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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向暖北枝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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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曾有意地安排,反而总有杂事或邀约,替她把每个零散如絮的空白填充妥当。 娅枝是晚熟的,直到二十二岁的年纪,她才初始地领悟了些许社交的妙处,尽管对她而言,通过独处来回复能量仍是必须,娅枝又是内向的,对这样一种人格而言,她自身就是那重结界,是让内心区别于外界的首要安全感,是凄凄戚戚时的归处。 这天是周六,娅枝难得能够休憩,要归功于去B市出差的卢定涛。就在周四,卢定涛还兴致极好地在电话中提议,周末打算驱车带娅枝和向妈妈去郊区散心,对于这个计划向妈妈是赞成的,赞成之后,她没有忘记强调如果到时卢定涛忙就算了,还连连叮嘱他不要太劳累。娅枝则实在纳闷,同为一周工作五天的光荣劳动者,为何卢定涛就能够时刻热情不减,在横着纵着铺排着的各种活动里自如地穿梭,像一颗几乎烧不尽能量的恒星。 娅枝暗自对行长大人千恩万谢,她庆幸就在卢定涛像女婿讨好丈母娘一样,对向妈妈大肆描述郊区某个庄园风景如何怡人的第二天,这个虚伪家伙就被派遣到B市去了。 诶,不对,她是如何想到讨好丈母娘这个比喻的?独自在房间的娅枝望见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她羞愤地猛摇脑袋,结果脑子是清醒过来了,在鹅绒枕头上搁了一夜的脖颈却经不起这咋呼的位移,吓人地嘎吱作响,娅枝赶紧用左手捂住颈椎的同时,还不忘伸出右手伸了个懒腰,预备着享用这艰难偷得的浮生半日闲。 缘何是半日?因为卢定涛好像说过,等他晚上归来下了飞机,还想顺路看看向妈妈。 门铃乍响,娅枝几乎是被吓到了,某种惊讶和遗憾相混杂而成的心情浮上娅枝的心云。莫非是卢定涛提前回来了? 泡汤了,娅枝暗道。 幸好,来人却不是卢定涛,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素面朝天,比娅枝稍矮一些,看样貌是还在读书的高中生。女孩瓜子脸,扎高马尾,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相当清纯有活力的装扮。 “我是来跟向阿姨道歉的。”女孩很有礼貌,模样虽稚却落落大方,“我妈妈先前不知道阿姨刚出院,昨天冒昧拜访添乱,影响了病人情绪实在是不合适,所以让我顺路送些东西。” 娅枝奇妙地认为,女孩与自己在冥冥之间有某种共通之处。但青春大方的十几岁少女,和怯懦内向的娅枝,又何以存在什么解释得上来的共同呢?可娅枝偏偏感应到了什么,她觉得事物之间的联系或许就像分形几何,虽远而一脉相承,比如最补脑的核桃正好把自己长成了大脑的样子,比如叶子的脉络正好对应着那棵宏观的树,又比如传说一棵毒物身边必然生长着它的解药。 但娅枝无疑是核桃、叶子、毒物和未知,那些像女孩这样光明又自然的人,才配做通晓一切的解药。仅仅是解开保险链开门的一瞬间,居然也能胡思乱想起来,娅枝苦笑着自己的自卑。 女孩见娅枝神色怔怔,主动问道:“阿姨呢?” “妈妈昨晚失眠了,还在睡呢。”娅枝接过女孩递来的东西。 娅枝猜想里面是中秋月饼,但她也没有打开来验证,因为女孩的脸上微微现出局促之色,娅枝旋即明白了,女孩既然是顺路,那就有等待不得的理由,偏偏又承担着歉意传达者的身份,所以去留两难。娅枝知道这是该她主动的时候了,便说:“没关系,我是她的女儿,会转达的。” “等一等,”娅枝忽然叫住已经下了一层阶梯的女孩:“我送你。” 于是娅枝得知女孩名叫和畅,是和惠风的女儿,也是与单身的母亲两个人住在邻近的社区,家庭结构和娅枝很相似,不过,单亲家庭似乎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和畅年纪虽轻,那种做事有主见和气魄的个性却已然显现。 和畅刚刚高中毕业,考入的正是娅枝读过的大学。