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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6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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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转身离开的君上再次自虚空中现身,站在远处看了衣飞石许久,终究还是将长袖一挥,将昏睡着的衣飞石抱了起来,一同离开。
衣飞石浑身伤痕累累,不住淌血。君上一身黑袍很快就被濡湿。
若看得更仔细一些,会发现打湿君上黑袍的鲜血,除了从衣飞石身上淌出,更有一部分来自他那件深红色的内衬。他抱住衣飞石,二人相触的地方,衣飞石流血,他也流血。
第831章 两界共主(231)
替身咒的存在使衣飞石和君上都陷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衣飞石剖身未能全功,仅有肌骨之难,并未将一身修为分飨众生。君上同样陷于肌骨之难,然而,做咒者并非他本人,天地不可能将他随意做祭。以至于剖身咒文完成之后,二人都处于将死不死,似生不生的状态下。
君上对此显然早有应对之策,将衣飞石抱回古木堂之后,逆转了替身咒。
替身咒的逆转并未将衣飞石应该承受的伤害全部还回去,而是将二人此时的伤势进行了对调。
这种神奇的逆转导致二人受伤之因果不能匹配,剖身咒与替身咒所造成的伤害相对复杂,简单而言,这种逆转更类似于对因果的扭曲,类似于刀剑岂能造成灼伤?冰火岂能造成裂伤?因果不循,秩序困惑,使二人的伤势有了逐渐恢复的奇效。
然而,君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衣飞石的伤势却总是在反复。
那日呕血昏迷之后,他甚至没能清醒过来。
君上看着他一日日汗湿重衣,伤势一日恢复一日恶化,自然知道是教训得太狠了。
衣飞石很难承受这种惩罚。
他的神智或许还很清醒,知道要努力恢复健康,清醒过来面对君上,因此,伤势会在某个时刻停止恶化飞速恢复。然而,他下意识根本承受不了这一切,身体在潜意识的控制里崩溃,根本不能被他自己的意志所左右,身体情况又会在即将恢复时迅速崩溃。
君上原本不想理会他。
已经将人捡回来了,也施以了救治,无非是等着他什么时候挣扎出来,正面承受应有的教训。
衣飞石被他放在古木堂的小书橱里,将门帘放下,插屏竖起,外人并不知道衣圣人在里边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衣飞石办这件事时悄默默地瞒着所有人,君上也封锁了消息,除了被封在铠甲中的铠铠与被下了封口令的督善天尊,没有任何人知道庐江之畔曾有圣人流血。
君上每日如常修炼、视事,每天固定上午去看衣飞石一次,夜里去看衣飞石一次。他发现衣飞石血汗裹身时,会给衣飞石换一身衣裳。除此之外,不管衣飞石如何煎熬痛苦,也只是冷眼旁观。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七个月。
期间刘叙恩曾上书云海神殿,递请安折子,徐莲代师回复曰,恩师伴驾未返。
刘叙恩也并未察觉异状。师父待在君上身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千年万年以来,师父十有八九都在君上身边,君上么,待在古木堂里闲得无聊翻书种地,都要师父在一边干陪着。
徐莲也曾经往谢神府上书,请求探望恩师。君上压根儿就没回复。
徐莲知道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惹了君上厌恶,单凭他自己的脸面已经敲不开谢神府的大门,也就按下了心思。毕竟,七个月时间而已,对于寿元漫长的修士而言,实在不算很长。
衣飞石就在七个月后的某个傍晚,睁开了双眼。
他从浑噩中醒来,察觉不到君上的气息,透过书橱的插屏与门帘,只看见空荡荡的坐席。
昏睡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彻底将衣飞石淹没。他一瞬间就想起了庐江之畔刺鼻的血腥味,那血腥气似乎是他的,又似乎来自于君上——君上那件暗红色内衬裹在漆黑的衣袍底下,说不出的刺眼,他将记忆里所有的颜色都黯淡了,也只记得那一抹令人焦躁的暗红色。
剖身之后伤痕累累的身体煎熬了整七个月,衣飞石早已瘦成一把枯柴,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流尽了,五内之中唯余殇戾之气,内耗的滋味几乎让他自我消融。偏偏就是这么一副仿佛油尽灯枯的身躯,竟然还能从心头逆出一口鲜血,自口中激射而出——
衣飞石低头怔怔地看着,地上不过七八滴精血,徒然呕在榻边,看上去可怜又可恨。
衣飞石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既然已经醒了,就不会再死过去。
他伏在榻上稍歇片刻,多年相伴使他熟知君上的起居习惯。此时只在傍晚,君上或许仍在植园田垄之间,最迟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了。所以,他得起身。
衣飞石下榻先拂去地上的血污,照镜更衣,给自己换了一身体面的衣饰。
他能看见镜中人枯瘦如柴,可这数月间心中如有烈火炙烧,怎么可能丰盈肌骨?
