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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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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洁一眼中一抹喜色呼之欲出,池城却在这时开了口:“我家颜颜性子急,说话有点冲,其实她没有什么恶意。”

他的音色平稳得出奇,面上更是一片淡然。冉洁一蓦地屏住呼吸,凝视着他,半晌才强逼自己反问:“你刚才在病房外头听见她对我说的那些话了?”

他眼睑微垂,算是默认。

“她恨不得我立刻就死,这还能叫没有恶意?”冉洁一的声音开始颤抖,目光脆到一碰就碎。

池城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她的那点臭脾气都是我宠出来的,我理应代她向你道歉。”

池城仍旧是那样好脾气地微笑,可冉洁一却在他的笑容里缓慢坠入冰窖。

他曾以为能妥善处理所有人的关系,结果只能证明他高估了自己,如果非得伤害一方,那他只能——

池城站了起来,躬身替她掖好被角,那般无微不至的关怀,紧随其后的,却是他杀伐决断的一句:“好好养病,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搅你。”

冉洁一怔住。

她没听错,他说的是“我们”……

“啪”的一声,碎裂的不止从她手里坠地的水杯,还有她不可思议的瞳光。

冉洁一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承诺过会照顾我的……”

池城抚了抚冉洁一的额发,脑中的画面却在时颜红肿的右脸上定格,“我也承诺过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不见半分怒意,可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令冉洁一读到一句话:他,要永远离开她了。

冉洁一下意识抓住他小臂,却只是被他掰开了手。

“我请的看护我爸不放心,以后改由他的高级看护照顾你。我知道你和后母一家关系不好,冉冉我来带,不会送她回新加坡,这点你放心。”

冉洁一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走到门边,他的脚步竟还优雅,那么从容不迫,胸口的郁结无法纾解,她蓦然挥手扫落床头柜上所有东西:“池城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池城平静的嗓音奇异地盖过了她的歇斯底里,在空气中回响,久久不止:“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能力保护所有人,既然这样,我也只能选择自私。”

“咯嗒”,房门合上,冉洁一觉得那是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被判死刑的声音。

池城站在走廊上斜倚着墙,自责如同泥淖,吞噬掉他。

室外开始变天,不知不觉间已是大雨倾盆,雨水的响声扯回池城的神智,他在走廊上快速穿行,朝停车场方向去。

池城上车时已是浑身湿漉,他开启雨刷,正要发动车子,不期然望见停在不远处的、时颜的车。

池城浑身一紧,立即拨时颜的电话。

她不接。

银色跑车在漫天的雨帘中疾驰,裴陆臣忍不住偏头看时颜一眼,只见这女人搂着安全带闭着眼,虽面无表情,动作却像个嗜睡的奶娃娃。

她的手机一直在包里震,她不接,也不关机。

也许是他的视线打搅了她,时颜忽地睁开眼睛,看一眼窗外后道:“停车。”

经历过方才种种,她的要求裴陆臣不敢怠慢。

车刚停稳,她就冒雨冲了出去,裴陆臣来不及递上雨伞,她很快跑进道旁的商务酒店。裴陆臣追下去,在酒店大堂找到她。

时颜拿着房卡进电梯,电梯门眼看就要关上,门缝里愣是抻进一只手来,电梯门被格开,外头的裴陆臣闪身进来,动作一气呵成,时颜来不及踢他出去,电梯已经开始稳步上升。

他一直跟在她后头,时颜进了套房,他手撑在门上,格住。

“烦不烦?”

这女人变脸够快,方才还在他面前哭,此刻拒他于门外的样子却是要多跋扈有多跋扈。

“我都湿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借我匹毛巾用用?”裴陆臣愁眉一皱。

“无赖。”时颜骂。

“冷血。”裴陆臣回。

她无奈让他进门,丢了匹毛巾给他,他坐在床尾,接住毛巾却不擦头发:“为什么不回家?”

“不关你事。”

“和他吵架了?”

