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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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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头又忙紧跟着说:“哎,高所长,大清早晨的,您怎好什么不吃就走呢?我给您煎几个火腿蛋,再来一盘五香鱼,您吃饱了再为皇帝陛下去效力,不是更有劲头吗?”
那个高所长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领着那个小警士崽子走了出去。老何头一直嬉皮笑脸地紧跟着他,走到门外他还在说。
王一民趁着人们的兴趣都被老何头吸引过去的时候,就悄悄地对肖光义说道:“快吃吧,吃完你先走,到学校操场里等着,我去学校先进传达室,如果‘二传达’出来向操场里看的时候,你就走过去,她向你点头,你再进去。记住了吧?”
肖光义连忙点头说:“记住了。”
“好,吃完你就走,我付钱。”
肖光义又点点头。
这时老何头眉开眼笑地回来了。他像在篮球比赛当中扔进去一个漂亮球而欣然自得的运动员一样,几乎向屋里所有的顾客都点了点头。顾客也都用笑脸欢迎他。有一位蓄着黑胡子的小老头还向他伸出了大拇指。这使老何头更高兴了,竟站在地当中发表上演说,兴致勃勃地说道:“诸位在座的都是敞号的老主顾了。”他一指肖光义说,“这位虽然不常来,可他是王老师的学生,没错。”他又指挨着肖光义坐着的小青年说,“这位是新时代照相馆的,是何某人的大侄子,都没错。我可以实情实说。今天早晨我刚打开铺板,方才这两位主儿就来了。也说不上哪个皇帝陛下的好臣民向他报告说我昨天上北市场去了,这就奔我来了,间我于什么去了?我说吃生鱼呀!不信可以去核查,咱何某人是北市场‘生鱼王’的老主顾了,哪个星期日都去。也不是预先知道共产党要在那放大炮,跑那去听响的。接着他又问我都看见谁了,让我一个一个报告。我说谁也没看见,我从来都是独来独住,自在逍遥哇!这话再说回来,就是看见有熟朋友去了,我能说吗?譬如在座的有哪位去了,甚至跟何某人对座吃过酒,何某人能说吗?”说到这里他迅速地向王一民挤咕了一下眼睛,又接着说道,“这不是咱老何头对皇帝陛下不忠,因为我的朋友都和我一样,是安分守己,知足常乐的人。你把这样的人说出去,不是给皇帝陛下的警察官白添麻烦吗。给皇帝陛下警察官添麻烦也就是给皇帝陛下添麻烦哪!所以那才是最大的不忠呢。”说完他自己先嘻嘻地笑起来。
那位黑胡子小老头又把大拇指伸出来,叫好地说:“高论!高论!何掌柜的真是妙语生花!”
老何头一抱拳说:“过奖了,何某人说的都是实情。”
“也是至理。”黑胡子说,“那你就一个没说?”
“我真没碰见熟人啊。”老何头对着王一民笑了。
主一民也还以一笑说:“那他们能轻易地完了吗?”
“没有,”老何头摇摇头说,“他们提出两条,让我必须遵守:第一条,凡是听说有谁昨天上北市场,必须马上报告;第二条,凡是发现有身上带伤的,也必须马上报告。”
王一民听到这里忽然一笑说:“身上带伤也不能全露在外边呀,您怎么发现呢?”
“是呀,我也这么说呀!可他让我看见腿瘸胳臂弯的,就上去摸摸。我说随便摸人家也不让啊,要再碰上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我不成了老流氓了吗!”
老何头说得大家都笑了。
肖光义在笑声中站起身来,向王一民行个礼先走出门去。接着有几个顾客也走了,挨着肖光义坐的那个小青年也走了。又不断进来几个新顾客,都由小何去答对,这时老何头一屁股坐在王一民对面,把脑袋探到王一民面前,悄声而神秘地说,“昨个我也奔那大红旗跑去了,还跟着喊口号了呢。”
王一民微微一笑,也悄声说:“您不害怕?”
