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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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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食指抵住衣飞石的嘴唇:“你躺一会儿,饿了么?渴了么?朕喂你吃。吃了睡一觉,醒了再洗漱。朕不嫌弃你邋遢。”
  衣飞石沾上枕头就想闭眼,然而靴子进了水又脏又冻,别处都好说,脚没洗他真睡不着。
  谢茂看他隐隐作难的脸色就知道他哪里不得劲,宫人已经抱来锦被,他亲自给衣飞石盖上,吩咐道:“打水来伺候侯爷洗脚。”
  衣飞石很惊讶,他不明白,他明明没有说啊,皇帝为什么知道他想洗脚?
  谢茂低头亲亲他瘦了许多的脸,另一只手慢慢替他掖被子,摸到背后,隔着锦被在衣飞石臀上拍了两下,低声道:“也不怕把自己个儿跑死。你如今难受,朕不和你计较。睡醒了,吃饱了,喝足了,朕带你去见太后,叫娘娘亲自教训你。”
  唬得衣飞石连忙抱住他的手,求道:“陛下饶命!”太后那哭功,谁能招架得住?
  谢茂看着他瘦得令人心疼的脸,那脸上还有一道四四方方的刀疤。想他的小衣十多年来都安安稳稳地长大了,为了他才吃了这么多罪,眼下变得这样憔悴……
  他心里难受也不好对谁说,就低头压着衣飞石的脸颊额头,细细密密地亲吻。
  衣飞石本就困了,被他啵啵啵一连串的亲吻弄得更蒙了,没多会儿就在他温热亲柔的亲吻中昏昏睡去……心中还翻来覆去地想,我要是不去弄那个假屁股,路上多眯一会儿,现在也不会这么困,还能和陛下说说话……唔,陛下会让宫婢替我洗脚的……可以睡,陛下身边,放心睡……
  宫人很快就打来了热水,谢茂总觉得宫人动作不经心,万一把小衣吵醒了怎么办?
  “叫朱雨来。”他没打算自己上手,他伺候人就是闹着玩儿,这事儿还得朱雨出马。
  朱雨很快就进来,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替衣飞石擦脚,谢茂也拿了个热帕子,轻轻擦衣飞石的脸颊耳朵,衣飞石被惊动了睁了睁眼,大约是太疲惫了,迷迷糊糊地看见是谢茂在身边,喉间咕哝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赵云霞也提着药箱进来,谢茂做个噤声的姿势,给她让位置,叫她轻手轻脚地给衣飞石看伤。
  衣飞石处理外伤那是行家,衣家的金疮药也比太医院的方子好,赵云霞查看了他的伤处之后,提笔在纸上写字,请皇帝放心。
  皇帝又做了个把脉的姿势。
  赵云霞在纸上解释,在习武之人睡眠时不能擅自请脉——会被掐死。
  谢茂这才重新意识到衣飞石是个绝顶高手的事实。这也和衣飞石最近的温驯有关。在潜邸时,谢茂还担心过衣飞石仗着武力强大反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衣飞石在他跟前始终都是乖乖的,哪怕私下相处时,被他压住这样那样,衣飞石也从来不挣扎反抗,他都忘了衣飞石在武力上的强势。
