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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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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比打我还难受!”金龙很激动,摔了帽子,一瞪眼,几乎跳起来了。
  我压压手让他坐稳当了,语气暧昧地问:“金龙,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想我?”
  金龙的脸涨得比猴子屁股还红:“还用我说吗?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
  呵呵,他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我笑了:“别这么想我,我没那么差劲。”
  金龙摸索着找到帽子,戴上,突然变了一种哀求的口气:“宽哥,怎么办?我眼看要在这里混不下去了。”
  “不能这么说啊金龙,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的同志,在最困难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要有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往往在最困难的时候,就是胜利的时刻即将来临,”我很严肃地告戒他,“毛主席的话你总得相信吧?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前有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后有国民党反动派的围追堵截,我们的革命战士害怕过吗?他们叫苦过吗?兄弟,你要好好跟革命老前辈学习啊,学习他们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学习他们不被困难吓倒的革命气概,学习……”
  “学习他妈那个逼我!”金龙听不下去了,声嘶力竭地喊,“大哥,饶了我吧,算我求你啦!”那只残耳朵都在哆嗦。
  “我说什么来着,又毛了不是?”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好话你听不进去,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我不是三岁孩子,我什么都明白!魏三把我的门头抹了大黄屎,还用铁锨砍了我,你看看,你看看。”
  金龙说着就摘下了毛线帽子,扒拉着头发往我的眼前凑。我拍拍桌子让他坐回去,正色道:“你不用跟我诉苦,我都听说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凭什么断定就是魏三给你抹的屎?你在社会上晃荡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个别的仇家?对你有意见的人多了去啦,你总不能一开始就怀疑人家魏三吧?再说,即便真是他干的,你也不能直接去跟他拼命啊,不是还有我吗?你可以先来找我啊,一旦我调查清楚了,不把那小子砸出屎来才怪呢。退一步讲,你也可以给他的摊子抹屎嘛……”
  “打住打住,”金龙又开始激动,嗓子都喊破了,“抹屎?我就那么下作?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嘛!”
  “你看看你看看,又在装正人君子了,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都不下作?”
  “这……”金龙仿佛一只被踩了一脚的蛤蟆,一下子瘪了,“以前是我错了,我承认好几遍了都。”
  “这次你没错,”我不想跟他罗嗦了,摸着桌子角站了起来,“老斜回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金龙把脸猛地拉长了:“不去,我不喜欢跟他坐在一起,没劲。”
  我故意逗他:“人家眼儿哥可不这么想。”
  金龙嗡声嗡气地说:“他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废物……宽哥,你得帮我教训教训魏三这小子。”
  我答应了他:“回去吧,安排个人把魏三叫过来,我这就抽他。”
  金龙不相信似的瞪着我:“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宛然一笑:“我说的,你去叫吧,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看着。”
  金龙出去不多一会儿,魏三探头进来了,大大咧咧地冲我一咧嘴:“领导,有什么吩咐?”
  说这话的时候,金龙正上台阶,我故意大声喊道:“跪下!反了你了!”
  魏三猛地把眼睛睁大了:“宽弟,你怎么了?喝酒了?看样子喝了不少啊……”
  我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一脚把他放倒了:“你他妈的眼里还有我吗?”
  魏三躺在地上,就像一块破抹布。
  金龙的脸涨得通红,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背后好象还别着一块砖头。
  “大宽兄弟,我犯什么错误了,至于你上那么大的火?”魏三歪在地下蠕动两下,怔怔地盯着我。
  “犯什么错误你不知道?你为什么给人家金龙的门头抹上屎?这是男人干的事儿吗?”
  “这不是冤枉好人嘛!”魏三一翻身爬了起来,“谁抹屎了谁是孙子!金龙呢?借刀杀人嘛这是,我跟他拼了!”
  金龙没等他转过头来,直接用砖头把他拍倒了:“操你妈的,当着宽哥的面儿你还敢嘴硬!”