“……”

“就算大人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

“你要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

时颜丢包砸他,东西掉出来,她的手机正落在裴陆臣膝上。来电一通接一通,从未断过,正巧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裴陆臣抬眸看看她,按下接听键。

“喂?”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时颜夺回手机。

时颜这回索性把电池抠了出来。

见他开口似要说话,时颜扭头就走,下一秒却被他的话钉在原地——

“我妈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听我爸说,当时他想保我妈,是我妈坚持要保孩子,我才能出世。”

时颜顿时愣怔,裴陆臣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发觉。

裴陆臣转过她的肩,面对着她,正色而言:“要是你的宝宝长大以后和我一样优秀,你现在不给他出生的机会,以后绝对会后悔。”

如此正经的时刻他也不忘自夸一番,时颜挥开他的手,坐在电视柜旁,眉头深锁。

有些话,如鲠在喉,时颜发觉自虐般拔鲠畅谈,竟隐约爽快,“我不想让孩子在不完整的家庭出生。”

“不是前段时间还在我面前秀甜蜜,没他不行?怎么现在闹得非离婚不可似的?你家男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就这么不值得原谅?”

裴陆臣自觉话说得并不重,见她忽地微微发抖才觉不妥,可惜已然成言,覆水难收。

这女人垂下眼睑,不吭声了。

值不值得原谅?

裴陆臣的话盘踞在时颜脑中,萦绕不去。

裴陆臣想要出言安慰,开口方觉艰涩。疏离、淡定如她,也有这么心慌意乱的时候,裴陆臣心中有怜悯,更多的却是从未有过的酸,他嫉妒那个让她变成这样的男人。

裴陆臣给了她名片,“有事打电话给我,我有心理咨询师执照,应该还没过期。”

时颜没应。在她面前,他的离开,总是悄无声息。

******

池城的手机拿起又放下,机身握在手里,用力到指节泛白,终究没有再拨过去。

那声“喂”,分明是裴陆臣。

裴陆臣……

池城猛一刹车,原本车子正赶往席晟公寓的方向,如今他调头驶离。

他拨电话给司机老夏,才知道冉冉还赖在机场没走。

池城赶到机场时,冉冉的航班其实早已抵达,他迟了近两个小时,孩子不见到他,不肯挪步,池邵仁怎么哄都没用。

一见到池城,冉冉就张开双臂要他抱。孩子很轻,软乎乎地抱在怀里如棉花糖,连微甜的气息也像。

池城身上只带着私人手机,号码只有时颜知道,池邵仁之前联络不到他,此刻见到池城,没有好脸色:“不是说没空来接机么?”

碍于孩子在场,池邵仁没再多语,转而去哄孩子:“晚上住到我那儿去好么?”

冉冉面无表情扭头,抱牢池城的颈项,脑袋埋下去。池邵仁总觉得这女孩儿看着十分合眼缘,在孩子这碰了壁也不恼。

“那……去你池叔叔家住?”

“可能不方便。”池城拒绝。

池邵仁闻言,语气顿凛,“又是那个时颜?”

池城没答,把孩子抱上池邵仁的车就要走。冉冉小身子还没坐稳,看向池城道:“时阿姨说过要教我玩游戏。”

池城一愣,笑了:“哦?”

“我和时阿姨说好的,就是上次在医院的时候。”

这话听得池邵仁脸色一沉,池城倒是极少有的嘴角挂上了笑,“等你看望完你妈妈,让夏伯开车送你来好不好?”

“池叔叔不和我一起去看我妈妈?”

池城以微笑代替言语,捏捏孩子的脸,替她关上车门。

大雨瓢泼,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池城开着车在雨中穿行,几乎迷失。

自私到只想爱护一个人,却原来,他并不是那人的唯一。这个事实,他几乎无法承受。

******

时颜在酒店里一直住到年三十。

调适心情的方法有很多,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拳,抑或收罗美食塞满自己的胃,可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只能尽量悠着。

席晟回无锡过年,修缮父子感情,时颜是记仇的人,她那姓席的后爹打过她几次,她一一记得,心一横,索性和席晟也暂时断联。

除夕夜的烟火甚是漂亮,时颜坐在床尾,隔着落地窗冷眼观赏。开电视换几个台,都是春晚,索性不看。

荒芜,她此刻只想的到这一个词。

时颜这几天来第一次开手机,无数电话与短信蜂拥而入,她统统不看,编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不知道要发给谁。

丢了手机去洗澡,拨开镜上的雾气,镜中的女人,皮肤白皙,曲线玲珑,略瘦了点,小腹十分平坦。

谁能看出来她已经在孕育一个孩子?