  赵云霞在别室静候,等着衣飞石醒了给他检查身体,朱雨则领了皇帝手写的一份菜单,去膳房给定襄侯准备吃食,等他醒了即刻就端上来。
  谢茂就坐在衣飞石身边,看着他瘦而疲惫的脸庞,静静地守着。
  陪了一个时辰,谢茂坐得腰有些疼了,吩咐朱雨搬了个凭几来,摆上书案,开始批奏折。他在皇庄里这么多天,带来的两个内阁大臣都死了,他手里的政务却一直没停过。每天都有专人在皇庄与京城之间传递公文,至今还没人敢这条线路的主意。
  衣飞石睡得很香,谢茂看一会儿奏折,再抬眼看看睡着的衣飞石,心里也很安稳。
  爱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谢茂其实挺不明白。明明没有抚摸没有亲近,就是这么守在身边多看一眼,心里就欢喜得像是开出了花来。他又忍不住想,这要是真的和小衣煮熟了饭,以后还能治得住那个小混球么?他挺担心自己彻底沦为好好好买买买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待会睡醒了,还是要打一下脚心的。轻轻打也要打。谢茂严肃地想。
  “圣人。”朱雨蹑手蹑脚进来,在谢茂耳畔低声,“相王府大王孙谢浩带人来拜见。”
  带人来?这就是带着私兵来了。听朱雨的口气,相王府不是来“勤王”的。他觉得以相王府的聪明,也应该不会这关头莽撞行事。
  想了想,谢茂搁下朱笔,示意朱雨守着衣飞石,自己则更衣准备接见谢浩。
  这一代相王谢璐是个很聪明也很正直的人,可惜前世他没活到谢茂登基。他的世子谢莹是个傻逼,两辈子都混到谢茂的政敌那头去了。所以,前世谢茂登基时,相王府就不存在了。
  这一世谢茂登基早,相王府有谢璐镇着,轮不到世子谢莹蹦跶,谢茂也愿意和相王府接触。
  ——原因就是这个大王孙谢浩。
  谢浩是相王谢璐的长孙,相王世子谢莹的长子,说聪明吧?算不上,比他爹谢莹好点。但这是个两辈子都上战场殉了国的忠臣。前世谢芝杀了衣尚予、衣飞金,西北战败,丢了秦州,那时候朝中无人可用,谢芝重用宗室,谢浩就领兵去了西北,死死堵了陈旭两年,最终死在了望虎坡。
  谢浩今年十九岁,还未加冠,身材挺拔高大,衬得不怎么出众的五官也多了一股英气。
  “臣奉祖父之命,携王府侍卫三百,听候陛下差遣。”
  谢茂看了常清平一眼。
  常清平点点头,表示谢浩说的不是谎话,这三百侍卫都已经在控制下了,很老实。
  谢茂很亲切地问了谢浩家中情况,问候他的祖父相王,眼看天不早了,还专门赐了膳,让谢浩陪着喝了两杯。这要是来的是相王,皇帝专门赐膳也罢了,就是个王孙啊?所有人都很震惊,包括谢浩自己都很吃惊,何德何能让皇帝如此看重?
  偏偏皇帝就似乎真的很喜欢谢浩,同他说话时满脸春风,谢浩称呼陛下,他还逼着改口:“是皇伯父。”两支血脉其实已经远了,尤其是到了谢浩这一辈。然而,皇帝非要当伯父,谢浩还能反抗不成?
  一顿饭吃完,谢浩被皇伯父忽悠得眼眶红红的,这么仁慈亲切的陛下,为什么都说他是暴君呢?流言害人啊!可见京中多少心怀不轨的狗东西,心心念念想害皇伯父!
