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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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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众人闪神之际,卢文露出一口白牙,她振了振身上的白袍,一派严肃地说道:“我卢文是贫是富,是权贵还是风月中人,是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杰,还是人人唾骂的不男不女之人,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有甚么好在意的?我就是我而已,从我还是一个破落户时,我便与太子相识,一路走到如今,难道因为我穿了一身男袍,便令得太子蒙羞了?”

听到她的话,那少年一怔间,四周嗡嗡声更是大作,卢文的话虽然简单,其中透露出的,她与刘疆那深厚的情意却不容怀疑。在众人齐刷刷看向威严高贵,仿佛不近世间情欲的太子刘疆时,只听得郭允带着疑惑地嘀咕声传来,“我怎么听来听去,她卢文都是在说,太子非她卢文不娶,无论她卢文是男是女都倾心相付?主公,你不是说你已把她征服了吗?”这话怀疑的话一出口,当下,刘疆的脸一黑。他在盯了郭允一眼,令得他头一缩装起乌龟来后,刘疆克制着怒意,沉声命令道:“走快点。”

“是。”

车队的速度在无形中开始加快。

“清查四周,不许再有人质问卢文。”

“是。”

刘疆的命令刚下达,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激动地叫喊声,“阿萦,看这边,看这边!”

欢笑的,大叫着的,正是尚缇,她因过于兴奋,脸蛋都变得红朴朴的,在她的身边,站着王尚莫远文庆等人,再一看,那个戴着斗笠,正定定看向她的,有点失魂落魄的青年,可不正是罗子?对了,罗子的身后,是平府一大家子。

而此刻,这些不管是昔日与她有情谊还是有怨的人,都在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多数含着欢喜。

在卢萦的目光扫去时,陡然的,平府那一块沸腾起来。看到他们开始像潮水般涌来,刘疆沉冷的命令道:“去一个人警告一下汉阳平府。”

“是。”

卢萦没有注意到平府那先是沸腾,后又迅速垂头丧气的场面,她只是迎上了尚缇等人,朝着他们灿然一笑。

这一笑,几人都红了眼眶。在卢萦的马车就要擦肩而过时,卢萦清楚地听到尚缇叫道:“阿萦,我们都没有背叛你。”

这话一出,卢萦一怔,她不由想道:难道那些人想要鼓动的,并不仅仅只是已在洛阳的萧燕?便连尚缇她们,也被那些人打过主意,只是被拒绝了?

太子刘疆在亲自迎进卢文后,因随同卢文前来的,还有数万风月场中人和下九流的人,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而这种欢乐,随着太子大婚的日子期一日一日接近,已经达到了无可遏阻的地步。幸好太子早就有了周全的布局,才不至于因为龙蛇混杂,下九流人齐聚,而在天子脚下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饶是如此,明明揭穿了女子身,却依然嚣张地用男装示人,风光进入洛阳的卢萦,还是引起了大儒们和朝臣们的不满。

不过也是奇怪,不知刘疆做了什么手脚,从陛下到阴后一派,全都严肃禁止众人非议太子和卢文。

于这种极致的热闹喧哗中,大喜之日到了。

而在大婚来临这一日。整个洛阳城都沸腾起来了,还是上午,所有人就在翘首以盼。

因婚礼是在黄昏时取行,到得下午接近黄昏时,满城的洛阳人,才真正激动起来。

此时的街道旁,聚集了无数的人头,不管是楼下的街道,还是上面的阁楼,全都是人头涌动,人声沸腾。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叫道:“快快,来了,来了!”

