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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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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长宁满头大汗地跪下。
  他这不也是看着二叔驳了陛下的面子,怕陛下怪罪二叔,赶忙找了两位大人来救场吗?
  哪晓得……这大白天的,陛下和二叔居然这样。
  ※
  会试三场,每场三天。
  考生进了贡院之后,由胥吏发放号牌,找到对应的号房住进去,非特殊情况就不能再出来了。
  今科增设女科,名义上没有分男女场,其实在进场的时候,男女考生就已经分开了。一在东,一在西,举子们在一边,有贡院的场管,女考生则在另外一边,负责监督考场纪律、帮着照顾上下的,则是宫中派出来的女官。
  龙幼株进场比较晚,临来之前,她还去抱了个佛脚,专门去状元楼喝了一杯状元红。
  不过,她来得再晚,贡院里位置最好的号房也得留给她。狭窄的号房位于廊下,遮风挡雨非常好,因是新修整不久,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也自己提着考篮,先把笔墨纸砚收拾好,再拿小炉子烧了一壶水。
  没多久,守在附近的女官举肃静牌,外边响鞭炮,祭诸圣人,主考、房师升座,随后敲钟,知贡举巡场,落锁。再过半个时辰,考题就发下来了。
  龙幼株一边琢磨考题,一边喝自己烧开的温水。
  她不着急。因为,这场考试对她而言,绝对公平公正,不会有任何人敢存一点儿私心故意黜落她。
  在龙幼株没去找百里简指点之前,她先找了黎阁老,那时候她就知道,以自己的水准入贡是不难的,只是名次不会太好看。去百里神童府上蹭了几个月私教课之后,龙幼株自问水平突飞猛进,一甲不敢指望,会试捞个前十,应该不成问题——
  别人弄不到本次会试的考生名单,她能弄到。别人不好评价本次会试的考生水平,百里简不止是个学霸,师门东胜学派还有巨多的师兄弟,不止分析了十八位房师,还把本次会试的对手都分析了一遍。
  龙幼株当然没空琢磨这个,对手分析都是百里简私底下搞的,入闱前,百里简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前十没跑了!
  虽然皇帝说了,能挤进殿试就行,可是,能弄个会试前十名,这也比较好看不是?
  快入夜时,贡院号房里,点起一盏盏油灯。
  知贡举照例巡场,走到龙幼株号房之前,拱手道:“龙大人。”
  龙幼株拱拱手没搭话。她也知道内阁商量好要给她作弊,可是,她的态度和皇帝一样,有些事能糊弄,有些事不能。若她做不到,当初就不会答应皇帝。既然答应了,那就是她的事。
  来人见她毫不配合,只得将一封叠起的文稿放在她支起的木案上,又转身走了。
  龙幼株先将自己打了腹稿的史论写好一篇,闭目构思第二篇。
  天色渐晚,她就吹熄了自己案上的油灯,从包袱里掏出保暖的小毯子,将书案的木板平放下来,组成小床板,歪着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这么多年了,她锦衣玉食,却依然还记得当年国破之时,被掳入中原的奔波漂泊之苦,身体半点都不曾被养娇惯。
  致明楼,大公堂中。
  “如何?”本次会试副主考吏部侍郎狄琇关切地问道。
  “她将我递去的卷子放在一边,不曾多看一眼,只管自己写。”
  会试原本有两位知贡举,一位是礼部左侍郎百里简,另外一位就是工部右侍郎林质慧。
  在考生入闱之前,皇帝一道圣旨把百里简弄了出去,只剩下林质慧一个知贡举,巡场都要累得半死,偏偏还要被两位主考逮住当传递小抄的工具——换了旁人,只怕还真不敢干这活儿。
  林质慧是已故皇太后的亲侄儿,前首辅林附殷的小儿子,据说曾被皇帝养在太极殿管教过,自诩天子门生,极其“得宠”。他本身也极其擅长治河,身兼河道总督与工部侍郎两职。家世、实绩、官位都到了,来做这个知贡举也没什么人不服气。
  狄琇看着林质慧,满脸“你居然就这么回来了?”的表情。
  狄琇的夫人林屏平是林附殷的孙女,林质慧的侄女儿,算算关系,狄琇是林质慧的侄女婿。
  然而,狄琇的功名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升官有裙带关系,也确实是他办差有能力。林质慧就不同了,他考进士那会儿,他爹拎着两条鲤鱼八斤黄酒,亲自去文老尚书府上喝了半宿……反正全天下都知道林质慧那功名是怎么来的。
  “我又不敢去看她的卷子……”林质慧也四十岁的人了,越混越油,越混胆儿越小。
  那龙幼株说不定就是皇帝表哥的庶妃,不是庶妃她也是左都御史,工部就是个天天被人捶的衙门,得罪了都察院,见天儿被弹劾要查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要不,您再去看看?”狄琇压低嗓音问道。
  林质慧就看坐在堂上,假装没听见他们说话的主考官户部尚书裴濮:“那我才巡了回来,再去巡场不是很奇怪?”
