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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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过了许久，极度的寂静后，酒瓶砸在地上，砰然碎裂的声音。

　　　　　陶绫站在那一道墙后面，靠着的背情不自禁瑟缩了下，然后完全的放松了下来。那一刻，就像握了很久的风筝断了线，在她心上曾占据重量的……压得她不能呼吸的东西，被抽走了一部分。

　　　　　　*　*　*

　　　　　　她没有跟着去警局。过几天，大概能从网络或电视的某个一闪而过的角落上看到明襄。

　　　　　陶绫觉得有些疲倦。尤其是，有人知道了她竟然去而折返，手机再不得安生，短信和电话几乎不断地进来。她明明换了新手机号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可能透露。

　　　　　微信拨过去，胡枕乔也猜得到大概要说什么，拉过自己的男友当挡箭牌，在视频那一边委屈巴巴地露了小半个头：“我再也不会了……她一直套我话，我一不小心就……”

　　　　　　陶绫在吧台边坐的好好地，结果猛不丁看到一张俊秀白净的脸，她和这位帅哥面面相觑，而且胡枕乔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得。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你说话声音大点……”

　　　　　　点字还没出口，她手机被一把抽走了。

　　　　　　陶绫反手就要抢回来，手腕却被轻握住了。她回头看到来人，对方长身玉立靠在吧台边，垂首看着正在通话中的视频，深蓝的灯光打在他五官上，偶尔切割出几何的光斑，照得人影迷离，脸色越发阴晴不定。

　　　　　　　　“谁？”

　　　　　魏惊戍用眼神示意了下，又很快看回她：“我在找你。”

　　　　　“你找我我就得出现？我又不是你养的什么，猫猫狗狗。”陶绫语气也有点懒散，话到最后，直接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退了么？”

　　　　　“我想跟你聊聊，那孩子的事。”

　　　　　他把她手捉住，慢慢放下，认真道。　

　　　　　陶绫嗯了一声，把酒一口气喝完：“走吧。”

　　　　　他牵过她的手，顺势摁下了结束通话，把手机给了她，轻描淡写：“没有营养的视频少看。”

　　　　　“什么叫没营养？”

　　　　陶绫明知故问的挑了挑眉。

　　　　　　　魏惊戍没有回答，一直到出了门，他才冷不丁侧了侧头看她：“破坏社会稳定和谐的，都没有。”

　　　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就和他以前对着她研究报告时的不满一样。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陶绫忍不住这样想，最后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回了总部办公楼，去魏惊戍办公室的路上，她以俯瞰的视角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内部，越来越高的楼层，
是陌生又熟悉的一条路。

　　　　“对了，电机室搬地方了吗？”

　　　　她忽然抬头问了一句。

　　　　“没有。”

　　　他没有任何停顿地答道。

　　　　两人相视的时候，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他们想的同一件事。

　　　　陶绫双手交叉在胸前，拖长声音啊了一声：“魏总，当时您还真无情啊。”

　　　　　　　　　　　她那时候想来Htz工作，在电机室被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不过很快，林觉在公司下的咖啡厅堵住了她。

　　　　　“那时候，你好像还跟我要五百块来着。作为罚款。”

　　　　　魏惊戍记得，在被翻旧账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沉默来着。

　　　　　　于是他没有说话，乖乖听着。

　　　　　陶绫倒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说一说而已。哪想电梯门开的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忽然俯了俯身，在耳边轻笑道：“所以这不是以身谢罪了吗？”

　　　　　　电梯停在20楼技术部，一位秘书打头，要带着部门经理和五六个下属去楼上的大会议室，开会来着。

　　　　　　　结果电梯一开门，就看见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魏惊戍，手自然落在裤兜中，弯腰与人说话，一向冷然的眉眼里落满温爱。

　　　　　　　女方站的笔直，倒的确是最近报道里出现的……老熟人，陶副。

　　　　　　　　陶绫十分镇静地抬手打了个招呼：“进来吗？”

　　　　　　　“不了不了！那个，我，我们等下一班。”

　　　　　　　　众人中有两三个反应快的，忙不迭的摁了下楼的按钮。

　　　　　　　　然而那探究的、好奇的眼神，仍然清楚地出现到关门的那一秒。

　　　　　　　　　陶绫进他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坐下来，只是倚着墙，姿态十分放松，她笑了下：“说真的，从你个人角度来说，你本来想找什么样的伴侣？”

　　　　　　　　魏惊戍听得唇角翘了翘，以为自己在接受……那种没有做功课的记者，傻不拉几的调查。

　　　　　　　　　　　　　　“我喜欢的类型吗？人才。”他还是仔细想了想，然后道：“应该那种，能在异国他乡找到六岁孩子的人才。”

