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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向暖北枝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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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某一天,向爸爸收拾东西说要出差,就再也没有搬回来。  向妈妈和向爸爸是和平分手的,旁人看来这或许奇怪,好端端的一家人,如果没有矛盾又何必分开?只有当事的人才体味得出其中缘由,两个人既然谁都没有犯错,就争吵不起来,没有人犯错也没有争吵,并不是说矛盾就不存在了,它像条亘古永存的河,始终存在且不可消除,只不过位置并非在两人之间罢了。  分开,便是让彼此都尽可能离那条河远一点。罪与悔的苦水啊,久久耽溺对谁都没有好处。  娅枝一岁多时才有名字,向爸爸和向妈妈都是文化人,可谁也打不起给女儿取名字的精神,第一个女儿,并没有因为父亲悉心取名叫“娅叶”就活下来。做父母的,如果说他们在夭折儿女身上的付出成了无用功,未免过于残忍,可实情何尝不是如此!精神上,他们的投入更是绝非有数的感情,而是一个无底坑,无论怎样地赎罪填补,都注定是伴随一生的阴影。  向爸爸离家之前的一句话敲定了这件事:“叫娅枝吧。”  向妈妈点头点得木然:“枝不会落,枝,离根更近一点。”  古谒云:南木向暖。  年幼的孩子不懂人世间的分合,娅枝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构造上和别人有什么差别,小朋友嘲笑她只有妈妈,她就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有爸爸也有妈妈,而且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比你们聪明!”  “可你的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  “有的爸爸和妈妈住在一起,有的爸爸和妈妈不住在一起,就像我的爸爸是教授,你的爸爸是医生一样,有什么关系吗?”


第十四章 谢意
  小朋友被驳得哑口无言,却不肯认输:“那谁来帮你妈妈修电灯泡?”  “妈妈有朋友姜叔叔呀,姜叔叔是警察,不但会修电灯泡,还会biubiubiu地抓坏人。”  “好酷啊!”小孩子计较得快忘得也快,刚才那股较真劲立刻被憧憬取代了。  按理说三四岁的小孩子尚不能记事,这段小小的篇章却始终躺在娅枝的记忆里。后来的许多日子,当娅枝因为不肯站起来回答问题被老师叫家长时,当外出野餐别的小孩都表演才艺,而娅枝瑟缩在妈妈身后时,当她们去新班主任家拜访,娅枝背着手不肯问好却一缕烟钻进卧房搞破坏时……  “这孩子,”向妈妈总是苦闷地说:“娅枝小时候不这样,很阳光很大方的。”  变化的发生,究竟是沙丘移动一样潜移默化的结果,还是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的整个过程?娅枝和向妈妈虽然彼此置着一股子气不说破,可谁都心知肚明,看似先积聚再坍塌的沙堆,也总有那临界的一颗。  也许是小娅枝好心给陌生人指路时,向妈妈拖着她躲瘟神般地快步离开,指头捏痛了孩子幼嫩的手腕;也许是小娅枝想像其他同学一样结伴回家,来到校门口却没有接到女儿的向妈妈疯了一般闯进警察局,回到家后头一次对女儿大发脾气,说以后不让娅枝上学了,好好呆在家里哪都不要去,引来邻居们相劝才作罢;也许是电线和椅子太冰冷,刀片的反光又太刺目,年幼的娅枝过早地感受到了活人和死亡的距离;又或许,是跪在她面前痛苦的妈妈让她疑惑,原来大人也这样怪异可怖;又或许,是妈妈抹着泪藏进抽屉的病历和诊断书,让娅枝看世界的眼睛迷了雾,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信任。  前方的路布满棉花糖状的细丝,黏黏糊糊缠绕不清,她只有当下了,只想汲取旁人的关注和一点点关爱,看起来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也没有关系。  反正没有明天,别人不会记得。  ——  娅枝第一次来到银行营业厅的二楼。  她在电影里看过类似的桥段:一位衣着朴实的老者或妇人排在队伍中,没有人将他们放在眼里,当他们排到前面对柜员说“我要存X百万”时,员工的态度则顿时转变,恭恭敬敬地将客户引向二楼的贵宾室:“这边请。”  