  “百里大人出去了。”
  “对啊。”
  “您得替他也巡一回。”
  “哦。”
  林质慧又提着灯笼出门,出去了就在号舍旁边找个地儿蹲了下来。
  巡个屁巡。陛下都把百里简赶出去了,就是不让你们私下作弊,你们倒好,拿到黄封册拆出了题目,居然自己现写一份,还叫我拿给龙大人抄……嘁,换我也不敢抄啊。
  谁知道你们这群人是不是不安好心,人家抄一半,你去人赃并获,说人家作弊……
  林质慧心中腹诽半天,还去隔壁举子号房里抓了一把花生吃。一把花生吃完,他拍拍手,留了五两银子给看守听差的胥吏,叫多给那还酣睡的举子备些煮饭的木炭清水,权当花生钱了。
  “怎么样?”狄琇又问。
  “啊?很好啊,都很老实,没有人带小抄,也没人东张西望四处蹿。”
  “我问你,龙幼株怎么样?”狄琇咬牙切齿。他这个妻家的叔叔,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也不知道呀。不是你叫我把百里大人的份儿也给巡了吗?我起先巡了西场,刚才就去东场了。嗐,你不早说呀?我在东场,怎么会知道西场的龙大人怎么样呢?”林质慧顿足捶胸。
  “……”狄琇只想让他滚。
  ※
  次日,龙幼株写完另外三篇史论。
  林质慧巡场十二次,给她送了两次点心,两次茶,五次小抄。
  另外几次,龙幼株都在安安稳稳地睡觉。
  ※
  “怎么样?”狄琇再问。
  “烧了吧。”林质慧不怎么肯定地回答。
  “……?”
  “我看见她煮水煮米的小炉子上有墨卷灰烬,你知道号房是不许烧墨卷的,任何一个字都要留下来,要不然就是……贡院发给她的卷纸都有数,她的草稿纸张也都对得上,那要不是烧了咱给她的,就是她夹带了!”林质慧结论道。
  “……”
  狄琇还是想让他滚。
  ※
  第三日,龙幼株写完最后一篇史论。
  谢朝会试不重诗赋,太平十五年起,考题中废除了试帖诗,前三日只考史论。
  龙幼株写完最后一篇史论已经是第三日午后,她也不着急。会试前日入闱,后日开枷,时间还早得很。何况,考完史论,还有策论,经义。且熬着吧,日子还长着呢。
  ※
  “裴老,您看……”
  眼看龙幼株如此不配合,狄琇也着急了,找主考官裴濮商量对策。
  裴濮熬了两日双眼通红,喝着浓茶提神,笑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主考官当然不如下边阅卷的房师那么辛苦,更何况,如今的卷子没收上来,十八房师都在养精蓄锐睡大头觉,最累的大概是被狄琇使唤得团团转的知贡举林质慧。
  不过,百里简不在,给龙幼株的那一沓小抄,都是狄琇亲自写的。
  “哎哟您怎么不着急呀?”狄琇问道。
  他们这一正一副两个主考官,包括底下十八个房师,全都是“知情人”,都知道若是龙幼株不能入贡,不能成进士,下一回来赴考的就是崇慧郡主了。
  裴濮笑道:“急呀。老夫怎么不急?这嘴都生燎泡了。不过,急有什么用?”
  “林家那坏小子比你明白。咱们这几个,龙幼株信不过。她是宁可名落孙山,也绝不会叫任何人抓住把柄——否则,科场舞弊,她命都没有了,轮得着她做左都御史?”裴濮道。
  狄琇一愣。
  “可是,若她不能中……”只怕也不比好多少吧?皇帝的脸是能随便打的?
  狄琇对此表示不解。
  裴濮道:“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不能中呢?”
  对呀。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作弊就一定不能中呢?


