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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盘谁做主-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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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神牌前,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叹一下,“也到时候了。”

轻喃着,湛蓝筝拿出钥匙,打开神牌后放置的一只细长匣子,盖子一起,清香扑面而来,飘渺而浓郁。她有些沉醉地长长呼吸着,恨不得将每一缕香气都据为己有,眼睛轻闭,却是不多时,又睁开来,目光决然。

匣子里是一捆色泽普通的散香,湛蓝筝谨慎地取出三支,法杖一打,将这三支香都燃着了,平稳地举起,再对着那方未写一字的深红色神牌,拜了三拜。随后她将这三支香,都小心地放入神牌前的香炉中——炉内的灰烬,色呈暗紫,且早已冷却。那新放上去的三支香,随着三点微芒轻巧地亮起,开始不紧不慢地燃烧开,很快就扑扑落了些细灰,缕缕紫烟喷薄而出,灵蛇般缠绕在神牌四周,盘旋而上,很快就让神牌、祠堂,都若隐若现在香烟的笼罩下。

湛蓝筝只是屏息观察——过了约莫五分钟,神牌中部突然擦出一抹光亮,就好像朝阳的光芒染透海平面般地逐渐充盈起来。湛蓝筝有些许的激动,但很快又绷起脸来。她很淑女地在神牌前默默伫立着,只透过香烟去注视那温暖的光芒——拳头不由握紧。等了好久,她那一肚子的情绪,只化作了深深一叹。

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着实不易。

自己最清楚,内心深处,数不清有多少次,都盼望着这个时候,能早些到来。

甚至有时候,会软弱地想提前结束一切。

可是现在,这个时刻,真的可以到来了……

她却茫然无措了。

该怎么去面对呢?

这种内心深处,自己都很难察觉到的、软弱的依赖感。

并不好。

宗锦是在附近公园的小山坡上感应到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急速朝他逼近。

略微吃惊,但也不算太诧异,明知早晚的事。他只是平静地看了看湛家主宅的方向,轻轻摇头低笑。

湛蓝筝,你以为无涯回来了,又能如何?

无涯回归,我父亲自然也回来了。

优势依然在我手中。

身后树叶沙沙,一些陈年枯叶在他身旁飞旋。宗锦后背泛起冰凉,心中微微激动,他强自镇定,调整表情,这才转过身——“父亲。”

他恭敬地欠身,“父亲,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儿子等您许久。您知道吗?我们从一开始就中计了。”

柏树最低的那根枝桠上,闲闲地坐了位白服的雍寂。

他模样自然未变,黑发如瀑,配上一张年轻人的俊朗脸孔——他更像是宗锦的兄弟,而非父亲。就连眸底的那一寒冷意与唇边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都未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消失。

“是中计了。”他低调地笑着,“是中了你的计。儿子。”

宗锦垂手,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插言。

雍寂随手取下一杆树杈,放在嘴边一吹——那树杈转瞬化作插满银亮图钉的木板,将这与刑具无异的木板直接丢到宗锦身前,他只是眼皮慵懒一闭,凉凉道:“跪下。”

没有丝毫迟疑,宗锦低着头,直接跪在这方木板上,膝盖和密麻图钉接触那瞬间,两只手掌因忍痛而骤然握紧——他抿紧了唇,等了一小会儿,才感觉到膝盖上,流过温热的湿润,正在淌过心间。

雍寂微笑道:“把手松开。真的很痛吗?如果这个你都觉得痛,那么我要考虑加强对你的疼痛训练了。”

宗锦依然低头不语,雍寂一伸手——胳膊如面条般抻长,好似章鱼的触手。五根手指捏紧宗锦的下巴,强行抬起他发白的脸,“我堂姐呢?”

“……姑母,神逝了。”

“谁做的?”

宗锦低声道:“我。”

雍寂仰头,爽朗大笑,直冲云霄。这声音犹如魔乐,只捅宗锦的耳膜,搅拌着他的听力世界,只让他感到头痛欲裂。猝然顶住了太阳穴,宗锦紧紧盯着地面,浑身的骨骼因绷得过紧,而咯咯响。雍寂陡然停声,一掌挥出,宗锦飞起,撞向身后一排松树,重又滚落在地,眼前金星四射,肺腑翻滚不停,一股子热流顶撞向上,又努力给忍了回去。他不敢在地上趴太久,几乎是刚一落地,就开始努力起身,奈何膝盖的火辣生痛,让他动作迟缓了不少,还在挣扎间,雍寂一甩衣袖——布条缠住宗锦,直接拖了过来。

“你竟然——”雍寂收了所有的笑,一字一顿道,“杀了姎妱?”