那叫声一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亮悠远的女子歌声。那歌声徐徐而来,清远绵延中,隐有高山流水之妙。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不需要任何乐器,便这般反复吟育颂叹的歌声,不由自主的一静。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刘疆辞太子位

于四下无比的安静中,那歌声反反复复,含着一种温柔抚慰,一种缠绵欢乐,一种高山流水般的高雅清亮,像这从天地间刮过的春风般,在洛阳的上空中飘扬而过。

随着那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众人听懂了那曲调。

那歌,唱的是诗经中的四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咏叹,众人直觉得从头凉爽到脚,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在这天空中渗透,飞扬。

于那女子清叹般的歌声中,渐渐的,一个男音混合而来。

男子也用他那低沉浑厚的歌声,反复咏叹赞颂着,他的声音,同样温柔如水,隐含缠绵,只是与女子的声音如水如风不同,男子的声音因为浑亮,而如这大地,有一种让人踏实平和的吸力。

男子的歌声渐渐高扬,而女子的歌声若隐若现间,似有呼应之意。

众人细细听来,这男子唱的也是诗经中的四句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那男子以浑亮低沉的声音绵软地唱出,直让人感觉到那人出自肺腑的喜悦和满足……

倾听了一会,有人低声问道:“这是谁在歌唱?”

“还能有谁?自那些风月中人。那卢氏不是风月行首吗?听说这两个歌者,乃是整个风月一行中最有名的善歌人。有人听了他们的悲歌,还痛哭数日吐血而亡。”

“倒真是特别。”

“是大胆吧?你没有看到那一旁吗?那李尚书那脸都黑成了什么样。”

议论声中,低语声中,那两个极有渗透力,几乎可以掩盖一切的歌声,还在悠远地传来。

就在这种悠远的歌声中。也不知谁,敲响了乐器,那乐音似从远处飘来,若隐若现间混在歌声中。直让人更是神智为之一清,整个人飘飘然有飞升之念。

彼时的洛阳,虽然权贵富翁无数,可不管怎么说。普通的庶民应该是占了更大一部份的。这些庶民,平素能吃饱穿好也就难能了,至于听曲,那都是要偷偷去听的。此刻听到这举世之间。最为了不得的大师之乐,一时之间,直是心旷神怡。愉悦满足之极。

乐声还在飘来。渐渐的,那一男一女的咏叹清歌声,已然消失在春风中,换而代之的,是一阵箫瑟之音。

这箫瑟之音是如此动听,如此的让人心醉,众人刚刚听得心神俱醉。又是一阵琴声和笛声飘来。

听着这一轮一轮,美妙无比的乐音,站在阁楼上的耿秉轻叹道:“她这是在告诉世人,她还是白衣卢文卢行首么?”

另一个少年也叹道:“是啊,也不知那些老家伙怎么想的,一个个甘愿为她驱使,这不,又跑到这里给她吹起乐来了。”他听出来了,这些乐器的吹奏者,是上次耿秉二十生辰那晚出现过的。这些人,人人都是那乐器中的王国者,个个吹出来的乐音,都可以令得飞鸟盘旋百兽起舞,却没有想到,卢文明明被揭穿了女子身,他们还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这一轮又一轮,由当世最顶尖的乐者吹出来的乐声,一缕缕飘飞在天空中,直是醉了江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轰隆隆地传来,直是打破了平静。

转眼间,一队浩浩荡荡的,足有千数的队伍,簇拥着中间着大红袍服,一袭新郎打扮的太子刘疆,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看到刘疆出现,一众刚被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乐音震得失了魂的洛阳人,齐刷刷地清醒过来,他们朝着太子看去。

阳光下,一袭大红袍服,墨发高高束起,眉眼棱角如河山的太子刘疆,正嘴角轻扬,笑意隐藏地在众人的簇拥策马而来。

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赫然发现,原来尊贵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的俊美,这风采直如白日,耀眼得夺人眼球。

不知不觉中,已有人看痴了去。

就在这时,对面的街道上,再次鼓乐齐发。听到那乐音,太子一踢马腹,在众人的簇拥下奔驰而去,很快的,他便来到了新娘的喜轿旁,朝着里面定定地望了一眼后,众人隐隐见他微微倾身,似是说了什么。然后,便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不管是以箭射轿门,还是在鼓乐齐发中新郎迎着新娘的轿车远远而去,都不再像之前的歌咏那样随便,不再任意妄为,而是严格按照周礼,礼节繁琐而庄严肃穆地进行。

