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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盘谁做主-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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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湛明儒和齐音然准时出现在婚宴上。湛明儒步伐沉稳,齐音然仪态优雅,身旁既无湛家族人紧跟,也没半只傀儡监视。再打量——夫妇俩都着了传统吉服,衣衫崭新华美,穿戴平整,看不出凌乱之态。齐音然还略施淡妆,饰品精美,看那搭配,便知是精心思考过,绝非被迫下的潦草敷衍。

只不过齐音然的情绪并不高涨,仅仅维持一线微笑。可似乎也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湛明儒的笑容十分正常。和所有嫁女儿的父亲一样,他感慨而感激地与每个前来贺喜的人握手、敬酒、道谢、寒暄。熟络自然,绝非作假。

“明儒老弟,”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薄家人附耳轻问,“今日是你那宝贝女儿的大喜之日,可弟妹的心情似乎——”

湛明儒伤感一叹,“老哥,你得体谅。毕竟……我们刚刚没了个女儿,儿子也远在海外……”

这薄家人连忙道歉,又鼓足勇气道:“可是二老爷夫妇,还有老爷子的义女一家,都是这一个多月内没的。老爷子如今也卧床昏迷,这婚礼竟选在此时举行……你和弟妹就没给孩子提点建议?”

湛明儒淡淡道:“我们夫妇俩含辛茹苦大半辈子,到头来却给心爱的小女儿送了终,唯一的儿子也不孝顺,身边就剩下掌门这个女儿了,养老还得指望她。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换了你,不顺着她,还能顺着谁?她大了,又是掌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做砸了,求到我这里……难道我还真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亲闺女,惨兮兮的抹眼泪不成?”

另一边,齐音然则被娘家的代表谨慎试探。

“小姑母。”内定的齐家掌门,也是齐音然的亲侄子齐念佛恭敬道,“父亲腿脚不便,无法前来,但对您的境况十分担忧,特意嘱咐我问您个仔细。若侄子有说错话的地方,姑母见谅。”

“大哥身子如何?”齐音然先关心这个,齐念佛恭谨答了,她才点头,“有什么话要问?刚刚当着你姑父的面,不好说吗?”

齐念佛轻道:“您在湛家,还好吧?”

齐音然冷道:“我都要当湛家祖母了,能有什么不好?大哥又是听了哪些无聊人的挑拨了?”

“就是说……湛家人……”齐念佛沉吟,“侄子无礼了。湛家有没有谁,对您施加违反人伦的压力?小表妹刚逝,表弟远走他乡,在这节骨眼上,大表妹却不肯缓缓,非要和来历不明的宗家掌门结亲……”

齐音然截断他的话,“你父亲是怎么当的掌门?这么些年了,还是乐衷些捕风捉影的事。湛家大步向前,齐家原地休息,都是不务正业所致!怪不得平庸得被人尊为‘玄黄界第一花瓶’。”——齐念佛面上一红,齐音然冷道,“只盼你接手家族后,做得比我大哥强些。别让你表妹看了她外婆家的笑话。”

齐念佛答了“是”,依然有勇气追问,“小姑母,父亲对咱齐家嫁到外面的姑奶奶们当然关切,毕竟骨肉亲情,乃人之天性啊。”

“这话倒是说对了。”齐音然仍一脸淡淡,“知道这个理,还问来问去做什么?你表妹再怎么着,也是我肚子里长了十个月才掉出来的肉。想到这个,我又能如何呢?她要怎样就怎样,结婚之类的,她决定了,我也只有从了。”

齐念佛一惊,还要问清,湛明儒已走来,齐念佛只得拜见姑父后,一并往席间走。此时丝竹之乐响起,压下嘈嘈人声,也预示着婚典即将开始。尽管曲调悠扬清越,但这场婚典,早已蒙上一层阴暗的面纱……