“害怕?昨个要有顺手家伙我也跟他们干上了!”老何头说到这里又挤了挤眼睛,狡黠地一笑说,“我昨个一见那红旗,就明白您为什么忽然光顾那块杂八地了,我猜您一定在那人堆里,在红旗下边……”
“您真能猜。”
“不是能猜,我觉得好人都应该站到那杆大红旗下边去。”
“得了,别瞎猜了,我得上课去了。”王一民说着往桌上一指说,“这两份都记我账上吧。”说完他往起一站……大概因为坐的时间长点,劲头又使的不对,他那大腿上的伤口猛然钻心的一疼,使他全身一抖,忙一把按在桌子上了。
这瞬息间的动作,别人并没注意,但却被老何头看在眼睛里,他忙凑在王一民的耳边说:“您先别动。”
王一民疼得脸上渗出了汗珠,却微笑着,直看着老何头那明亮的眼睛说:“您要摸摸吗?”
“这不是说笑话的时候。”老何头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庄严、诚挚的表情,他声音几乎发颤地说,“你要不要到后边去躺一下?”
王一民心头一热,忙说:“谢谢您,我可以走。”
“我有祖传的治红伤的药,百治百效。等我去拿。”
“您先放着,等我放学的时候来拿吧。”王一民说到这儿又往外一指说,“您对方才那条‘狗’可得多加点小心,看那样他对您劲头很大。”
老何头一听这话又咧开嘴笑了,他声音逐渐放大地说:“您别担心,我会对付他,这是条饿狼,最近没喂食,就向我张开了血盆大口。再过几天他过生日,给他送一个寿桃去就喂饱了。”
“一个寿桃就能喂饱?”王一民不相信地说。
“唉,您真是个白面书生!”老何头又把声音放低了说,“里边得塞进去个金手镏子。”
王一民一听不由得笑了,说:“那他要是没发现咽肚子里去呢?”
“那他开肠破肚也得拿出来。”老何头说到这又挤挤眼睛一笑说,“再说他怎么能不掰碎了就吃呢。给这样的饿狼送礼都是有数的。你越送得少那礼越重,你若光送个馒头去,那里边就兴许藏个金刚钻。他怎么能拿过来就咬,把牙崩掉了呢。”
老何头说得王一民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大步走出了小吃铺。
王一民走进一中校门,只见操场上的学生都东一群西一伙地凑在一起说着。他知道这都是昨天那惊天动地的响声震起的余波。王一民见没人注意,一转身就进了传达室。屋里只有二传达吴素花一个人。王一民忙问她道:“李大爷呢?”
吴素花悄声回答说:“天刚放亮就走了。你昨晚上来不是让他把受伤的会员都安置好吗,他忙那事去了,说早饭前就来,可还没影儿。”
“不要着急,李大爷办事有根。一会就能回来。你现在到外边去,看见肖光义向他点个头,放他进来,我在里屋等他。”
吴素花答应一声就走出去了。
王一民进了里屋。炕桌上摆着筷子碗。王一民就坐在炕桌旁边了。这是李贵老两口儿睡觉的屋子,窗户上安的都是乌玻璃,里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大一会儿,肖光义进来了。王一民见他关严门,就说道:“说吧,要简单扼要,先说检查罗世诚东西的情况吧。”
肖光义紧皱双眉摇摇头说:“没检查成。”
王一民一愣神说:“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们动手,训育主任丁于就拿着封条把罗世诚住的宿舍封上了,外面还上了大锁头。和世诚同屋那两个同学也都让丁于调到别的屋去了。门口还派住宿同学轮流看着,丁于也在学校里住着不走……”肖光义说到这里,难受地低下头说,“王老师,我辜负了您对我的……”
王一民忙一拉肖光义的手说:“不,这怎能怨你呢。你把情况都了解清楚就好。现在你再说说团员的情况吧。”
“团员的情况都调查明白了。”肖光义抬起头来说,“有一名牺牲,五名受伤,被捕的只有罗世诚一个人。敌人是在最后才动手抓人的,罗世诚为掩护同学撤退一直坚持到最后。”
王一民点点头说:“知道了。受伤的同学当中重伤几名?轻伤几名?”
