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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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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昶没头没尾地道:“宫中舒妃有一只爱猫,原是胡番的野物,被人捉了来献到宫中,又被天子赏赐给舒妃。它通体雪白,唯一双猫瞳如蓝宝石一般璀璨,舒妃爱之如子,视若珍宝。胡番之物最具野性,那又是如何,那野物能日夜陪伴舒妃数年,却乖巧老实,从未抓伤舒妃一次?”
  周凤不解他要说什么,遂摇了摇头。
  燕昶慢慢地勾了唇:“因它被驯化了。”
  他谋事多年,不在乎多花一点时间,来驯一个不服帖的人。
  “还有几日抵京?”燕昶问道,“还有,河洛城的事可查清楚了?”
  周凤忙答:“若是一路不歇,至多七八日便到了。河洛城……确信无疑,那吕家的确是死于醉酒,并无其他疑点,他酒量不佳也是街坊四邻里皆知的事情,只可惜他那一双妻妾和未出世的孩子。”
  “可惜?”燕昶嗤笑,“恶有恶报罢了。只是这条线一断,盐铁司那边又要麻烦,还得再去寻个我们的人,去顶上那边的缺。”
  周凤低头称是,又想起一件事来:“不过说来也巧,他到河洛城前几日,竟是和余小公子在一起,还帮着诊出了吕家夫人的身孕。”
  燕昶微微一顿,道:“这倒稀奇,怎么哪里都是这小东西。他俩是如何遇见的?”
  周凤摇头:“这就不知了,我们与那姓吕的原是定在桃溪,后来我们改道河洛城,姓吕的又逗留了两天,兴许他们是在桃溪遇见的也说不定。”
  燕昶点点头:“此事容后再议。周凤,先遣几个人回王府,把齐慧院收拾出来。再调几个丫鬟仆妇,挑性子忠实的,让她们认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莫要被某些小东西蛊惑了去。”
  齐慧院紧挨着主院,原本是建了给十二王妃用的,只是燕昶迟迟不纳妃,直到被封了越地的一字王,那院更是直接落了灰,到底也没人住进去过。越王府上人丁稀少,多是亲信和门客,只在主院里活动。那齐慧院收拾了给谁用,自然不言而喻。
  周凤倒不觉得主子能有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纳什么男妃的想法,不过既然能将那少年安排在齐慧院,却也说明主子对其兴致尚浓,一时半会儿怕是消散不去。他这个“凤公公”自然要体贴入微,诸事筹划妥当,遂领了命,便退下安排去了。
  燕昶重新抿墨,潦草几笔画了一幅野猫弄兰图。
  只是燕昶不知,有些人可以驯,驯后温声软语性恬如水,正如那蓝瞳野猫一般,自知自己卑微身份,断不敢以下犯上;而有些人,虽生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其实却天性难顽,想要驯他,要么是他心甘情愿雌伏驯化,可若是硬来……只能伤筋动骨,自损三千。
  越王身居高位,从未设想过,余锦年恰恰好就是后一种冥顽不灵的。
  更不提余锦年此时躺在床上也不觉得无聊寂寞,先默背了会儿医经,想一碗面馆那几人现况如何了,又思索了一会儿自己的境地,之后干脆没心没肺地折身睡去,到梦里见他的季家三少爷去了。
  燕昶?
  对不起,查无此人。


第115章 果浆
  福临街内有处气势恢宏的五间三启门,正当中的两扇朱红色实榻大门常年紧闭着,便是连两侧的小门都已有半年余未曾进出过人。头顶的垂花下,那一张金碧辉煌的大匾昭告着往来路人,此间并非是一般的豪门贵族,乃是高不可攀的皇亲国戚。
  但今日,那两侧小门竟开了个缝,有胆大者远远地窥了一眼,见里头杂役洒扫络绎,一群婀娜婢女徘徊走动,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动作利落点儿!”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走下台阶,四处察视一番,便快步走向那废芜多年的空院,此时,院中一应物件儿都换了崭新的,连烛台都银光四耀,管家嘱咐着下人务将被褥枕头一应拿出来洗干净,并挑选了薰衣之香交给婢女们,才道,“仔细着,后日主子便回来。”
  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奇怪道:“主子回来便回来,怎的突然要用这齐慧院?莫非是还给我们带了主母?”
  老管家虚虚地敲了那小厮一指:“主子的事也容得你多嘴!干活去!”