当大批人围着新娘父母道贺的时候,江宜月抱着乖宝走到宗锦和湛垚面前,对着他俩中间那道缝说:“丫头呢?我还得回去陪湛蓝,孩子这会儿就交给丫头吧。她没问题的。”

宗锦说:“也好。”——有人小步走来,宗锦转身,“丁小剪。”

“让您失望了。我顺利通过您为我特别定制的安检。如果您还是不放心,害怕我会私藏武器再毙了您,是否要当众再来一次呢?”丁小剪满不在乎地抬起胳膊,宗锦故作惊慌地摆手,“别!这要是让湛蓝看到,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丁小剪冷笑说:“您跳进去了也洗不清。”宗锦当没听见,请丁小剪到大厅右侧。孙桥和凤晓白也来了,他们用了轻功,掠过人群,表情都很淡定。宗锦礼貌地让他们去到大厅左侧。他忙这个的时候,江宜月将孩子交给随孙桥一起来的程澄,嘱咐说:“抱稳了。宴会人多,看好孩子。除了我和湛蓝,千万别让人乱抱。”

程澄应着,小心接过襁褓——小乖宝正安详的睡。抱个柔软小家伙的感觉,真是万分得意而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右手现在摸的那地方,似乎有个硬东西在襁褓里塞着,硌了手,十分碍事。

程澄好奇心起,顺着那东西的轮廓,摸啊摸,摸啊摸,嗯,这似乎是个——是个——

当她意识到这是“那个什么”的时候,惊了。

“月……”想问个明白,发现江宜月已离开。去找孙桥——却对上宗锦的眼,他似乎一直在注视她的举动。

程澄僵了。

孙桥昨晚用亲吻发出的请求,闪入她的脑海。

竟是如此……才会那样求我?!

大骗子!

瞬间愤怒而伤心到天旋地转,下一刻,程澄站正了。

退到一旁,低头摸摸那张尚在沉睡中的、水嫩洁净的小脸,露出真心怜爱的笑。

表面平静,心脏剧烈跳动。

她向孩子笑,心里哭着祈祷:宗锦千万不要过来,宗锦快快滚出去!

只要来的不是宗锦,那她可以拒绝任何人抱孩子、看孩子的请求。

可一旦是宗锦,那么后果……

不寒而栗。

程澄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放进去的,更不知道放进这东西是要做什么。

可她明白,这绝不能让宗锦知道。

程澄抱着孩子,周围的声音若潮水般嗡鸣不清,一厅金红模糊到一起,看不真人影,只血红下晃了数十条的阴森绰绰。隔着柔软襁褓,程澄依然感触到那家伙无情的冷硬。她承认自己被吓住了,也以为会傻了吧唧地呆立或大惊小怪地呼号。但她判断错了——似乎整个人已被分成两半,一半在盲目恐慌,另一半在自顾自地扮演着应有的角色。

那股子奇特的勇气翻涌上来,在支撑着她——是了,她当然不敢去看孙桥,脑海中却是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他的面庞。感觉孙桥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目光中饱含着鼓励。程澄小心地呼吸着,告诫自己不要懦弱地痴呆下去。事已至此,无论对错是非,她所能做的只有继续。

在宗锦眼里,程澄面色平静,稍稍低头,几缕软发垂落襁褓间,小女儿窝在她怀中,真是好一副温馨感人的场景。

宗锦暗暗点头,出门去迎接他的新娘。宾客们也各就各位,准备见证一场关键而神圣,于整个玄黄界之未来更是意义非凡的婚礼。湛明儒夫妇都已上座,湛家其余族人和别家一干宾客分列两旁。席间除了凤晓白、孙桥、丁小剪和程澄,就再无玄黄外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等待最为庄重的那一时刻。

程澄稳重地站在原地,她没有一睹新人风采的渴望,也感受不到庄严肃穆。毕竟她不是玄黄人,可她比更多人都清楚这桩婚事背后的阴暗。她不好奇,也不疑虑,只是压抑——当她摸到那冷硬之物的时候,并不聪明的她也嗅到一股掺杂了硫磺浓郁的气息。