这仿佛是一个分水岭,从太子出现那一刻起,整个婚礼都严谨起来,一板一眼地按着古礼进行,直到行对席礼,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结发礼,直到送入洞房,这场热闹到了极点,引人关注到了极点的婚礼,才正式告以终结。

就在太子新婚,卢氏成为新妇后不到一个月,突然的,太子以“品行不端,行事任性,辜负皇恩”为理由,向陛下自承其罪,请除太子之位!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洛阳人刚刚从太子娶卢文为妇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这又听到太子自请退下太子之位的消息,直觉得这雷一声接一声,震得他们无法不惊。

这确实是石破天惊。

太子这个人,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人非议于他,可不管什么人,都不得不承认太子并不庸碌,颇具才干。再加上这一二年来,天下间都流传着他的一些故事,令得他在百姓心中,在尊贵的同时也亲切可近。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他渐渐消除了刘扬反叛,母后被逼退位的阴影的时候,他先是不顾群臣反对,天下非议,执意要娶声名狼藉的卢文为太子正妃,还把一场婚礼办得轰动一时,再到今天,突然向陛下请辞太子位,甘愿成为一亲王守牧一方。

这方方种种,实在是太突然,太让人理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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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一章 十三年后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便是十三年过去了。

公元56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冰雪冻封了长江以南的好几个郡县。

荆州城中,一座二层高的木制阁楼上,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直站在台旁,眼眺望着天边,一动也不动的。

郭允看了他那背影一眼,提步走下阁楼,朝着一个护卫小声说道:“主公半个时辰前便站在阁楼上发呆,直到现在还是站在那里……去叫主母过来。”

“是。”那护卫才来几年,还很年轻,闻言他连忙点头道:“是。”说罢,脚步轻地跑开了。

可过不了一会功夫,那护卫又跑回来了,他朝着郭允行了一个礼,朗声道:“头儿,主母不在房中。”

郭允眉头一蹙,问道:“她去哪儿了?”

“说是二郎君惹了麻烦,她去处理了。”

郭允听到这里,闷闷地嘀咕起来,“依我看来,这一对母子,都应该处理一下。”他这话大不敬,当下那护卫连忙低下头,不但低下头,他还悄悄后退几步,退到角落时,他身子还缩了缩,那模样简直就是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过了一会,郭允道:“罢了,我自己上去吧。”说罢,他缓步走上了阁楼。

缓步走到那背影的后面,与他一样朝阴沉沉的天空望了一眼,郭允道:“主公在看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

郭允又朝被冰雪铺盖的街道看了一眼,又问道:“主公可是想念洛阳了?”这话纯是他信口问出的。自那一年他们离开洛阳,隐姓埋名地游走天下时,郭允就没有见过自家主公掂记过那个地方。

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郭允才完全明白,自家主公其实对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从他早在少年时。便任由他人作践他的名声,任由世人都说皇太子疆为人阴戾不易亲近时,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便有逃离之意。

让郭允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话一出,那背影还真点了点头,接着,刘疆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地传来,“这阵子一下雨。天上便打雷了。”

郭允闻言一怔,转眼他明白了主公的意思,说道:“主公是想到那句‘冬天打雷大事在后’了?”

刘疆声音沙哑地说道:“刚才飞鸽传书,说是陛下病了,已上了塌。”他说到这里。郭允也收起玩闹的态度,表情恭敬地倾听着。

刘疆轻声说道:“我自二岁便立为太子,刚记事起,便看到父皇东征西战,看到他从一介农民,一步步浴血奋战,直到登上那至高上的位置。我四弟不曾出生时。父皇经常把我抱到殿前,便是与群臣议事,也都带上。我写的第一个字,都是他抓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他给我取名疆。便是想我强大,论是外在还是内心,都懈可击。后来刘庄出生了,父皇渐渐的遗忘了我。可我不管如何。总是忘记不了年幼时,被他抱在怀里。在雪地上行走的身影……阿允,你们可能不明白,当年阿文被拆穿女子身,处境危殆,我向父皇提出以太子之位,换她平安回归时,我真是愿意的……阿允,我那时真的很高兴。我早就不想与父皇对着干了,他那个位置,我也不稀罕了,我就想以后抛弃这种种束缚,自由自在的过活。我想终我这一生,不用对不起父皇,也不用对不起我自己,而弃去太子位,这般与阿文和你们一道流浪天下,对我来说,便是两天其美之策。”