她是高中班级里的班长,此去是要回学校一趟,退还同学们剩下的班费。 “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次三好学生呢。”初次相见,娅枝便对和畅有种亲近之感,两个有缘人一路竟然聊得投机,娅枝不禁也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大门便在眼前,娅枝望见昨日和惠风离去的车站,忽然联想到一事——和惠风既然并不知道向妈妈发病,为何昨天又来探望她? “和阿姨昨天,怎么想起来做客呢?”娅枝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同时心虚地微低下头,用余光观察着和畅的神色变化。 和畅似乎是失措了那么一刹那,但又不着痕迹地掩藏了自己的情绪,镇静地回答道:“她说,办事正好路过诶。” 娅枝两岁时见过的人,时隔日久忽然“顺便”来访,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娅枝敏锐地感应到,她身边的人似乎都有什么事相瞒。那件事!那件事就发生在她生活的地方,且在此时此刻仍旧发生着什么变化。但这并不是最令她畏惧和纠结的部分,直到察觉这个与她只见过一次面、和她有许多投缘之处并且年仅17岁的少女,竟也是眼前这团扑朔迷离的一部分,娅枝这才感到未知的可怖之处,它就像渗水的一层层纸,似薄而密,覆得她口鼻无用,明知当有所行动,却也实实在在无法可想。
第十九章 红发人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发型,头顶上的发丝根根散乱,呈着火焰状,同时向着左侧的日光和右侧的阴影张扬,脑后的部分却又柔顺且直,或许是被竖起的衣领所荫蔽的缘故,色泽要暗得多,远看上去像缕缕锈色缨带,垂在那人带骷髅肩章的夹克衫上。 是娅枝先注意到了站在阴影下的那红发人,她以臂弯轻碰和畅的肩膀,又在两人身前那一小处绝不会被注意的安全领域,畏瑟地抬抬手指,便凭着女孩之间的自如默契将和畅的目光指引过去了。 对于像这样染发文身的街头青年,娅枝是有几分害怕的,但这种恐惧并非来源于他们烈火般的发色,或者左青龙和右白虎的纹身,她怕的是这类人的不稳定性。在常人眼中,他们似乎终日游走在人间底层的墙头下、瓦砾里,正因为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反倒有了凡事皆可以为的底气。旁人不能预料到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譬如娅枝无法得知,眼前那人二指间的烟头在下一秒,会燃烧着落地,还是冷酷地地熄灭在某个倒霉蛋的肌肤上。 某种程度上,众生皆不稳定,即便是那些庸常得模糊了五官的人类,仍有可能在某个时刻腾身跃出丛林,犯下狂徒才会造的深深恶孽,最终被刀刃和手铐的冷光映出真实的狰狞面目。日报边角上、媒体长文里,那些诸如“说说犯人的背后故事”的夹叙夹议内容就是例证。 娅枝没有见过真正的罪犯,关乎不稳定性和畏惧的道理都是妈妈教给她的。讽刺的是,母亲教导女儿外界莫测、人心丑恶、所以女孩子哪怕舍弃自由也必须活得如履薄冰,自己反倒无奈地成了女儿世界里最情绪化的危机。娅枝的腿上至今留着一处香烟疤痕,疤痕并非来自所谓摇晃癫狂的外部世界,它至今狰狞地存在,仅仅是因为多年前向妈妈将女儿按在椅子上时,忘记了椅面上那根未熄的“南京”。 娅枝并不恨妈妈,她知道发病的人记不清事情。 她也知道向妈妈忏悔得足够多了,无论是对神明、对佛,还是对每枝花、每片叶。早年的向妈妈或许已体悟到,自己这无可救治的癫狂正是对她拼命保留女儿行为的嘲弄。她时而听见老天爷呵呵大笑,笑她的没资格,笑她这柔弱妇人留不住一个女儿在人世,必然也保护不得另一个。不过,这种落差又竟然起到了些遂意的作用,向妈妈的香烟和绳子到了娅枝这儿,仿佛成了用以辅佐言传的“身教”,反而有力地让娅枝对人性的可怕深信不疑,渐渐生长成妈妈期待的样子——保守、怯懦、极少对更广阔的自由萌生念头。 娅枝羡慕着年轻开朗、似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和畅,又隐隐地替她担着一份心,当和畅果断地向那个红发人走去,带着怒气质问他在干什么时,娅枝只得跟上前去,一条马路的距离里,她简直要以为自己的心脏壁最近变薄了,因为薄如蝉翼而神经密集,每一次搏动都尖叫着恐慌的高声。 