  魏三坐在地上,捂着还在淌血的脑袋,斜着眼看我:“宽弟,你都看见了吧?他打了我。”
  想起我和我哥兄弟俩的遭遇,我在心里冷笑,这是俩什么**玩意儿?都打死才好呢。
  魏三见我不说话,搞不明白我的意思,索性一松身子又躺下了:“来吧,打死我吧。”
  金龙的眼睛急速地瞄了我一下,抡起砖头又上去了,我厉声喝住了他。
  魏三感激地扫我一眼,陡然来了勇气,翻身跳起来朝金龙扑去,没等金龙反应,一蹲身子来了个“黑狗钻裆”。
  金龙哎哟一声横在半空,两只手游泳般的乱划拉。
  魏三逮着机会,扛着金龙,风车一般地转,转到激烈处,猛一撒手——咣!
  金龙半截身子扎出了窗外,里面只留下两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腿,乱扑腾。这下子我是彻底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几近疯狂。我的笑声像一台发电机,魏三从里面充足了电,抄起放在门后的拖把,一下一下地抡金龙的屁股,啪啪,啪啪。金龙很有耐力,也很爱面子,硬是一声不吭地挣扎着往里抽身子。我拉住了还在卖力打夯的魏三,一把将金龙拽了进来。金龙彻底失去了理智,顶着满脑袋血杠子,疯狗般的在屋里乱蹿,好象要找一个顺手的家伙,跟魏三拼命。魏三毫不含糊,丢了拖把,把帽子扯下来,一挽袖子,来回跳起了拳击步:“来呀,来呀,今天不决出胜负,我他妈跟你姓。”
  金龙来不及了,索性不找凶器了,瞅个空挡一把抓住了魏三的手腕,下口就咬。这个动作让我感到非常不爽,蓦地就想起了李本水的情妇来,小腿不禁阵阵发麻。我抬起脚,一脚把金龙踹到了墙角,金龙直接跪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那形象跟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差不了多少。魏三摸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还要往上冲,我一脚将他踢到了另一个墙角。
  屋里没有声音了,窗上的咸鱼悠然飘动,激战过后出现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滑稽。
  我坐回椅子,点上烟猛吸了两口,左右扫着两位战士:“过瘾了?过瘾了就滚吧。”
  金龙恨恨地盯着魏三,咬牙切齿地说:“魏三,咱哥儿俩有的玩儿啦。”
  魏三不理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那意思是,这就完事儿了?不能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是不会让你们就此消停下去的,你们化解了矛盾,我还怎么当这个大哥?
  我装做受够了的样子,皱着眉头使劲地冲门口反手:“快滚快滚,我他妈的简直受不了啦。”
  金龙哧了一下鼻子,转身就走,临走也没忘了拣起地上他散落的几根烟。
  魏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捏着受伤的手腕吱吱地说:“是男人就得要个面子……”
  我打断了他:“走吧走吧,你比金龙门上的屎还有面子。”
  放下电话,我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眼前全是肮脏的血污。我用牙齿咬着过滤嘴,跳起来,抓起一块抹布就开始到处乱抹,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玩具狗。忙活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应该回家看看了,不然我爸爸又好担心了。一丢抹布,脚下装了弹簧般冲出了铁皮房。王娇正低着头往上走,我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身上。王娇刚要开口叫骂,抬头一看是我,拍着大腿,敲锣似的笑了起来:“亲弟弟啊,你忙活什么呀?好几天没来了,一来就往外跑?让钉子扎着腚了?”
  我站住了:“大姐,我建议你以后别跟我装那个亲热的,有事说事儿。来,告诉弟弟,你找我有事儿?”
  王娇说声“亲热亲热都不行了”,换上一付羞羞答答的表情,目光闪烁:“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
  我急着走,不愿意听她罗嗦:“有事儿你就快说,我没时间跟你罗嗦。”
  王娇瞪我一眼,嘭地把脚一跺:“得,姐姐豁上这块老脸跟你说了吧!”说着,上前一步,把我拉到拐角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宽弟,刚才我表妹来咱们这里溜达了一阵,我表妹不放心你呢,她还以为你是个卖鱼的呢,到处踅摸着找你,后来明白了,敢情你是个鱼老板呢,啧啧,小脸儿那个红啊,跟桃花似的。宽弟,你可真有福气,我表妹可是个实诚人……”
  “打住打住,”我让她给说懵了,一拽她,“大姐,什么你表妹你表妹的,你没感冒吧?这都什么呀。”
  “什么什么?啧啧,还害羞呢,”王娇用一根指头戳了我的脑门一下,“装,再跟姐姐装。”
  “我他妈装什么了我,谁是你表妹?”我实在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莫非她得了脑血栓?
