿叶。
  
  钱惜梅傲慢的冲桂花抬了抬尖尖的下巴:“把那只不长眼睛的小畜生给我送到厨房去!晚上本小姐要吃红烧白狐!”
  桂花顺着小丫鬟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钱惜梅那下巴尖指的是菜菜不是自己。哦,她差点以为钱惜梅那么没有教养的还没过河就拆桥,想把她这个代嫁的二妹妹给送到厨房煮煮吃了。
  
  那小丫头犹豫了下,她此时终于从桂花的装束上猜到了这是两名小姐借白狐兴起的战争。她不宜介入。
  
  她这一迟疑,早就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宋嬷嬷觉得自家小姐的权威受到了质疑,不满的训斥道:“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小姐说话。去啊,快去!”生怕她不去似的还在后面使劲儿推了她一把。把那小丫头推得一个踉跄,又怕又悔扑通一声跪下了,顺便把眼圈红了一红。
  
  桂花并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亮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直接跟蛮不讲理走遍天下之宋嬷嬷和眼高于顶无事生非之钱惜梅正面交锋。于是她十分庆幸自己出门前的英明决策,把翠浓这块万能挡箭牌给带了出来。
  
  翠浓接到指示,只能站出来充当炮灰:“回大小姐话,小狐狸是前日小侯爷派人特意送来给二小姐的,若是擅自处置了,只怕侯府那边……”该狐假虎威的时候桂花从来不吝啬借助老虎的威风来方便自己,尤其还是在那只单纯的老虎不知道的情况下。
  翠浓把昨日桂花教训红依的话换汤不换药的重新强调了一遍。
  
  钱惜梅在听见小侯爷这三个字的时候,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差异,随即便被不屑鄙夷所取待,她笑了,笑声柔美可却没有丝毫善意:“小侯爷?骗谁呢。”她不紧不慢缓缓道来,“别说你是个才回府的冒牌小姐,就算是我,小侯爷也未必看得上眼。忠靖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天潢贵胄,连我进去都要礼让三分,就凭你?扯谎都不会扯个好听点的……”
  
  桂花有一瞬间失语,又忽而想大笑。钱惜桂明明知道翠浓不可能骗她,就算翠浓说谎她也完全可以找昨日传话的小厮门上的嬷嬷查证。她明明已经信了,却偏偏犟着不肯承认,自说自话这么一大篇,只为了眼前打压自己的威风。
  她和秦巧巧都是从小被护在掌心的人,习惯了别人为她们的错误承担责任。她们不用为自己的任性买单,所以她们永远学不会懂事和成长。
  
  桂花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抱着菜菜斜着眼睛瞧着她的丑态不说话,倒是翠浓替桂花分辨起来:“回大小姐话,的的确确是小侯爷送来的,昨日门房的李伯,二门上的张妈都经过手……”
  翠浓的话终止于一个有力而响亮的耳光中。
  
  桂花微闭了眼睛松了抱着菜菜的手,默默想道,有丫鬟的好处之一就是挨打的时候可以挡在前头,顶嘴的苦力可以代劳,且身为主子完全不用顾忌事后随之而来的责难,一切都可以推到丫鬟身上。
  
  “啪!”一声比刚才更响亮的耳光把宋嬷嬷打懵了。
  
  桂花甩了甩手,她之所以不随便打架那是有原因的,打人轻了不疼不痒,打人重了手会疼……
  “宋嬷嬷这么些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大。”桂花蹲下身重新把受了委屈的菜菜抱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不仅脾气没有收敛,不长眼睛的程度也日渐加深。”
  
  宋嬷嬷捂着半边透着五指红印的脸,拽着钱惜梅的衣角一下子哭嚎起来:“大小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在这府里呆了快二十年了,从没有人动过老奴一根手指头,就连夫人都没有过啊……老奴不要活了,没脸活了,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打了巴掌……大小姐,到了夫人面前,您可要帮奴才说话啊……”
  
  桂花当着钱惜梅的面把她的乳母打了,钱惜梅自然怒火中烧,可她顾着矜持自然不肯像桂花那样泼辣,一巴掌扇回去。再说,扇回去能不能在桂花那儿占到便宜也是个难题。
  “钱惜桂!你仗得谁的势,敢在这府里耀武扬威,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规矩!”她拉住嬷嬷避免衣摆再次被抓皱,“宋嬷嬷您没事吧。”
  