刘疆说到这里,声音已是越发的沙哑。他低下头,直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道:“可不管如何,我只还是想父皇能长命百岁千岁。”

郭允沉默了一会,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不过偶感微恙,应大碍。主公你想太多了。”

刘疆长叹一声,道:“但愿吧。”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沉默了许久。就在郭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突然的,刘疆低沉的命令声传来,“天一放晴,我们便赶回洛阳。”

这命令一出,郭允一惊,他失声叫道:“主公,如果陛下真重病在塌,他此刻最想做的,莫不过把你和卢文擒住,替那刘庄扫清道路。你此时赶去洛阳,不是自投罗么?”

刚才郭允还说,也许刘秀生的只是小病,现在他情急之下,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不管是刘疆还是郭允,都沉默下来。

刘疆是在寻思,而郭允则呼吸声有点浑沉,他在紧张地看着刘疆。

又过了一会,刘疆苦笑道:“你以为,我会前往皇宫探望他不成?我只是想,在洛阳住上一阵。”

郭允暗暗忖道:你在洛阳住着,每日里听到自己父亲重病的消息,真能忍住不去看望不成?

想是这样想,他也知道,刘疆明显是主意已定,再去劝他毫作用。罢了罢了,反正主公便是立场再坚定,被卢文的枕边风一吹,便又会软和下来。我还是去跟卢文说吧。

就在郭允胡思乱想之际,刘疆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郭允退后转身,刚刚下到阁楼,他便听到一阵轻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年约二十六七,俊美中带着风流之姿的白袍青年大步而来。

本来,郭允是想着,见到卢文好好与她说道说道的。可此刻看到她这男装风骚的模样,他的嘴已先发了声,“卢家郎君皎皎如月,却不知在何处行骗归来?”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郭允这信口开河的嘲讽话一出,一向脸皮厚比城墙的卢文,居然脸孔红了红。她不但红了脸,还罕见地没有反驳郭允,而是问道:“阿疆呢?”

郭允冷笑两声,他狐疑地盯着她,有心想再问一问,想了想还是说道:“主公在上面。”顿了顿,郭允又道:“主公听说陛下卧床不起,心中不安,想回洛阳。”

虽是说得简单,他想以卢文的聪明,完全听得懂他的意思。

果然,卢文蹙了蹙眉,衣袖一甩说道:“我去问问他。”卢文越过郭允走了几步后,突然脚步一顿,咳嗽一声后回过头说道:“那个,郭家郎君,你家小郎君现在很不高兴,你去安抚一下。”

二郎君很不高兴?郭允完全不信,他挑高眉头说道:“二郎与卢文你就一模子刻出来的,那脸皮厚得可以刀枪不入,他会不高兴?”

神奇的是,卢文还是没有生气,她不但没有生气,还好声好气地求道:“总之,他现在情况不大好,你去安抚一下他。”咳嗽一声,她匆匆地朝阁楼上逃去,“郭家郎君,这事交给你了。”

第二章 这热闹的一家五口

卢文一上阁楼,便看到她的丈夫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背影萧瑟。

不等她靠近,对她的脚步声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刘疆,便头也不回地开了口,“回来了?”

明明两人结为夫妇已有十数载,可每一次刘疆这样跟她说话,卢文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欢喜和想要亲近的心。

当下,她恩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听郭允说,你准备等天气一好,就回到洛阳去?”

刘疆沉默了一会后,才低沉地回道:“是。”转眼他又问道:“你也害怕?”