　　　　　　　　“……好了，你还是说正事吧。Wita　怎么了？”

　　　　　　　“你跟他相处的比较久，你了解他吗？”　魏惊戍走到冰柜里拿了两听啤酒，开了一罐递给她，继续说道：“他跟我想象的有些出入。虽然我觉得，他当时的情绪足以让他把那个小瓶子砸过去，可是他没有。你应该也听到了，他砸到地上去了。他可能，还是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

　　　　　　　　“我会找最好的心理医师给他。你要负责的是第二个问题。”

　　　　　　　　魏惊戍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望进她的眼眸：“他得有个中国名字。可以改名字。跟你姓吗？”

　　　　　　　陶绫本来正在严肃认真地思考心理健康的问题，结果急刹车没刹住，被魏惊戍的转弯转的脑子都停摆了。

　　　　　　　“……”

　　　　　　五秒以后，她跟上他的脑回路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夫妻。而她，势必会收养Wita的，不管放他回哪里，她都考虑过了，可她不想。任何一个有很大几率留下遗憾的选项，她都不想去碰。收养的话，确实得有个名字，因为国籍也要跟着变过来。

　　　　　　可还是不太对啊。

　　　　　　她脱口而出地问：“你，你知道他得叫你什么吗？”

　　　　　　魏惊戍手中握着半空的啤酒罐，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眼里像有星光掉落：“嗯。你舍得吗？放手的话。我也是一样的。不舍得，所以路就算有几条，其实等于只有一条。”

　　　　　　他手腕微动，将啤酒倒出来一点在桌上。用食指蘸了一些，在旁边的位置画了两条线，一直延伸，然后角度慢慢变化，接着开始接近相交，等互相接头后，变成了一条线继续往前。

　　　　　　　魏惊戍低着头，看着水迹延伸的方向，轻道：“从那时候开始，我的未来，我的计划里都必须有你。”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桌面，眼神落在她身上，和从窗户爬进来的月光一起。

　　　　　“从相交时开始。”

　　　　　楼宇在夜色中无声的沉默，可沉默之中，本身就流动着另一个世界。光有光的路，星有星的轨迹，记忆有它的载体。

　　　　　她从小时候就知道了，陶成跟她讲过，只要有心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确实没错。可世界本身在规律里面行走，要尊重这一点。八岁的陶绫懵懂地了解了，宇宙再大，也是可以归结为原子，原子又能归结为电子的。那天陶成，是想教导她，要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描写来着。

　　　　　　　真是抱歉了。

　　　　　　　陶绫踮起脚吻他时，闭眼那刻心道。

　　　　　　　今晚落在窗沿上的月光，就是为我而设的。

　　　　　　　亲吻这个世界的荒谬和不可预知的磨难吧，像亲吻爱人那样。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我在想结尾的时候，总有种不知道结在哪里好的焦虑。基本写得屈指可数几个故事全是令奥特曼看了都流泪的烂结尾。　但是于这个故事而言，我觉得停在这里，他们自会有某种延伸，这就够了。他们爱对方就像爱自己一样。他们也喜欢自己在做的事，也还会遇到许多不如意的事，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人本身就是死不掉的话，会尽力活下去的存在。找到所爱，找到能让自己快乐的人或事　就够啦~么么哒~





第57章　番外
　　　　陶绫最近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的体重在持续的下跌，已经跌破了110大关。

　　　　　　全家都急的冒烟，上了一年级的Wita每天百米冲刺回家监督她吃饭。魏惊戍基本把办公室挪到了家里，每天先过一遍她的菜谱——真不是他不想做，在魏惊戍试着变花样给她做的那天。陶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仔细看，都快泪光盈盈的了。

　　　　　　　这绝对不是她的性格。根据言情八大定律，陶绫的感动会以坚持吃下食物，两个人缠缠绵绵而告终。

　　　　　　　陶绫动容地开口：“先生，你是想让我和TA，”她轻拍了拍小腹，“一起以身试毒身先士卒是吗？”

　　　　　　　　魏惊戍沉默了片刻，也觉得确实有危险，转身认命叫外卖，从此后只负责提供选项，不负责实施做菜了。

　　　　　　　　她怀了双胞胎。

　　　　　　　认真算起来，是两个月前，他们讨论Wita名字那一晚。两个加起来智商两百八的脑子，没有一个想的起来买套。

　　　　　　　但是事已经发生了，陶绫找工作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猎头是天天上门来找，可据说不少公司一听她的名字，先问魏总那边意下如何？大家都是同行，从魏惊戍那里要来他以前的骨干兼现在的老婆，他要是不知道不同意的话……