娅枝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那忽闪忽暗的烟头上,三个人离得近了,娅枝甚至能看得清烟身上“炫赫门”的字样,她比刚才稍稍平静了些,但目光依然不能离开那人的指尖,寸寸皮肤在径自回忆那种烟头灼烧的触感。 娅枝敏感的神经绷得生疼,那人似乎察觉到她注视烟头时精神紧张,于是缓缓错动指节将香烟熄灭,又转而以一种娅枝从未听过的、极低哑的声音回答和畅:“你所看到的事。” 火光带着娅枝的紧张熄尽了,娅枝顺着那缕青烟向上看,发觉那人竟然对和畅淡淡地笑着,他的面容很是瘦削,破墙的阴影斜斜地掠过起节的鼻梁,将极深的双眼分到明暗两侧。 娅枝竟觉得这个红发混混的样子很不错,相貌与举止都带着一种磊落的气质,哪怕是在破蔽的墙角,光影也为站在那儿的他渲染上上亦正亦邪的味道。也许是感动那熄烟的行动,娅枝居然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尽管和畅依然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为什么勒索中学生,而这里确实还有两个“被教训”的校服男孩,两个男学生瑟瑟缩缩地瞅那红发人的脸色,被那人的凌厉一眼瞪得依然不敢离开,尽管处境实在凄惨,和旁边义正严辞地叉腰质问的女生甫一对比,便显得滑稽懦弱起来。 “你说,谁勒索谁?”红发人笑得意味不明,和畅越义愤填膺,他越不急不慢。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好好说。”娅枝拉拉和畅的衣袖。 “难不成是他们俩欺负你?”和畅还欲理论,却看到一个这所学校老师模样的男人也朝这边走来,和畅认得那人:“杨主任!” “又是你们?”男人皱皱眉,用沉稳的点头回应和畅,话却是对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学生说的。 和畅念的这所中学就在娅枝所住小区的对面,娅枝听人说,它是所全省学子削尖脑袋也想进的重点,但重点的学生也有不务正业的,最近校园内外出现不少学生打架斗殴、和社会人员拉帮结派的现象,据说令教导人员十分头疼。 三个人便都被“请”到了学校保安室,娅枝与和畅也跟了去,娅枝小跑几步赶上杨主任:“还是让他们先说清楚事情比较好吧?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杨主任只是点点头,当时没有表示认可或者否定,他在保安室房间里站定后,首先转向那两名始终垂首部不语的男学生:“收到不少学生的匿名反映,我注意你们俩有一段时间了。”
第二十章 逆光
从保安室出来,和畅有些懑然:“你为什么不直说,被误会的感觉很好吗?” 红发人将一缕发丝捋至耳后,淡淡地道:“你会信?” 和畅这便想起自己刚才理直气壮、直骂人家是社会渣滓时所用的措辞来,白皙稚嫩的脸颊不禁羞愧得隐隐泛红。事实上,的确是那两个中学生先敲诈勒索同学的,就连杨主任都早有耳闻,他们俩不但在校园里拉帮结派、欺凌同学,放学后还常常堵截低年级的老实学生借钱讨物,搅和得整个学校都风气恶劣。 红发人原本不过是恰巧路过这里,正好撞见这两个把校服穿得不三不四的男生,两人当时正一前一后站在小巷里,蛮横无理地堵着一个小女生戏谑欺负。红发人于是顺便上前教训了他俩一顿,校园混混们再猖狂蛮横,气势上也敌不过成年人,结果便是,两个不良学生倒是喏喏答应要好好做人了,这一幕却被娅枝与和畅看在眼里。 人们总是对他人和事物怀抱刻板印象,当染发的人和穿校服的人站在一起,旁人很难不先入为主地判断,谁才是行径恶劣的一方。就连了解一些内情的杨主任最初见到红发人时,也是下意识地将他归纳为两个学生的校外狐朋狗友,直到找到被勒索的学生问知实情后,他才不再多问,匆匆打发走包括自己的学生和畅在内的三个“无关人员”,看架势是想要关起门来,好好教育丢人显眼的自家学生。 “你不试,怎么知道别人都不信。”和畅自知理亏,可她就是松不下这口气。 “好吧,”那人也不再争辩:“大家都叫我阿三,谢谢你们。” “我叫和畅,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和畅,”和畅性情大方,一旦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便将方才的羞愤抛之脑后了:“咦,你谢我做什么?” 娅枝不由得也笑了:“大概是想感谢,L城能有像你这样正义感满满的女孩吧。” “你说的对,”阿三痩削的脸上又现了笑意,他的口气也温和了些,在娅枝听来却似乎有些低落:“不试怎么知道,也许下一次就会被相信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丧,”和畅这下乐了,立刻表达了对这种不乐观生活态度的不满:“说得就好像你每天都要被人误会一次似的。” 后来的娅枝常常不可思议地想,原来是自己亲眼见证了阿三与和畅的初相见。二十二岁的她跟着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一起莽撞地“见义勇为”,也算是参与制止了中学校园里一次恶劣的敲诈欺凌事件,还和一个红发文身的青年交了朋友。 娅枝经历过许多不寻常的故事,但唯有这次奇奇怪怪而又莫名温馨的小小经历,在她的心底始终占据着弥足珍贵的位置,它,毕竟是娅枝生命里这段灰白岁月中少见的亮色,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她那怯懦拘谨、欠缺了太多调料的少年时代的心理弥补。那天的灰墙与光影、阿三的红发、还有和畅的黄发带,都被娅枝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记忆成了录像带般的形式,又慢慢地涣散了,融添进生命时间轴里那占了大多数的无色碎片里。 娅枝在微信聊天中得知,和畅与阿三的第二次见面居然来得那样快。就在“勒索事件”的次日星期天,走出打印店的和畅猛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我没带钱。”和畅冷静从容地停住脚步,一抬头仔细看清那人的面目后,她不禁大笑起来:“好巧!” 阿三依旧逆着光站着,在和畅后来的全部记忆里,他也的确总是这样背光站着,淡漠地面朝着没有日光的方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那身形又挺拔而落寞,带着些与市井混混所不同的苍凉气质。后来的和畅也曾问过他,为何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依旧很不喜欢太阳?后来的阿三则回答,因为和畅你,就是光。 如果,阴暗的生命里忽然有明媚前来,谁又会在乎那明媚的是不是太阳?更何况,对阿三而言,那些光亮般忽然降临在他生命中的温情,远胜过曾辜负过他的太阳啊,他宁肯舍弃万恶的命运那施舍般的再度眷顾,只为黑夜中的微弱光亮而活。 回到这天,和畅连说着“好巧”,便大大咧咧地约阿三去吃东西,于是整个料理店的客人都注意到,她边往嘴里塞寿司卷边含糊不清地嚷嚷:“你别说,我刚才还真以为被打劫了呢。” 阿三则极快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我真的打劫过一个女孩。” 那时的阿三还不叫阿三,别人都唤他的本名,韩三成。 被打劫女孩是个懵懵懂懂的初中生,当时只有十四岁,那是一个日光濯濯的夏日午后,她背着双肩包迷迷糊糊地走在归家的路上,她或许也听说了这条小巷总有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员”拦路打劫,但当她想起这些时终究是太晚了,一旦踏上这条小巷,无论是来还是回都只有这条笔直狭道可走。 比女孩高出一个头的红发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拦在她身前。 “我……没带钱。”女孩当时攥紧了书包带,颤抖着声音如此说。 依旧是背着日光,女孩依旧看不清少年的脸,却分明察觉他发愣了一下。那是足足有一秒钟的静谧,若不是伴着计时器般的清晰心跳声,女孩简直恍然以为,少年地迟疑是她的错觉。 “我不要钱,”察觉到女孩的惊慌,那少年竟后退了一步:“只是想要你对我微笑一下,可以吗?”
