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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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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茂自然起身迎客,一旁的裴吉星等人也起身,俩老头见面都是一笑,裴吉星道:“玉老爷子。”
  裴吉星是唐末时生人,能被他称呼为老爷子的对象,只能是年纪更大。整个隐盟也没有活过二百岁的人瑞,更甭提比裴吉星更年长的修士了。这位玉老爷子,乃是颐和茶庄的主人,一位老妖修。
  “哟,小裴也在啊。”玉老爷子也客气地打招呼。
  跟在玉老爷子身边的,则是一只狐狸精,被称为胡女。
  谢茂再次招待入座,又把关闭轮回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玉老爷子将手里的串子盘了一圈又一圈,想了许久,问谢茂:“谢主任,这事儿,你问过太子没有?”
  以天宪关闭轮回道?倒也是个新鲜思路。谢茂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仍旧是摇头。
  阴间自有阴天子。人间天子管不得阴间事,何况,太子还不是人间天子。
  这一条路,仍旧走不通。
  ……
  短短两个小时里,门铃响了六次。
  华夏大地上各种宿老隐修,都被谢茂一个电话招了来,小客厅的沙发椅子险些都不够坐了。
  见谢茂没有挪地方的想法,各位陪客小辈都恭敬地站了起来,只有谢茂与几位主宾坐着聊天,这群活了几千岁的老妖修、鬼修、大精大怪们,群策群力绞尽脑汁,你一言我一语开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脑洞,一直讨论到天亮,也始终没个好办法。
  延嗣清平切了无数块智慧瓜捧出来招待,因是好东西,这群客人们也没显得不耐烦,反正坐着聊呗,多吃两块瓜也不亏。还顺手给自家带来的儿孙弟子近侍多塞几块,吃吃吃,不吃白不吃,都是福慧资粮,吃下去都是福气智慧啊。
  他们不觉得累,谢茂也压根儿就没想放人。
  来都来了,不给朕提供一个解决方案,拍拍屁股就想走?有这么轻易的事?朕的瓜是白吃的?
  眼瞅着阿鲁导演开的房间不够用,谢茂直接让阿鲁导演再把酒店包下一层,另外在下面租个大一点的会议厅活动厅什么的。你们就好好开头脑风暴,把这个事儿解决了,就可以走了。否则,哼哼。
  衣飞石觉得吧,心有点累。
  ……这群在人间生活的大妖怪,和九幽鬼府完全不搭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第602章 两界共主(116)
  妖精鬼怪; 是不需要休息的。
  谢茂让阿鲁导演开了一堆房间,实际用于各位大佬的随员门更衣小憩,且大部分随员都抓紧时间跟着大佬们在七楼的多功能厅,一边陪大佬们“开会”,一边蹭谢主任提供的智慧瓜吃。
  ——随着酒店餐厅进入营业时间,多功能厅临时提供冷热餐饮服务; 延嗣清平每隔半小时或一小时; 才会来送一次智慧瓜,去得不凑巧就吃不上了; 可不得时时刻刻守着么?
  谢茂陪了大半天,越陪越没趣,留下昆仑和延嗣清平招待客人,借口剧组有事溜了出来。
  哪晓得剧组还真的有事。
  阿鲁导演在外边打转:“谢导; 端木奕来了,想和您吃顿饭。”
  谢茂不讨厌端木奕。虽说当初端木奕被衣飞石弄来挡枪; 那时候让谢茂觉得挺不爽; 现在时过境迁; 两口子不闹别扭了,端木奕能看在容家的面子屈尊来救场,谢茂心里则免不了想; 这小子挺给小衣面子。
  “他说了什么事儿吗?”谢茂看了看手表,“告诉他; 吃午饭没功夫; 若方便; 一点半一起喝茶。”
  “他也没说什么事,就是想见一面。那我这就去安排了?您看地方安排在哪里方便?楼下茶室私密性也不错,这里是专门做影城剧组生意的,保密方面很好。”阿鲁导演说。
  阿鲁是真看不懂了。昨天人家端木奕东暗示西暗示,就是想求见一面,您把人家堂堂当红小天王逼到去跟群演一起上礼仪培训,连组里几个主演和培训老师都围着端木奕聊天要签名,差点没把今早上的培训课搅和了。
  现在人家不暗示了,直接说想约吃饭,您就答应了?怎么您是不喜欢听客气话啊,就喜欢接直球?