　　　　　　　陶绫一气之下在网上开了个店，自己卖点东西，做的第一份市场调查是Wita的。

　　　　　　　所以她决定主营卖浪味仙，搭着卖一课一练的答案。因为听说略的部分很多，而且答案全撕了，所以她把略全补齐了。

　　　　　　　生意巨好。从一年级到初三，客户挺多。主要是Wita也在班上宣传了。他除了黑点，就是一标致漂亮的小正太，老师也喜欢，人缘还不错，所以他把一张偷拍陶绫工作的照片，打印了出来，人手一份。大家一看，哇，这么年轻好看，竟然是你妈？跑到店里一问，店长还兼职客服？接下来，有人是因为喜欢Wi……啊，现在Wita同学有了大名，叫魏千棠，因为起名前征求了他的意见。小wita后来知道心都碎了，天杀的，魏惊戍那天问他人生愿望是什么，刚因为蛀齿被禁糖的人说了一句，吃一千颗糖~

　　　　　　呵呵。

　　　　　说回正事。有人因为喜欢魏千棠，小女生跑到网上和陶绫聊完，再买点浪味仙，准备以此为借口把他约出来。还有人因为……纯碎是因为陶绫那张照片，刚工作完的她朝镜头睨了一眼，清冷秀美。所以去她的店铺里逛逛，买两本下学期一课一练＋答案私藏的大有人在。其中某一位初二男生，将照片带回了家，未婚的表叔刚好在不情不愿的带他，结果对照品一眼钟情，要来了陶绫的TB店铺名，并且认定陶绫的儿子绝不可能是魏千棠。

　　　　　初中二年级的男生绝望不已，没看出来表叔还喜欢□□……结果对方给分析了半天，是跟陶绫TB咨询的时候研究的，因为她不到三十岁，却有个一年级的孩子，来学校接人的次数也不多，孩子父亲也没去过。他觉得要么是单亲妈妈，要么跟他一样，只是帮着带带。

　　　　　表叔的想法很简单，他认为自己是国企大公司的，有车有房，如果真有心追，只是分分钟的事。毕竟陶绫还是靠开淘宝店为生的，一定很期待安稳的生活。

　　　　　在第一个阶段，他试图弄清陶绫到底有没有伴侣。结果观察了半个月，都是要么她来接，要么魏千棠自己走。

　　　　　　陶绫怀孕三个月后，在魏千棠同学的校门口，被一个陌生男人举着一大束玫瑰求爱了。

　　　　　　她当时站在那里一分钟，都在皱着眉头想问题。

　　　　　　今晚该怎么拒绝两面夹击的喂饭？她真的吃不下。跌体重也不是她的错。

　　　　　　……嗯，好吧，应该说，她跟胃之间，一半一半的错。

　　　　　　一分钟过后，陶绫发现跪错的人还没走，终于回过神来：“你是……跟我说话？”

　　　　　　魏千棠准备飞奔回家报告，结果有人出差了，幸好只有一天。

　　　　　　一天后，魏惊戍得知了一件非常牛逼的事。

　　　　　　有人追陶绫。

　　　　　　还不是从Wita那，而是班主任电话打到家里，试探的问魏家没什么大事吧，他才知道的。

　　　　　　Wita和陶绫有说有笑的进门，进门的时候男孩正笑得像条秋田：“他说你以后不要开店了，他条件很好，可以……”

　　　　　　Wita一打眼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正淡淡看着自己，吓得瞬间恢复了石头人的表情。

　　　　　　　陶绫笑容弧度都没变，瞥了魏惊戍一眼，估计他知道了，把Wita打发进房间，她走过去把他搂住，轻拍了拍头：“你干嘛，别板着脸，吓到他了。”

　　　　　　魏惊戍没说话，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是真的生气吧？”

　　　　　　男人表情缓和了些，他站起身来：“没有，我睡觉了。”

　　　　　　陶绫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他去而复返，走到她面前，无奈地拉过她：“漏了你。你先过来吃东西，饭今天在冰箱里，我给你热下。”

　　　　　　第二天，表叔君靠在自己的奔驰车门边，摆了一个不经心的pose。等待的过程中，一辆黑色大众也驶入巷口——这道路宽窄，是不够停两辆车的，对方竟然就斜停在他车前方了？！！

　　　　　　　而且还嚣张的摇下车窗，问他在做什么？

　　　　　　　魏惊戍抽离工作的时候，脾气一般都很好，说话也慢慢悠悠的。表叔君一看他的座驾，又看了看他，皱了下眉头，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的样子，但还是十分放心地淡淡开口：“我有事要做，你先开出去吧。接孩子的话。”