  桂花把翠浓挡到身后:“大姐姐要和我谈规矩?好,那我们就谈谈!”她把大姐姐三个字讲的咬牙切齿万分强调。
  钱惜梅反驳:“……谁是你大姐姐……”在桂花的瞪视中她越来越没底气,钱惜桂这个二小姐是钱老爷钱大少爷钱夫人都默认了的,虽然默认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事实摆在这儿,她若是不认,到时候嫁去孙家的就是她自己。
  年底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她得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嘈杂声不小,头上的太阳又辣,桂花有些烦躁。
  她一声大喝:“闭嘴!主子都没说话,你个奴才倒是吠的欢实!”她吼的太专注太投入,把怀里的菜菜和正在鬼嚎的宋嬷嬷都唬得一跳。
  菜菜安安静静窝着一动不敢动,宋嬷嬷呆呆的松开手声音弱下去。
  
  桂花瞪着钱惜梅:“大姐姐说我不把你放在眼里,真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是这位宋嬷嬷吧。她刚才那一巴掌,不仅打了你的面子,更是伤了大哥的脸。打狗也要看主人,翠浓是大哥的人,我借来放在屋里用几天,连重活都不舍得给她派,今儿倒被个奴才打了。若是大哥回头问起来,我是供出宋嬷嬷呢,还是供出大姐姐来?”
  钱惜梅隐忍着怒气。翠浓是大哥的人,她先头没细看,只当是桂花屋里的小丫头。
  
  “……供了宋嬷嬷,没大姐姐什么事儿,可宋嬷嬷又是仗了谁的势?主子没吩咐,奴才倒先动了手,这是不是没规矩?”桂花冲宋嬷嬷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帮大姐姐教训没规矩的奴才,给了你一巴掌,你这个平日里最懂规矩的,服是不服?”
  宋嬷嬷犹自苟延残喘:“……是你”转眼想起桂花再不济也是个主子,忙改口,“是你那个小畜生先对小姐无礼,老奴才斗胆。”
  
  桂花险些绷不住脸笑出来:“菜菜对大姐姐无礼?我怎么看见菜菜只不过抓着你这个老奴的衣领子站了一会儿呢。我看错了?”她诧异万分的转头看钱惜梅,“大姐姐,菜菜伤着你了?”
  钱惜梅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没想到今日给钱夫人请安回来会在园子里碰到桂花,更没料到的是,八年未见,她印象里那个任她欺负嘲笑都不敢还嘴只会偷偷哭泣的钱惜桂竟然变得这样泼辣。还很有些不管不顾豁出去的架势。
  
  她不屑的想,钱惜桂没脸没皮惯了,我可不能跟着她闹,若是传出什么对我不利的流言,对年底的选秀可没有好处。再说,今日之事本就因宋嬷嬷而起。为了个奴才,传出恶名,不值得。
  
  钱惜梅保持了她一贯的高傲姿态:“一只小狐,伤不着我。”说完也不管宋嬷嬷,“今日之事误会而已。二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也要回房了。”
  桂花目送着钱惜梅妖娆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其实最想做的是冲她那嚣张的脸庞扇一巴掌。可是不行,她的分量扇扇宋嬷嬷也就是极限了,还得仗着钱惜松的威。
  
  她瞧着翠浓白皙脸庞上的五指印,在心里叹口气,大宅门里,女人难,当丫鬟的女人尤其难。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高门大院的悲哀。无法改变,只能适应。
  
  

           

第二十四回 螳螂捕蝉

    秦巧巧终是没有忍住,邀桂花去秦府一聚。
  
  桂花觉得她们俩实在没什么好聚的,不管是八年前就和巧巧绝交的钱惜桂,还是八年后宝瓶山上和巧巧交情浅薄的金桂花,貌似和秦家大小姐都没有相聚的理由。
  
  不过,她还是去了。在钱夫人的施压下,她是没有不去的权利的。
  
  桂花站在秦府后花园的水榭中,凝神注视远处阳光照耀下的假山石。
  
  身边的翠浓轻声唤她,桂花一转头便望见着长裙红甲的秦巧巧沿着长长的回廊迤逦而来。桂花有一瞬间的晃神。艳丽到张扬的赤红对襟比甲,长及脚踝的裙裾,腰间的玉玲珑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叮叮脆响,仿若黄莺低语。
  这还是那个咋咋呼呼喜扮男装的秦巧巧?原来她收敛了张扬,也可以活泼得这样美丽。
  