  谢茂把隔房侄儿忽悠完了,回酿泉居一看,衣飞石还在呼呼大睡。
  太后打发大宫女来问,本想叫皇帝与衣飞石一齐去暖阁吃饭,衣飞石还在睡觉只得作罢。大宫女回去复命,没多久又来传太后懿旨,吩咐皇帝不要熬更守夜,吃过饭与侯爷一同歇了,明早要去暖阁请安——太后也挂念衣飞石。
  谢茂点着灯,翻了几个奏本,意兴阑珊地去洗漱更衣,正要搂着衣飞石睡了。
  衣飞石呼吸变得短促了一些,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醒了。”谢茂熟悉衣飞石的习惯,习武之人,起床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衣飞石是被饿醒的,然而看这天色,看这架势,外边灯都熄了,皇帝正准备就寝,他哪里敢说我要起床吃饭?故意迷糊了一下,闭上眼:“还想睡一会。”
  他所有的小毛病,谢茂全都清楚。当即吩咐朱雨:“掌灯,伺候侯爷起床,把饭端来。”


第81章 振衣飞石(81)
  到底还是把酿泉居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宫人提着灯鱼贯而入,热腾腾的汤菜锅子摆了一桌。
  谢茂陪着衣飞石漱口,又陪他坐下吃饭。都知道定襄侯得宠,朱雨安排了两个宫人在衣飞石身边布菜添汤——这可是御前。除了太后,旁人再有多大面子,领膳时有一个小太监帮着提点规矩就顶天了,搁两个常年服侍皇帝的宫人旁侧伺候?也就只有衣飞石了。
  谢茂就偏头笑眯眯地坐在衣飞石身边,帮着理理耳边垂下的鬓发,擦擦嘴角的汤渍,看着衣飞石大快朵颐,他比自己吃饱喝足还满意几分。
  菜色清鲜爽口居多,衣飞石受了伤,又连日奔波没怎么吃好,谢茂前年就因纵着衣飞石胡吃海喝被太后教训过,现在老实多了,叫厨下准备的汤食都很注意,衣飞石最喜欢吃的炙小羊肉就没上。
  衣飞石还是吃得很香,他这样年纪正长身体,睡醒了饥肠辘辘真是吃什么都香。
  “汤饼都吃了三碗了,不吃了。”谢茂阻止宫人再动。
  衣飞石略显失望,埋头继续吃盘子里的山药炖鸭,这菜本是用汤用山药,鸭肉炖得烂了没什么滋味,衣飞石不爱吃素,咔吧咔吧就把几块鸭肋肉连骨头一起嚼着吃了。
  谢茂哭笑不得,说:“不是不许你吃,歇一会儿,与朕说说话,待会再洗洗,出来就叫银雷给你端汤饼来。”
  衣飞石这才把那一碗山药汤喝干,放下筷子示意不吃了。
  宫人们收拾残局,朱雨亲自捧盅伺候衣飞石漱口,二人本就坐在榻上,谢茂斜着一条腿压在衣飞石膝上,趁势偏了过去,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就伸进了衣襟。
  饱暖思淫欲。衣飞石睡醒了吃饱了,被皇帝搂着摸了摸,想的就是好事。
  “陛下……”衣飞石有点按捺不住,想起自己又有两天没好好洗过了,着急去洗干净了出来与皇帝亲热。
  二人在榻上腻歪了好一会儿,谢茂才松了手,衣飞石才下榻,愕然发现皇帝居然跟着自己下来了。他以为皇帝要出恭,走了几步之后,发现皇帝不是去恭房,而是跟着自己?
  “您也洗么?”衣飞石记得自己醒来时,皇帝刚洗好了要歇?
  谢茂也不想变得这么痴汉,只是,迟则三两天,快则一夜之后,衣飞石就要去西北了。
  襄州催得很紧,衣飞石南下追杀刺客的十多天里,襄州又送来衣飞金的上书,请求朝廷尽快派人去襄州坐镇。谢茂与衣飞石都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再不舍也要尽快启程。
  相处的时间就这么点儿,谢茂可不就对着衣飞石脚跟脚、手跟手,宛如痴汉了么?
  “朕要检查一遍,是不是真的没别处受伤了。”谢茂悻悻地找了个借口。
  不是想鸳鸯浴啊?衣飞石失望了一瞬,旋即想起查伤也是心疼自己,这才又高兴起来,拉着皇帝的手往盥室走,保证道:“真没有别处受伤了,臣怎么敢对您撒谎?”