  运河进京只有一条水路,燕昶的船若就这样驶进去未免也太过招摇。按理说,受封诸王无诏不得进京,违者轻则贬谪,重则以谋逆论,但眼下正逢皇家春猎,世家子但凡受宠些的,没有不到场的,又转月便是上头太后老祖宗的寿辰,于情于理,燕昶也该走这么一趟。
  天子是明君,仁义之声在外,燕昶断定了他不会单单驳自己的面儿,是故早先递了折子后,也未等天子批复到手,便已上了路。此种行径若是叫旁人知晓,该断他一个“肆无忌惮”,可偏生他明面上行事缜密,办事滴水不漏,千万人盯着,却也找不出他的错处来。
  船到了京畿便不再进,寻了个人少得几乎荒废了的小码头,弃船换车。
  一伙人上上下下地搬运行李,俱是些死沉的铁箍箱,里头装了什么没人知晓,可是好奇归好奇,却没人真敢去揣测箱子里的东西,而有机会见过的,估计只有燕昶和他那几个亲信。
  下人们盲目地搬着,燕昶走过去,也不做什么掩饰,直接打开了其中一只,确认其中物件儿的安全。有人眼快地跟着瞧了一眼,见是一盆红珊瑚,南海的贵重摆件,这些达官贵族、皇亲国戚们什么稀世珍宝没有,于是也便不再好奇了。
  燕昶看着箱中的红珊瑚,想及他第一次意识到尊卑不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一盆红珊瑚。
  那年新春,本该是合欢守岁,殿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宫各部送来的礼。他年轻气盛,只管自己高兴,最厌勾心斗角,况且月前他才协助兵部办了件漂亮事儿,一时风头无两。席上母妃三番两次指点他去结交各位大臣,他却道“烦”,躲到一边去吃酒赏舞。
  彼时南海越地贡来一株红珊瑚树,婀娜多姿,他喜金喜红,见了阶下那盆便错不开眼,直勾勾盯了一整个晚宴,快散席时,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父皇讨要。天底下没有他要不来的东西,便是大夏只此一双的玉勾蟾,父皇也曾大手一挥赏了他。今次不过是一盆没什么值钱的珊瑚树罢了,他更是胸有成竹。
  可谁知就是那样的巧,他刚开了嘴,七皇兄却也点了那珊瑚树。
  七皇兄素有贤名,虽非嫡出,母家却高贵,朝野之间有人私下传言,道老皇帝心中对皇位人选早有属意,百年之后定是这位七皇兄继承大宝,大臣们纷纷站队,唯恐一朝天子换了一朝臣。这种流言蜚语传到他这,却只换来了嗤声一笑,很不以为然,七皇兄贤是贤了,却无丝毫军功,如今边境频频犯乱,父皇再痴愚,也不至于痴愚到去选七皇兄。
  言下之意,合该选他。
  这种狂妄非常的话他只在母妃宫里说过一次,当即便挨了母妃的巴掌,斥他谨言慎行。他表面上照着做了,其实心里不服得很,便处处与七皇兄较劲,处处要压他一头。但老七那人是个没脾气的,你压便压了,抢便抢了,丝毫不跟他起明面上的争执,如个拿不动捏不起的软馒头。
  今日这盆红珊瑚,他自然也不肯割让。
  过程如何,他委实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高位之上,金瓯银盏之间,父皇那一个微微蹙眉的眼神。最后,他也没能得到那盆红珊瑚,眼见着下头的人将它搬回了七皇兄的住所。而父皇赐他的,只有一卷金绢开本的《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道他既喜金银粉饰之物,此卷当拿回去好好贡藏。
  他连夜读完了整卷清静经,又抄了十几份贴在宫里,之后便恍然开悟,经书没能告诉他的,是那株摆在七皇兄殿内的红珊瑚告诉的他——其实天子宠爱,不过梦幻泡影,过眼云烟,更知旁人说的也对,他不过是七皇兄的遮风屏和踏脚石罢了。
  此后他再也不谈珊瑚树的事,一头扎进西北,打下无数军功。
  那时他心中尚有一丝丝侥幸,想着兴许父皇见了他的本事,就能知他并非是个只会骄奢淫逸的草包,便能对他有所改观,便能知他如何努力。
  年纪轻轻的,他就攒了一身零零落落的伤,愈了旧的,马上便有新的,好也好不全。可到底是……事非所愿。
  他如何服!
