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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向暖北枝寒-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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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定涛非但不会不耐烦,而且,简直是不厌其烦。少年时他总爱教训她:“出了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来打我吗?”娅枝则低声地咕哝。
  人长大了,才明晓何为时光如梭,于是变得爱回想以前的事。娅枝时而想起她这磕磕绊绊的一路,好似在看着一部物竞天择的纪录片,她曾是一只皮肉薄得会被灰尘硌痛的毛虫,生活却要拖着她在沙砾上刮蹭,任由她流过敏的泪,把自己流得枯干麻木。照理说,和她一样的弱肉同类们大都被淘汰了,她也该沉沦自闭、无以生存,却偏偏被好人救起。
  她脱敏了,还长齐了坚硬的鳞甲,振起挺拔隽美的羽翼。
  到了后来,娅枝甚至会趁着午餐时间,自然而然地去那贵宾厅的红地毯上踩两脚,再把坐了一上午办公椅的身子撂在沙发上,一边体味身与心的双重享受,一边和卢定涛的同事们打招呼。
  “哪里高冷了,性格超好的嘛。”有人这样评价娅枝,卢定涛只是微微一笑,嘴角里掩藏着只有了解他之人才分辨得出的骄傲。
  总经理将单独卢定涛叫出去的那天,娅枝也是如斯地霸占着最长的一条沙发,一边撕开蛋黄酥的包装盒,一边和卢定涛聊着跨年夜的计划。她听说滨河路上每一年都要放能焚燎半个天际的烟花,又听说那边看台上往年发生过踩踏事件,届时治安会很严,恐怕胜景的规模难免缩减。
  卢定涛回来时,眼中带着娅枝从未见过的异样神色,娅枝原本掰好了半块蛋黄酥准备递给他,见到那神色时,不由地将它暂时放回塑料盒中。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卢定涛从盒中取那半块点心在手,先整理干净外表的碎渣,这才儒雅地轻咬半口。他说出那件事的口气异常平稳:“我父亲被撤职了。”
  有切实证据表明,卢爸爸多次经手候某事件里的非法财产转移。也就是说,卢爸爸对候某贪污受贿的行径十分清楚,轻则是瞒情不报、纵容犯罪,重则参与了腐败、甚至从中分羹,无论轻重,副行长之职是定然不保了。
  “会不会是陷害?”娅枝心生疑怖,忽然站起身问道。
  “还不知道。”卢定涛披上西服,声调平静如旧,系扣子的指节却在微抖。
  卢定涛从办公区出来,径自走向总经理的办公室,他提出辞职:“今天没有时间起草,辞呈我会在明天送来。”
  “卢经理,请你冷静,”总经理霍地站起身:“我们都相信你。”
  卢定涛低下头,露出苦涩的笑,他们信他,他又何尝信不过他们?整个单位孰人不知,他卢定涛是名牌大学出身,称得上前途无量的金融行业精英,前副行长卢杰——卢定涛的父亲做了什么事,总归与如此优秀的儿子无关。
  然而,信任和责任,虽然都带一个“任”字,却是两码事。
  “那就更不该利用朋友的信任了。”卢定涛遂从容地一笑,他抬起面孔示人,方才的苦涩便荡然无存:“我应该负责。”
  “跟你有个……什么的关系你负责,你负责!”总经理绕过办公桌,盯着去意已决的卢定涛咬牙切齿,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一直颤动着面部肌肉发不出声来。
  就这么对峙了片刻,总经理徐徐地转身,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到座位上,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妖魔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明天再说。”总经理的声音低哑,却酝酿着不容回绝的威严:“过了跨年夜来办手续,我不拦你。”
  银行高层生变的消息俄顷便传得满城风雨,连向妈妈也打通了娅枝的手机,询问银行内部的状况。
  娅枝放下手机,对卢定涛说:“你父亲的所有家庭财产,被冻结了。”
  “我知道了。”卢定涛平静地回应。
  “你还是一定要现在辞职?”
  “你放心。”
  娅枝便不再问了,她知道卢定涛但凡主意已定,便不会因旁人轻飘飘的劝说而改变心意。变故发生在他的身上,她纵便焦心,终究体会不得当事人的处境。
  娅枝埋头利落地将钥匙塞进提包,拉起包链,将包挎在一侧肩头,这才抬眸看向卢定涛:“走吧。”
  “你今天出乎意料得快。”卢定涛似是故作轻松地说,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挽娅枝的手臂,而是等着她收拾罢了,自己先去推开了门。
  娅枝加快脚步,赶到卢定涛身侧:“明天我陪你去。”
  “怎么?”