第二十一章 疤
那少年便是韩三成,那个午后,他望着女孩转身跑开的背影,那自然卷的长发在西斜的太阳下美丽地一扬一扬,漂亮的女孩恍若一只受了惊挨了吓的小兽,惹人生怜。 “那你并没有抢劫啊。”和畅一边吃一边听,对这个故事愈发地感兴趣了。 其实,那是少年韩三成第一次试图抢劫,最终也成了最后一次。那个女孩——他此生遇见的第一个天使,竟让他在尝试作恶的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她的无辜和纯善,毕竟拯救了这个沦落在刀刃上的堕落临界者,以至于当那个怯懦跑掉的女孩鼓起勇气,走回少年的面前认认真真地给他一个灿烂微笑时,他的内心交杂着的谢意与愧意已经翻腾欲溢,他永远记得那是怎样的感动和痛悔,自那时起,他再也没有打起过对别人财物的不义欲念,无论同伴们怎样地嘲笑抑或怂恿他。 方寸人心,自古就是玄之又玄的事。 “当时是没有,”阿三终于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笑容,仿佛在追忆那个久远美妙的夏季:“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也成功地抢劫到了不止一个微笑。她是住别墅区的,父母不喜欢我,我就周末躲在离大门稍远的地方等她逃脱出来,她说笼子里的小鸟很可怜,我就带上兄弟深夜潜入花鸟店,放走了整个市场的鸟。那可是我人生第一次派出所一日游呢。” “可是传到她父母耳中,就成了我是个贼,进店偷走了全部的钱。”阿三笑出声,不知是幽默的自嘲还是真的觉得,这是自己格外有趣的往事。 和畅听着这青春小说般的故事,神色间不由得流露出向往之情,她羡慕那个单纯普通却被另一个人当做天使的小女孩,想象着她得以在十几岁的年龄逃脱家庭的桎梏,和叛逆少年闲逛玩乐时的情形。 和畅忍不住发问:“后来呢,她去了哪里?” “她死了,”渐渐地,阿三收住了笑容,语调却依旧平稳得不带感情:“是被人杀害的。” 女孩死的地方,正是那条极其狭窄的小巷,死状凄惨得让阿三至今不忍形容。当被问及女儿生前是否与什么可疑人员交往时,女孩的父母略一沉吟,说出了韩三成的名字和样貌。 再后来,韩三成就成了阿三,无人相信的阿三。 “被杀害……”和畅听闻这个结局后,目光定定地望着对面的橱窗,口中重复了几遍这骇人的字眼。 阿三显然没有料到和畅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向来淡漠的他竟有些慌了,他尝试着笨拙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不,不是的,”和畅神色稍缓,向他摆摆手:“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家,我们改天再一起玩好吗。” 和畅勉力让自己镇静,直到绕过一个拐角,脱离了阿三目送她的视线后,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一路飞奔回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起来。 和畅很想找到一个倾诉心声的对象,于是她给向娅枝编辑了一条信息,那条信息并没有被发出去,因为当和畅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发送键时,手机已经被和惠风轻轻抽走了。 “你还是最好不要联系娅枝。”和惠风轻声却坚决地对女儿说。 和畅忽然下床站起,狠狠地将刚才去打印店取回来的材料摔在地上:“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和惠风显然没有料到,向来懂事能干、像自己一样干练利索的女儿,也会有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她太过震惊,以至于会任由那些印着图片文字的A4纸砸在自己身上,一片片散乱地落到木地板上,似乎要用力地贴合得毫无缝隙,终化成一块块揭不起的痂。 “从小到大,没有人陪我去过公园游乐场,家里一直缺钱,因为你总是请假,把工作放在一边忙协会的事情。长大一点后,我就腾出学习功课的时间帮你印材料,去一家一户地发传单、召集人员,去上网发帖子,去给领导寄信……人家周末去玩去放松,我一次都没有!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想要较真那过去的事情,可是我们最要紧的现在又怎么办呢?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的当下,就是为了供养你的一个不太可能有结果的信仰吗?可是如果你忙碌一场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呢?该发生的还是会再发生呢?妈妈,我不想被困在这,我也想往前走啊……” 从震惊中渐渐脱身的和惠风缓慢地走向女儿,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心生一种“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的奇妙感慨,她竟觉得触碰骨肉的亲近感觉是如此久违。一直以来,她的确忽略了太多女儿的感受了,和惠风那双平日里始终放着坚定的光的双眼,终于也默默流下泪来,母女二人的泪一滴滴洒在地板上,总算有一两滴打湿了那些硬着冰冷铅字的纸张。 最终还是和畅先从情绪中平复了过来:“妈,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和惠风这下彻底绷不住心弦了,她紧紧地拥住女儿,用力将她揽在怀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是妈的错,妈的错,啊。” “那会先不开了,你在家最后一个假期了,好好去玩吧。”和惠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但还是不要告诉娅枝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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