  八年前的假小子,八年后的疯丫头,缓缓和眼前这个长大的她重叠起来。
  
  巧巧见桂花盯着自己闪神,别扭的扯着束腰的丝带:“我说不要这样文绉绉的模样,秀心不同意,偏要把我扮成这样,看吧,惜桂妹妹都不习惯了。”嗔怪的边责备身边的丫鬟秀心,边脚步轻快的跃上台阶。
  桂花不能适应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本能的便要抗拒:“叫我惜桂就好了。”
  
  巧巧丝毫不以为意:“真没想到,原来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我就觉得你眼熟嘛……”她的发仅用一根金簪固定,些许发丝调皮的拂上她白皙的面颊,巧巧不耐烦的把它们拨了回去,“前日在侯府里,我才瞧见你。听说你是回府待嫁?”
  
  这个话题提得显然不合时宜。
  
  “钱孙二府联姻的事,秦小姐知道的该比我清楚。”先前两人有志一同的采取逃婚这招,不是还在宝瓶山上胜利大会师来着?
  
  秦巧巧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桂花的冷淡受到打击:“惜桂你还在生我的气?小时候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后来不理我,我很难受。本来还觉得你莫名其妙不知好歹,可是后来我听说了,姑姑把你关在佛堂里……”
  
  多年前的噩梦如同炼狱中的魔鬼,阴魂不散。每当她试图忘掉,或者她以为已经忘掉的时候,它便会凭空出现,与她狭路相逢。
  
  来秦府之前,桂花假设过许多秦巧巧要说的话,可这位大小姐显然偏离了桂花为她设定的重心。她以为巧巧会继承宝瓶山对阮听枫死缠烂打的传统,把她叫来不过是多了个稍微熟悉他的人商讨,却不想她竟和自己忏悔起了前尘。
  
  那件事情过去的太久,她早已不愿想起。
  
  “小时候的事了。我记性不太好,秦小姐也忘了吧。”
  巧巧脸上有被拒绝的受伤表情,和若干年前,她拿着话本兴冲冲来找桂花被她冷冷拒绝时一模一样。她还是没有变,只是学会了隐忍和遮掩。
  “惜桂,那件事我处理的不对,是我不好,可那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不,不是的。不是巧巧你不够好,而是你太好了。好得万千宠爱于一身。
  好得那么多人愿意为帮你遮掩而残忍的拿别人去做替罪羊。的确,那时候你还小,可是,我比你更小。
  正是因为你太好,所以你是决不会犯错的,犯错的只能是你身边默默跟随的我。不需要理由。这就是理由。
  而从那一刻起,我才深深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可以肆意妄为,而我,要想不被牵连,唯有躲在阴暗的角落循规蹈矩,才不会给自己给娘亲带来灾难。
  
  仅此而已,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友情这样东西,在生存面前,微小得不值一提,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桂花从秦府出来的时候,比预计的的时辰早得多。钱府来接她的马车还没到,秦府也丝毫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桂花站在府门两只石狮子中央略一思索,决定带着翠浓慢慢走回去。难得出来一趟,机会难得。
  
  越州府与商业中心洛州府相邻,一衣带水,沾了洛州府人杰地灵的光,又出了钱秦孙几家精明的商人,数十年的财力积攒起来,如今也成了个著名的商业城市,人称“小洛州”。
  
  小洛州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越州盛产茶叶,其中以紫笋为佳。贡茶年年出于此处。远在二十几年前,上京贡茶还是地方知府的活计,并没有皇商一说。但偏偏天不佑黎民,二十年前越州府出了个知县,人称“雁过拔毛周”。
  
  这位周知县,年纪不大,政绩不高,十分贪财。他治下的茶农被他盘剥的日渐消瘦怨声载道。若是单单这样,勤劳善良的劳动人民能忍则忍,也许这位“拔毛周”勉强也能把这知县平平安安做到头。可他不安分,想升迁,要政绩。于是,周老爷头脑一热,跟了跟风。向朝廷报了个祥瑞。奏折上工工整整写着,天蒙蒙亮,鸟刚刚叫的时候,县里一处茶园,雾气升腾,现八爪祥龙。
  
