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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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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放学被他们堵在巷子里,我不想办法自救,我还等着你来救?”倪迦冷冷看着他,“我先答应他,我才能被放走,我之后也找过你,提醒过你,如果我想故意引陈劲生出来,我大可以跳过你直接找他,你以为你是谁?”
“为了真实呗,你直接找他,目的岂不是很明确?生怕被看出破绽,所以先来假惺惺的给我打预防针,现在出事了,阿生根本不会怀疑你,他反而要气为什么我他妈的知道你有危险还不告诉他!”
倪迦忍无可忍,“你蠢不蠢?”
“倪迦,我本来就不相信你。”宋彰很没有人情味的看了她一眼,“我只知道陈劲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而你,什么事都没有,还在这大言不惭的放屁。”
倪迦定定站了一会儿,看着宋彰,突然笑出了声。
“宋彰,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压死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把这帽子给我扣稳了,只要陈劲生能继续恨我,只要我以后不再出现,管他呢,死了只蚂蚁都是我的错。”
当初顾南铭那事儿就是这么解决,现在到她,依然是这么解决。
只要结果,不要真相。
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宋彰并不理会她的嘲讽,摆手,道,“理是这个理,你既然听得懂,好走,不送。”
倪迦转身就走。
但她没舍得走远,她无论如何,踏不出医院的大门。
于是等宋彰回到楼里,她又折回去。
她在住院部底下的长椅上呆呆坐了一整天。
直到落日,黑夜袭来,冷风吹得她骨头都疼,她打了一个喷嚏。
再抬头时,不远处多了一抹身影。
小姑娘手里还拎着保温饭盒,她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眼睛瞪大,表情很错愕。
有那么一瞬间,楚梨没认出来她。
寒冷的天气里,他们都裹着保暖的衣物,而倪迦只穿一件单薄的深咖针织衫,露锁骨,袖口大敞,细腰之下,一条黑色短裙,一双笔挺的腿,光着,膝头冻得微微发红。
她全然不觉得冷,像她这样的女生,穿衣服没有四季之分,永远是肆无忌惮的张扬。
倪迦画着浓妆,眼线微挑,唇色极艳,她指间夹着一根烟,坐在长椅上抽着。
她身上彻底看不出“学生”的影子了。
这样的倪迦,陌生,又最接近原本。
她们对视,不出三秒,楚梨移开目光。
很快,她为自己的先败下阵来感到懊恼。
倪迦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还在这里?
楚梨脑海里一万个声音在吵架,倪迦已经堵在她面前。
楚梨去看她,她的目光正慢悠悠的从她手里的保温桶里收回来,然后,别有深意的落在她脸上。
倪迦的开场更是直接。
“你喜欢他?”
楚梨忐忑而混乱的心情,瞬间被人一路推到顶峰。
倪迦把她的秘密,用这种轻蔑的语气直接轻飘飘的挂出来,比陈劲生那个“滚”更让她难堪。
事到如今,她凭什么还反过来嘲讽她?
楚梨想也没想,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掌心烫的吓人,浑身颤抖。
这么多天,她的忍耐,不甘,愤怒,全部搅进这一巴掌里。
没必要装了。
倪迦此时此刻打量她的眼神,就像当初她知道程硕喜欢她,她却完全不屑一顾的眼神,那种若有似无的高傲,让楚梨十分厌恶。
是的,厌恶。
她永远不会像赵茹那样,把自己置于一个卑微似小丑的位置。
倪迦侧过脸,头发盖了一脸。
她没说话,也没发火,只是抬手把头发重新别回耳后。
“那个视频,什么时候拍的?”
楚梨知道她在说什么,扬起头,“程硕走了之后。”
所以,她看到她被人围堵,不是救她,而是先拍那样一个欲盖弥彰的视频。
倪迦克制住想发笑的冲动,回过头,“所以搞这么多破事往我身上赖,你图什么?”
“你觉得我嫉妒你是吗?”
楚梨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倪迦,“如果你不把陈劲生害成这样,我会祝福你们,可是你除了让他痛苦,你还能带给他什么?”