“重伤的两名,其中一名是我们的团小组长刘智先。轻伤的三名,有几名轻伤的同学说今天要来上学。”
王一民听到这里一皱眉,迅速地看了一下表,还差十六分钟到八点,急对肖光义说:“凡是伤口暴露在外面的,和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的,最好不要来了,让他们到亲戚朋友家隐蔽几天,去的地址要告诉团组织,以便联系。你马上到校门外迎迎,能堵回去几个就堵回去几个。”
“好,我们临时团小组还有俩团员在操场上等我,我们分头去堵截。”
“好,快去吧。”
肖光义转身快步走出去了。王一民也要往外走,门开了,李贵和吴素花老两口相跟着走了进来。吴素花笑容满面地说:“可把这老头子盼回来了!”
王一民也笑着说:“我说李大爷办事有根,没错嘛。”说完就转问李贵道:“怎么样!安排好了?”
“都妥了,你尽管放心吧。”说完这话,他就上下打量着王一民问道:“你哪块受伤了!”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把王一民问得一愣神,忙摇着头说:“没,没有哇!”
“还瞒着我!”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拇指般大非常精致的小瓷瓶,对王一民说,“这是老何头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这是治红伤的宝贝,多少钱都买不着。你说晚上去取,他说治红伤像救火一样,越快越好。来,你伤在哪儿?快上上吧。”
王一民忙摆手说:“不,不……”
李贵一瞪眼睛说:“怎么的?还不告诉我实话?”
“告诉,告诉。”王一民忙笑着说,“可我这伤是在大腿上,得脱衣服,要让人进来看见……”
“不要紧。”老李贵对老伴一挥手说,“去,把住门口,谁也别放进来。”
吴素花答应一声要走,王一民忙把她召唤住说:“不行,现在风声这么紧,万一要是碰见警察、特务闯来你能拦得住哇,从外门到里屋这么两步远,非让人堵住不可,不能在这上药。”
老李贵显然被他说住了,他一皱长长的眉毛说:“那上哪上去?可不能等到晚上。”
“不能,我有地方,还是单间呢。”
“什么地方?”
王一民笑着把嘴凑到李贵耳旁轻轻说了两字。
李贵一听哈哈大笑说:“亏你想得出!行,是个好地方!”说完他又一皱眉,看着王一民的大腿说,“可就你一个人,能看得见哪?”
王一民一指大腿根的外侧说:“就在这,看得清摸得着,没问题。”
“好,你快去吧。”
王一民点点头,走出了传达室。他和李_说是要到厕所去上药,可是他没有去,却把那个精致的小瓷瓶悄悄地塞进裤腰上的小表兜里。他这表兜主要的不是为了装表,而是遇有一两张纸的重要文件时,叠好了往表兜里一塞,比明显的口袋要保险一些。今天他把治红伤的药塞进这小兜,准备找个机会交给肖光义,让他给那位受伤的团小组长送去。
王一民走进教员室,刚把装书的皮包放到桌子上,校役老冯(就是和李贵一同在北市场出现的那个反日会员)来了,他低声对王一民说:“丁训育主任找您半天了,他让您来了就上他那去,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王一民一皱眉说:“我知道了。”
老冯走了。王一民把皮包放在办公桌上,也跟着出来了。他知道了于找他一定是为罗世诚被捕的事,心里暗暗想着怎样对付这个抱着日本人大腿爬上来的坏蛋。
丁于,外号“丁秃爪子”,顾名思义是手上有缺陷。本来对有残疾的人不应该起那揭短的外号,但是对他这个有残疾而又干坏事的人却是例外。他原是师专的体育教员,但不愿干,总想往上爬,闹个一官半职的。后来他走了日本人的门路,抱住了教育厅厅长的粗腿。那时日本侵略者抢占哈尔滨才不久,正是到处划拉汉奸的时候,本论工八兔子贼,只要是披上件人皮,往那木头板鞋底下一趴,就能捞着点什么。丁于这个一中训育主任就是这样到手的。
王一民走进了丁于的办公室。
这是间比较小的屋子。屋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小桌子是一个年轻女雇员坐的,现在那女雇员不在,只有丁于一个人坐在大写字台后边的圈椅上。
丁于长的什么样呢?如果有人不相信人是猴子变的,一看丁于就会完全相信了。他两个颧骨特别高,两腮又突然瘪下去;下巴是尖的,牙床子又都鼓鼓出来;眼眶子很高,眼窝又陷下去了。他这脸上起伏凸凹之剧烈,真会让那笃信天主的信徒埋怨造人的上帝是拿人的脸在开玩笑。至于他这张脸为什么酷像猴子,也有一种传说。说他妈妈怀孕期间,她家床头上挂了一张孙悟空吃幡桃的画,由于画得太生动了,她妈妈就坐在床上天天看,看得天数多了,就起作用了,结果就生下这么一个满脸猴相的孩子来。有人还从中总结出教训来了,说女人怀孕期间屋里不能乱挂画,如果挂张兔子画,生下孩子就可能长张三瓣嘴,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了。
丁于自己也知道他这副尊容有些不堪入目,于是就配了一副黑色宽边眼镜戴上了。企图以此来弥补一下那些难以弥补的缺陷,并增加一些庄重感。
王一民走进屋,丁于微微欠了一下屁股,把手往写字台旁边靠背椅上一比量说:“王先生请坐。”
王一民点点头坐下了。
丁于看了一下手表说:“就要到八点钟了。八点钟全校师生要紧急集合,我已经和校长、副校长通了电话,他们也都来。所以咱们先简单谈几句。”
王一民没吱声,直盯盯地看着丁于。
丁于用手推了一下眼镜,突然问道:“昨天北市场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反满抗日案件,王先生知道吧?”
