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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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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开口的是蜀郡太守,可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情?不用问,他们都知道,这事肯定与陈嫣有关。

陈嫣最喜欢看到这些以前看不起她,嘲笑她,排斥她的世家子,那又惊又惧的目光了。她得意地朝卢文看了一眼,见这俊美不凡的郎君,竟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又有点郁闷。

那边,蜀郡太守咳嗽一声后,回道:“是这样,方信刚才在市集中失手打死了人,已被收监,老夫与你父亲也自是故交,这般遇到,便提醒夫人一句。”说到提醒两字时,他的目光微不可见的朝陈嫣一瞟。这暗示很明显,是要萧燕讨好这个嫣夫人。

听到这里,卢萦慢慢把酒盅一放,抬起头来。

她这是第一次正面体会陈嫣的威风!

这个真是太威风了,她一个扬州刺史的小妾,跑到巴蜀来显摆不说,心血来潮了,便可以找个借口把一个有名的世家子,一个江州中层官员给扣下来。

这也是太威风了!

连卢萦这个刚来蜀地的人也能明白的事,萧燕等人哪有不明白的?一时这间,他们一个个抿紧了唇,放在几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却只能低着头,连与陈嫣直视都不敢。

陈嫣入扬州刺史府虽才二年不到,可自她入门后,年已五十有余的扬州刺史,便置府中那十几个妾室于不顾,半截入土的老头,一门心事的对陈嫣独宠起来。至于他那同龄的发妻,早有十几年前便已在府中修了道观,早已不管红尘诸事。

据传言,这陈嫣还与扬州刺史的嫡长子亲密无间,所以,她可以说,是真正能当得扬州辖下的那几十个郡,几个国的家的!

四下一阵安静。

在安静中,陈嫣似是不满萧燕的表现——她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惊恐,这点让她很不满意!

当下,陈嫣以手掩唇,娇娇媚笑道:“方萧氏好镇定哟,阿嫣最是佩服这般镇定的人了。只是夫人还是别耽搁的好,这事情刚发生不久,现在周旋时机最好呢。”

她说到这里,便得意地瞅着萧燕,等着她诚惶诚恐地站起,等着她哭着求自己,等着她用她的卑贱来衬托自己的高贵……

看着萧燕,陈嫣等得很是开怀!

就在这时,抬眸淡淡地看向前方的卢文,也不知瞟到了什么。只见他把酒盅朝石桌上一放,冷冷说道:“够了!”

够了?他什么意思?

陈嫣一惊,所有人都齐刷刷看来时,卢文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般,只见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口中则淡淡地说道:“竟是到哪里都难得清净一会!”

说到这时,卢文站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卢文之所以站起来,是恰好看到一个护卫向这里走来……

于是,就在卢文站起的同时,一个护卫大步向他走来。那护卫朝着卢文躬身一礼后,低头禀道:“郎君,外面发生了一件有趣之事。”

……

在众人的疑惑怔忡中,卢萦淡淡问道:“什么事?”

那护卫递上一个包袱给卢萦,笑道:“郎君还是自己看吧。”说罢,他行了一礼,略略退后。

这一下,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包袱上了。

卢文似是也有点好奇,他双眼一亮,唇角噙起一朵笑容,在笑得陈嫣心头一荡时,只听得卢文说道:“有趣的事?这倒是要看看。”说罢,他慢慢解向那包袱。

黑色粗糙的布,白皙贵气的手,一直之间,陈嫣看得双眼都要滴出水来了。

在众人越发好奇地关注中,卢萦慢慢打开了包袱。

包袱中,是一卷图册。

卢文拿到这里,信手翻了几下后,他突然哧地一笑。

笑声中,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把那图册朝石几上一丢,抬头看向陈嫣,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卢文突然长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没有人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图册接过来翻一翻时,恰好这时,一阵湖风吹来。这风甚大,在卷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时,也吹动了石几上的图册,令得它哗哗哗地翻了好几页。

于是,二副图画清楚地呈现出来。

众人只是一瞟,这一瞟后,却在一阵短暂的惊讶中,萧燕尚缇等妇人齐刷刷地涨红了脸,而王尚莫远等人,则是惊叫出声。

腾地出手,王尚把那画册抢了过来。

胡乱翻了几下后,他愕然抬头,傻傻地看着陈嫣,只听得啪的一声,却是他手中的图册掉到了地面上。

莫远连忙捡起来也翻了翻。然后,他也呆住了。

在再也忍不住的蜀郡太守和陈嫣,同时命令道:“把它给我”时,卢文招了招手,叫来了那护卫。

卢文瞟了一眼那图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嫣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护卫也看了陈嫣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属下也不知,刚才在路上时,有一个浪荡子给塞了一本过来。据那人说,这东西现在各大青楼中几乎人手一本!”

