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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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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满脑袋官司疯狂打转的时候,她看见谢茂扶着儿子的肩膀,两人说了句什么,谢茂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自己儿子脸上!
  宿贞脑子里才松下来的那一根弦,瞬间又完成了拉紧、崩断的全过程!
  宿贞踏步上前,手心倏地凝出一柄冰霜长剑,直指谢茂背心。
  谢茂霍地转身。
  他握住了宿贞刺来的那一柄剑。
  和冰霜长鞭一样,宿贞以祈雨符构建的冰霜长剑也属于坎水系攻法,寒意会随着接触的面积迅速蔓延,直至全身结晶粉碎。
  这一招,是宿贞独创的攻法,被她称之为“寒睥”。
  寒睥失效了。
  非但没有顺着谢茂的手掌蔓延,谢茂狠狠一折,那一柄寒气逼人的冰霜长剑,断了。
  ——谢茂已经恢复了小半真元。
  “宿女士,从昨天开始你就在发疯,我不管你死了丈夫丢了儿子脑子是不是沤肥,现在开始,你要离我,离小衣远一点。”谢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要和我说刚才那是个意外。我不喜欢任何可能伤害小衣的意外。”
  哪怕在刚才和宿贞交手的时候,谢茂宁可被抽上两鞭子,也没起心真的伤害宿贞。
  他想给衣飞石留一个“全新的可能”。前世马氏留给衣飞石的遗憾,或许这一世能够被弥补?
  现在他知道自己想错了。一个被逼到极点的疯子,是不可能给任何人幸福的。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发疯,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就会触动到她的那根弦——这还是个战斗力很强的武疯子。
  四道银光飞逝。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谢茂施放了一个传说中堪称外挂的禁制术,四方银罗锦屏。
  他把宿贞禁在四方屏中。
  这一手把在场的常家人全都惊呆了,连曾经见过他使用四方屏的常燕飞都差点掉了下巴。
  ——谢茂在颐和茶庄使用四方屏时,速度并没有这么快。组建四方屏是需要时间的,史上将四方屏修炼得炉火纯青的常家惊鸿仙子,施放四方屏的时间是1。48秒。
  常宿义在谢茂面前玩弄四方屏时,全过程近9秒。谢茂反击常宿义时,花费近6秒。
  此时谢茂组建四方屏的速度快到什么地步?不到0。01秒。
  照面的一瞬间,四方屏构建成功,对手直接被囚禁。还打个渣渣?直接认输就行了。
  常宿礼目瞪口呆说:“不会这才是贞姐的儿子吧……”
  常宿仁在他脚面上狠狠跺了一下:“快想办法进去。贞姐要吃亏。”
  常宿礼伸手戳那看不见的透明屏障:“没办法。”
  两人都回头看常居雷。
  “霹雳符。”常居雷说。
  ※
  铁门外,常家父子开始用霹雳符炸防护罩。
  常燕飞守在被禁锢的宿贞身边,一会儿看着姑姑,一会儿跑铁门边跟父祖打招呼:“爷爷,爸爸,你们别急啊,这里是首都,旁边就是机场,霹雳符……我去,别炸啊,待会儿警察就来了……”
  另一边。
  衣飞石连脚上的鞋都被寒睥结晶化为粉碎,倘若没有标准制服,他已经碎尸万段了。
  也亏了谢茂救援及时,徒手帮他把留在身上的冰晶揭下,否则,哪怕有标准制服覆盖全身,他这会儿也逃不过寒气入体的下场。
  没了鞋子穿。连袜子都碎成了冰渣。曾经覆盖住他裸露肌肤的标准制服,这会儿也已经缩了回去,重新变成了秋衣秋裤的模样。
  谢茂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低头不语,非常恭敬温顺。原因很简单,他刚刚才挨了一巴掌。


第303章 乡村天王(62)
  普通人到了最紧急的时候,通常没什么理智。
  衣飞石当然不是普通人。
  他从小所受的训练,遵循一生的职责,都使他在越危险、紧急的时候,越是清醒冷静。
  做小兵的时候,短兵相接的失误会让他失去自己的性命,做将军、边帅的时候,一点儿细枝末节的失误都将付出无数将士的性命,后来回了皇城守护在皇帝身边,他更加不能在紧急时有任何误判——那时候,他一旦犯错,输掉的就会是他心爱的陛下,是整个天下的太平。
  他熟悉谢茂。
  也能够判断当时的局势。
  其实,在谢茂打算利用随身空间的特性硬接那两条冰霜长鞭时,衣飞石有九成肯定,谢茂是胸有成竹、能够硬捱下来的。相守近四十年,衣飞石了解谢茂。谢茂在紧张、恐惧的时候,反应不是那样。
  但,他还有一成的不确定。
  万一呢?