　　　　　　　魏惊戍噢了一声，把火熄了，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我太太把车开走了，出去办事，你今天应该等不到了。”

　　　　　　对方表情瞬间僵硬。

　　　　　　“你说谁？”

　　　　魏惊戍掀起眼皮，似无意地掠过他一眼，跟看空气没有两样，压迫性却极足。

　　　　　“陶绫。这位曲先生，劳烦问你一下，贵公司今年是否要跟世泰合作？”

　　　　“你说这个干嘛？我的工作，和你有什么关系……不对，你调查我？！”　他气愤地推了推眼镜：“这是不道德的……”

　　　　　“我就跟你说一下，”魏惊戍充耳不闻，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轻笑了笑：“那之前，世泰我会收掉。你们也就等于，跟我合作。所以奉劝你一句，”　魏惊戍扭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为自己考虑一下。”

　　　　　……

　　　　……

　　　　总而言之，这件事最后成为凌雁的又一个，他脾气不好，以后可能会欺负她的理由。继凌雁跟她说了当年魏舒可能参与过告发陶成，而她没有什么过于激动的表示后，凌女士就致力于日常劝分。她不理是一回事，一直轰炸的短信是另一回事。

　　　　陶绫也趁着这次和她摊牌了。

　　　　　“我不想用任何以前的事惩罚现在的人。有的父债可以偿，有的不能。”　陶绫很坚决。“如果你以后在我面前持续说他的是非，那我们还是不要多聊了。”

　　　　这么一出一出的接连上映，陶绫心累，干脆把店暂时关了，专心看书、睡觉、散步。

　　　　Wita很期待弟弟，或者妹妹的降临。到六个月以后，经常写完作业过来看她的肚子变多大了。魏惊戍晚上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因为她经常腰酸的睡不着，什么姿势都不得劲。他陪着聊天，顺便帮她按摩下，两个人经常一起看着平地线边的太阳升起。

　　　　　九个半月的时候，预产期提前了。

　　　　　魏惊戍在产房外的时候，没听她怎么声嘶力竭的吼，反而更紧张了。直到梦里的画面竟成了真，医生出来，解下口罩，说你得签个字，现在情况危急。

　　　　　他还没有问，医生就说了她的情况，说孩子出来了，但大人出现了羊水栓塞的情况，发现的还算早，但抢救回来的几率不容乐观。

　　　　　　魏惊戍用手捂住了座位上Wita的耳朵，抬眼看着医生：“笔在哪？”

　　　　　　医生在电视上见过他，此时还是有些感慨魏惊戍反应如此冷静自持，不愧是做事业的人。

　　　　　　在转身再次进门之前，魏惊戍再次叫住了他。

　　　　　　医生回头，看见男人鞠了很深的一躬，起来时面容有些发白，但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求您尽力，她比我更重要。如果她出事，这孩子……”魏惊戍的手还放在Wita的头上，眷恋地抚了抚，“还有里面那个，以后可能就没有父母照顾了。”

　　　　　　他说话时声音很温柔，其中的别有意味听得人背后一凉。

　　　　　　Wita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扼住了。

　　　　　　幸福近在眼前，跟一碰即碎的肥皂泡，也没有两样。

　　　　　　十三个小时以后，医生再度出来，摘下口罩，默然无语了很久。

　　　　　　　Wita清楚之前魏惊戍说的什么意思，所以他率先眼前一黑，真是快晕了，一把就跪下了，抱住了男人，哭的快要断气：“我求你了，求你，桃子知道会生气的，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你不准死，我可以走，弟弟我带走，我带走，你留下好不好……”

　　　　　　　　魏惊戍轻拍了拍他的脸，开口时语气很温柔，并且平静。

　　　　　　　　　“不要养成咬嘴的习惯。”

　　　　　　　Wita看得分明，他变了。

　　　　　　　　跟以前，和桃子说话时的感觉不一样。眼里的光就像是燃尽的火，只有灰而已。

　　　　　　　他嘶声力竭地哭，世界瞬间坍塌在眼前。

　　　　　　　医生足足叫了五声，提高了四次分贝，才把这句话传到他们耳朵里：“五十多袋血，人回来了。”

　　　　　　　……

　　　　　满月后，Wita才慢慢解开心结，愿意去逗逗弟弟。

　　　　　小男孩摇着他们的摇篮，心有余悸地嘟囔：“你们俩，以后对妈妈要好一点。不然你们等于没有父亲。我说真的。”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她站在门口，轻笑了声：“你在说什么？”

　　　　　Wita回头，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楼下魏惊戍在叫她一起出去，有的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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