实在从众人的态度中感觉到不对的陈嫣,这时再也矜持不下去了,她手一伸,把那画册抢了过来。

才翻了几页,她的脸色便是青中带白,然后转灰。

又翻了几页,这个在外人面前,一向风姿绰约,无处不讲究,无处不美的美妇人,双腿一软坐到在石榻上。

她那哆嗦个不停的手中,一直紧紧地抓着那图册。

直过了好一会,那图册才叭地一声落到了地上,而陈嫣,已是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汗如雨下。看到她这异状,蜀郡太守也不顾叫下人了,他自个弯腰捡起了图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结局

他翻看得仔细,随着他的动作,另外一些没有看到的人,这时也看清了那图上的画。

这是一副春宫图册!

这图册上的妇人,全是一个,与陈嫣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那颈间还点着一颗与陈嫣一模一样的大痣。

在第一页,图册上便写着一行字,“嫣夫人者,扬州刺史之妾,艳动西南东南两地,色倾刺史父子两人。嫣夫人有何美妙之处,竟能让刺史父子不顾伦常?因其精通房第之术也。下面有图一十有三,每一图集中的丈夫,都是嫣夫人的入幕之宾,今详绘于此,与世人共赏这官闱富贵门第的风流雅韵,”

翻开第一副图,画的是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女,以那老汉推车的姿式做那羞耻之事。而下面有一行字,“荆州官某,大耳,耳后有痣,痣上有毛两根,与嫣夫人相好已久。嫣夫人曾赞其”器大能久””。

一连十三图春宫图,每一张图中的光身美妇,都是嫣夫人,而每一张图上,都绘着一个男人,每个男人的下方,都有对男人的外貌职位的介绍。因介绍的都是那人显著的特征,几乎是让人一见,便一目了然。

翻着翻着,蜀郡太守双手颤抖起来。他心惊肉乱地想道:幸好嫣夫人看不上我……

四下安静之极,只有脸色灰败的陈嫣,那牙齿相叩的声音传来,只有那画册被人翻动的哗哗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轻抿着盅中的美酒,意气闲适地卢文轻叹出声,“这样的图册,已是各大青楼人手一份?”

那护卫朗应道:“正是。”

“真是可惜。”她微微弯腰,伸出中指抬起陈嫣的下巴。卢萦怜惜地看着她,温柔多情地说道:“嫣夫人如此美貌,又得到丈夫一心一意的爱宠,为何还有不足之心?这下事情闹大了,可怎办是好?嫣夫人如此佳人,竟不被上天垂怜,落不得一个好下场么?”

卢萦这话,很温柔很温柔,着实句句是安慰怜惜。

可陈嫣听着听着。却害怕得浑身如抖糠……直到这时,她才记起,她家那个半截入土,皮肤干枯得让她厌恶恶心的老头,也是杀人从不手软的角色。她才记起。陈氏家族几百口人,还依附着她,她如倒下,他们全部讨不了好。她才记起,自己只有美貌,如果名声败坏得美貌已不能用,她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强烈的恐惧。令得陈嫣牙齿格格作响,虽是依恋卢萦手指的温暖,她却没有办法向这个如意郎君求助。

这时,卢萦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手帕拭了拭刚才碰过陈嫣的下巴的手,顺手把那手帕嫌恶的一扔后,她提步就走,在经过萧燕时。她斜睨于她,提醒道:“方萧氏。太守大人要走了,你还不快跟上去把你夫君领回家?”陈嫣要倒台了,她下过的命令自然做废,便是蜀郡太守还有意扣人勒索,听了卢文郎君这句话,也会不敢了。果然,卢萦的话一落下,那太守马上笑容可掬地说道:“正是正是,本是一场误会,夫人马上就可以与您的夫君团聚了。”