  是的,谢茂不喜欢听人家暗示。想求见就直接说想求见,参观剧组是个什么鬼?我需要你探班吗?你是谁呀就给我探班?我的CP已经很混乱了,半夜刷微博都掐不过那群把我和昆仑拉郎的邪路CP党,并不想再添一个谢X端木。
  “您那儿方便吗?”谢茂问。
  阿鲁一愣,您和端木奕见面,拉上我干嘛?
  瞥见跟着谢茂的小助理,他突然间又想起,哎哟,这位龙祖宗不是直男!
  难道,他怕端木奕想要勾引他,盗取他的龙精?很有可能。龙性本淫嘛,肯定是经不起诱惑的!石董不在身边,小助理长得太一般了,谢导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操,只能让我出面看着了。这也好,我要保护端木小哥!
  “方便,方便的。我先去通知端木奕,再回去收拾一下哈,您喝什么茶?”阿鲁导演客气地说。
  谢茂完全不知道阿鲁导演大开脑洞又给他脑补了一场好戏,交代两句就和衣飞石回了房间。
  二人回屋稍做休整。
  陪了一夜没休息,总得洗个澡换身衣裳,谢茂估摸着黑猫还会再跑回来。
  住在外边没有家里方便,浴室里只有一个淋位,只能先后洗浴出来。衣飞石出来时,谢茂已经换上干净衣服,正在修脚指甲。衣飞石拿了个抱枕在沙发前坐下,谢茂就笑眯眯地把指甲剪递给他。
  衣飞石对替谢茂剪脚指甲这事儿很熟悉。
  他历来用刀厉害,精准不差毫厘,别说用指甲刀厉害,菜刀都能给指甲雕出花来。
  谢茂来新古时代开始修行之后,有一段时期新陈代谢极其疯狂,头发指甲长得非常快,每天都要剪一回,不剪脚趾甲次日就要顶着鞋,衣飞石看着他弯腰自己剪脚指甲就觉得皇帝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天亲自给谢茂剪。
  投桃报李,谢茂自然也给衣飞石修剪指甲。可惜衣飞石的指甲长得根本没有他那么疯狂,闹得谢茂一颗心疼爱人的心无处安放,指甲没得剪对吧?嘿嘿,小衣,我给你剪头发!
  可怜衣飞石默默喝了两次快速生发水,叫了两次上门造型服务,这才打住了谢茂的胡作非为。
  被水浸泡过的指甲变得柔软。
  衣飞石很认真地看着面前宛如玉石雕砌般完美的脚指,将粉嫩的指甲上那一点不圆的斜角修掉。
  衣飞石从来不觉得服侍谢茂是贱役苦差,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能捧着先生的脚,替他修这么漂亮的指甲,感觉就像是疯狂的艺术家遇见了千年不遇的美玉良才,修饰的时候都充满了陶醉与欣赏。
  若是搔动按摩指甲缝儿时,谢茂稍微露出舒适的表情,对衣飞石而言,那更是至高无上的奖赏。
  “你替我修着脚呢?”谢茂提醒说。
  衣飞石依然专注于面前的指甲,温顺地答道:“嗯。”
  “我为什么发誓不下九幽?”谢茂问。
  衣飞石压下一半的指甲剪微微停顿,随后才咔嚓一声,锋刃合拢,一片完美的弯月甲剪了下来。
  他照例放下指甲剪,用热毛巾擦去指甲缝里积攒的一丝水渍,随即用指腹轻轻搔弄按摩,声音很轻:“九幽是先生留给我的地方。若是……我做错了事,先生要责罚我,我下了鬼府,先生不会强到鬼府捉我。”
  衣飞石最近很注意,能不提及“君上”二字,千万不提。
  所以,他这会儿也没有说“君上”,而是直接替换为“先生”,强调君上和谢茂本就是一个人。
  谢茂觉得挺奇怪的:“你这样的脾性,我若真的责罚你,你会跑?”怕不是这边才发作,衣飞石就跪下任打任罚了。
  “……先生从来不曾责罚过我。”衣飞石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他脑子里好像有两种不同的记忆在交替,一边是谢茂对他疼爱至极,气急了也只戳他一下,训斥都只是很有限的几次,一边又是自己极其恐惧害怕,奔入鬼门之中,心慌慌地想,进了鬼门就安全了。
  然而,这恍惚只有很短暂的一瞬,当他的双眼重新焦距在谢茂的脚指上,所有的困惑迷茫都消失了。
  他彻底忘掉了自己刚刚矛盾的记忆。
  谢茂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君上的这种做法。
  君上对衣飞石保持着绝对的权力,光从武力上来看,衣飞石完全不是君上的对手。若是单纯的上下君臣关系也罢了,君上明显也对衣飞石垂涎欲滴,想和人家谈恋爱,不给人家安全感,这恋爱怎么谈?