好像听到了尖指甲刮黑板之声般,反感密麻地爬在皮肤上。她难受得不想再看婚礼,只望着怀里白皙的小女婴——丝竹之声停了,玄黄界的婚礼还是以低调和安静为主,布置极尽奢华,气氛上却并不提倡过分热闹。程澄怀里的乖宝真的很乖,任外界喧哗,她只是恬淡地沉浸在自己那份满溢奶香的睡眠中,密而长的睫毛,软趴趴地覆下。

程澄心生爱怜,在这个小婴孩的平静中,她也忘了外界的乱象——或许是另一种逃避的方式。麻木地听着司仪有条不紊的唱和,她依然低着头——有香风轻拂,是新郎和新娘牵着同心红绸子走来了,她还是低着头——长摆拖曳,是新郎和新娘走过去了,程澄始终都没有抬头。

她一直望着这个柔软的小女婴,余光感觉到那两道由黑、红、金三色交织而成的新人背影,拜下,起来,再拜下……她看着婴儿的纯洁,感到心在一寸寸变冷,而孩子无知,不晓俗事,依然在这个陌生阿姨的怀里,去独享最纯粹的梦。

三拜后,按着礼数,新郎要执起如意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然后他二人便是合乎礼制的夫妻了。宗锦拿起玉盘上系了同心结子的如意秤杆,向湛蓝筝的盖头伸去,手腕朝上一动——

“慢!”

孙桥喊。

如果内心的声音可以被同步传出,那么整个厅内,会被同一句话撑满——终于来了!

再被另一句话取代——怎么是他,而不是他?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参加了上次废黜湛蓝筝的刑典,对于凤晓白这个武艺高强,又和湛蓝筝卿卿我我的英俊小子,印象深刻。谣传湛蓝筝与父母翻脸,是因为湛明儒夫妇不许她和这小子好下去。湛蓝筝奇迹般复位后,虽闪电般订下和宗锦的亲事,可平素却不与宗锦热络,但凡外出会见各家人,身边要么跟着做引荐的湛明儒,要么就是这个凤晓白,从未见宗锦的影子。各家有头脸的岂能看不出端倪?只是时代不同,风气也开放了,湛蓝筝从未隐瞒,湛明儒这当老子的也不阻止,宗锦被戴绿帽都不在乎,岂容他们再闲言呢?

但是这场婚宴,有资格被请来观礼的嘉宾都能觉出,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是针对来宾,可迟早要出事。

只不过……

别人都赌是凤晓白,怎么出头的却是孙桥?

再说孙桥一嗓子喊出来,宗锦却并不迟疑,手腕还要使劲,如意秤杆已触到盖头边角,眼看孙桥不及去救——新娘那隐在红绸后的双手忽然一抬,没入盖头后。宗锦手中秤杆一停,上下不得——原是被新娘的手给卡在半路。

“既然有人质疑你我的百年好合,何必掩耳盗铃,匆忙了事呢?让他把话说完,你再从容完成仪式,也不迟。”新娘子在盖头后淡淡道。

新娘既然这么说了,宗锦也不好硬挑,放下秤杆——孙桥一步上前,“我怀疑新娘不是湛蓝筝。”

全场哗然,急速静默。

宗锦森然,“孙桥,听声还听不出吗?”