卢萦离开不久,众人也跟着离开了。嫣夫人势大,又极喜欢在成都上流圈中显摆,这一次春宫图事件,对所有世家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不管是以前在她身上投了资的,还是得罪了她的,都在关注着。

卢萦一回去,便开始准备行装,想找个时间去刘疆给她伪造的“出生地”去看看。刘疆在成都江州这一片经营多时,不管是地方官还是黑道中,都有绝对忠于她的人。所以,给卢文伪造一个出生地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

只是她父亲卢及的真正骸骨,还是在汉阳……这移骸骨是大事,欺谁也不可欺鬼神,卢萦想着,只要四殿下不到成都来看着她,这移骸骨之事便推一推,反正,她现在是不能去汉阳那地方的。

在卢萦开始忙碌着准备时,陈嫣春宫图一事,以极快的速度从青楼等下层地带散布开来。这些图册先是在各大青楼流遍了,然后是暗娼所在,再是市井,然后再到世家权贵圈。等于世家们人手一册时,陈嫣的裸身画像,已是泛滥成灾。

卢萦也知道,这阵子,陈嫣想尽了各种办法。

她深受丈夫疼爱,原来她还打算着向丈夫哭诉,说是被人有意陷害,那害了她的人故意画了她的裸身像,编出她淫乱的故事四处散布。

可是,这个看起来是有用的办法,却很快被否定了。为什么?因为陈嫣的画像是从先从青楼流出的。从那种肮脏之地流出,令得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家族都成为笑柄,便是她有一百个清白,有一百个苦衷,也改变不了夫家颜面被损一事。更何况,画上的人根本经不起查,一查,任何人便可以得知,陈嫣确实与他们的来往过于频繁……

在陈嫣开始张惶焦灼,苦寻对策时,卢萦也收到了刘疆的飞鸽传书。他说他一切都好。

把那小小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着,卢萦咬着唇,突然抬头问道:“我现在若是去滇地,会不会有问题?”

护卫一惊,他寻思了一会后低头说道:“四殿下不是说他也会到成都来吗?”

一句话令得卢萦垂下了头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一护卫上前禀道:“郎君,四殿下令你马上返回洛阳。”

卢萦腾地站了起来。

她疑惑地蹙着眉,问道:“是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说道:“我们的人也来了飞鸽传书,说是宫中议起圣上和皇后的大寿,有大臣说你擅长风月之乐,清老也直说你不错。四殿下的意思,是让你早点回去做做准备也好。”

原来是这样。卢萦恩了一声,说道:“那就准备起程吧。”

“是。”

见那护卫应了,卢萦留恋地看着外面。低声说道:“到街中走走去。”

“是。”

马车驶上了街道。

在卢萦地指使下,马车缓缓驶入她和卢云曾经呆过的巷子。看着这熟悉的巷子,望着那些似乎不曾变过的面孔,卢萦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没有回来时,她老想着回来。可真正回来了,也见到了尚缇等人,却已各自婚嫁,以往的一切不过是记忆,笑得再开怀。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便是她大着胆子承认自己就是卢萦,也不可能有从前那感觉。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走在一条条卢萦熟悉的街道上,然后来到了卢云曾经就读的书院外面。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卢萦陡然发现。其实,这里也不曾给过她归宿感。

暗叹了一口气后,卢萦低声说道:“走吧。”

马车刚刚回返,只见迎面一辆马车劈头而来,转眼间,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卢文郎君?”

卢萦掀开车帘看去。

马车中露出面孔的。是陈术,而在陈术身侧,策马而立的,则是华昌。这两人都是脸色青黯。非常憔悴中带着焦灼。

见到卢萦露出面孔,两人专注地向她盯来。

对上陈术的目光,卢萦淡淡说道:“这位君子唤住卢某,可有贵干?”