  君上发誓不下九幽,实际上就是一种权力的自我限制,给了衣飞石一块绝对安全的空间,给了衣飞石退路。
  倘若衣飞石触怒了君上,或是干脆想跟君上分手,只须往鬼府一跑,有誓言在前,君上绝不会去鬼府捉他。
  这和衣飞石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需要被责罚,或是衣飞石在得到责罚命令之后会不会跑,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就是给了衣飞石一种选择权。原来衣飞石在君上面前是别无选择的,君上发誓不下九幽之后,衣飞石就可以自己选择,跑,还是不跑。
  “这个誓言很厉害么?”谢茂问。
  “很厉害。”衣飞石知道谢茂的盘算,谢茂想破誓下界关闭轮回道。
  ——谢茂不会用衣飞石的安危去堵无辜灵魂被奴役的洞,可他自己冒险去鬼府就无所谓了。
  正如黑猫所说,谢茂这种等级的圣人,很难陨落。冥冥之中,谢茂就有一种目下无尘、谁也不怕的气势,就算他是个没筑基的普通人,逼急了也敢拿刀捅圣人。那是战略上藐视众生,战术上一丝不苟的表率。
  衣飞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妄想:“誓言是您位在圣人时所发。此时不提破誓所造成的后果如何严重,以您现在的修为也破不了誓。”
  圣人之威,言出法随。
  谢茂在圣人时发下的誓言,只有同在圣人修为时才能违背。
  现在“谢茂不能下鬼府”就像是一道圣人所下的钧旨,携带圣人威仪,宛如天地法则。别说谢茂无法破解违背,被封印了修为、神魂虚弱的衣飞石同样没办法。
  谢茂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又低头轻轻揉着他的脚指甲缝儿,轻声道:“先生,您曾发誓,若再下九幽,天人共戮。就算我如今修为尚在,神魂齐全,也不会助您破誓。”
  他用干净的热毛巾替谢茂擦好脚,说:“剪好了。”
  谢茂抱着自己修剪得干干净净圆润光洁的双脚,盘膝坐在沙发上,有点头疼。
  衣飞石收拾妥当洗了手回来,谢茂还靠着沙发想事情,他想了想,拿了一点玉露膏出来:“我给您揉揉?”
  “嗯?”谢茂一时没反应过来,看见衣飞石亮了亮手里的秘色瓷小扣,才哦了一声,将脚释放出来。
  衣飞石就在他身边坐下。谢茂习惯地转身,靠在沙发一头,脚放在衣飞石怀里。
  他看着衣飞石打开瓷扣,用手指抹了玉露膏,在自己脚上缓慢揉搓。衣飞石认穴极准,揉摁时还带着一缕清凉温热的真元,谢茂被伺候得浑身通泰。
  “黑猫说他能求人关掉轮回道,他求的是我想的那个人吗?”谢茂问。
  得亏他问得这么云里雾里,衣飞石还能准确地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地藏王菩萨。”
  “咱们和西边关系怎么样?”谢茂估摸着,可能不是很好。
  白小青的身份是孟婆,专门管轮回前灌孟婆汤的主儿,她干了什么呢?跑到阳间到处杀人,用弥勒佛像当邪媒,这要是没人发现死状蹊跷还好,一旦有修士发现那尊邪神像,屎盆子就扣释家头上了。
  阴庭若是和西方诸佛关系好,白小青能干这蔫坏儿的事?
  哪晓得衣飞石的回答很让他意外:“不坏。”
  “那也就是不好?”谢茂问。
  衣飞石想了想,说:“不特别好。”又补充说,“我们和别家神仙圣人,都不算特别好。”
  为什么呢?因为君上很独。
  谢神府一般不和人拉帮结派,也不会去抢人家的信仰信徒。
  谢茂也不爱结盟,只接受臣子。你要想跟我混,就得拜我当老大。什么,我当大哥,你当二哥?那不行,在我面前,你能当小弟,不能当哥。


第603章 两界共主(117)
  “倘若那只傲娇的猫大爷不来了; 咱们直接去跟那位菩萨商量; 你觉得; 他有多大几率帮我们关掉通往小世界的轮回道?”谢茂问。
  衣飞石迟疑片刻; 轻声说:“十成。”
  “你有疑虑?”谢茂听得出来衣飞石的情绪,这口吻明显是咱们自己吃亏了。
  “阴庭是您赐予我的封地。轮回池的秘密,天上地下,诸天神佛,只有您与我才知晓。”衣飞石捏住谢茂足上一根大筋,轻缓推开,“倘若我们登门请求他关闭轮回道,就得把轮回池的秘密交给他。”
  鬼府所有势力都想占据轮回池; 然而,谁都无法打开鬼门; 谁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如此轻飘飘地就把轮回池的秘密交给地藏王菩萨; 衣飞石当然很不甘心。最让他不甘的是; 明明他可以冒险下鬼府做了这件事,谢茂却不许他下界,非要假手他人; 这如何能不迟疑?