隐约听到门铃声,许是服务生送来干洗的衣服,她包着头巾去应门,站在门外的却是,裴陆臣。

裴陆臣似乎比她更惊讶:“你还真准备一直住这儿了啊。”

时颜只开了条门缝,没让他进来:“有事?”

“我刚从北京回来,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没回家。不是我说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我好得很,你走吧。”时颜说着就要关门。

…炫…裴陆臣立即格住门:“看在我冒着被我姥爷爆头的危险特地飞回来陪你的份上,开个门,成不?”

…书…时颜正犹豫着,他突然手上一阵蛮力,愣是推开了门。时颜差点撞在墙上,被他拦腰箍住才站稳。

…网…“悠着点。”裴陆臣还大言不惭。

裴陆臣带了两大包东西来,食物、酒水、烟火……一样不少。

“你是来我这开派对的吧。”

“傻妞,我弄这些玩意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裴陆臣两手一摊,十分无辜,“好心当作驴肝肺。”

时颜没心情和他抬杠,他也随即正一正脸色:“孩子还在?”

料到这女人不会回答,裴陆臣也不愠,一张笑脸凑过来:“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了,打掉孩子也成,你把这婚离了,跟我,咱们做丁克族,一辈子过二人世界。”

时颜怕见他认真的模样,这般嬉皮笑脸,她反倒觉得好应付。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明天就回家了。”

见她终于笑了,裴陆臣心下一松,他揉揉脸,原来沮丧时还得勉强自己笑,如此累得慌。

“和好了?”

“他原谅过我一次,我现在也大方一回,就当为了我的孩子。”

她一身纯白的浴衣,表情还算恬淡,裴陆臣发现自己无法直视,低头整理烟火:“走,找个地儿放烟花庆祝一下。”

他一口京片子说得分外豪爽,时颜被他影响,内心阴霾终于拨开,云雾消弭见青天。

池城,我只大方这一回,就一回……

时颜第二日一早回家,新年头一个见到的熟人竟然就是池邵仁。她当时让的士停在公寓楼下,还未下车,就看到从后头超车而上的一辆宾士停在了前方不远的停车格里,池邵仁快她一步下了车。

他那匆忙的神色落在时颜眼里,没激起半点波澜。

冤家路窄,时颜不想和他碰面,请司机师傅调头,回自己家。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竟从里头霍然拉开。

席晟一见是她,面上表情几度变幻,刚有所放松又再度紧绷,拎起她的胳膊就问:“你这些天跑哪去了,池城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你先……”

“他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投放了一颗炸弹,爽!

这章字数多,算是加料了哦,美人们别吝啬花花吧。看在我今个连作业都没写就码字的份上,再霸王我,我就。。。(看我威胁的小眼神)

从前有个小朋友她看文不留言,结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某颜色天天投放炸弹!偶也!

遗爱记29

时颜本就神经紧绷,被席晟这半截半截往外倒的话给逼急了,一把揪住他衣领:“一次性把话给我说全,到底出什么事了?!”

被她这气势一唬,席晟反倒神情畏缩起来:“我说了,你可别揍我……”

时颜抿紧唇,强压下焦虑,点了点头。

“我骗他说你和我在无锡过年,那两天下雨,估计是道路湿滑,他从上海赶过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话音一落,她的包整个砸在他脸上,席晟躲避不及,痛呼:“你说过不揍我的!”

她眉眼压得极低,眸色森森:“我历来说话不算话。”

席晟憋屈地揉着脸,时颜的手松开,滑到他胳膊上再次握紧,下一秒就拽着他出门:“哪家医院?”

“不知道……”

她闻言眼锋一锐,眼看又要挨揍,席晟赶忙补充:“我只知道他伤刚好了点,就又去外头找你。我都跟他说了就算歹徒也斗不过你,他偏不信。后来裴陆臣联系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出门之后就再没回咱家等你。”

还能外出找人,估计伤得并不重,时颜松口气,可刚放下的心下一秒又揪紧:“裴陆臣?多久前的事?”