  “他们会议论。”
  “议论什么?”
  娅枝深深地望了卢定涛一眼,埋下头接着行走,她知道卢定涛明白这意思,两个人相处得久了,只消一个眼神的互动,一切微小的心思就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了。
  卢定涛不怕因父亲的事而被人议论,可向娅枝怕,她怕人家议着论着,话题就从落马的副行长转移到她的身上,他们会将她放置在众多目光的靶心,会猜想她是无情无义的逐利之徒,也许还会打赌她一定会在卢家失势后与卢经理相断绝……这些可能出现的恶意,她是一件也受不住的。
  她唯有主动。
  娅枝想,她受他的庇护太久了,如今不得不为他站出身来。她下决心与他共担患难,她帮不了他实质性的忙,但至少可以做出有模有样的行动,死死地堵住好事者们的悠悠之口。


第四十六章 月亮湾
  发布时间:2018…09…24 00:00:05|字数:4497字
  “我约了你梦阿姨,跟团游。”向妈妈整理着拉杆箱里的衣物,跟娅枝交代:“明天动身。”
  “带她散散心也好。”娅枝明白向妈妈的用意,她上一次见到梦姨是在卢定涛的家中,单单是丈夫被调查的消息,就已经让那个娇小得惹人心怜的女人憔悴不堪了,如今卢爸爸竟然真的卷入了职务犯罪案件,梦姨的精神状态究竟如何,实在令人牵心。
  翌日清晨,娅枝打车将向妈妈和梦姨送到了集合的地点,她不想麻烦卢定涛,因为他刚刚离职,有不少细碎手续要办理,另一方面,梦姨尚不知晓卢定涛辞去工作一事,连丈夫所涉嫌罪行的严重性,也被身边的人们善意地过滤去了许多,并且模糊得轻巧委婉了些,才传到她耳朵里。
  娅枝坐在前座上,她稍稍向司机侧身,借助视镜观察梦姨的神色。梦姨较之上次相见时又瘦了不少,原本就娃娃脸的她显得愈发地小巧了。娅枝有些欣慰,梦姨除了一路寡言外,举止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异常,她又有些担心,生怕两位母亲不能照顾好她们自己,更隐隐地担心着,未来是否会有更糟糕的消息乍现,再度重击她们这些脆弱却兀自坚强的人。
  “我的娘家人,就是那边的。”坐上旅行社的大巴车,梦姨忽然打开了话题。
  “那是出美人的地方。”向妈妈连忙接口:“风水育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临山照水的F县是秦岭之腹、嘉陵源头,它位于三省交界处,自古就是背井离乡者的迁徙地,那些来自祖国各处山坳的外姓人们许是感应到了造化灵气,在那里驻留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地将它滋养成了幽而不野的好居处。
  来F县必看月亮湾,那里本是一处天然的山水佳境,如今S省大力发展旅游业,这里也被开发得更人性化了,人们远远地望那山,就看得见一辆又一辆的客车与轿车,行进在通向美景的山间公路上。
  也许是2017年第一天的缘故,城里人们图个出游纳新,当地人又要登高祝吉,自然景区的游人格外多。幸而向妈妈和梦姨都不爱听导游讲解,向妈妈觉得,对天然形成的景观硬生生编造些“神话传说”云云,实在是有失欣赏自然的初衷,她有些偏激地认为那些对着大树、水流滔滔不绝的讲解者“荒谬至极”。
  “按年轻人们的话来说,就是很尴尬。”梦姨很赞同向妈妈的看法。
  于是两位妇人悠闲地落在队伍后面赏玩,倒也不受如云的游人所扰。淅淅寒流在脚下“咕咚”出声响,向妈妈去踩那池台的石,却俄然惊走了一只奇丑无比的蛙。
  她们大笑出声,笑毕了,向妈妈又环视周围:“我倒是觉得这里开发得不错,人工雕琢得有巧思,就不会坏了造化灵秀。”
  “正所谓回廊隔树帘帘卷,曲水穿桥路路通。”
  “那这边呢?”梦姨直指前方的人造雕塑笑道:“在你眼中恐怕糟糕透啦。”
  人群熙攘,她们谁都没有看清那里塑的是什么,直到被推着挟着,挪得近了,那坐在弯月上的石雕女子才显露出裙下的脚踝来。女子足下是位戴遮阳帽的导游,导游周身又聚拢着一丛游客,他们都凝神听着那个关乎爱情的传说。
  “我小时候来过一次,”梦姨压低了声音:“那时候,这儿是原始的山林,还没有被开发成爱情主题的景点呢。”
  导游喇叭的声音很响,没有旁人听清梦姨的话,他们的注意力犹集中在那个发生在“几百年前的这里”的凄美故事。
  “后来呢,你没有再来过吗?”