  “那若是黑猫出面呢?”谢茂问。
  衣飞石答道:“那位菩萨有混淆六道的大神通。他能将轮回池投入小世界的魂魄; 接引到其他世界。”
  “猫大爷在菩萨跟前有这么大的面子?”谢茂一句话才说完,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
  谢茂不禁失笑:“这三十二层高的窗台; 你们一个个的; 都当地心引力是空气呢?爬着高兴么?”好在防坠窗户虽说卡得严实不能进人; 进来一只猫是没压力的。
  “背后说人; 不讲究。”黑猫踮着脚走到谢茂跟前,一跃而上茶几,“来蟒肉赔罪。”
  “背后听人,也不怎么讲究吧?”谢茂道。如衣飞石所说,黑猫乃是一只谛听,世间毫微皆不能逃过他一双耳朵。谢茂与衣飞石才议论黑猫与地藏王菩萨两句,黑猫就翻窗进门,可见确实耳目聪明。
  凉凉反怼了黑猫一句,谢茂还是取了两斤月魄炙蟒肉,放在银盆里,任凭黑猫取食。
  没有衣飞石帮着解肉,黑猫吃得满盘渣滓。谢茂与衣飞石也不着急,真把黑猫当做宠物,都没有待客的自觉,衣飞石依然给谢茂揉脚,谢茂也照旧舒爽地享受着。
  那黑猫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大半天,身上的黑毛里竟然又藏着几道伤痕。
  吃完了二斤月魄炙蟒肉之后,黑猫身上的伤痕缓缓愈合。它舔舔嘴,再坐下来慢慢梳理自己被血渍沾染打结的毛。似乎也不着急和谢茂谈条件。
  “你这是到点儿就来混饭吃么?”谢茂不禁问道。他原本有足够的耐心和黑猫拉锯,不过,这马上就十二点半了,再过不久还要去见端木奕——我和小衣还没吃饭呢。
  “我才救了你的徒弟。不值两斤肉?”黑猫继续舔毛。
  “值。”
  谢茂应得干脆。
  黑猫明显想求他帮忙,又支支吾吾不肯说细节,谢茂见惯了这种人,最不想惯着这种人。
  他拿出酒店的菜单,和衣飞石商量了午餐菜单,拨通餐厅电话,叫了送餐服务。黑猫还在舔毛。这边衣飞石连脚都给谢茂揉好了,用热毛巾给谢茂捂了小腿,收拾停当。餐厅送了餐来。
  衣飞石要了两份羊排,谢茂点了煎包和牛筋面,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来一小瓮农家腌菜,吃得很接地气。衣飞石偶然起身给谢茂添汤水。餐厅的牛筋面略有些重口,谢茂多喝了两口清水,衣飞石正要再次起身,已经有一只手拎起了那只玻璃樽。
  衣飞石看了那人一眼。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替谢茂端茶倒水的资格,御前服侍的上岗资格证没那么轻易拿。
  谢茂点了头,衣飞石才重新落座。
  那人一只手提着玻璃樽,一只手摁着雪白的餐巾,稳稳地将清水倒进谢茂的水杯里。
  “你是谛听,无所不听。想来也知道我如今没有记忆。”
  “人在没有记忆的时候,既无知人之智,也无自知之明,难免会更谨慎一些。”
  “你有你的秘密和苦衷,我也不是热衷探究阴私、好奇他人苦难的性子,这样吧,你把该说清楚的告诉我,至少能说服我,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谢茂将煎包蘸上姜丝香醋,焦香四溢的味道变得清冽泛酸。
  黑猫已经化作了人形。
  和各类传奇小说中“猫少年”的形象不同,化作人形的黑猫身材高大,体格矫健,浑身腱子肉,一双碧眼泛着清澈深邃的幽光,配着他轮廓分明、极其硬朗的面孔,看上去倒有几分东西混血的模样。
  黑猫的双手被舔得很干净,身上穿着的紧身黑T恤则绽开几道口子,很有点打斗后的狼狈。
  照他如今的人类模样,不像是“猫”,反而更像是一只体格健壮的大狗——在民间传说中,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谛听,原本的形象就更类似于犬。
  黑猫替谢茂倒好了水,将玻璃樽放回,他也往后退了一步,离餐桌有了段距离。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黑猫说。
  黑猫的朋友是常家某代天才弟子,那时候华夏崇佛抑道,释道归化于中原文明,黑猫也随菩萨进入华夏中原腹地。因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并非人人可颂,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胡乱念经,引来无数孤魂野鬼纠缠不休,黑猫就会出来帮帮忙,免得坏了菩萨的名声。