“还有,你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楚梨说的脸颊通红,眼里泛着激动的光,“你之前打架的视频也是我发出去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穿六中的校服,你惹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要别人替你承担后果?陈劲生现在都没办法坐在教室学习,你凭什么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过你的?你……”
楚梨话还未说完,脸上就迎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到倪迦甩了甩手。
早知道楚梨远不如表面的平静,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坚持,有时表里不一,还会用言辞为自己披一层漂亮的外衣。
说白了,城府很深。
这样的人,一旦反目,将是最难防的。
倪迦向她逼近一步,说:“我犯了错,这些后果,我该。你把我举报了,我高考不了,我认,因为我做错了,但这是我和陈劲生的事。”
她躬下腰,目光与她齐平,一字一句道:
“楚梨,这一巴掌我还给你,你记好,我可不欠你的。”
第四十八章
再次见到陈劲生; 是在又一个月后。
a市已经进入凛冽的寒冬; 昼变得极短,而长夜漫漫; 迟迟等不到尽头。天空被霾覆盖; 像染上了浓郁的愁色,又厚又深沉; 垂在这座城市每个匆匆行者的心口。
这期间,周弥山在美国给她办妥了手续,机票就订在这周六; 他比她急,一刻都不想让她在a市多呆。倪迦看着机票信息,没有异议; 迟早是要离开的,只不过提前了一些日子。
她和周弥山对倪母隐瞒了她被取消高考资格的事,只说去国外上学; 不用参加高考。倪母自然是不同意; 周弥山一个电话后,勉强算改了口。
当初她回来,是对这座城市有不舍的; 她知道一旦离开,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所以想把青春的尾留在开始的地方。可到头来; 她似乎快被过往拖垮了。
周弥山亦是错了; 他以为她回到这里会解开心结; 会找回当年的自己,他想让她重新快乐起来,但她没有。
这一次,她把自己弄丢了。
他们都错了。
……
陈劲生住院已有两个多月,他身体恢复的很快,年轻的躯体愈合能力总是迅速的,但他精神状态愈发的差,拒绝任何心理检查,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自从能下床行走后,常常一消失就是半天,医生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完全漠视。林漫每星期会抽出一天来看他,而这一天,往往是伴着争吵结束。
经历过一次生死浩劫,他身上的戾气比以前更重,总是被压抑的气息包围着,他变得锋利,冷漠,强烈的隔绝着周边的一切,仿佛旁人一触碰,就会被刺伤。
倪迦来看他的那天,自己做了馄饨,打包装饭盒的时候,笑了一下。
她没吃到他的馄饨,她希望他可以吃到。
她知道陈劲生在哪间病房,那串数字已经快成她的心魔了,每次在梦里就要推开门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缠住她。
她拼尽力气去推,也终是大梦一场。
电梯门缓缓打开,倪迦走出去。这一层都是vip病房,走廊里很安静,光洁的地面能照出她的影子。
倪迦不自觉放轻脚步,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停下了。
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不到什么,半堵墙挡着,但能看出,房间里没有拉开窗帘,光线很暗。
这个点,宋彰要上课应该不在;如果他妈妈在,她看他一眼就立刻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
倪迦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还未敲上门,门从里面开了。
护士推着车走出来。
“你是?”
倪迦嗓子紧了一瞬,道:“他同学。”
护士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他打了针,刚睡着。”
倪迦问:“能进去看他吗?”
护士想了想,说:“现在最好不要,他入睡不容易,昨晚几乎一整晚没睡,再这样下去伤口别想好了。要么你再等等,等他睡醒,要么就明天再来?明天是周六,你们学生的话,应该有空吧。”
倪迦眉头一皱,“他一整晚没睡?”
“嗯,经常这样,好不容易睡着了,让他多睡一会。”
倪迦一瞬间不知说什么。
她是想见他的。
可她又舍不得惊醒他。
可能他们之间的命运即是如此。
不能告别,只有无言的离别。
倪迦说了声谢谢。
护士说:“他醒来我会转告他的,明天记得来哦。”
倪迦淡淡摇了摇头。
没有明天了。
**
黑夜来临之前,陈劲生醒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不愿意清醒,他想睡久一点,再久一点。
梦里有个女孩,半身人型半身妖,她紧紧缠绕他,勾引他,三千黑发在他胸膛上铺开,每一根都化成刺,在他心口扎着,他要拥抱她,就必须鲜血淋漓。
但他愿意,于是越拥越紧,越来越痛。
他惊醒,才发现伤口真的在痛。
睁眼,眼前是一片黑色。
梦里,倪迦的脸在一瞬间模糊不清。
护士在此时推门而入,她走到病床前,轻轻拧开窗前灯,发现床上的人睁着眼,吓了一跳。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陈劲生嗓音沙哑,“刚才。”
护士点点头,“很好,睡了三个多小时,我给你拆针。”
她特地调的很慢,就是为了尽量不让他感觉到不适。
陈劲生把手伸给她。
护士动作很娴熟,一边拆一边道:“哦对了,今天有个女生来看你。”
自他住院,有人三番五次的来看他,林漫请的看护赶走过不少,宋彰也发过脾气,只有楚梨,越挫越勇,而林漫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只放她进来,别人一概不许探望。
陈劲生对此很厌恶,护士的话,他毫无反应。
“之前没见过她,说是你同学,长得也太漂亮了,看着不像高中生。”
陈劲生手猛的一抖,眼睛陡然望向护士,“她人呢?”
“别乱动!哎呦!出血了!”