陈术只是盯着她。盯了一会后。他突然说道:“对阿嫣下手的,是不是你?”、

他只是吐出这几个字。只听得“铮——”一阵清脆的兵器出鞘声传来,却是筹拥在卢萦马车旁的六个护卫,齐刷刷地抽动了佩剑。

也是奇怪,明明只有六人,明明只是这么一抽剑,陈术却感觉到那种令他胆颤的威压。

当下,他的脸白了白。

这时,卢萦看向他,淡淡说道:“这位君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术苍白着脸,已说不出话来了。策马而立的华昌,却暗哑地开了口,他盯着卢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是你……成都的各大青楼,向来要看阿嫣脸色。这一次他们敢散布这样的图册,见到了阿嫣派去的人,不但不害怕,还说,谁让阿嫣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有人告诉我,是阿嫣冒犯了洛阳来客,所以该有此劫。”

他瞪着卢萦,沉声说道:“这阵子来头极大的洛阳来客,只有卢文郎君你!”

却是斩钉截铁。

卢萦懒洋洋地向后一倚,她漫不经心地瞟了华昌一眼后,垂眸问道:“所以,你们只凭着这一点似是而非的猜测,就敢找我算帐?”她冷冷说道:“你们胆子不小啊!”

华昌和陈术一噎。

卢萦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多话,直接命令道:“走吧。”

“是。”马车再次驶动,转眼间便把他们抛在后面。卢萦想到就要离开成都,让驭夫继续沿着她熟悉的街道转了一圈后,眼看天色不早了,这才向府中返回。

卢萦刚来到府门处,一个护卫便上前低声禀道:“今天,嫣夫人遇到了三波刺客。都是那些上了春宫图册的男子的家族和妻室派来的。此事已然闹大,如果引得扬州刺史追究,这十三家,都难逃干系。现在,这十三家在全力压下春宫图册,杀死陈嫣,只是为了把这一场风波彻底消于无形。只要众人联手控制住这边的风声,到时再向扬州刺史报个嫣夫人暴病而亡,那扬州刺史未必不会相信。”

他刚说到里,又有一个护卫大步而来。第二个护卫也低声禀道:“郎君,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嫣的家人在引得华昌和陈术离开后,给陈嫣灌了一盅毒酒。陈府也以为,若是陈嫣以清白之名死去,扬州刺史或许会因顾念陈嫣而怜惜陈府数百口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陈嫣之死和洛阳好事

卢萦听到这里,哧地一笑,道:“这么说来,陈嫣是众叛亲离,不论是仇人亲人还是以前的追随者,都想要她的命了?”真是可惜,她才用了第一招了,还有后手呢,居然就落幕了。

那护卫听到卢萦问话,低头应道:“是。”

这个是字刚刚出口,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凌乱仓惶,卢萦刚刚转头,便看到华昌抱着唇角流着黑血的陈嫣,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卢萦,华昌扑地一声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这个高大的汉子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求你,与她说说话吧,她不行了,却一直在念叨着你……”

什么?

卢萦一怔,她低下头看向陈嫣。

陈嫣那绝美的脸上,此刻已是青中带着黑色,她瞳孔散大,唇角的黑血不断流出。见到卢萦,那一瞬间,陈嫣的双眼亮了。

这一瞬间,陈嫣那垂死的灰败的脸,都带上了一种神光。她向卢萦慢慢地伸出手。

卢萦向她走近两步,她缓缓弯腰,低头看着陈嫣。

见到她靠近,陈嫣的唇角浮出了一抹笑。这个总是烟视媚行的妇人,这一刻的笑容,却纯洁中带着天真。

她笑着看着卢萦,无力地伸出手,艰难地想要抚上卢萦的脸。她张着嘴,泛黑的樱唇边一边流着黑血,一边微颤着,她低低地呢喃道:“真想,早点遇到郎君……”

她的眼眸明灿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欢喜的画面,陈嫣的嘴角绽开了一朵笑,她轻喃着说道:“我还没有出阁时。老想嫁给郎君这样的人,一直想一直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不喜欢男人碰我的。卢郎信我……”她说到这里,那恍惚空洞的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是急了,只见她声音微微提了一点,用尽力气。陈嫣像是誓一样的,仓惶而又紧张地唤道:“卢郎卢郎,我没有,我一直安安份份呆在家里呢。直的,我就一直在家守着卢郎你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她软软的,温柔的,眷恋的,欢喜的呢喃道:“卢郎,我在守着我的家呢。我要给卢郎生孩子。我还要在卢郎的衣裳角上,都绣上我的名字,我哪儿也没去,就守着我的郎……”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在唇角绽放的笑容中,在那绝美的脸上灿烂的喜悦中,陈嫣手一垂。声音一断,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卢萦呆呆而立时。耳边传来的,是华昌绝望至极的大哭声。