“声音可模仿。若你坦诚,不妨让我们揭开盖头,查实一番。”孙桥说,“是我们检验,而不是由你用秤杆子来个‘礼成入洞房’。不验明正身,是不可礼毕的。”

说话间,极品男已飞速出手,宗锦神色一冷,黑红大袖甩开,符咒突袭。孙桥敏捷闪过,手刀劈来。宗锦纹丝不动,手诀反复,架起结界相抗。孙桥避开锋芒,转手去拉新娘。宗锦冷笑,法戒力量一出,银白法光打向孙桥的同时,也波及周围,场面登时乱开,湛家傀儡们闻声赶来,加入战局,真是帮了倒忙。一众观礼来宾让傀儡一冲,散开乱作一团,急急寻找家人,你推我挤,好不热闹。程澄抱紧孩子,茫然中也卷入这场小混乱,被推搡着朝厅堂对侧踉跄而去,眼看就要扑跌在地,她慌张地稳住重心,眼前一花,一双手扶住她,未说“谢谢”,那手竟得寸进尺地抢走了怀里的孩子!

“你——”程澄低呼一声就戛然了。

丁小剪。

之后的程丫头,完全就呆了。

周遭人影和傀儡影子一并晃动,乱哄哄如一团沸开的粥,她就这样眼看着丁小剪利落地将手深入孩子的襁褓中,一把就摸出那冰冷的家伙,快速收入衣衫下,再将孩子塞回到程澄怀里,重重一推程澄,自己则飞速退回原位。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回到原地,但笑不语。

程澄也被推得回了原位,稳不住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还紧紧护着乖宝——孩子醒了,瞪大眼,也不哭,真是好乖。程澄一面想,一面挣扎站起。周遭混乱还在持续,忽听一人吼道,“都住手!”

凤晓白。

“湛家掌门身为新娘,无法越礼喝止诸位。可难道诸位,是真以为湛家无人了吗?能任人胡作非为而不负责任?”凤晓白森冷道——这温和君子一旦沉下脸,真是比小人或歹人生气,还要可怕。

他说话还带了几分内力,厅堂虽大而乱,霎时也都让他的声给压过去,显出一片安静。凤晓白逮住时机,拦在争夺新娘的宗锦和孙桥之间,“阿桥,别打了。她的确是湛蓝。”

孙桥并不回答,出掌还要去抓新娘子的肩膀,凤晓白击歪他的手肘,“我能听出湛蓝的声音。是她,没错。”

声音有些颤抖,孙桥紧紧盯着凤晓白,面无表情。不知是谁在底下小声嘀咕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正主都没想抢婚,这是打哪里来的杀神在捣乱……”凤晓白闻言,脸色更冷。湛垚出来圆场,“姐……姐姐还要完成婚礼。晓白,阿桥,有话我们私底下说吧。”

凤晓白扯住孙桥衣袖,盯着宗锦,“就这样吧。让他们继续吧。”

宗锦对凤晓白笑道:“我便知你定会如此。”凤晓白并不理他,孙桥寒着俊脸,僵硬地让凤晓白和湛垚连拉带拽给扯走。湛垚朝司仪使个眼色,司仪将玉盘递来,宗锦拿起如意秤杆,挑衅般地向凤晓白和孙桥一笑——孙桥被凤晓白紧紧按住,宗锦手腕轻动,柔软的红盖头掀起一角——黄金垂珠后露出来的,正是湛蓝筝美丽的面孔。严格说,湛家女子从不以明艳靓丽著称,她们大都只是颇有姿色,清秀耐看。可也许她们共同的美,就是在肃穆之下,沉静时刻的安然神色。

湛蓝筝目前就是这样淡定。看不出喜怒哀乐,一脸参透红尘般的禅意。她安静地望着宗锦,若隐若现的一抹微笑。

宗锦望着自己的新娘,似乎也被瞬间的美所击倒,不由小心呼吸。

厅内人都开始等待司仪的一声“礼毕”。

“新郎,你可以拥抱并亲吻你的新娘了。”司仪说。

…………………………

气温直逼冰河期,又仿若一道天雷劈。

全场大哗。好几个沉不住气的嘉宾都失态跳起,私语声迅速增大,人们顾不得礼貌与规矩,只想表现出自己的惊讶,便是对刚才的抢亲混乱视若无睹的湛明儒夫妇都变了脸色,湛垚怒问司仪:“你在说什么?!”司仪仿若做梦方醒,纳闷地看看左右,“啊……”