  酿泉居本就被汤泉环绕,湿暖惬意,盥室里更是温暖如春。
  宫人早已来准备好了汤泉,各处都点上了宫灯,亮得宛如白昼。吐水泉噗噗喷着温暖的水花,镜池里一汪温泉,隔着屏风的榻上铺着兽皮,烹着梨花水,摆着果塔,风中飘散着清甜的果香。
  衣飞石在榻前站定,也不着急洗漱,先把衣裳都脱干净,展示出自己精壮健康的身体,因连日奔波显得瘦了一些,年轻的肌肉依然亭匀有力,覆盖在挺拔削瘦抽了条的身骨上。
  他把身前身后胳膊腿都露出来给皇帝看,本来是想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第二处伤,等他把身上该露的地方都展示了一遍,他才陡然间感觉到一丝暧昧。
  ……都看完了吧?怎么还在看我……
  衣飞石咽了咽,手按在腰上。他没有彻底脱光,好歹腰下还留了一点儿布。
  陛下看我也不奇怪吧?不看才奇怪。到底是锅边素吃得多了,这样那样的事都做了,只差临门一脚,衣飞石突然醒悟过来,手指动了动,最后一片布也没了。
  撩得谢茂又差一点流鼻血。勉强撑着老流氓的面子,坐榻上喝梨花水去了。
  清心,清心。
  “陛下检查好了吗?”衣飞石故意跪在榻前的承足上,仰着头问。
  袅袅春意在衣飞石貌似天真的双眸中泛滥。
  吐水泉噗噗喧哗的水花中,谢茂的鼻血到底没流出来。他所有的热情、焦灼,所有的心疼、爱怜,全都遗落在衣飞石狡黠又俏皮的声息中。
  屏风外侍人目不斜视,屏风内暧昧声起,偶尔夹杂着谢茂的惊讶:“哪里学的?”
  衣飞石没有回答他,谢茂轻唔了一声,隔着屏风,衬着灯影,只能看见皇帝轻轻抚摸定襄侯的脑袋。
  ……
  良久。
  衣飞石红着脸漱口,见皇帝舒服惬意地歪在榻上,往前挪了一步,说:“陛下。”
  谢茂舒坦得不行,他嘴里嚷嚷着要等衣飞石长大,其实,衣飞石连这么亲密的事都替他做了许多回了,他哪里还能抽得了身?始终压着不去谈一生一世,不过是害怕谈崩了。
  “说吧。”才亲热过了,谢茂正处于一种“小衣说什么都对”的状态中。
  衣飞石自从在金雀城听了一场疯狂刺激的淫事之后,心里一直有点想法,自己也没理清楚,这事他不可能去找别人谈,这会儿就想找皇帝聊两句。当然,这事儿要是能歪在皇帝怀里说就更好了。
  衣飞石心中有了决断,从榻上下来,说:“臣洗干净了来和陛下说。”
  这已经是极随意放肆的语态了。虽然依旧称臣拜君,可是把衣飞石这句话里的“臣”换作“我”,“陛下”替换成“你”,这句话也没有丝毫违和之处。换句话说,衣飞石虽用了敬称,却没有用敬语。这不是臣下侍奉君上的奏对格局。
  想起从前战战兢兢的衣飞石,谢茂很满意目前的相处氛围:“去吧。别泡久了,仔细臂上伤处。”
  衣飞石去镜池中沐浴,宫婢为他盥发擦身,谢茂吩咐将碍事的屏风撤了,就歪在榻上一边饮梨花水,一边欣赏美人沐浴。
  衣飞石闻言回过头来,冲他扮了个鬼脸,谢茂正想笑,衣飞石又故意顶起舌尖。
  “不想洗了就回来!”谢茂心说别看爸爸打架不行,床上干仗几辈子没输过!