  “县城是我姥姥的家,姥姥去世后,我就和城里的父母住在一起。”梦姨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虽然仍然有人爱我、照顾我,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梦姨的父亲是军官,母亲在档案馆工作。心理学家蒙特梭利认为,0~3岁的孩子出于社会性敏感期,在这个阶段能否与父母形成紧密的情感联结,将影响孩子今后人格的形成。而梦姨的整个幼年时期都在亲戚家中度过,后来,她又被送到县城的姥姥家直至念完小学,才搬进父母居住的军区大院里。
  物质与爱护方面,梦姨从未欠缺过,她自幼就是千万人宠爱的小公主,可是她需要稳定的陪伴,总是期待着有人可以依赖的可靠感。
  “直到,我遇见了他,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梦姨忽然红了眼眶,她直直地伫立在人流之中,将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泪,一滴一滴地,滴到路面和脚面上。
  “小梦。”向妈妈不由得脱口唤出梦姨的昵称,她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好,又知道自己安慰什么都不可能让事情变好——悲伤这种东西,非要强压它,也就压住了,可一旦有什么诱因引得它涌了上来,它就将成河、成江、成海……成了那沧浪横流,一发而不可收。
  这种感受,向妈妈在女儿死的时候体会过,在姜叔牺牲的时候也体会过……她怎会不知道。
  梦姨依旧站在原地,脸上却已经恣意流淌的泪水划刻得不成样子,她闭紧了双目,嘴上喃喃地说着什么,向妈妈劝不住,于是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两个女人就这么站在人山人海的显眼之处,在象征着无暇爱情的女子雕像的足尖下,共同伤悲。
  向妈妈听明白了,梦姨在讲她和卢杰相恋的故事,她是在给她自己讲,一遍又一遍。
  年轻时的梦姨是极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大学里的心理咨询师说,她有轻微的依赖性人格障碍,如不及时治疗,未来的人际交往和感情生活都可能不顺。
  事实也的确如此,梦姨在遇到卢杰之前交过四位男朋友,他们最终都选择了与她分手。年轻的男孩们忍受不了女友会深更半夜地打来电话、让他们帮她做各种琐碎的决定,尽管那是一个极漂亮而体贴的女孩,她恨不得让世界都围着自己当下的男朋友转。
  她把给男朋友送礼物当作最快乐的事,却不知道男孩也喜欢有趣的灵魂,在他们眼中,她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胎儿,甚至,只能算一部未装系统的电脑。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对那些人的关怀根本就不是爱情,她只是想蒙蔽自己、满足自己罢了,正是因为清楚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不了她,她才想紧紧地依赖着他们,在虚幻里舔舐那飘渺的安全感,像饮鸩止渴,愈饮愈痛,饮成了恶性的、自我耗费的环。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携着耀目的天才光环或者蛊人的花言巧语,他是个思维机敏的理科生,三言两语就表达清楚了来意——首先,你不必伪装,其二,我完全知道你属于什么样的人格。
  最后,我也完全甘愿,接受你原本的样子。
  “我保证。”他说。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渐渐地,她不再畏此畏彼,不再把自己视作物品、明明清楚却又回避着被抛弃那天的到来。
  她被他的全盘接受治愈了。
  她也不再过分地顾忌别人的看法,而是能够安然地做自己的决定。她成了温柔的妻子,成了善良的母亲,又成了全力支持丈夫的银行家太太……
  她从未想过,他会忽然跌入谷底,更未想过,她始终信任、也唯一信任的男人,会刻意地瞒下她这许多事。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贪污腐败是什么,不需要知道丈夫犯下的罪有多严重,她已经够崩溃了,好似一块由轻薄的塑料结构和空气共同支撑着的泡沫纸,被锉刀急促地狠狠一蹭,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可怖锐音,自己已经滚散成了一地的零碎……
  ——
  “我下班去哪里找你?”娅枝拦下从银行走出的卢定涛。
  她知道他一旦步下台阶,就不太可能再回到银行工作了,她不想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但让她离开他,除外。
  “对不起,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办。”卢定涛尽力让声音温和下来,不让娅枝察觉自己的无措。
  “那么明天呢,以后呢?”娅枝不甘心地追上两步。
  “等我消息,好不好?”