卢文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径自摇了摇头,她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说道:“不,我不害怕。”顿了顿,她又说道:“你如果想回洛阳,那就回去便是。”

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这个回答,刘疆怔了怔,缓缓转过头来。

岁月是厚待他的,虽是过了十三年,可他的面目,依然是那么的俊美沉凝,只是比起往昔,他的气质沉淀下来,他仿佛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一样,却又比这世间任何一个青年人,都更多了一种从容稳重的气息。

刘疆回过头,在看到卢文那风骚的男子装扮时,他的眉头习惯性的皱了皱。不过,他的心思没有在这上面,盯着她,他淡淡说道:“我以为你会拦我。”

卢文歪着头欢喜地看着她的美貌夫君,高兴地说道:“我才不拦你呢。阿疆能舍弃一切,陪我在这天下间浪荡十三载。以后,别说是回洛阳了,便是你想去宫中看看你的父皇,我也会与你一道同去。”

她的眼中,闪耀着纯粹的欢喜和满足,“与阿疆结缡十三年,阿萦已享尽人世间的自由快活……以后不管阿疆想干什么,阿萦都不会拦着,左右,你到哪儿我便到哪儿,你想怎样我都由着你。”

她这番话,真正的发自肺腑。以往,刘疆还会想着,他这个妻子行影飘忽,性喜玩乐,而且,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不知疲惫地给她自己备后路,如她在天下各州置了十几处院子,而所有的院子里,她都背着他偷偷地埋下了一点金子。当然,这个背着他,是她以为的。事实上,她所有的埋金地点,他都一清二楚。

人说狡兔三窟,她呢,那是足足有十三窟。有时他都觉得,她这种备后路,埋金子的爱好,如其说是爱好,还不如是习惯,是她只要赚足了钱没地方使,便下意识想到的处理方式。

对他来说,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她的一些小动作,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只是这么些年过下来,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心,只怕并不如自己对她那般一心一意。

可这一刻,他竟是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他的妻子,是真是只要与他在一起,哪怕是身陷囹圄,哪怕是马上就要赴死,她也是高兴的。因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够本了。

想到这里,刘疆心头一醉。他不由上前一步,伸臂重重地把妻子搂到了怀中。

就在阁楼上,夫妇两人又开始你侬我侬时,阁楼下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少年发育中略带嘎涩,却还是清脆动听的嗓音传来,“我父亲呢?”少年的声音很有点大。房子只有这么大,他却扯着这么大嗓子说话,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引起他父亲的注意力。

正伏在丈夫怀中的卢文,眼珠子转了转,冷笑起来。

少年的声音一落,郭允温和喜爱的声音马上传来,“二郎,别气了……再说你找你父亲也没有用。”

“这次父亲一定要给我做主。”少年越发加大了音量,他气呼呼地叫道:“这次父亲如果还不给我出头,我就去找大哥,让他与我一道计划计划。”

听到这少年提到大哥,卢萦脸色一变,而刘疆也松开了妻子,他低头盯着她,没好气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听听听听,他一开口便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似她做过多少不地道的事一样。她就知道,她现在年纪大了,没有那么美了,他的心便偏到儿子们身上去了!

见到卢文头一扭委屈地看向外面,眼中还泪水汪汪的,刘疆感觉到,那熟悉的头痛又发作了。

不由的,他伸手揉搓起眉心来。

对了,他这妻子动不动就一脸委屈耍赖的模样,是两人这十三年形影不离的生活后,她的又一个改变。

——到底他做了什么,令得她越来越娇气?以前好歹还独立狠辣,现在呢,则是动不动就眼泪汪汪了,而且还每次都发生在她闯祸之后。

阁楼下,两人的二儿子显然还在气愤不平,只见他扯着嗓子叫道:“父亲,我知道你在。”他气得哇哇大叫,“父亲,你的二儿子如今也是十三有余(虚岁),乃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孩儿记得,你常自告诫我与大哥,说是男子汉做事,一定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还说,男人行于世面,不可轻易被别人打了颜面。你二儿子这半年来闯荡黄河流域,在追击黑龙水匪的过程中,也结识了一批人,勉强也在江湖中有了点名号……可你知道母亲今儿做了什么?”

下面的话,少年显然有点难以启齿,便在那里重重地喘着气。

阁楼上,刘疆盯着妻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二郎最是性宽,你到底做了什么,令得他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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