影视艺术追求的总是反差效果,以更好地服务观众,提供最大的代入感,于是跟班进阶老大、麻雀枝头化凤的桥段层出不穷,真实性却不堪考证。隔壁财务科的小李就很赞同娅枝的看法:“我们这些在银行工作的,多厚的钞票都见过,不过,不是上面有监视器就是周围有枪。不管看到的是几百万还是一千万,只要不是自己的,在我们眼中就跟学校里培养手速用的练功券没两样。”  “那些柜台上班的更是见怪不怪,见都没见着,单凭耳朵听见一个数字,就能双眼放光反应强烈得跟怀孕似的,亏他们想的出来。”  虽然没有心怀太大的期待,娅枝隔着门缝打量贵宾室里的装潢时,还是感慨了一下楼上和楼下的天壤之别。红毯、茶几、油画……想到卢定涛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坐在一室红光中端着咖啡忽悠人家买基金,或许还翘着二郎腿打盹,她脑补了一番这场景,心里酸酸地有点嫉妒,又不服气地觉得高大上的职业也不过如此。  她等在这地方是想找卢定涛道谢,感谢他昨晚深夜帮忙,救了妈妈的命。如果不是他,她不敢想象事情会朝怎样天翻地覆的方法发展,这是事实。但娅枝又觉得她不该光谢谢他这件事情,如果只替妈妈道谢,就好像昨晚的肩膀和那件被眼泪污了的白衬衫是虚梦一场,就好像,曾经那个不愿成长的娅枝存在过,所有人都知道是某一个人在改变着她,娅枝自己却非要装聋作哑。  总之,有点尴尬。  但娅枝依然来到门口堵卢定涛,她听说每个周一大客户都格外多,难怪卢定涛这天都没抽出空来视察她。上楼前娅枝得知卢定涛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房间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找他的不止她一个,看这些人的行头便知,他们的事情个个比她的重要。  听到楼下的脚步声,娅枝着急了,她不太确定卢定涛见到她会作何反应,如果这些客户的事情要紧,她要不要等他把所有事情忙完再说?  她不是不愿等,只是迫切地想一鼓作气。  娅枝庆幸自己这天穿了制服,站在这里也不会违和,她们不是柜员,仪表方面管理得松散一些,只是娅枝对打扮不是太上心而已。想到这娅枝灵机一动,她敲门走进房间鞠了一躬:“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沙发上的几个人看见职业装的年轻女子,焦虑的神情登时消散不少,语气也顿时缓和:“啊,没关系,请问卢经理……”  “卢经理这就上来,每个单独业务都需要准备一些材料,为了避免再耽误各位的时间,我来负责提前询问各位的信息并且转告卢经理。请问哪位是……”  “我是最先来的。”刚才说话的男人再度开口,微笑着递上一张名片。  娅枝再次鞠躬离开,一出门就跟卢定涛撞了个满怀,她揉揉生疼的鼻梁,赶紧大声说:“卢经理,我先简单说明一下客户的情况,材料也已经准备好在那边……这位赵先生是……”一边拉着卢定涛的衣袖远离门口。


第十五章 回首
  “什么材料?不对,你是在这里等我吗?”卢定涛有些莫名其妙。  “我来向你道谢,”娅枝不好意思地低头,掂量着能否一口气说完:“谢谢你昨晚救我妈妈,也谢谢你陪我哭让我拿衣服擦眼泪,谢谢你这么多年……”  谢谢当年的不放弃的你,也谢谢现在全然一新的我。  “这样啊,不过……”卢定涛被眼前人慌张的样子逗笑了:“赵先生收到通知,来拿银行给老客户的中秋礼物,就领盒月饼而已,你这样子折腾人家我一会可得好好解释。”  “啊?”这下轮到娅枝莫名其妙了:“那…… 我就是怕你先去接待他们,不是,我不是怕等,是怕再等一会就没勇气说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先接待他们,让你等?”卢定涛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向娅枝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说说这些年,我哪一次不是先管你的?”  娅枝还真走马灯地回忆了一番,好像果真如此,卢定涛的毛病不就是管她管得太多了!娅枝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念高三时,卢定涛既要完成他自己繁重的作业,还替她写了长达四页文采斐然的演讲稿,找借口翘课送到初中部;她从未听说过卢定涛大学期间谈过什么女朋友,约会娱乐似乎并不在他的日程当中,每周雷打不动的电话却总是准时在她桌头响起,那一头的远方,卢定涛边自习边听她汇报学习情况;还有,这样一想,当年她被卢定涛打屁股的时候,连哭带闹还拳打脚踢,打人的似乎比挨打的更累?  胡想什么呢?