  娅枝没有答应,也没有任性地说“不好”,而是用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卢定涛,好像就这么一直看着,就能窥探他整个的内心世界,将那个世界小心地安置在她的手心,永远都不会像小时候丢发卡那样弄丢。
  忽然,她踮起脚尖,双手就自然而然地彼此相叠,覆在了卢定涛的胸膛之上,与此同时,她的唇蜻蜓点水似地触及他的嘴角。
  卢定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没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娅枝已经用双臂紧紧地环绕上他的脖劲,那张俏丽的小脸带着反常的倔强,不甘示弱地追逐上去。
  娅枝感觉自己的鼻尖蹭到了那些不顺眼的胡茬,痒酥酥的,那种酥痒顺着鼻梁骨传到了颈动脉,随着血脉流淌遍全身。
  卢定涛不再抗拒,他伸臂将娅枝拥入怀中,一秒,十秒,两分,三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与人相拥时,心情如此平静是对还是不对,他只觉得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熟悉却又陌生。
  松开手时,他竟隐隐觉得不舍,那感觉好似毅然决然地将米撒落,心里却清楚放手虽然潇洒,再收回来就难了。
  “好了,我该走了。”卢定涛转身下台阶,娅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冷地,却又不是漠不关心的冷,倒像是强压着哭意的漠然。
  “你依然要我等?”


第四十七章 疏离
  发布时间:2018…09…24 00:00:06|字数:4501字
  卢定涛离开银行,直接前往父亲所发来的地点。
  “你不问?”卢杰看着卢定涛,显然对儿子丝毫不过问自己职务犯罪一事感到讶异。
  “我知道,家里从没有多出来过东西。”卢定涛淡淡地回答,起身替父亲倒了一杯水。
  “总有你不知道的事。”卢杰则神情莫名地苦笑。
  卢定涛是笃定的人,总是对亲自证实过的事情十分确定,他知道家中从未多过合法收入以外的哪怕一件器物、一笔存款。父亲分明两袖清风,为什么会被指控为职务犯罪,又为什么要和姓候的相勾结,卢定涛不知道,却也不想从父亲口中知道。
  一方面,卢杰所住的宾馆正在被牢牢地监视着,罪名未定,他们尚未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也不能让他再做出干涉案件审理的行动。卢定涛不反对警方的举措,却也不愿为难父亲、让父亲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亲口说出细节。另一方面,卢定涛相信父亲有自己的苦衷,如果终有一天自己要得知真相,既然事情已经至此,又何必在这一时质问父亲,让两个人都陷入不必要的苦痛?
  于是,卢定涛微微一笑,将茶水递到卢杰手中:“做儿子的知道父亲没有贪污,没有偷取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依照法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不是?”卢杰将茶杯放稳,也面露出笑容:“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临走之时,卢定涛被卢杰叫住:“有一件事,你需要记住。”
  “向娅枝,你不要和她相处得太亲近。”
  卢定涛闻言缓缓转过身,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父亲脸上分明流露出一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告诉卢定涛有什么事情不对,不对得怪异。
  “一直是您让我照顾她。”
  “照顾是照顾。”
  “究竟怎么回事?”卢定涛直视着父亲的双目,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温雅神色。
  “那个女孩不太一般,也不适合你。”卢杰啜了一口茶水,抬头发觉儿子还站在面前,于是露出慈和的笑:“你不是答应,不问吗?”