  燕昶这几日平定下来的心绪此时又被一桩桩旧事搅起,他微微皱眉,也不能尽然抑住在眼中涌上的阴鸷,心底的戾气更如被煮沸的泥沼一般,汩汩地翻腾。如今他执掌越地,南海的红珊瑚要多少有多少,高兴时随手赏给街上的乞丐,不高兴时拿来碎着玩也毫不可惜。
  可它终究是他一切痛苦的根始,亘在胸口,似石化了的鱼刺。
  “嗵!嗵!”
  燕昶回过头,听到踹门声,自那封锁住的舱房里传出几声厌骂,他忽地眉头一展,信手阖上了那铁箍箱,阔步向回走去,驻足到那扇被沉重铁链锁死的房门前,隔着门板,饶有心情地说:“睡醒了?今日可醒得比昨日早,才未正三刻,不多睡会了?”
  东舱早已被燕昶彻底封死,余锦年有时能从门缝底下窥见点儿光,又或者从细微温度的变化里猜测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更多时候是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昏暗里,难辨时刻。没什么事可做,那几个技巧玩具早玩腻了,扔在地上碰也不想碰,而其他的事燕昶也不让他做,无聊透彻了只能睡觉,睡着睡着就错乱了时间。
  而懊恼的是,若非燕昶提醒,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睡成了日夜颠倒。
  燕昶听他不说话,又继续逗他:“你不妨猜猜季叔鸾走到哪了。”
  余锦年一听,立刻按捺不住,踹了门板一脚,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认识他!”
  燕昶脸上浮起些笑意:“认识又如何,他这辈子也不会知晓你在何处。年年,人的耐心有限,我是,你也是,而我这人别无长处,唯有忍之一字修炼得如入臻境,你不如试试看你能忍多久。”他说着抚上房门,仿若是隔着木板抚摸着别的什么东西,语声又顷刻柔了下来,“只是别让我等太久了。”
  一听那亲密叫法,余锦年就直犯恶心。可仔细一想,又觉他话中蹊跷,什么叫能忍多久,忍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紧接着门外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开锁,余锦年被关在东舱半月,早就不晓得船行到了何方,更不知道此时他已在天子脚下。他又听见燕昶与周凤交谈,话语间提及什么“齐慧院”,什么“收拾妥当”,他看不透燕昶又打什么主意,遂退后几步远远躲开。
  随着锁链落地的一声“咣啷”,燕昶的身影在门缝中渐渐明现。
  只是外头天光太亮,余锦年立刻扭头垂下视线,不敢与那光直视,否则怕眼睛会受不了。
  过了会才偷偷瞄了一眼,才知已经靠岸了。他静下片刻,陷入了新一轮“该如何逃跑”的思考,毕竟一旦着了地,可就不比在船上好控制,他若筹谋逃跑,成功的机会还更大些。
  燕昶似也心疼他那双眼,走近仔细琢磨了一番,要抬手摸,就被余锦年嫉妒厌弃地躲开,他也不急,只阴阳怪气地说道:“封了窗也是为你好,不然住到哑室里,没几天就要疯了去。你这双琉璃眼,玲珑心,还是睁着、醒着才有意思。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跟着季叔鸾能有什么趣味?他那人,儒腐酸臭,无聊透顶。”
  余锦年第一次听到旁人用“酸臭”和“无聊透顶”这种极无格调的词来形容季鸿,平日他耳朵里灌进的都是诸如“风姿卓越”“清雅韵致”“兰芝玉树”,将他堆砌得如谪仙一般幻妙,虽说事实上有些夸张之嫌,但季鸿也的的确确是个风华绝代、才情卓著的美男子。
  总之无论如何也与酸臭搭不上边,是故余锦年很不赞同燕昶的评价,并反过来评价燕昶道:“夏老板,实不相瞒,你怕是瞎了。”
  他还真有这种本事,明明已经沦为人家刀俎上的鱼肉,却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呛人,且不知悔改。
  燕昶不怒反笑,瞧着是毫无生气模样,谁知下一刻就翻脸,抬起左手来凭空勾了勾指头。
  下一刻周凤并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就冲了进来,几个人摁住他手脚,合力将他压在桌前,便是他不想坐,也被迫将屁股挨到了板凳上。
  燕昶端着一碗茶水过来,余锦年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登时就挣扎起来,奈何他本就不是武夫,平生最大的力气也不过是从粮坊里扛米面回来,仅周凤一个的力道,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事到临头,余锦年也不装那乖,瞪着燕昶道:“你根本不姓夏。”