“听说了。”
“没有去吗?”
“校方没有通知我去。”
丁于眨了眨眼睛说:“你们那班的学生可去了,不止一个,而且还抛撒传单,手持武器,参加暴动,杀死皇帝陛下警察官,真是罪恶滔天!这些王先生知道不?”
“昨天是星期天,学生不在班级上,班主任不能对学生的行为负责,这一点校方是清楚的。”
“可是那里边有你的好学生。那个罪恶滔天的家伙便是你的得意弟子罗世诚,他已经被警方抓起来了!”
“罗世诚被抓起来了!”王一民故作惊讶地重复了一句,又摇摇头说,“想不到,真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王先生,到了好好想想的时候了。这样的坏蛋,王先生竟然认为是好学生。”
王一民听到这里马上郑重地说:“不错,我说过他是好学生。我们看学生好坏,首先看成绩,罗世诚从初中到高中考试从来没出过前五名,年年得品学兼优的奖励,这难道不应该说是好学生吗?”
“可是这学期他完全学坏了!”丁于一拍桌子站起来,在屋里蹦着,喊叫着,“那一次竟然对我进行野蛮的人格侮辱,那场恶作剧至今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我就气满胸膛。简直是野蛮民族!就在他干了那样的坏事以后,你还极力袒护他,为他开脱,这回我看你还怎么办?”
王一民看着丁于那副蹦跳的猴相,再一想起他说的那场“恶作剧”,几乎真要笑出来。
那场“恶作剧”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样引人发笑呢?为了叙述清楚,只好先把王一民和丁于的谈话停一停,在中间插叙一段了。
正文 33
更新时间:2008…11…16 15:27:11 本章字数:7117
罗世诚自今年寒假期间参加了共青团以后,夜里经常有活动。开学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进步同学把行李搬进学生宿舍,占了一间三个人住的小房间。主要是为了夜里活动方便。一中学生宿舍的条件在哈尔滨三所公立中学里是首屈一指的,有人编成顺口溜说:“进学堂,把书念,一中是旅馆,二中是饭店,三中干眼馋……”
一中的宿舍小房间多,而且都是单人铁床,没有木板铺,也没有向空间发展的吊铺。有的房间只住三四个学生,收拾得再干净点,就真像旅馆了。在伪满洲国的招牌刚挂出来那几年,学生生活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法西斯化,还带点自由主义的色彩。住宿舍也是自由结合,讲先来后到,谁来早了谁占好房间。
罗世诚他们三个占的房间不但好,而且靠一头,很清静。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红漆地板擦得溜明锃亮,床单浆洗得板板整整,墙上还挂了一张建国体操的挂图,两把网球拍子,一张课程表。…Wap.16 k.Cn
在刚刚开学那一段时间里,他们这间宿舍还常常受到褒奖,舍监老师对他们很放心,从来也没到这房间里查过寝。不久,训育主任丁秃爪子的手伸到住宿学生这边来了。于是对寄宿生管得越来越紧,规矩也越来越严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必须就寝熄灯,发现有擅自夜不归寝的人,第一次是叫到合监老师屋里训斥一顿;第二次是将名字写到学校大楼前边的揭示板上;第三次是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布记过一次。记过三次就要开除。所以闹得学生都很紧张,轻易不敢违犯这规矩。有那半夜回来的学生,也都得像窃贼一样,跳院墙,钻窗户,脱下鞋子光着脚,一点响动不敢出地爬到床上去。