就算此时已经挣扎着醒了过来,想要面见君上的渴望压制住了心内的负疚痛苦,那一把火依然在心底幽幽燃烧,使人不得解脱。衣飞石只能尽量在衣饰上花费功夫,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穿戴整齐之后,衣飞石退至古木堂外,静静跪下等候君上归来。
他没有等上一个时辰那么久,两刻钟之后,君上就回来了。
“醒了?”君上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惊诧失色,就好像衣飞石只是在堂中歇晌,睡过了头。
衣飞石犹豫片刻跟进堂中,君上已经换了衣裳,席上饮茶。若往日他就去坐下等着分茶吃果子了,今日毕竟不敢,只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跪下,低下头,等候君上问罪。
君上并不问他。
僵持片刻之后,衣飞石只能自己谢罪:“臣……”
“身子怎么样了?”君上也不想听他说这件事。
被君上打断了承情,衣飞石情绪低到了极处,轻声道:“已大好了。”
君上已沏好了茶,照例赐了衣飞石一杯,信手推至从前衣飞石的坐席前:“来。”
衣飞石低着头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决定不提这件事了。
既然君上不想提,他还想说什么?说对不起我错了?说我没想清楚,给您添了乱子?君上根本不想听。君上也根本不需要训斥他,逼他认错——君上已经给了他永世不敢忘的惩戒,过后摁着他痛哭流涕忏悔有意义?他还敢背着君上恣意行事么?绝不敢。
衣飞石回到坐席前,坐在温软的席上,捧起君上赐予的茶汤,嗅着茶香,默默无语。
日子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衣飞石仍旧守在君上身边,日夜随侍。君上则修炼、消遣,过着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清闲日子。
督善天尊很快就来找衣飞石交了手中分管的军务,军务历来由衣飞石主管,他昏睡了七个月,督善天尊代管了七个月,待他清醒之后,马上就交了回来。
衣飞石原本以为自己被削了兵权,取回虎符之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君上。
一切似乎都在走回正轨。
唯一没有随之好转的,是衣飞石的身体。
他仍旧削瘦,憔悴。
旁人只认为是君上修行速度太快,又对衣圣人形成了镇压妨害之势,惟有君上与衣飞石二人心知肚明,自从剖身咒文与替身咒交替逆行之后,他们的存在已经达成了一个混沌的状态,彼此不会再妨害对方,更不会此强彼弱就将对方彻底镇压致死。
衣飞石之所以瘦弱憔悴不能恢复健康,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无法解脱,愧火烧尽了他的心力。
君上冷眼瞧着衣飞石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恢复健康。
从头到尾,君上没有对衣飞石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用行动就把衣飞石治了个生不如死,如今君上不想提这件事,衣飞石就只能竭尽全力去淡化此事的影响——他必须让自己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可是,不管衣飞石如何努力都是徒然。他依然那么削瘦,瘦得骨骼之上只剩一层皮。
他日日夜夜都跟在君上身边,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无法健康心生愧疚。
他忍不住想,君上已经揭过此事不提,我却心结于此日夜憔悴,君上会怎么看待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窄?我总也不肯听他的吩咐,总要和他逆着来?