护士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迅速拿棉签给他摁住。
陈劲生仍然盯着她,“她人呢?”
“早都走了,我说你睡着了,她就走了。”护士站起身,把东西收拾好,“女朋友?反应这么大,她明天还会来的,快躺下吧,千万别乱动。”
陈劲生没说话,他感觉到自己猛烈跳动起来的心脏,正在一点一点浸入湿冷的海水。
不会的。
这么久她都没有出现。
她不会再来了。
**
倪迦在抽完第四支烟后,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她又在医院耗了一下午,她发现这种无尽的等待有时候挺让人上瘾的,时间很安静,来往皆是陌生人,她什么也不用想,放空即可。
天快黑了,再不回去收拾行李可能会来不及。
倪迦甩了甩发麻的腿,她抖落身上残存的烟灰,准备把搁在一边的馄饨扔了。
走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吃的也没留下。
干脆就不留下,他不用知道她来过。
然而,她没办法再进行下个动作。
她看到了站在她不远处的陈劲生。
他没有穿病号服,是一件深灰色的薄衫。
他瘦了,衣服显得空空荡荡的。
下巴冒了胡渣,头发也长了些,都是些细微的变化,其实并不明显,而她能看到,因为他们很久没见了。
空气凝固住,然后他缓慢的向她走来。
他还是好看的,五官分明,身形高瘦,但那副惊艳的皮囊之下,无血无肉,仿佛向她走来的,是一堆森森的骨架。
他太空了。
倪迦眼睛是在一瞬间发酸的,但她忍住了,没哭。
“你怎么出来了?”
“……”他眼皮垂下来,看着她。
“伤口好点了吗?”
他无言,眼睛向下滑落,停在那个包装袋上。
倪迦顺着看过去,把袋子提起来,“本来是要给你的,已经冷了,面可能也糊了……”
他打断她:“你做的?”
声音哑的吓人。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声音了?
倪迦低头,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掉出来。
“嗯。”小心翼翼的一声。
“给我。”
“吃不成了。”还是不小心,眼泪砸在地上。
他伸出手,掌心对着她,“给我。”
倪迦看着那张脉络错综复杂的大掌,扭头,把袋子挎在他手上。
她固执的扭着头,不看他,眼泪成线似的往下滚。
陈劲生慢慢蹲下,他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没管,把袋子解开,然后把里面的透明包装盒拿出来。
打开,香味扑了一鼻,还混合着浓浓的酸意。
是她亲手做的。
陈劲生掰开筷子,面确实已经糊了,汤全部泡进去,烂成一片,还很冰。
他夹住一个还算完整的,送进嘴里,能吃出味道,很香。
比他平时吃的东西酸很多,酸到眼眶轻而易举就被刺激的发红。
陈劲生咽进去,又夹了一个往嘴里送。
倪迦看着他的头顶,“别吃了。”
他不听。
“陈劲生,别吃了。”
他越吃越急。重复着一个动作。
是了,他从来不听别人的。
天气很冷,他一受冻,脸就更白了,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倪迦在他面前蹲下,手把他的半握住,“给我喂一个。”
陈劲生抬眸看她,眼睛边框泛着红,瞳仁黑的清透,透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他更纯粹。
他说:“冷了。”
倪迦眼睛里全是泪,人却笑着,“快点。”
陈劲生低头,在饭盒里搅来搅去,给她挑了个小到只剩一点边儿的。
倪迦握着他的手,重新夹了一个大的,“我要这个。”
他手上使了劲,她没再掰动。
倪迦轻声说:“陈劲生,听话,行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陈劲生不使劲了,他喂给她。
“好。”
一盒冰掉的馄饨,倪迦吃了一半,陈劲生吃了一半。
不能制止,她就分担。
她把饭盒拿去扔掉,陈劲生就跟在她后面。
她躬下身丢进垃圾桶时,一双胳膊从后面紧紧缠住她的腰。
他把她狠狠抱在怀里。
“别走,行吗?”