娅枝后来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能被卢定涛这种邪教一般的存在给洗脑了,别的事感谢他可以,那件事不可原谅!  也许是向妈妈顺利出院的缘故,娅枝今天的心情格外轻快,她对着楼下的防盗门大喊:“我回来了!”  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正好点亮娅枝家所在的四层,在秋风与夜幕中燃起层层暖意。卢定涛难得见到娅枝如此兴奋的样子,环绕他们的是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熟悉的院落和居民楼没有跟着人事变动而变化,一草一木依旧通人性,邻里间还是像十年前一样热络。卢定涛一家搬离这里好几年了,每每送娅枝回家,站在这栋楼下时卢定涛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人生圆满之感,就连站在颁奖台上和接到学位证时,他的内心都不如现在的充实。  卢定涛忽然想握娅枝的手,他的指节稍稍一动,却猝不及防地被娅枝回抓住袖口。  “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卢定涛像是忽而被拉回现实,抬起的手肘缓缓落下,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回答:“你姐姐去世是92年,我是91年出生的,我婴儿时一定见过她,但不可能有记忆了。”  娅枝奇怪卢定涛为何突然严肃,更疑惑他为什么对年份记得如此清楚。她点点头:“我时常在想,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人。”  终于,卢定涛握住了娅枝的手,察觉她没有挣扎,便握得更紧,连露在外面的冰凉指尖也一并裹紧掌心的温度里。  “听我说,无论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一定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不要再多想这些事。”卢定涛回答得笃定:“天凉了,早点回去吧。”    ——  头上的钟表指着八点钟,钟表下的饭菜显然没有动过。  向妈妈看见娅枝进来,先微微起身又坐下。  “妈妈,刚出院就不要再折腾了。不是让你去赵叔家一起吃饭吗,赵姨呢?”  “你姜叔打电话说今天过来看我,现在还没到。”向妈妈看着娅枝。  娅枝顿时明白了自己进门时,向妈妈为何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居然是因为进来的人是女儿而失望。娅枝忍不住笑出了声,向妈妈从小就把她盯得死死的,巴不得女儿一辈子都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也会有看腻了自家闺女的一天,姜叔的魅力还真不小。  “你笑什么?”向妈妈嗔怪地白了女儿一眼,声音却低了下去:“就是担心他路上出什么意外。”  娅枝还想乘着轻松的心情再说点什么,姜叔正好来了,娅枝便去开玄关的柜子,找男式拖鞋时心想,原来妈妈不知何时也把新钥匙给了姜叔呀。  “实在不好意思,加班。”姜叔脱了大衣,就露出里面的制服来。  “明年就退休了,还贪那功名不甘歇着。”向妈妈的话既像是抱怨,又像赞许,也许两者兼有之。  “这次倒不是我情愿,”姜叔解释道:“这件事影响太大,一大批旧案都得重新调查,干不干由不得我。”  “也是,”向妈妈倾斜茶壶,茶水就优雅地流淌到杯中:“要是不了结,恐怕你退了休也要接受调查呢。”  按理说,这时候娅枝该识趣地关上卧室门,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但听到“这件事”三个字,娅枝鬼使神差地将房门重新推开一个缝,让对话滑过瓷砖和木地板传进耳朵里。  后面的话却再和“那件事”无关,姜叔关心昨天向妈妈发病的事,反复叮嘱她按时吃药,不要操劳云云。娅枝失望地戴上耳机,她不是不愿姜叔关心妈妈,却终觉得这个男人无趣了些,在轻音乐声里她自然地想到了爸爸,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男人,清瘦儒雅,是L市重点大学教授,文史界颇有名气的学者,每次小娅枝去找他时,他会给她讲历史故事,会跟朋友们开有学问的玩笑,甚至还会用俄语唱苏联时期的民歌。


第十六章 出场