  万一陛下接不住呢?
  万一陛下接住了,却身受重伤呢?
  谢茂从不是兵行险着的脾性,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把十七条冰霜长鞭全部斩断,就绝不会留下五条。沦落到用血肉之躯去挨上两鞭子,那就是彻底没辙了。
  任何万一的可能,衣飞石都赌不起。替谢茂挡住伤害,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他的目标原本是将两条鞭子都拦住。仗着目前身宽体胖,想要罩住谢茂似乎还容易了不少?
  可惜,衣飞石目前的身手还跟不上宿贞与谢茂这个层级的战斗过程,紧赶慢赶,他也只来得及挡住其中一条。
  谢茂先挨了一下。
  衣飞石看着那条寒冷彻骨的长鞭啪地甩上谢茂腰肋,粉碎的霜雪以肉眼可见方式簌簌震落,他太熟悉重物击打肉体的力道了,那是足以让人肌骨碎裂成齑粉的沉重!
  那一个瞬间,衣飞石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手指不够长——
  他恨自己怎么没能贴在谢茂的身上,充当那一件被冰霜长鞭抽得变形的衣裳。
  巨寒侵袭而来,他失去了意识。
  来不及后怕,来不及反悔。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还是,我竟没拦住。
  谢茂替衣飞石揭身上冰寒结晶时,衣飞石受着寒冷与重击的双重夹击,闭气陷入了昏迷,衣飞石并不知道谢茂当时的受伤与疯狂。一直到谢茂为他渡气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谢茂为什么戴上手套。
  他只知道这手套材质莫名凶狠,一巴掌抽他脸上,隔了这么久,脸上还火烧火燎地泛疼。
  也许是有心惩戒。衣飞石想。
  这一个小小的误会,让他立在谢茂跟前,越发地低眉顺目。
  多年事上的经验告诉衣飞石,这时候不能急于辩解、安慰。谢茂发脾气的时候脑子里那根筋是直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顺着他,他会觉得你撒谎,不顺着他,他又会觉得你死不悔改、故意挑衅。
  目前的谢茂就是一锅滚油,哪怕一滴水掉进去都会瞬间炸开。谁在跟前谁倒霉。
  衣飞石一言不发,乖乖地站着听训。这种冷静很好地稳定了谢茂狂躁后怕的情绪,谢茂把大衣脱给他,原地站了两秒,又低头看他光溜溜踩在地上的双脚。
  这样冷的天气。
  地上还有宿贞凝成冰霜的道法残余,穿着鞋都有些僵脚。
  刚还恨不得冲衣飞石厉声训斥的谢茂,立刻就觉得衣飞石可怜极了。一个肯用命保护你的人,你有什么立场责怪他?他差一点就死了。这么冷的天,连鞋子都没得穿,光脚冻着。挨了打都不敢抬头。
  谢茂的随身空间里,最不缺的是食物,从种植研究到批量生产、装填盒饭,产销一条龙。另有各种丹药、符箓,生产资源消耗不大,随身空间里也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就是没带多少换洗衣裳。
  标准制服耐磨耐穿能防身还有自净功能,这种层级的装备谢茂也只有一套,毕竟价值不菲。
  鞋形法器倒也有几件。可是,衣飞石目前没筑基,根本穿不了。
  想来想去,谢茂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主要还是因为谢茂有一点私心。
  他想抱抱衣飞石。
  才发了脾气的谢茂冷峻着一张脸,轻拍了衣飞石肩膀一下,不等衣飞石作出反应,他已弯腰把衣飞石打横抱起,目无表情地往小别墅走。
  背后常家几个人都呆了呆,什么情况?去哪儿?
  一直在旁边盯梢的主食组也懵了。
  煎包才向馒头汇报了常家父子炸门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切断通讯,就看见谢茂抱着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走了,禁不住喃喃:“我的个乖乖……”
  馒头听得莫名其妙,警惕地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老大抱着目标的儿子走了……二百斤那个!”煎包难以置信地补充,“公主抱!”
  频道内一片寂静。
  半晌,煎包才关了频道通讯,跟身边的煎饺惊叹:“这臂力……啧啧。”
  煎饺无语。臂力?重点是这个吗?