第234章 振衣飞石(234)
  恐防科场舞弊,谢朝会试亦采取弥录滕封的方式,相对保证阅卷公平。
  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受卷官得了考生的墨卷,打上标记之后送到弥封所,弥封官折叠墨卷、弥封、糊名、编号,再把半加工后的墨卷送到誊录所,誊录官用朱笔誊录墨卷,则是红卷,最后交对读所校对,确认墨卷、红卷没有差漏,再交收掌所收藏。
  整个过程非常严谨慎重,考卷移交过程中必须多人在场,任何单独靠近考卷的行为都被视同舞弊,抓住了丢的就不仅仅是前程,多半还有项上人头。
  今科比较特殊的是,龙幼株的墨卷还没送到弥封所,就先一步被人抄录了出来,直送太极殿。
  几位内阁大臣都在太极殿里陪皇帝吃螃蟹。
  八月金秋,菊香蟹肥。
  皇帝附庸风雅做了一篇横行霸道螃蟹赋,想找傅觉非给自己“润色”,这才想起傅觉非被黎洵塞到贡院当同考官去了。算算日子,会试第一场就结束了,皇帝决定把内阁几位大臣召来,一起看看龙幼株的史论,顺便——真的是顺便,帮他“润色”一下螃蟹赋。
  其结果嘛,那当然是黎洵、单学礼、李玑都被皇帝捉去“润色”螃蟹赋了。
  只剩下沛宣文看龙幼株所写的史论。
  沛宣文在外任时,做过不少次乡试主考,阅卷算是精熟。
  自从太平初年皇帝开恩科之后,甲乙两榜次重史论,最重策论,第三场才考的经义比重就往下掉了不少。当时谢茂只想擢拔干才去填充故陈大地的官吏空缺,儒林世家们则对此含笑不语——若重经义,寒门学生还有出头之日,皇帝却突发奇想要重实务。生在乡间,目不过本州首府的耕读学子,哪里是他们这样官宦世族的对手?眼界、胸襟、经验,全然不是对手。
  到太平十年前后,皇帝看了几年科考的取士名单,才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立刻做了调整。
  在乡试时,仍旧将经义放在第一场考试,到会试时,则维持原样,最重史论策论。
  如今谢朝不少寒门举子都会选择先去找几任东翁辅佐文书,实地接触民务经济,混上两年,对民生庶务不那么想当然之后,再赴京准备会试。
  ——真要叫龙幼株从乡试一层层考上来,单是叫她挠头写经义题,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今皇帝给她暗搓搓地走了个门路,直接在京城贡院下场会试,她半辈子当官积累了无数的经验,再写史论、策论必然言之有物,翔实可信,连刚入阁的沛宣文、李玑也未必有她经验丰富。
  那边黎洵三位阁老,七嘴八舌帮皇帝“润色”螃蟹赋,沛宣文就看龙幼株的五篇史论。
  看到动情处,他都忘了自己身在太极殿廊殿,拍手道:“雄文!佳士!”
  皇帝几个都不解地回头看他。
  他端起面前的菊花酒,一饮而尽,喃喃道:“当浮一大白!”
  谢茂拿着一只解好的螃蟹,走到沛宣文身前,问道:“沛爱卿,因何赞叹呐?”
  沛宣文才惊醒过来,看着皇帝笑眯眯的脸,自觉御前失仪,连忙站起,说道:“臣……”
  皇帝就把盛着螃蟹的金漆青地玉兔拜月碟子放在他手上,一屁股坐在他的椅子上,生生把他挤了出去。他端着碟子又好气又好笑,皇帝已捡起他端端正正放在一边的墨卷,看了一遍。
  “陛下,臣近日常思靖绝边患之策。我大谢北有故陈遗民,南有蛮州旧族,陈有故旧之思,蛮族自祀鬼神,不与我同庙。虽有陛下所赐神仙种禁绝饥荒,然而,正所谓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①,施异族以久惠,若其不知归化,终成腹心之乱。”
  沛宣文是从南州杀上来的阁臣,因揭了当地官员与浮托旧族私下苟且谋利的脏事,险些被截杀在任上,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也就是说,这个沛宣文嘛,他和蛮族大佬们都是有仇的,天天都想着蛊惑皇帝,让皇帝发兵去把已经并入谢朝版图的故浮托再犁一遍……