  祥瑞什么的,当朝者一向喜欢的紧。不过,全国各地虚报伪造的祥瑞太多,皇帝没可能处处亲眼验证。一般的小把戏,派个太监公公啥的来瞧一眼,回去复个命就结了。
  
  这年,合该拔毛周倒霉。皇帝瞧了奏折,龙颜大悦。琢磨着越州离京都不远,又正值春暖花开处处好景。宫里面早呆腻了,正好有祥瑞嘛,可以趁此机会理直气壮名正言顺的出宫,这凑巧出现的祥瑞正好用来堵一众老臣的口。
  
  拔毛周傻了。茶农们愁了。欺君大罪啊,无端端就要落在整一县人头上了。
  大家束手无策,皱眉不展。
  
  就在这千钧一发,紧急万分的时刻,孙家老祖宗,一辈子的老茶农孙某某站出来了。(某枝:就那谁,战青玄他爷爷。二十年前,数数爪子,貌似战童鞋还是一受精卵,尚未出生……)
  
  孙老太爷种了一辈子茶,贩了一辈子茶,虽然现在家业殷实,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打理,可这眼界是有的。老人家几十年来见到的稀奇古怪玩意儿不少,不过他不喜欢倚老卖老说“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这种招人嫌弃的话,他只抖抖胡子,慢悠悠眯着眼道:“……二十几年前,那时候俺还在义庄做学徒,有一年清晨,好像是出过这样的奇景……瞧见的人不多……也不是八爪祥龙,倒像是多脚蜈蚣……”
  
  众人哗然了。有质疑的,有议论的,有不屑的……不过,鉴于大祸快要临头的现状,大家一致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反正都是死,试一试,说不定可以逃出生天。
  
  皇帝来了。孙老太爷亲自提着紫砂壶带着雨前茶在圣上面前表演了一回祥瑞。虽然那形状不甚像龙,可是地方官们众口一词齐齐夸赞。古来有指鹿为马,如今是蜈蚣变龙。皇帝年轻,祥瑞什么的不甚上心,主要就是找个借口出宫游玩。糊弄糊弄,睁只眼闭只眼,大手一挥“赏!”
  
  老太爷要求也不甚高,只向圣上求了幅墨宝,上书八个大字“累世皇商,专司贡茶”。
  
  写完了,孙老太爷很满意。皇帝十分不高兴,本以为是写诗写词才答应的爽快,却一不小心把贡茶的专权给了孙家。可御笔亲书,不能更改。地方众官鉴于孙老太爷刚刚救他们于水火保住了他们顶上乌纱,虽然不快上贡这么油水的工作落入孙府手中,可嘴上也并没有立即反对。拔毛周,知府李们也只是想着,等皇帝走了,再收拾孙府。
  
  却说孙老太爷有个小女儿,年方十八,尚未婚配,主要是她容貌甚美,又通诗书,眼界不低,高不成低不就一年一年的给耽误了。这天皇帝就要离开越州,临行前心血来潮去了就近的茶园,美其名曰视察民情。可巧那日天高气爽,孙小姐白衣素裙带着丫鬟在自家茶园采茶。孙小姐和她爹一样视茶如命,每年喝的茶水无数,偏巧年前一场大雪,孙小姐集了不少梅花瓣上雪水,打算融了泡茶,又嫌别人采的茶叶不干净,便自己亲自来了茶园子。
  
  所以说无巧不成书,世间的事都是万般巧合,连头衔尾凑成的故事。
  
  蓝天高,白云远,浓绿的茶树一扎扎一簇簇,望不到边际。一女子乌发垂肩,白衣素带,火红披风,婷婷立于园中专注采茶。离得近了,连美人鼻尖上细小的汗珠都瞧得清楚。别说原本容貌不俗,就是无盐,在此情此景中也得美上三分。
  
  皇帝也是个附庸风雅的,顿时吟诗一首称赞“美人如玉,绿鬓如云”。前头说了,这孙小姐也不是平常人,听闻皇帝称赞,不卑不亢对了八字“谁家年少,如茶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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