可他无法去向君上解释。
——君上摆明了本想听这件事的任何解释。
这让衣飞石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痛苦。他渐渐地开始无法入定,不能安心修行,易怒,易惊。
一日茶饮时,君上突然对他说:“你近日情绪不好。”
衣飞石悚然惊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堪,不等他道歉赔罪,君上又说:“你有事做得不好,我对你施以惩戒,本以为你醒过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想不到……”
衣飞石已仓惶退席,额头触地:“君上息怒。臣能自省也知道教训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他跪在地上,额首皆低。
从君上的角度望去,早已成年的男子,竟瘦弱憔悴得肩膀都窄了一圈。
想他躺在床上挣扎了七个月才醒过来,苦熬了两年都没能恢复健康……这个心结,扎在衣飞石的心里,只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君上终究动了恻隐之心,说:“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心意。这惩戒,你承受不起。”
衣飞石只能死死将额头抵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将识海开启。”君上吩咐。
衣飞石立马意识到君上想要做什么,他知道君上是一片好心,可他无法接受这种赦免:“臣不能忘记……”他膝行上前轻轻拉住君上的衣摆,哀求道,“君上曾为臣流血,臣岂敢忘记?这是臣的过错罪责,该当永生永世铭记。”
君上不为所动,再次命令:“开启识海。”
衣飞石摇头不允。
君上强行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盯着他的双眼,说:“我被仙魔劫废为凡人,重修至今,修为不能与你相比。如今我要渡你识海抹去一段记忆,你若竭力抵抗,该知道是何后果。”
衣飞石当然知道是什么后果。
君上修为不及他,强行进入他的识海,他若抵抗,君上很可能会沉沦识海之中,永远无法挣脱。
“你也可以试试,将我强行堵在识海之外。”君上道。
衣飞石不敢试。若在识海之外强行堵截君上,要么他受伤识海自动抵抗君上,君上仍旧会沦入无法挣脱的结局,要么君上受伤——他敢让君上受伤么?他舍得让君上受伤么?
为了确保君上安然无恙、万无一失,衣飞石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对君上敞开自己的识海紫府。
“臣岂敢忘……”衣飞石徒劳地挣扎了一句。
面对着君上固执坚决的眼神,衣飞石还是只能开启了识海,任凭君上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失去了那段记忆,一直焦虑不安的衣飞石瞬间安静了下来。
长达两年七个月的消耗让他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记忆消失之后,他直接陷入了沉眠,这是庐江剖身之后,衣飞石拥有的第一个没有泪水痛苦与血腥气的安眠。
君上看他歪着脑袋靠着茶桌一条雕花桌腿,到底还是没忍住,拿起身边的竹笛,在衣飞石那张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唯一稍有点肉的脸颊上戳了戳,低声骂道:“小王八蛋。”
被君上拘束在身边养肉增膘的衣飞石并不知道,与此同时,负责守护云海神殿的徐莲,听信了谢润秋的蛊惑之词,乖乖地把溯世木轮“借”了出去——
不管君上与谢润秋如何不睦,谢润秋毕竟是君上生父。这世上喜欢叫嚷“那是我爹,我们关起门来打架是我们的事,你要欺负我爹就是不行”的人比比皆是,谁敢肯定君上是不是这一种奇葩呢?
何况,外界都传谢润秋心狠手辣脾性乖戾,徐莲因衣飞石之故,与谢润秋见面不少。以他所见,这位老神君和蔼儒雅,充满了慈爱关切的长者风范,实在与坊间传闻没有半点相似,老神君的坏名声是不是以讹传讹了?
又因为徐莲自知分寸,从来不与谢润秋恳谈深交,看上去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衣飞石连告诫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三四年间,衣飞石因庐江剖身之事被君上拘束在身边,刘叙恩也去了阴庭,略有些天真无牙的徐莲就这么被钻了空子。
谢润秋要借溯世木轮,徐莲也没想太多。
那可是君上的亲爹,手里那么多的法宝神器,修为又高,风度又好,哪里会来骗我这么个小辈?他老人家说相借几日,隔几天必然就来还了。
几日过去,谢润秋未来归还溯世木轮,徐莲也未怀疑。或许是耽搁了。
一个月过去,谢润秋仍旧未来。徐莲有些困惑,这是出什么岔子了么?
两个月又十二天,谢润秋匆匆飞抵云海神殿,召来徐莲,满脸凝重之色:“徐莲小友,这事只怕是不好了!”