这情形被丁秃爪子发现了,他忽然搬到学校来住,到夜晚,就像阴魂一样出现在熄灯后的学生宿舍内外,经常埋伏在黑漆漆的角落里,亲自扑上去抓那跳墙钻窗的学生。有时他还偷偷地摸到那没有归宿的学生床上,钻进那为打掩护而虚设的被窝里,像僵尸一样直卧不动。一直等到那学生拎着鞋,跷着脚,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床前,想要往被窝里钻的时候,他才腾一下跳起来。这阴损的招数吓坏了青年学生,他却从中得到乐趣。人世上的坏人从来都是从别人的痛苦中来寻求乐趣的。纵火犯在烈焰飞腾中欢喜若狂!**犯在啼哭号叫中寻欢作乐。有些惯窃所以至死不改,就是因为当他心跳着把手伸进别人衣兜里,掏出大把钱来的时候,他会因这强烈的刺激而得到无限的快乐。丁于的损招激起了住宿学生的愤恨,更妨碍了罗世诚他们的活动。当他们三个研究对付办法的时候,肖光义竟帮他们谋划出一个将计就计,以毒攻毒的办法,罗世诚他们高兴地依计而行了。
在一个有星无月的夜晚,快到就寝的时候,预先隐藏在宿舍楼前的罗世诚,看见丁秃爪子从正楼门内溜出来,躲在门廊前的大柱子后面,向操场上窥视着。罗世诚看准了以后,便哈着腰顺着墙根向校门外边溜,他故意让自己的脚踢在一个破铁盒子上,当地响了一声,然后又故意蹲下身子潜伏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向外溜,等溜到校门前的时候,他三步变成两步地跑出去了。
学校大门上的门灯得熄灯铃声响了以后才关灭,这时还明晃晃地亮着。罗世诚那大个子的特征又很明显,所以丁于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熄灯铃响过半个小时以后,就悄悄地摸到罗世诚的宿舍门前,伏身在门上听,他听到里面发出轻微的鼾声,还有咬牙的吱吱声,于是他就像个惯偷一样,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进屋,伏身在地下窥视着屋里的床铺。见一张床上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地往那张床前挪,手扒着床沿,神长脖子往床上看,伸出那只残存着三个指头的右手,试探着往被头部分按,再顺着被头往下摸,当认定床上的确没人时,便不出一点声响地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着抓人了。可这时,他的眼皮打起架来,经过这一阵紧张地折腾,怎能不疲倦呢。他闭上了眼睛……
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正当他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猛然觉得盖在他身上的棉被鼓起来了,还没等他睁开眼睛,棉被呼一下子蒙在他头上。他觉出不对,刚抬手要掀被,胳膊被按住了;刚伸腿要蹬被,大腿又被压住了;刚一挺腰,肚子上又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肠子挤得生疼。他忍不住哎哟上了。
这时只听有人喊叫着:“宿舍里钻进贼来了!来抓贼呀!来呀!”
接着就听地板通通直响,大概有很多人跑来了,喊声也连成了一片:“使劲按住!别放跑了!”
“快去报告舍监老师!”
“给派出所挂电话!”
“丁训育主任,丁老师也在学校呢!”
“对,把丁老师请来!”
丁秃爪子在大被里连着急带上火,又问得喘不上气来,已经憋出了一身汗。这时忙直着嗓子喊道:“哎!我就是你们的丁老师!快放开我!”
外面有人喊:“哎,听着,被窝里的贼说话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于是丁秃爪子只好拼力再喊一遍:“我就是丁于,丁主任,快放开我!”
外边嗡嗡上了,嗡嗡之声形成了争论。有人说:“别听他瞎说,哪能是丁老师呢,老师还能钻学生被窝。”
有人说:“怎么不能钻呢,这又不是女生的。”
有人说:“女生的他也钻过呀,他在师专时候就干过那埋汰事!”
有人说:“他八成把咱们学生当成开相公窑子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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