  “哦?是吗?”燕昶停下手,倒不是害怕被余锦年戳穿,而是感兴趣自己究竟是何时败露了身份,又或者,这只是少年慌不择言说出来诓骗他的,“那你倒是说说,我姓什么,猜对了就放你走。”
  余锦年不肯说,但那直勾勾的表情,显然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不屑付诸于口罢了。
  燕昶笑了一下,仍靠近一步。
  余锦年自知难逃一劫,心道,不过又尝一次醉罗刹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是再难受一夜,醒后又是一条好汉。
  燕昶捏住他下巴,轻掀茶盏,微微发红的汁液带着浓烈的酸甜味涌进喉咙,他以为是茶,进了嘴才发现是捏榨而成的新鲜果浆,甜得发腻,他张了张嘴才想讽刺今日怎么换了口味,便忽觉咽下的滋味自喉咙里反了上来,酸甜之外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辛麻。
  他霍然瞪大眼睛,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挣扎。
  果浆全捏着他嘴灌完,又按他消化了片刻,周凤才松开了手。
  余锦年一个暴跳站起来,立刻张嘴干呕两声,呕不出来,抬头骂人:“姓燕的!你他妈放了多少?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死人的!”他不等对方回答,已冲到屋内的手盆前,以指压舌根的方式催吐,艰难地呕了一些,又不停地给自己灌水,继续催。
  “我以为你情比金坚,不愿在我手里苟活,更不畏慷慨赴死。看来还是差点。”燕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方才作的恶、与现下少年所受的苦,都与他无关。他看够戏,才一本正经地回答余锦年的问题:“不多,足够你呕出一部分之后,还能将你放倒。”
  余锦年不是害怕死,只是不想在毫无道理的地方毫无道理地死,一如他前世那般,荒荒唐唐了去一生。是人都有执念,无怪乎执念深浅轻重而已。一心想要复仇,荆忠想要赎罪,而对他来说,活着且有价值的活着,就是他的执念。因此燕昶这一举动,彻底将他惹毛了。
  “我方才说,你猜中了我姓什么,便放你走,不食言。”燕昶侧身让开门口,爽快道,“走吧。”
  余锦年实在是呕不出了,再听见这话,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被灌了药如何走?不过是将他当个猴子来耍!可他即便是一时半刻,也不想再看见那疯子了,绕过燕昶,走出东舱后又踹了周凤一脚,摇摇晃晃下了船,站在岸上仰头望着那人,当着一众仆役,指着燕昶鼻子高声骂道:“你他妈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燕昶也不否认,只站在船上看着他向远处走,走着走着又跑起来,仿佛那么多跑几步,就真能逃出生天了似的。然而那样跑,血流运行,只会加速药效发挥,这种粗浅的医理连他都知道,信安小神医会不懂?
  那么余锦年之所以跑那么远,不过是因为单纯厌恶他而已。
  “欲而生执。”燕昶道,时隔多年,他仍记得那本清静经里的内容,“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
  不信鬼神,却偏生记得比谁都清楚。
  “既著万物,即生贪求。”
  远处,那少年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


第116章 百年参
  季鸿回京的第一天,没在家歇脚,先进了宫,向天子告罪。
  当初他一气之下留书出走,算得上是这辈子做的最不顾后果的事儿,那时候未想着还能活着回来,自然不愿再去考虑国公府如何、考虑朝堂如何,考虑他的这一出走,对已形成的三足鼎立局面究竟有什么样的影响。
  当时、当境、当情之下,出走还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任性选择。
  谁知后来,季府对他的消失选择称病不报,闵家也选择密而不宣。一层层一件件地累上去,到了最后,天子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仅替他瞒了慌,还广招神医,做了好大一场君圣臣贤的戏,给足了他们季家的面子。