  ※
  搁平常,衣飞石肯定不让谢茂这么抱着。
  倒不是因为“成何体统”,而是因为他目前的体重。这也太劳动陛下了!
  这会儿不敢吭声不敢动,老老实实让谢茂抱着。等谢茂走出十多步之后,衣飞石感觉到自己体型庞大似乎要飞出谢茂的怀抱了,他还伸手搂着谢茂的肩膀。
  没走出多远,衣飞石发现谢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茂这会儿终于感觉到指尖的疼痛了。
  采集手套在修复受伤部位时,会进行局部麻醉,这过程不会疼痛。
  谢茂是掉了半截指尖,这一部分坏死掉落的肌骨指甲都需要重生再造,痛觉神经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只有疼痛,人才会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
  为了确保再造的肌骨部位功能健全,在肌骨再造的时候没有麻醉机制。
  十根手指尖都在疯狂地叫嚣着疼痛,谢茂还稳稳地抱着他的小衣,不肯撒手。
  当然,谢陛下对疼痛的忍耐力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憋了半分钟之后,谢茂停下脚步,把衣飞石放下了。
  麻的怎么这么痛!
  痛得有点撑不住的谢茂十指交叠,使力撑了撑指骨,试图缓解疼痛。
  这动作看上去有点像暴力狂发病前夕,衣飞石明知道最坏不过再挨一巴掌,心中却盘踞着一股异常古怪的恐惧。
  ——又是那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这种情绪很反常。衣飞石立刻就警惕了起来,没让恐惧控制自己太久。他回想那夜谢茂在他耳畔的温柔低语,是啊,怕什么呢?那是我的陛下。绝不会伤害我、永远都会信任我的人。
  从这种恐惧的情绪中抽身之后,再看谢茂的动作,就显得略微反常了。
  他很了解谢茂,谢茂不可能在半路上扔下他再发脾气。要么当场就几个耳光一起摔了,要么忍下之后就绝不会再翻脸。这时候谢茂捏手指,脸上表情还那么地不痛快……
  “您受伤了。”衣飞石冷静地问。
  只有谢茂才能听出衣飞石这四个字里有多少慌乱。所以,他不会让衣飞石知道自己曾丢了指尖。
  ——衣飞石承受不起。
  “对,我受伤了。你自不量力扑上来,差点死在祈雨符下,我怕你被冻死,用手替你揭了身上所有的水源——你这一下比宿贞厉害。她没伤我一根毫毛,你伤了我一双手。”谢茂讽刺地说。
  衣飞石知道,这么厉害的指责,八成是谢茂要撒谎的铺垫。这么多年了,他太了解谢茂。
  可是,这话还是太厉害了。戳得衣飞石心口刀刀见血。
  “我……以后会仔细。”衣飞石低头认错,问的还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您的手怎么样了?我给您叫救护车,先生,您的伤要紧,医院能不能行?”
  谢茂数着时间,采集手套对指尖的修复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脖颈上淌出了细细的汗。纯粹就是疼的。
  衣飞石已经被他的沉默吓得心惊胆战:“先生,我要看您的手。”
  “看了你是能医?”
  谢茂算准了时机,十指修复完毕,下一秒,他将采集手套调整到超低温状态。
  短短两秒时间,他才刚刚恢复健康的双手,就呈现一种被冻伤的状态。
  完成这一切之后,谢茂将手套脱下,晾在衣飞石面前,“好看吗?”
  衣飞石前世在西北待过几年,见多了被冻伤的士卒,一眼就认出这是冻伤。谢茂根本不让他思考,衣飞石的眼神才略略定了一下,来不及为这冻伤震惊心疼,谢茂就催促:“吹一下。”
  吹一下?得到命令的衣飞石果然就懵了。
  谢茂还故意斜着眼睛瞥他,俨然一副“不吹揍你”的冷峻凶狠。
  衣飞石只好陪着胡闹,低头在谢茂手上认真地吹了一下:“先生,伤得太厉害了,这得找……”他脑子也打结,谢朝惯用的几样治疗冻伤的药膏,他现在也没有啊?