  “刘梅呀,我表妹呀,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不是你们两家的大人都给你们牵过线了吗?”
  “啊?”我恍然大悟,“是是,牵过线了,”我拔脚就走,“大姐,这事儿以后再说。”
  走出去老远,我还听见王娇在后面“发膘”:“一个老光棍,装什么装?什么玩意儿嘛,假正经。”
  我假正经了吗?那个叫刘梅的才假正经呢,来不来的先侦察我?她才什么玩意儿呢。
  走上大路,我还在忿忿不平,这样的女人我能要吗?侦察我?整个一个市井村妇。
  刘小姐,歇着吧,我是不会要你的,先不说你的长相和做派,就凭你的职业我也不能要你。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你是个教师,属于文明人,我呢?一个卖鱼的小老板,没什么文化不说,身上还劣迹斑斑,将来我跟你过日子,不打破头才怪呢。我想要的是杨波,我跟杨波才是一路人呢。将来结了婚,我们有共同语言,我们会把小日子过得熨熨帖帖……想到杨波,我的呼吸又不顺畅起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一不小心能飞到天上去似的。我大声喊了一嗓子:“杨波,你在哪里——”
  刚喊完了第二声“在哪里”,BB机就响了,我连忙找个地方回电话。
  兰斜眼在电话里不满地嘟囔:“不是你已经回来了嘛,怎么又走了?忽悠人?”
  我拍拍脑门,道声抱歉,对他说,临时有点急事儿,让他晚上再联系我。
  兰斜眼说:“你忙那就算了,以后再说吧,钱我拿到了,六子说有时间让你去济南玩儿。”
  我说我知道了,你回济南的时候跟马六说,出了正月我就去找他玩儿。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郑奎杀了人
     更新时间:2008…10…7 18:05:01 本章字数:5967
          春天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无聊地过去了,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我二十七岁了。马六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每次都是醉醺醺的,先是骂我不讲江湖道义,说话不算数,一年多了也没个音信,然后就扯着嗓子嚷嚷让我赶紧去济南见他,他要再跟我战上几个回合,这次他不会再让着我了。我跟他打哈哈说,我怎么敢去济南跟你战?我怕你把我扔到大明湖里喂金鱼。马六说,宗哥想见我,宗哥想开一家海鲜酒楼,要跟我商量商量海鲜的事儿,商量好了就留我住几天,大家乐和乐和。
  我的车给了蒯斌,我听天顺说,当天晚上蒯斌就把车改了颜色,又在车斗上加了一个绿颜色的棚子,跟一只大乌龟差不到哪儿去。蒯斌要跟我算算车钱,我说以后再说吧。当时我买车的时候没花多少钱,要少了心里不平衡,要多了又觉得不够哥们儿意思,干脆先那么挂着,让他看着办。蒯斌给我送来了一辆微面,让我先开着,说以后帮我买一辆新轿车。
  市场这边又出了点事儿,郑奎手下的一个兄弟因为旁边的一个贩子去别的地方上了几车偏口鱼,没跟郑奎打招呼就带人把那个人砍了,第二天就被派出所抓了。我给了郑奎一些钱,让他去办理这事儿,然后把他好一顿训斥。我说以后大家都这么办,咱们还用不用做生意了?这还是小事儿,万一惹在个茬子上,人家一调查是咱们的人干的,咱哥儿几个离蹲监狱又不远了。郑奎不以为然,怏怏地说,不使用暴力,人家听你的嘛。这话把我噎得够戗,是啊,不狠起来,那帮兔崽子是不会乖乖听话的……我突然发现,我的思想出现了偏差,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淘汰的,一旦沉了,永远也别想再浮上来。
  那几个兄弟回来以后,我召集他们吃了顿饭,把自己狠劲臭骂了一顿。我说我对不起大家,这阵子对大家关心太少了,又让大家跟着遭罪了。然后每人奖励了一个BB机,把兄弟们感动得酒都喝不下去了,有几个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心里难受,我应付了两句就出来了,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看那轮酒盅大小的太阳,感觉自己轻得就像飘在太阳旁边的那缕云彩。