宗锦勉强缓过劲来,急急申辩,“父亲,是她一直想杀了我!您被无涯引走后,姎妱姑母从未出手助我,反而听信谣言,认定我为了一己之私,故意让父亲您和无涯斗法,自己则趁机在凡间大肆吞噬无涯的地盘。她屡次与湛家人结为同盟,下了杀我的指令!甚至在西山摆下鸿门宴,意图引诱我入局杀之!儿子是为了自保。”

“等等——你是谁的儿子来着?”雍寂赫然温柔起来,“谁的?我的吗?我有个姓宗的儿子,呵呵,似乎是。”

宗锦的心寒了起来,“父亲——”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雍寂手上使劲,将宗锦拽了起来,放到自己眼前,“我是不是给了你太多的特权和幻想?纵容了你?而你就是因此,有恃无恐吗?你自以为和我有了一半的血缘关系,就可以杀害最爱我的姐姐?我和姐姐,一万多年了,我们在一起那么长久,该如何形容,相濡以沫?”

宗锦的眼皮跳了跳,“那是形容夫妻的……”

“难道你以为,我该和你那个贱 人娘相濡以沫吗?”雍寂冷笑,宗锦骇然变色,“不要侮辱我母亲!”

雍寂给了宗锦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这是侮辱,还是实话?她自愿与我交 合,怀着你的时候依然对湛家小掌门念念不忘,刚生完你,就丢给了我,自己却跑了。对于这种抛夫弃子,不守妇道的女人,该如何称呼呢?”

一股莽撞的怒意冲出来,“你也配称她的‘夫’吗?你从始至终都没把她当你的妻子,就别用妻子的标准去要求她!你只是一时兴起,才允许她给你生个孩子玩玩罢了!”

雍寂长笑,“说对了!儿子,你真是聪明啊!怪不得姎妱会死在你手上。若是任你存活,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我了?”他没说出一句话,身子就往前进上一步,待说完之时,已站在宗锦身前——宗锦刚勉力支撑起半个身子,一把流光若水的长剑,抵住他的脖子。

雍寂眉眼间尽是笑意,却没有半点笑的温暖。

“自以为是的玩具,就该毁掉。”他对宗锦笑笑,说。

脑子里轻轻地嗡了一下,宗锦怔住了。他清醒地记得姎妱那个“玩具绊脚”的比喻,他也清醒地明白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是何等畸形。但始终那是他的父亲,生身之父。他坚信危急关头,父子天性终会被跑到第一位。

但是雍寂,为了姎妱,要杀了他。

陡然间感到浑身气力被抽走——父亲回来了,要做的事情,不是询问计划的破产再另想对策;不是关注一下同样当了父亲,有了个小女儿的自己;也不是问一问,这几个月,自己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而是恶毒的惩罚后,言语相讥,终于挥剑相向。

宗锦麻木的时候,雍寂的剑已砍向他的脖颈——半空仙光一闪,弹飞雍寂的长剑。一道仙影飘然跃下,大袖翻飞,轻巧地横在雍寂与宗锦之间。

“他是你的亲骨肉。”无涯上仙挡在宗锦身前,蹙眉低喝道。

雍寂没正经地笑道:“哎?亲骨肉就很珍贵吗?还不是想生就生,和玩具一样好买。当初你不也让湛家小掌门的肚子里有了小骨肉么?你不也是觉得不好玩,生都没让生,直接漠视她被刑求,最终流掉那个小玩具了么?呵呵,只是宗锦这个玩具,的确很好玩。他还真是能耐,给你的小徒弟找了不少麻烦,你的小徒弟有你给当后台,反击也很漂亮,借刀杀了我堂姐,还真是为湛家除去西山长远的忧患。不过现在——似乎随着咱俩的回归,宗锦和你的小徒弟,又重回到同一起跑线了吧?哎?听说他俩要结婚?儿子,是吗?”他笑吟吟地看向宗锦。

宗锦只冷冷地看着他,却一声不吭。

雍寂冷笑,“又不听话了。”话音未落,一道仙光乍亮,自宗锦身后而来,直冲他背心要害之处,宗锦感应到风声,要唤起法戒之力,却已来不及——电光火石间,无涯手腕轻翻,一道结界如盾牌般挡回了雍寂的突袭,“雍寂,”他沉沉道,“若你敢肆意杀害无辜凡人,就休怪我再不容情,押你回灵霄殿受审。你该知道,姎妱手上的人命成千上百条,是以宗锦杀她,勉强算做——”