  他一提这个话题,谢茂还笑眯眯的,另外三位阁臣都觉得头很疼。
  太记仇了!逮着机会就要跟皇帝吹风,说浮托旧族是异族,其心必异,要杀光光才能安稳。
  其实,目前浮托旧族都很老实。
  当年殷克家平南时,有资格竞逐浮托王室的大族就被狠狠犁了一遍,杀得鬼哭狼嚎。
  前些年沛宣文揭了南州弊案的帽子,他逃回京城告御状,南边就彻底倒霉了,又被狠狠杀了一回——皇帝杀异族根本不手软,不闹事不弄你,闹事就敢屠。
  如今南边的蛮族和二十年前当权跋扈的蛮族,基本上都不是一回事了。
  自诩牛逼敢跟谢朝对着杠的七八支南州大族,大多数都已风流云散,仅剩一些残裔依附在别族之中,已然成不了气候。如今在南边比较风光的山雀族、昝枭族、黄虎族,搁二十年前都是小族,依附着谢朝扶持才渐渐壮大。
  “哦,朕看看,龙幼株这是写的什么题……”
  谢茂面色不变,笑呵呵地把墨卷递给走过来的黎洵,说:“黎阁老也看看,都看看……”
  黎洵双手接过墨卷,摸出怀里的老花镜戴上,看完也是满脸带笑:“恭喜陛下。若接下来策论、经义皆有此史论造诣,龙大人今科必然高中啊。”
  去你娘亲的,龙幼株写的跟边患有个毛关系!黎洵心中痛骂。
  ——龙幼株这五篇史论,多则一千五百字,少则四百字,篇篇痛陈利害、直至史弊,取中已经没什么悬念。若是取不中,皇帝与内阁倒要怀疑房中考官是否舞弊了。
  反正都没什么悬念了,沛宣文就懒得讨论了,他也不想给皇帝润色“螃蟹赋”,忍不住又开始吹风要想方设法收拾南境的仇家。龙幼株在史论中不过稍微谈及了故陈联戎之事,就被沛宣文捉住不放,开始叨叨边患。
  李玑连忙给他倒酒:“沛大人,吃酒。吃酒。”
  ※
  九月十日。会试放榜。
  黎簪云毫无悬念排在了第一名,高中会元,第二名则是沛阁老家的大儿媳妇,文诗心,第三名是房县举子叶流亭。龙幼株已然很用力备考了,排在了第四名——经义题,仍旧拉了她的后腿。
  此次会试赴考人数七百余人,其中妇人七十九人。取中一百七十人,其中妇人四十六人。
  也就是说,每两个女考生中就有一人入贡,六个男考生才有一人入贡。
  这结果让天下哗然。
  不少落第举子与同窗同门围住贡院要说法,难道大家考的不是一科?难道男女分场考试也分场阅卷?难道是分了男女榜?——就不信妇人比丈夫还聪明。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贡院上禀礼部,礼部上书朝廷,提前张贴了所有贡士墨卷。
  不服气的举子们去魁星堂转了几圈,也有指着其中几张墨卷嘀咕几句的,然而,毕竟是读书人,不可能当着诸位圣人的面在贡院里大言炎炎、指鹿为马,人家确实写得好,不服不行。
  出门就听见礼部左侍郎百里神童安慰诸生:“今科能赴考的皆是巾帼女雄,几十年世家大族养蓄的英才都在此了,所以取得多了些。”
  “瞧一瞧嘛,黎太傅,那是能给翰林院讲经的大家,本官还去听过她的讲呢,真正是大家涵养,才学渊博。文夫人你们不认识?她祖爷爷是文老尚书,祖父是文七郎……文家的女儿不能入贡,天底下还有道理吗?”
  百里简就站在门口把榜上有名的女贡士都点了一遍。
  基本上都是京城书香门第的贵女,往上数几代,说不得都和举子们这老师那师父沾亲带故。
  诸生们转念一想,对啊,X家的女儿(媳妇),怎么与别家妇人相同?只怕她睡觉都要拿四书当催眠的吧。
  而一些出身商户的女考生,能拔尖儿上榜的本就极少,只有两位杀了出来。
  很不幸的是,出于政治考量,张榜时,她们的名字被主考、副主考会同阅卷房师一同黜落。
  ——让世家出身的女子中贡士,入朝为官,已经到了极限。若让商妇高踞朝堂之上,群臣岂会善罢甘休?连落第的举子们也会愤慨闹事。若她们确有黎簪云、文诗心的才华,考官们或许也舍不得黜落,既是百名开外,就不值得冒这个风险了。
  ※
  “有吗?看见了吗?”