  威海那边的一个鱼贩子不太听话,我安排郑奎带着万兵去了,告诉他们给他施加点儿压力,再不听话的话就卸他一条膀子。郑奎去了,窝着一肚子火。郑奎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一直没有消息,我怀疑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这几天一直在担心。
  王东终于离开市场了,他走得很匆忙,让我感觉像突然被抽走了一管子血。那天,我正坐在库房里跟驴四儿下象棋,王东就轻飘飘地进来了,拍拍驴四儿的后脑勺让他出去,红着脸坐在了驴四儿的位置上。我以为他想跟我下两盘棋,重新摆好了棋子。王东迟迟不走子儿,我觉得他是心里难受,毕竟他妈刚刚去世,哪有心思下棋?我想安慰他两句,刚一开口就打住了,我不能提老太太的事儿,他会更伤心的。王东知道我的意思,默默地拿了一个棋子在手里倒着个儿,我俩心照不宣。
  我发现他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没问他,他经常这样,说不定又是喝醉酒磕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下决心脱离当前的生活,剁掉了一根手指。
  闷了一阵,王东突然开口了:“二哥,我要走了。”
  我以为他心里难受,想出门玩几天,没在意:“应该啊,想去哪里?”
  王东依旧低着头:“麻三儿早就出来了,这你知道的。他开了个铁艺店,做厨具的……想让我去他那里。”
  “啊?”我突然明白了,他是想要离开这里,心一沉,“为什么?”
  “不为什么,”王东把头垂得更低了,“我想换个环境。”
  “你他妈有毛病啊?”我一把掀了棋盘,“我哪里对不起你了?说走就走?”
  “不是……”王东很不自在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棋子,“跟你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走?”我胡乱踢着地下的棋子,“哥俩玩儿得好好的,说散就散了?”
  王东抬起头,眼圈红得像兔子:“二哥,你别往别处想,我走并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好,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王东直直地看着我,嗓音在颤抖,“我妈这一死,我想了很多……我妈的死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是我把她活活给气死的,从小到大我让她操碎了心,不是拘留就是劳改,刚想跟着我享几天福,她竟然死了,死得那么突然,我连声妈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二哥,原谅我,我想好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妈在天上看着我呢,她不会让我再过这种让她操心的日子了……”
  “你以为你去了麻三儿那里就消停了?你知道麻三儿为什么收留你吗?他这是想要……”
  “我知道。可是他那边总归是事儿少一些……再说,我跟他的关系也不是那么铁,有些不该办的事情我不办就是了。”
  “滚!你他妈的给我滚蛋!”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我,合着你是在跟着我受罪?我感觉自己都要爆炸了。
  “宽哥,别这样,”王东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我,“我真的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哪种日子?”我猛地推开了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告诉我,哪种日子?”