  “都是你的错。”谢茂说。
  衣飞石张张嘴,低头认错:“是,我错了。”
  这还真是衣飞石第一次听见谢茂说这话。在谢朝,谢茂都是变着法儿替他开罪,从不指责他。
  “如果你不扑上来,我不会受伤。”谢茂把冻伤的手给他看,“亲一下。”
  衣飞石没法儿长时间地看着谢茂被冻伤的手,然而,谢茂非要在他面前晃,他也不敢闭眼。这一双横在眼前的手,比训斥、责罚,更让他难受。他轻轻捧着谢茂的手,那双手还带着不健康的寒冷,感觉不到一丝还在流动的血脉和热气……
  衣飞石双手温柔,口唇温柔,低头轻轻吻着谢茂被冻伤的手背。
  只有他剧烈颤抖、挺直的脊背,昭示着他此刻的隐忍与痛苦。
  “从前你功夫好,你替我守宫、戍卫,我可曾因为执役勤恳辛苦,就不让你去了?”谢茂问。
  衣飞石疼得说不出话,又不能不回答,声音硬得像是从他挺直紧绷的脊背中挤出来的:“不——曾——”
  “你收拾刺客时,我跟着你了么?我替你挨刀子了么?”
  “不曾。”
  “可见我既不曾溺爱你,也从不高估自己。你呢?你几岁的人了?还和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省事不省事?如今你功夫不如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身边,有我护着你。”
  衣飞石倏地抬头,显然不能答应:“我……”
  “你还要犟嘴?”谢茂把冻伤的手给他看,“再亲一下。亲两下!”
  衣飞石被戳得两眼发红,自知理亏又不敢和谢茂顶嘴,梗着脖子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在谢茂的冷峻眼神之下,默默低头,用自己的嘴唇去温热那似乎失去了生命的手背。
  “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我了,再来想着替我挡鞭子。明白了吗?”谢茂逼着回答。
  “明、白。”
  “你不服气?”
  “不敢不服。”衣飞石捧着他一双手,眼睫湿润。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似乎是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
  身为陛下的戍卫长,最倚重的羽林卫将军,非但不能保护自己的主人,反而成了累赘。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瓶焕容自愈膏,当着衣飞石的面,轻轻松松抹了一遍。他被冻伤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温热健康,连茧子都掉了,看上去修长有力特别优雅。
  “好了。”谢茂拍拍手,表示自己恢复了健康,这件事也可以结束了。
  将谢茂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确实没有遗患伤处之后,衣飞石紧绷许久的那一口气才长长地吐了出来,抱着谢茂将头埋了上去。
  他知道谢茂是故意的。
  他也知道谢茂隐瞒了自己一些细节。
  谢茂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可以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今天的事,不会再出现下一次。
  谁都不能让陛下受伤。
  我也不行。


第304章 乡村天王(63)
  老夫老夫闹过小别扭之后,拥抱一下就宣布雨过天晴。
  彼此的安全确实很重要,也没有重要到本末倒置,必要为此大声吵闹、不依不饶的地步。
  衣飞石仍旧没有鞋子穿,谢茂的双手已恢复正常,所以,还是谢茂把衣飞石背回了宿贞的小别墅。
  ——二人打算给找一双棉拖鞋先凑合穿着。宿贞独居多年,和容舜关系也不大好,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指望她家里会有男人尺码的鞋子。拖鞋么,大概率会宽松一些。
  打开门厅鞋柜的瞬间,衣飞石扶着门扇的手停了下来。
  门厅里鞋柜中放的都是日常家居穿的便鞋、运动鞋和拖鞋,有专人打理的鞋柜非常整洁有序,意外的是,这分明是宿贞独居的家中,只在左边靠着沙发的一个柜子里装着很漂亮的女鞋,剩下五个柜子里,排列的全都是男鞋。
  大部分都是只穿过一两次的鞋子,也有常穿的布鞋和皮鞋,看磨损程度,应该深得主人喜欢。
  那几双主人常穿的鞋子,就在衣飞石面前的鞋柜里。
  ——那也是门厅里最顺手的一个柜子。
  “这是容大先生的遗物。”衣飞石说。遗物,怎么穿?
  这么多年了,宿贞始终珍而重之地打理着这些遗物鞋子,放在自己常住的家中,搬了几回都没丢下,谁敢轻易去动?