“你让我拥抱并亲吻我的新娘。”宗锦淡笑,司仪脸色煞白,“我……我我我……”

“这太过火了!就算是时代变了,也不能如此乱来!”几个老人忍不住发表意见;一些年轻人则面带兴奋;介于中间段的人们不知该说什么好。湛蓝筝和宗锦谁都不吭声,似乎有意把难题推给别人,听得议论声越发大起,江宜月担心婚宴会被毁掉,缓步上前,轻道:“湛蓝,司仪既然说出口,有点不大好推掉啊。你的大喜之日,最好别再乱了。要不咱就……就跟他稍微抱一下,意思意思就完了,湛蓝,你看如何……”

湛蓝筝一直在注视宗锦,“你说呢?”

宗锦去看江宜月,“这就是你的意思,对吗?你希望我这样做?”

江宜月涨红脸,“我……我只是提个建议……算了……”

“不。你不希望湛蓝筝的婚礼变成闹剧。既然司仪说了,最好照着做。全了所有人的面子。”宗锦柔声道,“月亮,你也是为她着想。我懂。”

江宜月听他这话说得不对劲,“你不爱做就别做!”小声而愤怒。

宗锦说:“西方人结婚,最后都要这样做。虽然我们没这规矩,但司仪玩了个新鲜的。题目给了出来,即便超纲又如何?我已在考场,若不做个正确答案,岂不要失分?来吧。”他张开双臂,对湛蓝筝说,“不介意吧?我已是你丈夫了,只是来一个拥抱。”

湛蓝筝轻轻一笑,也抬起双臂,手腕上还缠绕着打了同心结子的红绸带。

宗锦拥抱湛蓝筝。

湛蓝筝深望宗锦,手臂环在宗锦后背,红绸带也跟着绕过去,贴在宗锦背上。

全场肃静。

宗锦低头,大概真想去吻湛蓝筝——湛家人的脸色开始难看。

湛蓝筝似是挣扎,她的身子在宗锦的双臂间动了动,那根红绸带也随着挪来挪去,同心结子刚好挪到宗锦的腰际。

宗锦继续俯身,同心结子已悬在他的腰际,湛蓝筝轻轻闭目,宗锦的唇已逼近,丁小剪的手伸入衣襟后,宗锦的唇继续逼近,丁小剪抽出手——

砰!

反应最快的人,是本该反应最慢的程澄。

她挡住小乖宝的眼睛。

第一发子弹,洞穿同心结子,直打宗锦腰际。

罩门破。

砰!

第二发子弹,洞穿宗锦心脏,鲜红喷涌。

宗锦的呼吸窒了一下,唇角微微翘起。

湛垚瞪大双目,江宜月张开嘴,无声呐喊。

砰!

第三发子弹,打入宗锦后脑,黑血流淌。

他笑了,松开湛蓝筝,双臂无力垂下。高大的身子剧烈晃了下,仿佛醉酒,随即倒地不起。

黑红的礼服被濡湿,衣缘在滴滴答答猩红。大片鲜血在他身下蔓延,汇集成血泊。

砰!

第四发子弹,打断吊灯绳索,沉重的水晶灯坠地,轰然中碎片飞舞,尖叫声终于接二连三响起!

丁小剪握紧枪柄,从容地,最后看了湛蓝筝一眼。

湛蓝筝立在原地,睫毛轻闪,也深深凝望丁小剪。

别了。

她们看着彼此,在心底同时说。

下一刻,丁小剪奔出大厅。

莞尔,大仇已报。

只是对不起,借用了你的孩子。

请原谅我的不得已而为之。杀宗锦太难,实在无奈,出此下策。

你放心,湛蓝会好好照顾孩子的。孩子不会知道这一切,她会健康成长。

莞尔,我又要走了。

这一次,恐怕就回不来了。

不能给你扫墓,惟愿你能安息。

她在蓝天下奔跑,尽情呼吸。

向前跑,入山,渡湖,按着原定路线跑下去——夜的船会在约定地点等她。

接下来,就是她并不陌生的海外拼搏生涯了。

向往着,前进!