  “别这样……”王东还想来抱我,我抬起脚把他踹到了一边。
  王东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声音轻得像烟:“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就算我对不起你。”
  我站在门后大口地喘气,脑子里仿佛有一根棍子在拼命地搅动,耳朵也响个不停。
  我不能让他走,这个地方根本离不开他,我身边除了郑奎和王东,哪里还有一个贴心人?我不想当孤家寡人。
  王东叹了一阵气,默默地摘下腰上的BB机,轻轻放在桌子上,垂下头不说话了。
  往日的情景过电影一般,磕磕绊绊地穿过我的脑海。我看见少年王东骑在一辆崭新的26自行车上,撒开把,挥舞双手呼啸而过,风将他敞开的黄军装扯向身后,猎猎作响。我看见长出两撇胡子的王东手里提着一把滴着鲜血的牛角刀,站在我的对面大声喊,快跑!我还看见酒醉中的王东,摇摇晃晃地打着酒嗝冲我傻笑,哥们儿,下一个干挺了谁?眼前的王东逐渐模糊,模糊成了眼前扭曲上升的烟雾……我把双手抬起来,使劲地在脸上搓了两把:“王东,别急,再好好想想。”
  王东不停地在大腿上按着右手的指头,咔咔,咔咔。
  我蹲在他的对面,尽量让声音放柔和一些:“在哪里也是活,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王东依旧按着手指头,咔咔,咔咔,咔咔。
  “好了,你走吧,”我慢慢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BB机推给了他,“跟着三哥好好混。”
  “不用了,”王东推回了BB机,“去了麻三儿那里,这东西也就用不着了。”
  “用得着,”我掀开他的衣服给他挂在腰上,“想你了我就呼你。唉……人各有志啊,常回来看看。”
  王东走了,我哭了,哭得昏天黑地,这是我仅有的几次伤心的哭。王东这些年的脾气变了不少,起码有了些城府,不会把“砸挺”某某人挂在嘴边了。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很苦。刚回来的时候,我听兰斜眼闪烁其辞地对我说过,淑芬曾经跟家冠厮混过一阵。家冠对他的那帮兄弟说,当年我曾经对张宽许下过诺言,有朝一日我要把这个下街第一婊子收了当我的压寨夫人,现在我实现了诺言,算是对得起张宽和王东哥儿俩了。我一直没有把这事儿告诉过王东,我怕他受刺激。谁知道有一次王东喝醉了,嘴巴啃着桌子角嘿嘿,妈的真有意思啊,当年我为了这么个婊子差点儿把命搭进去,她才是下街的第一臭婊子啊,被我操,被金龙操,又被小王八操,最后被谁操还不知道呢。我没有劝他,随他又哭又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闷坐了一会儿,我把驴四儿喊过来,跟他对了对帐,把王东应该得的那份钱让驴四儿给他送去。
  驴四儿刚走,我就听见大光在外面嚷嚷:“你他妈是谁呀?张宽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一个瓦块刮铁似的声音高叫道:“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大名鼎鼎的烂木头!”
  我拉开门,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烂木头。这小子可真够时髦的,头发分成三七开,铮光瓦亮地背向脑后,一身酱紫色的西装笔挺地穿在身上,手里还提着一个比我的那个还大的大哥大。尤其让我发笑的是,这家伙竟然戴着一个电焊工那样的大墨镜,不时戳出两根手指头,潇洒地从鼻梁中间往上推一下。大光在一旁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嚷:“烂木头是谁?”
  烂木头单腿站立,另一条腿优雅地晃动着:“我能告诉你吗?你他妈的一个小白脸儿。”
  大光似乎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哼哼道:“那我去找宽哥,我不跟你说了。”
  烂木头像擦黑板那样摇晃了两下拿大哥大的手臂:“嗳,这就对了嘛,”猛一回头:“呦,宽哥在呢。”
  我站着没动,依旧保持微笑的姿势,冷眼看着他。
  烂木头开始不自在了,小偷似的将墨镜摘下来,挂到了上衣口袋上:“我,我……”
  我嘬了一下嘴巴,一偏头:“进来说话。”
  见他委委琐琐地跟进来,我自己点上一根烟,示意他坐在我的对面:“找我有事儿吗?”
  烂木头见我不冷不热的样子,有点儿不知所措:“这……不是你让我来上班的吗?”
  这小子倒是挺守信用,我淡然一笑:“今天就算正式加盟了?”
  烂木头站起来点头哈腰:“是啊是啊,今天算是正式投奔宽哥来啦。”
  “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别耽误了自己的事儿啊。”
  “我能有什么事儿?本来就在家闲着。”
  “不会吧?闲着还玩儿大哥大?”
  “咳,假的,”烂木头将大哥大往屁股底下掖了掖,“电话分机,我一个兄弟的。”
  “既然来了,就先下基层吧,”我早就给他设计好了,一本正经地说,“在下面锻炼锻炼,有好处的。”
  “行,我什么都能干,穿上围裙是小工,拎起斧头是杀手,样样精通。”
  我把身子往后一仰,做出一付关心的样子,柔声说:“很辛苦啊,哈,很辛苦。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该休息休息就休息休息,别让钱累着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讲过,列宁同志说,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那意思就是一定要休息好,啊,休息好。再就是,一定要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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