“老神君勿用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么?不妨说与弟子知晓。”徐莲客气地奉茶。
“老夫……唉,老夫实在对不起你。你好心好意将溯世木轮借予老夫,本该完璧归赵……”
谢润秋一句话没说完,徐莲已经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溯世木轮……怎么了?!”
“我在时间长河中巡游时,不意撞见了一件不该知道的旧事。时间线重置,我奋力想要逃脱,那溯世木轮就碎成了几节,只剩下一块短木……勉力支撑着我回到时间原点,终究还是化为齑粉,彻底消散了……”谢润秋扼腕叹息。
徐莲原本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急躁的赤红,急道:“这不可能!时间长河之中,所有时间线都是一致往前流淌,怎么可能重置?您快将溯世木轮还给我!”
“你这小子,莫非以为老夫哄骗你?”谢润秋怒道。
“弟子不敢。”徐莲先告罪,却不肯让谢润秋离开,“您不要与弟子玩笑,溯世木轮是君上赐予云海神殿镇殿之物,弟子本不该随意相借,您是君上至亲,弟子方才破例将溯世木轮相借,这事已背上了天大的干系,求您还给弟子。”
谢润秋突然变脸叹气,为难地说道:“说来老夫也不是故意弄坏了它,实在是时间长河中太过凶险,一时操控不当……哎,罢了罢了,瞧你这惊恐的模样。若是从前,凭着你师父在我儿跟前的情面,你丢了这木轮,也不过是罚你苦役千年,今非昔比啊,真让你担了这罪名,只怕连你师父也得不了好。”
“这东西既然是我儿所有,便由我去向他解释吧。”谢润秋大包大揽。
徐莲眼神就变得有些锐利。什么叫若是从前?什么叫今非昔比?
“你竟不知道么?”谢润秋很惊讶。
徐莲摇头。
“你师父不知何故得罪了我那脾气暴躁的儿子,动辄训斥责骂,也不知受了什么私房刑罚,瘦得形如枯柴。你也知道我儿脾性冷峻不喜多言,他和你师父的事,外人也不敢问。”谢润秋又忍不住叹气,“也怪老夫倒霉,这时候弄坏了那溯世木轮……若是从前,有你师父前面缓颊说情,区区一个木轮算什么事呀!如今沾上此事,说不得连你师父也要脱下一层皮来。”
徐莲下意识地说:“您……千万不要泄露此事。”
溯世木轮一直在云海神殿存放,君上不会无故询问,若师父当真处境不好,这事绝对要先按住。
虽说老神君说了要去君上跟前承担此事,可溯世木轮在云海神殿保管,不出事就万事皆好,借出去没还回来则万事皆休!徐莲很清楚,这时候谁去打包票承担责任都没有用,他才是守殿之人,师父才是云海神殿主人,东西弄丢了,他逃不掉责任,师父更是首当其冲。
“我想一想对策。”徐莲的心已经乱了。
老神君说师父得罪了君上,还受了君上责罚,师父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原本也没察觉出不妥。
如今被谢润秋点破,回想这近三年来,师父竟然从未返回云海神殿,也不曾外出巡营,这就很奇怪了。须知道圣人云行千里,距离根本不是障碍,瞬息间就能回来看上一眼,又能花费多少功夫?
从前师父一两年间总要回来一趟,指点他修行。如今都快三年了,师父也没回来过啊?