陈劲生傲了这么多年,没低声下气过。
他只想让她留下来,在这里,在这个他不喜欢的世界里。
倪迦没有出声。
他们见面到现在,对于楚梨的视频,对于她是否骗了他,对于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只字未提。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
有些答案,也不需要问。
他相信她。
正如她相信他,会相信她。
“陈劲生。”倪迦慢慢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转过身。
他嘴角还挂着一截儿紫菜。
倪迦轻笑着,嘴唇覆上去。
她细细密密的吻着他,说了这世上最缠绵的一句:
“再见。”
……
倪迦离开的那天,a市飘了一场雪,不大。
她顺利到达美国后,宋彰告知了陈劲生,倪迦出国的消息。
又一个月后,陈劲生身体康复,a市的高中迎来寒假。
出院那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不大,刚够盖住a市的地面,掩去这座城市发生过的一切庸扰。
当天晚上,陈劲生于家中自杀。
……
“如果我走了,你可以去找我。”
“倪迦,我这辈子都不会找你。”
第四十九章
刚到美国的时候,倪迦完全是懵的; 她英语差; 周弥山总不能面面俱到; 手机翻译也很痛苦; 出去和人的交流能力基本为零,吃个饭都异常艰难。
倪迦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学校不是多好的学校; 但也不差,因为城市好,地理位置有先天优势,学校和当地的酒店都是有联系的; 实习与教学相结合,她很快就忙碌起来。
白天学专业,晚上补语言。硬件知识比别人落一大截; 她没道理不努力。
学校大多是留学生; 各国的都有; 不同的文化碰撞在一起,一具又一具陌生而美好的身体; 交谈与日常生活,都已不再是国内的样子。
她依然尽多时候保持着独来独往,在曾经的学生时代,上厕所都要硬拉同伴的日子已经彻底离她远去。在更广阔的天地里; 人人都自由; 你埋首做自己的事; 没有人会好奇。
她还年轻,年轻总是让人羡慕,愈合能力快,痛苦会减半。踏出那寸土地才知道,之前的半身磨难,不过是漫漫人生里的小小一粒。
年轻的生命总是充满无数的未知与可能,那颗枯草疯长的心,在跨越万里山河的地球另一边,总算被唤醒了。
她想,她这个人,可能是没有归属感的。
她不怀念曾经,不思恋故土,也不想家,她没有家可想,唯一的挂念只有母亲。
她换了新的手机号,和以前的人全部断了联系,本就没有几个值得联系的人,微信号都弃之不用,若说和曾经还有唯一的联系,就是顾南铭,他在她的新手机联系人里,从没打过电话。
就连陈劲生,她都甚少想起。她再想起他时,已经可以用流利又委婉的英语拒绝眼前向她示好的男生了。
她不想谈恋爱。
这个不想谈,一维持,就维持了大学四年。
周弥山倒是没有异议,相反,他知道她的想法后,表情愉快的还挺明显。
倪迦对于他,是不敢用以前对付那群毛头小子的路数的,周弥山是什么人,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的地位全靠自己的实力得来,她那点浅薄的社会资历,根本没能力看透他。
他对她好,是哪种程度的好,出于什么身份的好,她都看不透。这一点上,周弥山拿捏的极好,如果她多想,反而显得她心思不纯。
毕业那年,他带倪迦去跳了一次伞。
双人跳,周弥山带她。她这才知道,他玩极限运动道行挺深,有证,可以当教练的级别。
“没看出来。”倪迦总结道。
周弥山给她带装备,没看她,“是你不关心。”
她抿唇,不语。
周弥山的教练在旁边说:“现在高度3500米。”
这个高度对周弥山来说不值一提,但倪迦是第一次。
装备带好后,他又检查了一遍。
“害怕吗?”
倪迦没说话,摇了摇头。
怕归怕,但向往更多一点。
周弥山真的懂她。
她需要这样的刺激,什么都不如身体和感官的刺激,让人瞬间释放所有压力。
周弥山拍了拍她的肩,“好样的。”
“现在高度3800米。”教练继续道。
“4000米,准备。”
“跳!”
舱门打开,伴随着教练的下令,倪迦义无反顾的对着眼前的天空跳下去。
从高空一跃而下,眼前天旋地转,景物变成混乱的线条,失重感一路冲到头皮尖,发麻又恶心。呼啸的风朝她铺天盖地的刮来,她急速下坠。
但伞打开的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周弥山在她耳边说:“睁眼。”
倪迦慢慢睁开眼,呼吸屏住。
她看到了天堂。
一望无际的海原来有边际,沙滩是大片的金黄,绿树变成一簇一簇,各种颜色像拼在一起,拼出一幅画来,明亮又温柔。
蓝天在眼前,阳光在背后。
她在风中。
惊心动魄也好,排山倒海也好,当她与人群脱离,真正置身于世间万物时,她融汇于伟大的自然。而这一刻,天下苍生,爱恨情仇,都与她无关。
她清楚的感觉到,她心中不再是万念俱灰,不再是一了百了。
而是强烈的,对生的渴望。
或许,这才是向死而生。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
不知不觉,倪迦在波士顿呆到了第九个年头。
当年,她毕业后直接找了工作,周弥山托人写了封推荐信给她,她入职不算艰辛。
她知道她的背景在同事眼中一直成迷,偶尔开车来接她的周弥山更是像幕后金主一样的神秘存在,她曾为这些懊恼过,周弥山只说过一句话。
“你心虚,就证明你的能力还不够让你问心无愧。”
这个时代,能力说话。
但在那之前,大家尚看不出差距,你若有半点出头,但又不至于碾压对方时,定会有人被嫉妒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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