  但爸爸不会将她轻易地举上肩头,不会像姜叔,能捋起袖子给她展示结实的臂膀和徽章似的伤疤。  娅枝想起,妈妈曾说姜叔明年就要退休,于是她默默算了算,妈妈今年56岁了,姜叔和爸爸一样,比妈妈大三岁。这又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疑惑为什么别人的父母看起来更年轻,妈妈说因为他们都是独生子女呀,娅枝起初不太懂什么是独生子女,后来明白了,妈妈是用七年陪伴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用剩下的岁月来陪伴她,因为时间上差得太多,这一点也不公平,于是神仙就把妈妈最漂亮最年轻,也最温柔的七年分给了姐姐。  所以陪伴她时的妈妈老得这样快,经常脾气不好,不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妈妈的这些缺点都是为了补偿姐姐的,每一个家里站满了来帮忙的邻居的夜晚,小娅枝都躲在卧房里这样安慰自己,妈妈变得这么奇怪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为了把一碗水端平。  多年后再回首,如今的娅枝忽然豁然开朗,她未曾见证过的七年,是父母最般配恩爱,一家三口令人羡慕的七年,在浪漫青春的岁月里,诗情画意的爸爸陪伴美丽的妈妈走在黄河之畔,走在人生的春光里。后来一切都变了,世界被阴暗混沌包裹,妈妈曾经该多么无助,幸好有姜叔这样的男人通过某一个契机进入她们的生活,他淳朴务实,能轻易地搬家具修电器,举起小娅枝逗她开心……  这场剧没有谁对谁错,出场顺序也刚刚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么,她心底的云翳究竟是什么呢,一切又真的像看起来那般,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吗?  那件事,是什么?  思绪终于回到原点,娅枝隐约听到姜叔在告辞。她赶忙来到客厅:“妈妈就别乱动了,总要让我来送一次姜叔吧!”  娅枝俏皮地眨眨眼,向妈妈只好微笑着默许。  “姜叔最近在忙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呢?”走出大门,娅枝装作不经意地问。  “那个啊,是贪腐。”姜叔道:“最近反腐运动如火如荼,落马官员很多你也知道吧?L市最严重的贪污受贿事件,查下来正好查到了我们区。”  “娅枝啊,这么说吧,就是那位最近落马的侯局长,调查下来发现他最早的贪污受贿记录竟然在十几年前,而且数目庞大。那段时间他正好在我们区的警察局任职,为了查出贪资来源,当年他经手过的案子就得按流程重新调查,而我正好负责过那些案件中的一部分。”  娅枝点头,这样她就明白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那那位侯局当年,和姜叔有关系吗?会不会……”  “不会,”姜叔一生正直廉洁,对这种事十分肯定:“他并非我的直接上级,贿款料想也不会出在我负责的那几件案子当中,希望这回配合调查只是例行公事吧。”  娅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既是为姜叔平安,也是为了心头谜团的解开。但她依然心存疑问,向妈妈躁郁症的复发,难道真的和姜叔毫无关系?一桩贪腐案,娅枝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和妈妈联系起来。  “姜叔,你和我妈妈也这么多年了……”娅枝忽然换了轻快的口气,望着那路灯牵唇一笑。  “你这孩子。”姜叔也笑了,大手一摆向她道别。


第十七章 尘聚
  娅枝何其希望,妈妈的发病只是一次偶然,但这苍白现实中的偶然终究不多,一如平静难以持续,变动才是永恒。  这天娅枝刚走到家门口,便听见门内有争执声,其中一个声音是向妈妈的,尖锐却单薄,激烈得苦涩、悲怆。她似乎是在大声地哭叫,哭叫中夹着一些压低压哑了声音的、“为什么不放过我”之类的话。  这么些年过去了,妈妈发泄情感时的声调状态依然如往年一般,以至于那天卢定涛重复“别抢我的宝贝女儿”时,娅枝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前立刻浮现出妈妈嘶吼奔溃的模样,一如亲见。  但今天,向妈妈并不像是发病。因为门内那个和向妈妈“争执”的对象自己走了出来,握着钥匙的娅枝一时怔在原地,她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信息太少又太奇妙了,她看到门内的向妈妈眼眶泛红,却情绪稳定地笑着,娅枝很难将妈妈的神情和刚才的声音联系起来。  娅枝没有反应过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想不起来,这位手拿文件夹从自己家走出来的中年女人是谁。  