“就昨个儿,除夕夜的时候。”

时颜历来不认为裴陆臣能做什么好事,她翻包找手机,安回电池,振铃声立即狂轰滥炸般响起,她找到池城的来电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听着单调的电话音,时颜有种自作自受的无力感。

她要回池城的家,席晟想跟去,时颜拒绝。

席晟尾随到电梯口外,讨好地笑:“看在我帮池城照顾了两天那小屁孩的份上……”

时颜一个字都没听,当着他的面按下关门键。

池城的公寓,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时颜的大年初一,自己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

屋外似乎有动静,她立马丢了筷子赶向玄关。

门开了,外头的池城正与她打个照面,当然,还有他手上牵着的冉冉。

见到她,他脸上没有焦急、没有紧迫,什么都没有,只是苍白如纸。

两个大人相望沉默,最先开口的是冉冉:“新年好。恭喜发财……”说着就朝时颜伸出手来。

时颜这才将目光从池城头上的纱布上移开,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孩子的手。

池城帮孩子换上拖鞋,再次凝在时颜脸上的眸光,微凉:“这是席晟教她要红包的方法。”

那孩子也始终面无表情,仰头望着她,手还伸在那儿。时颜无奈,只得去包压岁钱。

时颜在饰物柜里找红包,池城也进了卧室,却是直接进了衣帽间,时颜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半句话。

她到衣帽间门口时,池城刚脱下上衣,赤着的胸腹间竟也裹着绷带,看得时颜心尖一抽,她呆愣片刻,他已换上居家服。

时颜就势堵在门口,他便再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这男人此时的表情时颜很熟悉,他们初次相遇、亦或5年后重遇,他就是像现在这样,冷而疏离,视她为陌生人。

再三权衡之下开了口:“你昨天,找过我?”

池城闻言一愣。

毫无防备间,无声的画面就这样淬上心头——

烟火绽放,绚丽漫天,她站在绮丽的光影下,对着那点燃引线的男人微笑,而他,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僵成一尊石像。

他曾以为自己一生中最痛的记忆,就是当年追至机场,却只赶得上目送她的班机直冲云霄的那一刻,那种无力回天的痛。

原来不是。

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那种平静的绝望,才最痛彻心扉。

“你那时候在和他放烟花,我见你兴致挺高的,就没打搅你。”

池城面上是事不关己的淡然,低头整理袖口,没看她,半眼都没有。

哪怕他的语气有半点责备,她都不会这样惊骇。时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宁愿他发火,争执——都好过他此时的平静无澜。

池城避开她出了衣帽间,走出不远想起件事,顿住回头:“对了,冰箱里的避孕药我替你放床头柜上了。以后这种东西别乱放,前几天冉冉差点把它们当维他命吃掉。”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时颜几乎心跳停滞。

******

池城今早带着冉冉给亲戚们拜年,一个白天下来,孩子收获颇丰,时颜出卧室时正瞧见池城帮孩子把收到的红包全拆开。

看得出男人还很虚弱,他对着孩子强撑的微笑,让时颜心上缠着的那根细而锐的线,倏然收紧,勒进血肉。

冉冉把压岁钱分门别类,嘴上念念有词:“这是……中国钱。这是美国钱。还有一二三……三只金兔子。”

“下次要有礼貌,不能直接开口向大人要压岁钱知不知道?”

“席哥哥说可以的。”

“不可以。”

“哦……”冉冉嘴上虽应承着,却压根没听进心里,把金兔子揣进衣兜,煞有介事地问池城,“席哥哥说的‘恭喜发财’后面一句是什么?我给忘了。”

时颜走过去,边递上红包边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还是她教席晟的。

孩子见她手里的红包,眸光再度亮晶晶,抬眸看看时颜,眼里又是一黯。

冉冉不爱笑,开心的时候眼睛特别亮,时颜实在看不出孩子这特征继承自谁。

孩子忽略时颜的存在,脑袋转向池城:“我去给我妈妈打电话。”

池城点头允许了,冉冉才蹦下沙发跑进客房。

客厅再度清冷下来,时颜的声线几乎绻着空濛的回音:“你现在这样,不住院真的不要紧?席晟告诉我,医生说你如果左手再伤一次,指不定得废了……”

“时颜,”他打断她的话,“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时颜一时怔忪,瞅瞅他,他只顾盯着某处,发呆似的一瞬不瞬。

“不知道,”她身子一歪,靠在男人肩上,“为了互相折磨?”