“替天行道?”雍寂翘起唇角,吹动了无涯的发,“这个小玩具,联合你的小徒弟,用卑鄙手段杀害了我堂姐。我只是为我堂姐报仇,这也算杀害无辜凡人吗?宗锦哪里无辜了?无涯老友,别忘了他手头也有人命——而且若再留他——你那个宝贝小徒弟就危险了。”

无涯并不答话,但他也并不撤掉笼罩在宗锦周身的结界,这个举动已代替他发言。两个神仙在静谧的林间对峙,此间的交流,是宗锦所不懂,也不想懂的。坚强如他,冷静如他,阴冷如他,其实在心底对感情一直都抱有一定的期待,所以他愿意给自己找个好友湛垚,也愿意去尝试对江宜月心软——即便明知她昨日匆匆找自己,是受了湛蓝筝的指派。同样的,对血脉相连的亲情,他只会更加重视——朋友会疏远,女人会跑掉,朋友和女人会合在一起气人。但是亲情,只有这个,是天生的,无可改变的,让生灵们无可奈何地去接受并呵护的。纵使失去了湛垚和江宜月,宗锦在遗憾之余,还是有点底气——并非孤家寡人,到底有个亲爹。

但是,雍寂的回归,让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也许姎妱说的对,他一直都没有亲情,只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虚幻的壳子,躲进去不敢面对。

没了。

宗锦默默地想——他看着雍寂向无涯挑衅地冷笑,在仙光后消失了踪影。他看着无涯转过身,对他淡淡一句“你走吧。”却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原来能听到心碎的声音,玻璃一样清脆。

宗锦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

终于发现,自己所自以为有的那些,其实早就都没了。

为谁而战?这是姎妱的质问和嘲笑。

简直是千古谜题,他竟然解不出来了。

原来自己是如此之在乎,再多的冷漠也掩盖不住。

原来内心深处,竟然还是存在了软弱的依赖,本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思想和情绪。

可是,这并不好。

☆、第五章 为他们而战

湛蓝筝看着湛思露的尸检报告;脑子里想着湛思晴、陆微暖以及湛歆爱的丧事支出,还要为昏迷的湛修慈和脑死亡的湛明嫣缴纳的医药费与护理费——这几个月家里内耗厉害,若不是底子厚实;早就被折腾空了。当家方知不易,湛蓝筝对数字并不算太灵光;想了会儿银子问题,烦恼地感觉一个个RMB符号正生出肉乎乎的小翅膀;在眼前讨厌而诱惑地飘来飘去。

她丢下报告,粗暴地翻开账簿——走廊传来奔跑声,戛然而止在她的房门前。屏息能听到外面那个女子紧张的呼吸声;却在努力放轻;似是犹疑不定而不敢贸然打扰。

湛蓝筝打开门,外面的江宜月猝不及防地带着一脸犹豫与矛盾,大吃一惊地瞪了眼,“啊……湛蓝……”

“有事?”

“……能不能找个医生?”江宜月踌躇道,“宗锦伤得不轻。”

湛蓝筝从医生那里了解宗锦的伤势后,劝阻了想进去看看的湛垚和江宜月,她本要打发这俩人去陪萧婷,思忖一下,拉住江宜月,低声吩咐几句。江宜月面露惊讶,倒也不多问,点头离开。

湛蓝筝决定独自面对负伤在床的宗锦,有些话是不能当着旁人的面去说的。

“出去散个步,您就成了这模样,不知哪日就直接散到黄泉了。”湛蓝筝揶揄,并不问是谁伤了他。

宗锦靠在床头,微肿的脸颊上摸着油亮的药膏,却也掩盖不住败坏的肤色。一袭雪白被褥裹紧身子,他手指屈曲,敲打床沿,微眯了双眼,依然保持优雅惬意,“你燃了请神香。”

肯定句。

“对。没必要再拖了,我师父和你老子再耗下去,神力就该用光了。”

宗锦一笑,“我刚催了催结婚的事,你就如此着急了?这么不想当我的妻子吗?”

湛蓝筝说:“我只是害怕自己还没过门,未婚夫就被宰掉了。夜长梦多,我非常高兴能早日完婚了。”

宗锦深沉道:“别说反话了。湛掌门,谁都知道凤晓白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他可真是大人大量,无私包容了你我两个无耻小人。”

湛蓝筝礼貌地望着宗锦,他继续道:“既然封印已布置完毕,西山以及湛家的各个心腹之患也已消除。而今我们都算是事业成功了吧?你的师父和我的父亲也都回来了,算是双方尊长到齐。要我看呢,下周六是个吉日,就那天吧。你看如何?”