她见过这个人。女人留一头干练的短卷发,刺绣的中老年短袖上衣、微喇长裤和细方框眼镜,都很容易和退休教师或社区干部之类的刻板印象对接,娅枝不由得在妈妈的社交圈中搜寻这样的人物,却摸不到丝毫头绪。  “娅枝,去送送和阿姨。”  似乎万般迷雾中,唯有妈妈的这嘱咐是真实存在、清晰入耳的。于是呆立的娅枝终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她心下微微释然,伸手带上家门的同时,也将“和”这个姓氏刻意地安放在心上。  “你妈妈心理压力大,你要多关照。”女人先开口,倒使娅枝免去了尴尬之苦。  娅枝觉得这并非纯粹的叮嘱,更是对之前房门中传出对话的主动解释,向妈妈离异多年又患病,所以她的心灵蒙着愈积愈厚的尘,正因为她心理压力大,所以出院不久的她面对登门拜访的朋友,自然会将积聚下的负面情绪尽情发泄。解释得通。  内向的娅枝惧怕与生人同行,每当空气静默,连两人步伐恰好同步了这种事情,都会触及娅枝敏感的神经,使得她脚步和脑子一起紊乱,不知如何是好。  娅枝想和女人找话,却不知道该找熟人的话还是生人的话,她只能勉力确认一下:“我好像,见过阿姨?”  “娅枝记性真好。”  娅枝便又慌张了,记不起来一个见过的人,这算是及其蠢笨和不敬了,却反被夸记性好。  “我叫和惠风,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两岁呢。”女人看出了娅枝的茫然,笑着解释。  娅枝便也笑了,院内刮起了一阵低风,她裹紧了外搭,站在院门口对和惠风道别。  风竟愈加急了,娅枝顺着狷狂飞舞的叶子看去,叶子和塑料袋飞向的方向也有一个人。  那人衣衫灰蒙蒙的,他抬起粗大的手掌,压住面前摊位上一张意图随风溜走的砂纸,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娅枝这边。风雨欲来,那人却不像有收摊撤离的打算。  娅枝也在注意着那人,却发觉两人虽然互相朝对方的位置看着,目光之间却没有交接,好像一把合不拢的剪刀的双刃,切切地错开了一般。于是娅枝遂明白了,那人直勾勾盯着的不是娅枝,而是刚刚离开的和惠风。  娅枝打量着那双眼,深褐色的瞳孔像口不见底的枯井,牢牢地嵌在沟壑纵横的眼眶里,那张面孔写满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无可奈何、也就无望奈何的沧桑和释然,那双一直注视着和惠风的眼里却带着不一样的东西,娅枝说不清那是悲苦,还是悲愤。  望着那双眼,娅枝竟想起了这个摆摊的男人是谁,她小时候也曾在院子里见过他,那时他穿一身极破却厚实的军绿大衣,席地坐在某处,也不吆喝。他专给小区里的人开锁配钥匙。  “我看到江叔了。”娅枝一进门便说。  在厨房中忙碌的向妈妈似乎没有听见,娅枝又说:“那个锁匠。”  娅枝对向妈妈其实有种怯意,那是她深远记忆里一个被束缚者,对那个手拿绳子的人的怯意,尽管前者在成长,而后者已经慢慢地衰老萎缩了。她几乎能向母亲提任何合理或无理的要求,但即便医生不叮嘱,她也竭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妈妈情绪变化的事情,但那些导火索究竟是什么?幼小的娅枝没有弄明白过,成年的娅枝依旧在试探,妈妈的情感是未知的深渊,娅枝得小心地将沙粒们推入其中,试探。  反正,发病的事,娅枝是不能对妈妈本人提的,关于和惠风和“发泄情绪”的疑问也最好咽在肚子里。娅枝得准备不相关的话题来转移妈妈的注意力,锁匠老江就恰是这个“不相关”。  “他看到和阿姨了?”向妈妈问得出乎意料。  娅枝点头。向妈妈又说:“你十岁那年妈妈犯糊涂,给邻居们开门的就是他。”  向妈妈主动说起自己发病的过往,倒是让娅枝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他曾经不是锁匠,做过贼。”向妈妈擦拭着一只青花的碗:“但一直是个好人。人呐,不能靠小是小非掂量的。”  向妈妈说的是改邪归正的锁匠老江,娅枝想的却是卢定涛,从卢定涛揍她、为难她的一桩桩小是小非,一直想到那天医院里,她用来埋头蹭眼泪的白衬衫,和衬衫底下自然起伏的坚实胸口。


第十八章 覆纸
  在度过周末方面,娅枝不算个合格的享乐者。工作前的她呆在家中,也就没有“休息日”的概念,进入银行后,她也不曾有意地安排,反而总有杂事或邀约,替她把每个零散如絮的空白填充妥当。  娅枝是晚熟的,直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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