  莫说衣飞石觉得自己顶多算个假儿子,就算他是原身,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先父遗物蹬在脚上踩。
  谢茂把旁边几个柜子打开,原以为会是待客用的鞋柜,柜门开启之后,他也沉默了。
  靠着容锦华遗物的鞋柜旁边是一个高柜子,里边陈列着许多刚买回来还没拆封的鞋子,仅有几双拆开摆好的鞋子,看上去就比容锦华的遗下的鞋子胖了一圈。
  这是宿贞在与衣飞石相认之后,才替儿子准备下的鞋子。
  大部分都是冬天穿的款式,比照着衣飞石胖乎乎两只脚的鞋码,双双簇新漂亮。
  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衣飞石,她给儿子买了这么多鞋子。至多,在儿子偶尔来住的时候,需要换鞋子的时候,她才会把鞋柜打开,告诉儿子,你看,妈妈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是你的家,有你一切应该有的东西。
  宿贞的母爱就似浮在海水中的冰山,露出来的,仅有那么寥寥一角。
  这么一个鞋柜,关上了毫不起眼。打开来,就是一个女人对家庭的全部期盼。
  衣飞石将谢柜门一一关上,拒绝鞋柜中展露的家庭温情,说:“应该有客用的柜子。”
  宿贞突然发飙袭击谢茂之后,二人没有谈论过宿贞,也没有谈论过衣飞石该如何处理与原身母亲的关系。这件事根本就不必沟通。衣飞石不会和一个试图袭杀谢茂的人往来。谢茂也不会准许一个差点杀死衣飞石的人,继续存在于二人的生命之中。
  这是二人相伴多年的了解与默契。
  容锦华的仇,衣飞石依然要报。与宿贞母慈子孝则不必想了。不针对宿贞进行报复已经是衣飞石能做到的极限,他不可能再配合宿贞演母慈子孝的太平戏。
  ——倘若宿贞不是石一飞的生母,衣飞石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是打不过宿贞,可是,多少高手折在无名小卒手中,杀人未必一定要比对方功夫好。
  划清界限是第一步。
  从此以后,他与宿贞,既不来,也不往。
  所以,被宿贞放在柜子里的那一双双饱含着母爱的鞋子,衣飞石绝不会穿。
  “你没有袜子。”谢茂拿着那一双照着衣飞石鞋码订制的雪地靴,“穿上。”
  衣飞石通常都很尊重谢茂的意见。所谓“尊重”,大概率等同于服从。就算有一些不同的想法,他的反应也会比较迂回。这回不一样,他罕见地正面拒绝了谢茂的“意见”:“有客用的柜子。”
  “你想好了?”谢茂拎着雪地靴,跟着衣飞石转。
  衣飞石继续找门厅对面的鞋柜。这里是待客用的小电视厅,隔断处就是一处客用鞋柜,里面装有未开封的棉拖鞋。衣飞石找了一双拆封穿好,脚后跟不得已裸露在外边。
  谢茂还拎着那双皮毛一体看着就暖烘烘的雪地靴。
  “我有鞋子穿。”衣飞石说。
  不管谢茂多么私心地想要弥补衣飞石前世不得母爱的遗憾,衣飞石其实已经不需要了。前有岑秀娥,后有宿贞,他都谈不上多少感情,更没多少期盼,有的仅是承继自原身的义务。
  宿贞可以无视谢茂,看在原身的份上,衣飞石尽量把二人分开来服侍,彼此不相关。
  可是,她触到了底线。
  衣飞石接过谢茂拎着的雪地靴,放回门厅里高高的鞋柜,将门扇合拢。
  ※
  衣飞石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来谢茂就开始了理直气壮地抽身而退。
  客厅里,碎了大半个肩膀的丁仪还躺着不能动,意识模糊不能自主。宿贞给她喝的那碗符水的效果,很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谢茂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交代馒头:“带人进来,送丁主任去医院。”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了。
  花卷奉命带着人匆忙赶来,架起折叠担架,学过急救的牛肉面检查丁仪伤情,脱口而出:“我去丁主任这是被坦克碾了?”
  花卷则跟在谢茂背后打转,喋喋不休地询问:“老大,丁主任交代过,我们目前的任务是保护宿女士母子……”
  关我屁事。谢茂心里腻味极了,出门将洒下的二十四棵天地树一一拔起。
  所谓天地树,看上去就像是虬枝纠结的枯木,谢茂右手拔起一枝,递往左手,刷地就消失了。——放回了随身空间。
  他拔出第一根天地树时,罩在别墅周围的防护罩就坍塌了。
  外边传来霹雳符炸开的震天响。
  花卷立刻意识到是这几根枯枝制成了结界,不止能挡住外边的攻击,连炸裂的声响都一并挡住了。
  “老大,这也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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