  衣飞石噗就沉入池中,乌黑的长发如浓墨般绽放,在宽大的温泉镜池里游了两圈,想起皇帝不许他泡太久了,他才吐气从水底冒了出来。
  定襄侯自然有淘气的资本。十多个服侍他沐浴的宫人捧起手里的浴巾澡豆,乌央乌央地越过大半个盥室,重新簇拥在衣飞石出水倚靠的池边,继续伺候他擦身搓背。
  衣飞石靠在水里,带伤的左臂放在宫人送人的软枕上,两个宫婢小心翼翼地替他搓洗腿上的泥垢,另有一个手脚灵便貌似领头的宫婢捧着他的右手,仔仔细细地用打磨圆润的细薄玉针替他清理指甲处的死皮。
  从头到脚都收拾好了,衣飞石挥挥手,第一次越俎代庖打发宫人:“都下去吧。”
  皇帝在,轮不到别人差遣下人。宫人们从命从衣飞石身边退开,齐齐侍立旁侧,领头的宫婢悄悄看皇帝脸色。
  谢茂点了头,宫人们才排着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衣飞石刚洗好的长发都被宫人们用干毛巾一缕一缕擦得半干了,他还是找了一条巾子,捂在头上,这才往谢茂怀里钻:“陛下,”钻进怀里贴着蹭了蹭,“陛下。”
  谢茂被他蹭得起火,笑道:“好好,乖……”身体只比衣飞石大一岁,重生几辈子的灵魂足可以做衣飞石的老祖宗了,谢茂对着衣飞石耐性极好——反正比对他前世的儿子好。
  “臣在金雀城,撞见一件事。”
  衣飞石将自己在金雀城的见闻一一说了。
  谢茂听得心里怪怪的。
  那刺客和城主夫人行淫,可不就是男女之事?小衣偷袭刺客的时候,是不是还看到妇人裸身了?……不会把小衣勾得对妇人有想法了吧?
  想起衣飞石前世养在家里的几个名妓,谢茂知道,衣飞石对女人是有兴趣的。
  若小衣向朕索一门好亲,或是要几个妇人尝试一番,朕……给不给?
  谢茂搂着衣飞石肩膀的手微微收紧,这些问题,其实他考虑了不止一次。
  这些年,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就会问自己,若衣飞石向朕要女人,朕给不给他?
  从私心说,谢茂当然不想给。他做皇帝的,为了与衣飞石相守,能狠心不立后不选妃,所承担的并非是没有子嗣的这一点儿后果,更是无比严重的政治危机——一个皇帝,没有后妃,没有子嗣,随时都会使朝廷天下陷入乱局,谁会真正对一个短板如此明显的皇帝效忠?
  他都能做到为情守贞,衣飞石凭什么做不到?谢茂很想这么理直气壮。
  可是,他做不到。他自己心里清楚,衣飞石前世是有女人的,衣飞石天生喜欢的就不是男人,这辈子倘若不是时机凑巧、他又放得下身段用柔情蜜意狂轰滥炸,衣飞石绝不会守着男人过一辈子。
  谢茂觉得自己对不起衣飞石。
  他给衣飞石的每一种好,都不是衣飞石最初所求的。哪怕衣飞石如今也愿意领受,并为之觉得欢喜,谢茂还是会忍不住想,是朕剥夺了他的权力。
  面对强行杀入他生命中的朕,小衣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只能选择痛苦地接受,或者,高兴地接受。
  前几世求之不得的经历给谢茂心中留下了太深的伤痕,对衣飞石而言,这一世就是全部,然而,谢茂看着他的时候,依然会带着前几世的影子。前世那个孤独沉默隐忍的跪影,与眼前这个会在自己怀里搂着撒娇的小衣,合二为一,才是谢茂心中的衣飞石。
  他无法单纯地把两个人割裂来看,他总会想,朕夺去了小衣前世的“另一种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年月男人之间的事,真不耽误彼此娶妻生子。
  若有人与男子相好,就不许对方娶妇,不许对方传宗接代,这不是“相好”,而是“买奴”。只有奴婢才独属于另一人,失去传宗接代的资格。
  哪怕是主仆之间,公子哥与书童睡了几年,当主家的做主给书童娶一房妻室,置办上家业,那也是会被传为美谈的大好事——叫书童立了家,把香火传下去了,就会被称赞。
  换言之,他若是与衣飞石在一起,就不许衣飞石娶妻生子,别人会怎么看?