丁小剪逃出宅子,凤晓白追了出去,宗锦倒在地上,湛蓝筝站着不动,孙桥点了几个失控到大喊大闹的人的穴位,程澄捂着乖宝的眼睛,乖宝在哭。

湛垚和江宜月同时上前。

受了如此重伤,宗锦却依然能动。

颤巍巍地,抬了抬手。

湛垚红了眼,他跺脚,过去撑起宗锦的半个身子,鲜血也流到他身上,又是个血人。

“阿垚……”宗锦轻轻念着,“月……”

江宜月颤抖着,失魂落魄地跪到宗锦身旁,她看着血红的宗锦,脸色已是苍白,眸内只有震惊。

“你……不知道啊……”宗锦了然一笑,“对……你们都不会……知道……但是……你们……还是会……”

他猛烈咳嗽,血流如注,皮肤几乎透明。

湛垚的胳膊一紧,也开始哆嗦,“不……不……”

“我……”宗锦气若游丝,“我……为……为你们……为……为孩子……而战……”

“不……”江宜月喃喃着。

“我死……对你们……好……对孩子……好……”宗锦笑了,眼睛格外明亮,“我死……都好……我……我……就为这个……而战……我终于……明白了……战的是……我自己……结局……该是……战死……这样……很好……”

湛垚的呼吸中带了水汽,江宜月捂住半张脸,却露出眼眸。

宗锦剧烈哆嗦着,鲜血大口喷出,有人尖叫说“他不行了!”程澄醒悟般地喊道:“孩子!”

她抱着大哭的乖宝,拼命向宗锦跑去,“孩子!快让他看一眼孩子!”

湛蓝筝猛地抬起右臂,大红水袖垂曳,拦住了程澄,遮挡了襁褓里的孩子,也阻隔了宗锦的视线。

程澄来不及愤怒,却听宗锦提高了声音——他眼睛亮得吓人,似是将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了起来,为了两个字——

“谢谢。”

他对湛蓝筝说。

双手一垂,他躺在湛垚怀里,舒服的,做了最后一个呼吸。

然后,在婴儿的哭声中,他阖上了眼。

宗家掌门宗锦,其母宗堰,父不详,谣传为上仙雍寂,未经证实。其出生、成长皆为谜。

法力高强,精明沉稳,善谋略。

心冷手毒,温文尔雅,重情谊。

崛起突兀,而发展迅速。虽孤军作战,实力却不容小觑。后获湛家掌门青睐,志同而道合,结为连理。

却在婚宴上,为仇人突袭,中弹三发,首发力破罩门,两发均在要害。

失血过多,当场辞世。

留有一女性遗孤,母不详;宗家传承之物法戒;宗家全部财产及宗家之术法秘笈。

遗产分配一事,将由其生前指定律师与其遗孀湛掌门商榷。

他最后的遗言,是对湛蓝筝说: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宗锦谢幕了。

☆、第九章 莞尔的声音

三天后;贾文静来到湛家宅子外,递上证件,请求拜见湛家掌门。

一身缟素的湛蓝筝亲迎而来;“老姐,干嘛这么客气?”

“我听说婚礼上的事了。太不幸了;请节哀。”贾文静恭恭敬敬地鞠躬。湛蓝筝微怔,回了礼;“谢谢。那么……有事吧?”

贾文静先问了程澄的情况,又问了宗锦的身后事以及对湛蓝筝的种种影响。湛蓝筝讲得仔细,贾文静听得用心;最后说:“真是有条不紊。看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下。我看你精神也还不错;心态放得很平,能看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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