  卢定涛利索地转身,迈步,拉下门把手。他在门口稍顿了一顿,向父亲道别:“您早些休息,我会照顾好妈妈。”
  新年降至,寒冬尚未冷老,雪已经覆上了路边梧桐的枝杈,又因风力而从枝头弹起,迸如水飞石上,碎成一块豆糕被研破后的模样,恣意挥洒着,给L城勾上一道银灰的边。
  卢定涛走得很快,每踏一步,皮鞋就在尚未冻实的雪霜上留下几道平行的线痕,他想起08年的那场雪灾,南方受灾死伤惨重,位于北部的城市也受到了影响,冰雪封住了许多人归家的路,物价因运输条件的变化而飞涨。
  那一年,卢定涛17岁,正在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由于大雪封了铁路,许多原计划过年回故乡的家庭放弃了行程,卢定涛一家也被包括在内。
  于是他们留在L市,与向妈妈母女一起过春节。那一年的春晚主持人是谁,小品又表演了什么,卢定涛已经不记得了,他却清楚地记得那个两家人一起做年夜饭、坐在大沙发上看电视的夜晚,娅枝对着节目中的演员指指点点,向妈妈则口气宠溺地教训她看电视时不能大声说话。
  他还记得那年,L市还没有出台禁燃烟火的环保政策,窗外的烟火声音很大,起源于春秋时期的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照亮了整个夜空,那干裂的光亮从落地窗射进室内来,照得间间屋子亮如白昼,为守夜的人们驱散困倦,点燃出一个不夜之夜。
  多年后的卢定涛想起过年,脑海中浮现出的并不是一家人回到老家、和父亲那个根系庞大的家族行礼论节的场景,而是那个无法回老家的夜晚,两家人坐在一间不大的客厅里热热络络地漫聊的记忆。
  或许这,才是他所憧憬的,家的模样。娅枝坐在他的身旁,乱挥着纤细的手指,讲着说不完的话;妈妈和向阿姨并肩坐在沙发上,即便烟火的爆响早就盖过了电视的最大音量,她们依旧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中人的口型,自然而然地相握着手,仿佛回到了亲密无间的大学时代……
  父亲呢?卢定涛恍然想起,自己的记忆中似乎缺少了父亲的身影,当他和娅枝交谈、两位女主人依偎之时,父亲在做什么?他在注视着两个年轻人吗?他,在厨房里忙碌吗?他有没有夸赞娅枝长大了,有没有问她的学习状况……有没有,和她同时出现在哪怕只有一幕的记忆影像中呢?
  卢定涛遽然意识到了什么——父亲明明嘱咐儿子照顾娅枝,他自己却对娅枝很是疏离!卢定涛细细地回想,娅枝来家中做客时,父亲总是简单地招呼几句便匆匆回避;他宣布和娅枝正式交往的时候,父亲也没有流露出太多欣喜,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的卢定涛没有意识到这些,他曾以为父亲忙于事业,只是不擅长那些家长里短的社交罢了,所以面对朋友的女儿,稍稍显得木讷也很正常。可是,父亲对明芳、对路菁、对其他的年轻女孩分明都自然得多。
  “对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卢定涛的思绪。
  那是一张素不相识的面孔,说话者皮肤晒得黝黑,头戴黄帽,正在卢定涛面前费力地挪动一辆三轮车。
  凭着出色的推理能力,卢定涛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他头脑里回想着,竟然渐渐地停住了脚步,恰好驻足在一辆三轮车前,三轮车主人不知他已神思游离,还以为是自己的车子拦住了他人的去路,连忙道歉,表示会立即将车挪走。
  卢定涛感到过意不去,车主人并没有听到他那句“不用了,谢谢”,已经吃力地搬起了车子的后轮,于是卢定涛绕到那人对面握住车把,帮忙把车子挪下了人行道。
  刚才,为什么不问清楚。
  自责的念头在卢定涛的脑海一闪而过,反而让他愈发坚定了。问清楚又能如何?父亲授予他的责任经过这么多年的酝酿、发酵,早就变化成了不一样的情感,他已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对娅枝的看法。
  哪怕父亲当时说出了娅枝的家族有遗传病之类的事实,卢定涛的内心也绝不会有丝毫多余的波动,他认定了的缘分,由不得“合不合适”作祟。
  卢定涛又复加快了脚步,因为前方的超市正大声地外放着卓依婷的《恭喜恭喜》,他下意识地要快些走过去。
  事至如今,卢定涛总算明白了古人庆贺端午,“谩说投诗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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