  谢茂当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在乎的是,衣飞石会怎么看?他是穿越来的人,他的想法和这个世道许多人都不同。他觉得什么香火子嗣传宗接代都不重要。可是,衣飞石呢?
  衣飞石是一个被母亲虐待了十多年,始终没想过反抗的“古代人”。
  他在乎子嗣么?他想娶妇么?他是不是以为朕和这世上大多人喜好南风的男子一样,虽然与他好了,可也一定会给他找一门好亲,看着他养大几个孩子,以后还会把他的孩子当作自家子侄一样疼爱有加?
  如果朕不许他碰女人,不许他娶妇生子,他是不是会觉得朕欺负他,羞辱他,不疼他了?
  这问题一想就让谢茂头疼欲裂。
  现代人觉得为爱守贞、彼此唯一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个道理在古代行不通啊!
  搁古代的两个男人之间,那就更加说不通了——什么?不许娶妻生子?堂堂丈夫又不是小唧唧断了,凭什么不许人家留下香火?
  谢茂烦恼地脑补了无数个和衣飞石谈崩的结局,衣飞石贴在他怀里脸红红地,小声说:“臣从前想得轻狂了,太小了……确实不好行事。”
  “不过,臣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今年也有十七了。”
  “据臣所想……那刺客吧,常年习武,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是有的。”
  “臣既非妇人,也非孩童,陛下也不是常常打熬筋骨,想必……想必……”
  衣飞石慢吞吞地说着,一双手伸进谢茂身下,“……无碍?”
  谢茂木着脸把衣飞石几句话听完,准确地领悟了衣飞石的意思:像刺客和城主夫人那么激烈地干仗,臣肯定禁受不起。但是臣现在琢磨明白了,陛下你是个弱鸡呀,肯定没有刺客那么凶猛,所以,咱们是可以做的。不用担心臣年纪小。
  常年习武,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是有的。
  这个寻常人……就是朕了?
  这种不知道深浅的“表白”更近似于挑衅,是个男人就要翻脸。谢茂的脸也是青的,不过,先前的脑补让他心思太重,没能狠心将不知天高地厚的衣飞石就地正法。
  他青着脸,瞥向衣飞石:“那,试试?”
  ……
  衣飞石伏在榻上默默咬牙。
  “不试了?”
  谢茂这样的老流氓,想让人舒服必然是极其享受,想让人不舒服,那也绝对能让铁人流泪。
  衣飞石没想到会这么艰难,心里发慌,身下也疼。
  偏偏是他自己几次央求要吃肉,这会儿吃噎着了,怎么好意思掀桌子?
  不止不好意思,他其实也不敢。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这件事停不下来。他把皇帝撩拨得来了兴致,又说恐怕禁受不起,求陛下开恩宽恕一年半载等我长大一点……找死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衣:原来真的太小了。
  老谢:【流氓微笑】


第82章 振衣飞石(82)
  如今谢茂问话虽戏谑,可也是给了衣飞石台阶下。
  只要衣飞石说一句软话,甚至不说话,反身搂着皇帝摇摇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然而,衣飞石咬牙不肯松口。他年纪真不小了,再长大又能长多大?无非痴长年岁罢了。如今与皇帝亲热时就承受不起,再过一两年,难道就能和皇帝合得上了?——他没那天赋异禀,皇帝那地方更不可能莫名其妙小一圈吧?
  谢茂心思重,顾虑重重,这会儿与衣飞石“尝试”就是故意捉弄。
  衣飞石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真以为初次就是这么艰难苦楚,咬牙拭去额上垂落的冷汗,坚持道:“不试了。”
  谢茂问话时就停了动作,闻言松了口气。
  衣飞石这犟脾气几辈子也没改过,他还真怕这一点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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