他笑了声,头一偏,唇印上她额角,吻是冰的:“我应该吃得消被你折磨一辈子,所以离婚这事儿,以后你想都别想。”

互相折磨,互相妥协,谁能说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不算爱情?时颜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有人按门铃,把她从这自欺欺人的怪圈中拯救而出。

“我在楼下餐厅订了午餐。”

池城去叫冉冉,时颜穿过玄关去拿餐,一夜之间自己竟成了后母,时颜这么想着的时候,脚步不禁有些迟滞。

让自己幸福曾是她唯一的道德观,可如今,她一切的坚持都败给了爱,对这个男人的爱,和对她腹中宝宝的爱。

她从来都是自私的人——时颜抚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她的孩子出世之后必须拥有完整的父爱,她不会让池城知道冉冉的真实身份,绝不。

或许她会在冉洁一去世那天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到时,池城的悲伤就会随之烟消云散,冉洁一的死,也就无关紧要……时颜被自己如此恶毒的想法惊诧到了。

她拿了餐去饭厅,是中餐,鱼肉俱全。

一桌的安静。

冉冉筷子用的不甚利索,池城换用右手也不方便,时颜则是食不下咽。

“怎么不吃?”池城夹了块鱼给她。

时颜看着碗里的鱼,一阵腥气自鼻端直窜入胃中,池城正在为冉冉夹菜,时颜再忍不住反胃,“啪”一声撂下筷子,快步出了饭厅。

她把自己锁在浴室干呕,调整好之后开门出去,池城就站在门对面。

“脾气别全摆在脸上,孩子看了会害怕。”

他面无表情。

是不是怀孕了女人就会变得脆弱?时颜眼角一涩,鼻尖就泛酸,“别误会,我只是最近胃病犯了,刚才突然想吐而已。”

他的眼里分明漾着狐疑,却又口不对心地关切:“那需不需要胃药?”

她摇摇头。

夫妻间说话何时变得这么客气、疏离?

眼底的酸涩渐渐扩散到眼眶边缘,时颜告诉自己:忍住。

这一晚时颜睡得早,半夜醒来,身边仍是空的,她的心脏似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般不得喘息,下床去客房看,客房的床上只睡着冉冉,池城并不在那儿。

时颜这才心下一松。

她可以对冉冉好,好到无微不至都可以,池城却不可以。

时颜到了走廊尽头才看到书房里亮的灯。书房门虚掩着,时颜趿着双软底拖鞋,推门进去,悄无声息。

只见他一手拿着个录音机,反复按暂停、重播,直到将一卷录音听了几遍之后,才将录音带取出,径直丢进垃圾篓。

时颜的角度对着池城的侧脸,她只觉这男人此时的目光,近乎阴翳。

她试着唤他一声:“怎么还不睡?”

他身影一僵,顿了下,这才扭过头来看她。

背光之下,他的眼睛黑沉而凛然,有什么情绪在他眼波中流转,时颜没看清。

池城起身朝她走来:“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去睡了。”

“你刚刚在听什么这么入神?”

“我爸司机拿来的录音带,我前几天已经听过一遍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池城答得些许漫不经心。

前几天已经听过了,今晚还要听这么多遍……他在隐瞒什么?

时颜问不出口。

池城关了书房的灯、门,将已困扰他几天的录音带里的声音,关在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



“既然你都知道了前因后果,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你对他哪怕还有一点真感情,就不该毁了他的前程!”

“别误会,我可从没喜欢过你儿子,既然不是他撞得我弟弟,我也就不恨他了,可你害我一家变成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让你儿子过高枕无忧的日子?”

“真该让池城听听你这些话,他自以为是的爱情,不过都是你在骗他。”

“呵,告诉他啊,让他知道自己有多蠢。可他……会信你么?在他眼里,你就是那个拆散我们的罪魁祸首。”

“我要怎么做,不需要你教。走之前把孩子打掉,为我们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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