  黑猫认识常香织时,常香织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娃,跟着姑姑常夫人行走江湖,修行炼心。
  两边都在收拾作祟的鬼魅,撞到了一家。常香织见黑猫瘸腿秃毛,模样可怜,顺手就抱在怀里,喂了一块肉脯。走路要抱着黑猫,吃饭要抱着黑猫,睡觉也要抱着黑猫……用今天的话来说,猫奴是也。
  隐盟世家历来就有点化灵兽,有教无类的传统,常香织小小年纪,爱猫成痴,捡了一只野猫就想把野猫教成大妖怪,天天不厌其烦地教黑猫修炼。常夫人怎么教她,她就怎么教猫。
  “我那时候……还很小。”黑猫露出怀念的神色,“谛听天生神通,我懂得不多。她教了我许多人类修士制敌打斗的法术,很有用。我就忍不住在她身边多留了一些日子。”
  他说了一个开头,谢茂和衣飞石都能猜到结局了。
  常香织既然是常家的天才弟子,她的皮囊何等珍贵,常老祖又怎么会放过?
  黑猫在常香织的身边待了七年。七年朝夕相伴,同食同寝,摸蹭倚靠,感情往往比人与人之间还要来得深厚。常夫人行走结束,返回常家,黑猫唯恐被看破身份,不敢去常家山头,半途溜了。
  黑猫偶尔也会偷偷去看看常香织,直到三年之后,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开始,黑猫只能离开中原。
  等黑猫再次回到中原时,常香织已经不在了,穿着她那身皮囊的是一抹古老的巫魂。
  “你没有听见?”谢茂问。
  黑猫浑身阴气散开,夏日正午时分,天色竟有了一丝阴恻恻。
  “我在地狱十九层。听不见世间事。”黑猫竟有一丝呜咽,“她是人间修家最精英的修士,登真成佛的种子,她教我的道术道法那么厉害,她怎么会有危险?——我和她在一起时,她最担心的事,就是我怎么光舔毛不吐毛?和别的狸奴都不一样!”
  “据我所知,被常老祖夺去皮囊之后,原身的魂魄会与常老祖同存。一旦常老祖舍弃皮囊,原身魂魄就会和皮囊一起湮灭,皮囊死去,魂飞魄散。”谢茂说。
  黑猫提起灭佛运动,最后一次也在千年之前。
  也就是说,在常香织之后,常老祖以陊术褫夺皮囊起码十数次,常香织早就应该灰飞烟灭了。
  “她还在。”黑猫说。
  “常老巫把所有人的魂魄都收在了一件法器里,镇压在某个地方。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但这个地方是存在的。不止我要救的人,还有你徒弟的爷爷,真正的常居雷,也被常老巫束缚着——”
  这句话确实打动了谢茂。
  如果真能把常老祖千万年来拘押的魂魄释放出来,无疑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说到底,衣飞石这辈子从宿贞的肚子里爬出来,有着天然的母子情分。宿贞的亲爹被人拘了魂,救不了是一回事,能救却置之不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可以答应你。”谢茂答应得很干脆。
  黑猫都吃了一惊,喵喵喵?不讲条件了?
  “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当然,就算你不肯回答我,我仍旧会去释放被常老祖拘住的魂魄。”谢茂说。
  这让黑猫脸色放松了些。
  谢茂的策略很明确,如黑猫这样为故友不惜守候千年、耐心等待机会的脾性,大多有点浪漫的任侠气,总结起来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非要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我就喜欢耍花样。
  黑猫是不吃威胁的。哪怕它也会示弱。为了让黑猫配合得更好,谢茂就不再“逼”它。
  谢茂竖起一根手指:“给常老祖翡翠玉丝的人是谁?”
  黑猫下意识地想要舔爪爪,忘记自己已经化作人形,一指头戳进嘴里,忙又抽出来。他有点暴躁地原地转了一圈,说:“我们谛听族的族长,善白耘。”
  “这不是第二个问题。”谢茂赶紧说,“既然也是一只谛听,你找我们对付他的‘狗’,他听不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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