谢润秋还假惺惺地说:“这事是我不好,东西也是我弄坏的,我去分说,本就和你与你师父没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好心孝敬我,说来我也是他的亲爹,借他一件东西怎么了?你别害怕,由老夫在,肯定不会让你和你师父担上干系……”
“老神君千万隐瞒一二。弟子先想一想对策。”徐莲说。
他听过君上与老神君不睦的传闻,据他观察,君上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老神君。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润秋与君上不睦,想要挑拨不和的对象却是衣飞石,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谢润秋打了溯世木轮的主意,临走之前,还想坑他与衣飞石一把。
“真不要我去说情?”谢润秋问。
徐莲摇摇头。他要去谢神府一趟,看看师父究竟怎么了。
第832章 两界共主(232)
谢神府的大门并不那么好进。
徐莲没有正式司职,也并非君上门下弟子,于公于私都没有随意觐见的资格。
他想要进去,要么是君上下令召见,要么就只能请衣飞石下令批准。偏偏衣飞石才被君上抹了记忆,正在沉睡中,没有十天半个月醒不来,徐莲和师父压根儿就联系不上。
谢润秋倒是假惺惺地表示可以帮忙通传一下,徐莲客气推辞,心中敬谢不敏。
他已决心与谢润秋离得远些,更远些。
这老东西不是好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丢失溯世木轮的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谢润秋就是存心要污去云海神殿一件至宝。徐莲倒是想过能不能强抢回来,可谢润秋必然不会把溯世木轮放在身边。
又听说师父出事,徐莲便认定这老东西是要趁火打劫。
私借溯世木轮已是大错,若放在平时,师父与君上关系融洽时,徐莲直接就去谢神府请罪了。无非是受些训斥责罚,纵然被君上削去仙骨放逐下界,徐莲也认了。
可是,谢润秋敢这么公然欺负到云海神殿头上,必然有所倚仗。
师父受责失爱于君上一事,很可能是真的。
这就让徐莲很难不管不顾恣意行事,若师父真的处境不好,他绝不能在这关头生事。
师父得宠时,君上可能看在师父的情面上抬手轻饶了他,一旦师父失去了宠爱,他有半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让君上迁怒于恩师。
再者说了,谢润秋和君上不睦,半个修界都心知肚明。谢润秋去谢神府求见,看在父父子子的情面上,门将必然会往内通传。通传之后呢?君上在不在府里,有没有空接见,都是没准的事。
徐莲是傻了才会请谢润秋帮着敲开谢神府的大门,深怕君上不够生气是吧?
按说此事应该与师兄商量,刘叙恩是有司职的仙君,拿着白骨笏就能觐见,可自从师父被君上修为镇压卧床不起之后,师兄对谢神府的不满就憋不住了,没事还要揪着督善天尊、洞玄道君骂几句,若真有恩师失爱受责一事,只怕师兄第一个就要死在谢神府里。
想来想去,徐莲只能辗转找到了正在西天静修的洞玄道君,君上的嫡传二弟子古楼云。
“听闻师哥喜食钟灵毓秀,前些日子小弟偶然得了三五片紫气朝云,赶紧给师哥送来。”徐莲先将自己珍藏的一匣子云气奉上,见洞玄道君含笑收下,这才上前施礼,“师哥修行顺利?”
“顺利。劳你记挂。请坐。”洞玄道君挥手奉茶,径直问道,“何事?”
徐莲情知洞玄道君就是这么个脾性,找他打太极,他能把你噎死,老实说道:“我师父在神府快三年没回来,老神君说,或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君上不快……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去神府看看,您也知道,我是没有司职的……”
“铠铠师兄也不在么?”洞玄道君很快就意识到,此事并非徐莲庸人自扰,是真的出事了。
徐莲摇头:“联系不上他。前些日子,师父还曾给我回信,这两日信也断了。”
洞玄道君想了想,说:“我有几件宝物,你代我送回神府,献于恩师。师父必不会亲自来接,你只须找府前听差就是了。这是我的通行手令。”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石化的胳膊,“若不意被师父撞见动问,你只说我重伤未愈,恰好你来送紫气朝云,我便请你代劳。”
徐莲只想着洞玄道君能写一封信送他进门,哪晓得洞玄道君如此体贴,竟然肯帮着他遮掩形迹,甚至不惜与他一起欺瞒君上。这人情就给得太大了,远不是他拎来的那一匣子紫气朝云能抵得过。
“谢谢师哥。”徐莲跪下磕头,“此恩情永世不忘。”
洞玄道君摇头道:“同脉同门,同气连枝,称不上恩情。你行事仔细一些,若师叔真有不方便的地方,你不要轻举妄动,再来找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师叔他老人家事上忠心,对下慈爱,师父对他也深为倚重,怎么都是有办法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若非有伤在身,我就跟你一起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意外地问:“为何不去问大师兄?”他口中的大师兄,是君上首徒督善天尊。
徐莲低声道:“大师兄主管内府防务,我却不好去打扰了。”
这是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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