湛蓝筝沉着道:“湛家还要办完丧事才能摆酒做喜事。我的意思是缓半个月。”

“湛家有丧,此时婚庆自然不宜。但正如你方才所言,夜长梦多。你怕,我也怕。”宗锦温和无比地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的目的都已达到,共同利益宣告消失,我可以对你翻脸,你也一样。那样的局面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恶战数月,抱有一颗和平之心的我们,哪里还想继续斗争下去呢?唯有尽速兑现婚约,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彼此继续友好而共处于玄黄界。”

稍稍直起身子,他侃侃而谈,“湛家经此内耗,底子尚在,但也禁不住各路诸侯好汉的猜忌与试探。在主枝人丁骤减的不利局面下,掌门若能风风光光地正式完婚,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粒定心丸。湛掌门,我是为你着想。一旦你成为我的妻子,你便是宗家的掌门夫人。按着我们当前的约定,你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将是宗家下一代掌门。而你作为掌门生母,自然可以在婚姻事实存在后,接受宗家的一切——人脉渠道、金银财富以及最贵重的秘笈法器,包括无形的财产——名分。湛掌门,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手指一弹,法戒在半空漂亮旋转,又准确地套回到他修长的指上。

银白色的诱惑。

湛蓝筝耐心听完,彬彬有礼说:“自古联姻,总该是男女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我纵然可以用掌门夫人的身份去获取宗家财富,可你又何尝不能更加光明正大地介入到湛家来呢?”

宗锦失笑,“届时我们两家可以并为一体。从此往后,玄黄界还有谁敢挑衅我们呢?”

“一家独大之局面,我没兴趣。”湛蓝筝冷脸。

宗锦笑意渐寒,语气倒是更加和缓,“是你让江宜月找我来的。你借我手想做的那件事,我毫无怨言地都做了。如果我这个时候把湛思露死亡的真相告诉丁小剪——”

“她会信你吗?”湛蓝筝悠然道,“在她眼里,我再毒辣,也是白痴级别的;而你再善良,也是阴险等级的。”

宗锦扯了嘴角,再开口时,话锋已转,“其实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对于方丹霓被迫背上了这个罪名,想必你也愧疚不已,估计和打发岑娇娜一样,为方丹霓想好退路了吧?可是你觉得,这回方丹霓能逃掉吗?”

湛蓝筝沉下脸色,“你欺瞒莞尔、利用戴翔、杀害采薇、绑架程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若是再把手伸向我的朋友,休怪我来个鱼死网破!”

宗锦大笑,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刷白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用右手给按住,勉力道:“湛掌门此话欠妥。你我家世相当,能力匹配,志同而道合,更是有上代人之情谊为榜样,结为夫妻乃天作之合,何必把情绪搞得激烈,气氛弄得僵硬?好好的婚事,若是建筑在鲜血之上,我也不愿。”

湛蓝筝冷哼,宗锦笑得森然,二人僵持间,忽听一阵柔软婴啼,从门外细细而来。

江宜月推开门,“湛蓝。小姑娘哭个不停,要不要趁着医生没走,让给看看?”

“喂奶了吗?尿布换了?温度合适?衣服舒服吗?还是请个儿科专家更好。”湛蓝筝迭声问,又疼爱地从江宜月的臂弯中接过小女婴。说来也怪,这婴孩到了她怀里,只略微摇了摇,脆弱的哭声就变得断续,而后消失。襁褓里的小女婴咂摸下唇,心满意足地躺在湛蓝筝的怀里,小脑袋动了动,大概是调整位置,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赶忙睁着眼,傻傻地打量起湛蓝筝,水嫩的小嘴唇,无意识地抿一下,弯一下,这般搞怪,令江宜月由衷微笑,“她真是太可爱了!湛蓝,这孩子十分喜欢你呢。”

湛蓝筝凝望小婴孩,脸色也软化不少,嘴里轻哄——江宜月小声道:“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这孩子——”

“让乖乖和她爸爸待会儿吧。她爸爸是个大忙人,这么些日子都没管我们小乖乖,连名字都不给取一个。真坏啊。”湛蓝筝爱怜地亲了亲女婴的额头。江宜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宗锦就躺在窗边卧床上,江宜月的视线只要再偏一点,他俩就可以对视了。