  谢团儿与衣飞琥一样穿着男子衣衫,带着巾冠,在榜下认认真真地找自己的名字。
  放榜时,她就让下人来看了一回。回禀说,找遍了榜上一百七十个名字,就是没有“贾敏姿”。衣飞琥抱着女儿憋着笑,明里暗里告诉她,落榜了也没关系,反正咱们不靠功名吃饭……
  谢团儿气得拍桌子:“不可能!”
  她换了个假身份去考试,这件事禀告过皇帝,得了皇帝准允,钦命百里简给她造假身份。
  贾敏姿,假名字也。
  谢团儿自认功课极好,为了不考得太出挑,被选中前面几十名,她还故意写坏了一道经义题。
  据她自己估算,应该是在八九十名左右。最差最差,她也能吊个车尾!
  不能中?绝对不可能!
  “说不得就是与考官无缘。”衣飞琥道。
  史论、策论都是很主观的东西,相比起经义题,不确定性就更多了。
  遇上政见不合的考官,哪怕你再有想法,文章再是精妙,把你黜落没商量!
  当然,乡试、会试都有搜遗卷的规矩,就是被同考官黜落的墨卷,主考会重新看一遍,以防有遗珠之憾。只是,一旦碰上房师、主考都和你政见不同,那真是再无翻身之力。
  “唬!”谢团儿不认,“我写的都与圣意相合,谁敢黜我墨卷?”
  她一个被皇帝修礼维护的嗣女,朝廷未来的储君,就算有政见也不会轻易显露。
  目前谢团儿所思所想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必须与皇帝高度吻合。对她而言,这场会试只是一场试炼,也是她向皇父表白忠心的方式——看,皇爸爸,儿臣的一切政见都与您一致。
  今日贡院张贴墨卷,谢团儿干脆亲自拉着衣飞琥出来了,她就不懂了,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二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贾敏姿”三个字。
  隔壁不远处,百里简在跟落第的诸生点名说道理,当他把所有上榜的女贡士家世背景戳了一遍,衣飞琥不笑了,谢团儿也沉默了下来。
  她用假身份报考,百里简也不可能给她生造一个不存在的京城世家出来。
  所以,贾敏姿是商户女。家里很有钱,很开明,愿意让女儿读四书五经,也愿意让女儿赴考。
  ——因为她是商户女,所以,哪怕她并不比任何人差,她还是被悄悄地划去了名字。
  “谢谢。”衣飞琥握住她的手。
  “欺人太甚。我是不靠这功名吃饭,中不中贡士,我且无所谓。旁人呢?”谢团儿咬牙道。
  “也未必就是这样,咱们这不是猜呢?”衣飞琥哄她。
  “那就不要猜。”
  谢团儿倏地转身,朝着百里简的方向走去,吓得衣飞琥连忙追上她,不迭劝道:“你别乱来呀谢谢,这时候咱们都在风口浪尖,千万不能恣意行事……”
  “你当我傻呀?”谢团儿嗔他一眼,“咱们先找百里神童打听消息,若真是因商女之故落榜,我就进宫找皇爸爸哭——他老人家亲自进墨库搜落卷,咱们只要哭就行了。”
  “嗯。”衣飞琥噎了噎,“你……学坏了。”
  谢团儿假惺惺地瞥他:“我跟谁学坏的?”
  ——但凡坏了事就去哭二哥的人是谁?
  衣飞琥摸摸鼻子。
  ——我呗。
  ※
  谢团儿摘下腰间玉佩,叫身边狄女给百里简送去,百里简见了大吃一惊。
  她那枚玉佩很特殊,是一支雕刻得极其小巧的玉笔,短短憨憨的模样,非常可爱。笔端是一圈非常细小的环蝠底纹。太平礼集颁发天下之后,这种环蝠底纹被特许赐予崇慧郡主使用。旁人是不许用的。
  这种规矩是宫内秘禁,也就是说,宫器禁旁人使用这个纹样,俗器不禁。
  谢团儿的玉佩当然是宫器,有这么个纹样,百里简立刻就认了出来。
  ——尽管还未册封公主,皇帝已经在慢慢地抬崇慧郡主的身份了。
  百里简与围在身边的诸生客气了几句,赚了一票高山仰止、平易近人、百里神童好风采等等好感,立马就跟着那男装打扮的狄女去了谢团儿落脚处。
  “大郡主,世子爷。”百里简施礼。
  谢团儿起身还礼,对百里简十分客气:“小简。”
  这称呼让百里简有点别扭,然而,谢团儿是衣飞石的弟媳妇,他与衣飞石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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