  如今他又回来,自然得把之前欠考虑过的东西全都弥补妥当。
  季鸿进去时,大太监冯简正沏茶上来,通身朱紫,二人并肩时还低声提醒他,道天子眼下心情并不舒畅,说着朝北面望了望,便笑笑地垂首而过。这身居高位的司宫台大太监笑了几十年,眼角已皱出了抿不平的褶子,他施施然走到案前,轻放下茶盏,小声道:“陛下,小世子来了,就在殿外。”
  天子置下朱笔:“快传。”
  御书房内,已年近不惑的天子依旧是那副稳重大持、和心善面的模样,初看上去,眉眼之间总带着一点笑意,只比未即位前多了几条皱纹罢了,可若是细细深究,便又能体会出那双和善眉眼之后的气势威严,令人不能也不敢直视。
  今日天子召他来,也只是寒暄。他与天子之间,是贤君与宠臣,天子有些隐晦的事既不能拿去公之朝堂,也不能光明正大劳动闵相,便自然而然只能找上一直称病不出的他,借由宣他进宫探望贵妃为幌子,实则私谈密商。
  正因为季鸿是游离在朝堂边缘的人,不拉党,不结派,虽然位置尴尬,却也行事方便,让人放心。满朝文武对他,是无可拉拢,却又不敢忽视,只恼得牙痒。
  所以虽然保不齐将来某日他可能就失了圣宠,但眼下一时半刻的他却并不会被兴师问罪。
  可季鸿“欺君”的有罪姿态却得做到位,他如今越能多计划一点,日后为那少年所能争取的也就更多一些。而南方的事,天子已听到过一些消息,包括那场大火。只不过这事传到天子耳朵里,只有“火场凶险万分,郦国公世子死里逃生”这一句罢了,却并不知后头还有个余锦年。
  天子并未到力不从心的年纪,却被前朝后宫的纷杂扰得疲惫万分,也就不与他说太多,只随手赐下了一根百年老参,半亲半昵地嘱咐他“哪日暇了,也去后宫看看你姐姐,她一直在念叨你”。
  季鸿点头称是,退出御书房,又刻意在台阶下多等了片刻,才见着冯简走出来。
  那老东西一副笑面佛的模样,看见季鸿站在那儿也不急不慢,十几步的路,直走了仿若几十步才至跟前。顿了脚,拱拱手,笑道:“世子可是有事吩咐老奴哪?”
  吩咐?皇城里怕是除了此刻御书房里那位,只有他能吩咐的,就没有能吩咐他的。季鸿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面上却并未显出不耐,只开门见山道:“冯公公,南方的事……”
  南方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余锦年的事罢了。
  冯简也知他,又笑得脸皮哆嗦,瞧着温善,其实条条笑褶里不知藏了多少把刀,只等着你翻身难起的时候再自背后捅上一回。不仅司宫台上下几万太监为他马首是瞻,便是前朝,也不知有多少双手,都等着给他送礼,如陆党一流的权官一派,更是与他沆瀣一气。
  那大太监眯了眯眼睛,掐着那稍微有点细,却尚且润耳的嗓子道:“陛下心烦多日,老奴又愚笨,为陛下解不了多少忧。只那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杂事,老奴尚还能做得些主,也就不敢拿到陛下眼前,招他的烦。”
  说完挑起点儿眼角来,打量季鸿,和他手里易见难寻的宝参。
  这话说的机锋暗藏,可有可无,那便是既可有,也可无;“有”又要看是如何“有”,可以朝大了去有,也可朝小事化无了去有,全看季鸿怎么说、怎么做。
  ——狗奴才,主意打到郦国公府的头上。
  此时的季鸿虽还不至于被一个权宦掣肘拿捏,却也实实在在不愿这么早就将那少年抛至人前,少不得要退让伏低几分,卖他一个人情。好在这些年退让的事他做过太多,并不因一个奴才就觉遭了羞辱,今日冯简既然替他瞒下些事,自然是早就打算了日后会有求得着他的地方,不过利益往来罢了。
  刚到手的百年参,转眼就易了主。
  冯简得了满意,又奇道:“听说十二王爷前两日便已抵京,还奏了折子道今日进宫。算算也差不多是一个时候,二位爷竟没在宫门口遇上?”
  季鸿听及这个名儿便觉不快,还未张口,便听背后有人朗声道:“怎么,冯公公是要责罚本王来迟之罪?”
  “哟,王爷!”冯简一回头,立刻弓下腰,赔笑道,“瞧王爷说的,可是折煞老奴了。”
  燕昶停下脚步,撒了季鸿一眼:“世子也在?听说世子头半年抛却了荣华富贵,跑那江南水镇去做了只闲云野鹤,倒不愧是举夏第一风雅,真让本王羡慕,还道日后去找你饮酒赏诗……可你这是怎的,又觉得粪土到底不如金钱,仍回来做那高岭之花了?”
  饮酒赏诗?他俩不打起来都算是好的!
  冯简惯知他俩不对付,却不知这中间究竟是有何种渊源,只晓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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