只是“再偏一点”的潜台词,自然是不偏不倚。而宗锦也并未让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反而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全然漠视江宜月的存在。直到听了门关的动静,他才睁开来,深沉的,并不言语,只是静静望着湛蓝筝怀里的小女儿,他的面容,格外的平静——不是一肚子坏水的宗锦,而是一个向往田园生活的世外人。

“对了,孩子出生这么久,可你还没给她取名呢。”湛蓝筝友好地坐到床边。宗锦稍稍探头,手掌迟疑着,可到底未伸出来,反而本能地握紧被角,“我并不打算让她当宗家人。”语气淡淡。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反正还有你呢。第一个孩子,我很期待。”宗锦又笑了。

湛蓝筝也不反驳,“但她是莞尔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本来莞尔是有救的,但她还是选择保孩子。真是的,那个时候,她满心满肺想的都是你我的订婚,共同的背叛,可还是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你的女儿。”

宗锦眼角跳动,他垂下的眼皮较好的掩饰了这一点,“保下孩子,再把孩子托给你,而不是我。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孩子的确不属于宗家,而是赫家甚至是湛家的。你若是不想当后母,就把孩子送到她外公家吧。给足数,他们就不会再为丧失贞洁的女儿感到无尽羞耻,而是数着钞票,挺着腰杆在村里穿行。”

湛蓝筝说:“即便我不是这孩子的后母,也是她的姨母。我和莞尔情同姐妹。”

“那你还不给她报仇?”

湛蓝筝认真地说:“你和丁小剪都在催促我这件事。但你们的复仇对象,竟然不一样。”

“我知道丁小剪误会我,但那又如何呢?我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要知道我继承姎妱体内残留的法力,所有罩门软肋,都被遮盖起来。再快的子弹也拿我没办法。我这算是山寨了一下不破金身吧。”宗锦有些风趣地眨眨眼,“丁小剪纵使是当年‘常’在全城追杀的小克星,又能奈我何?而你,湛蓝筝,你纵使有心诛杀我,怕也没辙了吧。来,用法杖打这里试试看啊。”他笑着拍拍心口。

湛蓝筝心知宗锦吸纳了姎妱的神法,而今不破他罩门,是难以对他进行人道毁灭的。她虽能看穿神法掩盖下的罩门具体位置,奈何那法术之施用,需要近身相看。和姎妱对敌,因在结界内,又有宗锦在旁应战,姎妱心神分散,并未及时注意到她在偷偷摸摸地使用什么法术。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等错误,宗锦不会再犯。从此以后,自己当着他的面,哪怕施用别的咒文,他都会提高十二万分的戒备。焉能让她顺利看穿罩门软肋之所在呢?

走了一个姎妱,回来一个宗锦。

湛蓝筝微微笑,“我只是害怕,小小宗会比你还惨。她已经没了妈妈。还好,她至少还有纯粹的父爱,但愿我这样说没错。”

宗锦神色一怔,随后怅然,他专注地看着湛蓝筝哄着小小宗入睡,心里被一股软而暖的情绪包围着,浸润着。笑里藏刀的话,说不出口——感觉那是对一个单纯小生命的亵渎,不该让她听到,在襁褓里,就听到。

“如果她妈妈还活着,多好。带着她远走他乡,虽然父亲不在身边,但可以在心里遐想而惦念,总有个盼头。身边还有一个永远都不会为怀她、生她而后悔的母亲……无忧无虑……平平安安……宗锦,你想让这孩子过那样的生活,对吗?”

宗锦并未作答,他的手掌再次抬起,似乎是想摸一下那小小宗光洁的额、软绵的脸和娇嫩的唇。

湛蓝筝眼看他的手抬了一半,轻轻放下。

“抱她走,我对她没丝毫的兴趣。”宗锦冷冷说。

湛蓝筝并不奇怪这个结局,她将孩子交给傀儡先抱稳了,正要带着出门,宗锦在她身后说:“你希望我杀了方丹霓吗?”

“不。”

“既然你如此爱这个孩子,那么就该清楚,谁是害这孩子失去母亲和那种安静生活的凶手。”

沉默片刻,“她也是无心的。”

“你觉得我是那讲道理的人吗?”

安静到阳光落地有声。

“月亮会希望我这样做吗?”宗锦轻轻说。

湛蓝筝叹了下,“要我说实话?她当然不希望你继续作恶,也不希望方丹霓付出生命代价——”

“但她会做出对你有利的决定……”宗锦的声音陡然虚弱,他靠住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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