这个高大的汉子,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他一生的依靠,失去的他所有的力量一样,放声大哭着。

也不知哭了多久,卢萦听到华昌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搓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他似是在借由这个动作,把怀中人冰冷僵硬的身体搓暖过来,似乎这样做,便能让她重新睁开眼。卢萦站在一侧,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的哽咽道:“阿嫣,阿嫣,别离开我……阿嫣,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离开我,只要你别离开我。阿嫣——”

听着华昌这一声声绝望至极的哭嚎声,卢萦突然有点不忍了。她转过身朝里面走去。

静静地坐在书房中,不知不觉中,她又拿出那一张刘疆写下的纸条抚摸起来。

直过了好一会,直到一个护卫走了进来,卢萦才垂着眸,轻轻地说道:“是不是一切的荣华富贵,风光得意,华屋百幢,黄金万两,只是因为有他一直在你身边,才有了意义?”

护卫不知如何回答。

卢萦垂下眸,她举起那纸条,依恋地在上面印了一吻后,轻轻的,仿佛对面站着的便是刘疆一样,低声说道:“阿疆,幸好你还在……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你若真不在了,便是你的人不对我动手,我也会随你而去……我真的都明白了……”

这一日,美绝一时的嫣夫人,惹急疾身亡,在丧报传回扬州的同时,成都各大世家收集珍贵的冰块,为她日夜更换,只为保持她的肉身不腐,好等着她的夫君过来。可偏偏,扬州刺史因为前往洛阳面圣,不得不把丧事交给了他的长子。而他那长子在得到成都人送上来的一副春宫图册后,马上说,天气炎热,陈嫣的尸身便是用冰保着,也难免腐烂。姨娘一生美貌,肯定不愿意以腐臭之身前往黄泉,在他的主持下,陈嫣给办了一个盛大风光的葬礼。

在陈嫣落葬的那一天,卢萦递上去,替成都尚府说情,并指出成都几个世家被牵连到荆州翁氏案的奏折,圣上也批阅了。圣上只说了一句,“不得追究”。

圣上的旨意一时还没有这么快到达成都。可他的批阅,却有消息灵通之人通过飞鸽专书给送到了成都。当下,尚府萧府等府第大喜过望,头顶上压了多时的乌云一朝得散。

在尚缇等人琢磨着再找什么名目接近卢萦,向她感谢,与她再聚一聚时,卢萦匆匆派人通知了她要离去的事,尚缇等人甚至来不及相送,她已先一步上了船,出现在赶向洛阳的河道上。

如此紧赶急赶,当洛阳的城门出现在卢萦的视野中时,她已因为旅途劳累而削瘦了不少。

一入城门,卢萦轻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走了一会,卢萦突然朝着驭夫唤道:“停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

卢萦把纱帽一戴,却是提步朝前走去,驭夫见了,只得驱着车连忙跟上。

转眼间,卢萦来到了一处酒楼中。此刻正是用餐时,酒楼中极是热闹,卢萦一进去,便是一阵热流扑面而来。

挥退小二,卢萦朝二层阁楼走去。

刚刚走近二楼,只听得耿六熟悉的声音传来,“阿云,这可是大好时机中,要是你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这么精明,肯定会抓住这个时机。”说到这里,耿六自己竟是兴奋起来。他腾地站起转了一圈,哈哈笑道:“到得那时,你们兄弟可就真风光了。”

卢云清稚的笑声传来,“这种事自有圣裁,我大哥不是没有回来吗?我说耿兄,你也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耿六啧啧连声,他说道:“难道你不高兴?身为四皇子的侧妃,却毒害皇室子嗣,有了这种不肖之女,整个范阳卢氏被连累实是寻常。本来大伙就在说,范阳卢氏支系起家,根底不厚,子弟中很有一些不肖的。而且我看啊,他们结亲时,都喜欢结一些钱财丰厚的,有些人的品行不过关,他们也不细察便联了姻。出这种事也不算意外。”

说到这里,耿六再次啧啧叹道:“说起来,你们兄弟还真是有福气的。这不,你们兄弟迟不来早不迟,偏偏范阳卢氏出了事时,你大哥卢文在洛阳大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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