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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盖世英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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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明白他是在找碴了。那条刮痕看起来年代久远,根本不可能是刚刚蹭的。他在牌桌上输多了钱,现在来讹我们了。
   王牛郎拿着泊车牌走了过来,站到了我和客人之间,“先生,您入住时,我们帮您泊车,是有规定流程的。您看,这个牌子上印着一辆车的平面图,在泊车时,我们会把车体状况全部记录在这张图上,撞击或者划痕都会写上。您看,您这条划痕,在平面图上有记录,这证明车在交给我们之前,就已经有这条划痕了。”
   王牛郎耐心的向客人解释,客人直勾勾的瞪着他,琢磨了一会儿,接着犯浑,“别他妈跟我吹牛逼!没准是你们丫后画上去的呢!”
   王牛郎有点儿急了,说话也冲起来,“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都符合酒店流程。您的车不是我们蹭的,他为您开空调和打开收音机,也是我们酒店人性化服务的一项。。。。。。”
   王牛郎话还没说完,客人蹭的钻进车里,把收音机关了,从杂物箱里抽出一张cd,“人性化你妈逼啊!我他妈是听那种歌的人吗!你认识我吗你他妈碰我东西!老子是他妈听佛经的!怪不得一晚上走背字儿呢,就是你们丫这个傻逼酒店!傻逼看门的!他妈的动我东西,坏老子风水。。。。。。。”客人突然把那张cd向我甩过来,亮闪闪的cd盘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我眼睛下面一凉,伸手摸摸,破了个小口,流血了。
   我在原地愣住了,王牛郎急了。
   王牛郎冲上去把客人压在了车上,然后冲我喊,“叫保安!”
   客人在车上腾出手打王牛郎,嘴里还在骂,“还叫保安?老子他妈的一个电话,号子里关你们丫一年!”
   王牛郎死死按着客人,但腿上挨了客人好几脚。前厅经理冲出来,万幸的是那天不是鲶鱼精值班。
   前厅经理开始跟客人道歉,保证会严肃处理我们,最后又免了他的房费。这位客人终于骂骂咧咧的走了。

   酒店里的任何员工,和客人发生了冲突,都要直接和人事部汇报。那天下了班,人事部的经理找我去谈话。这经理是个美国人,50多岁,在北京呆了很多年,中文说的很好。
   我向他汇报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他沉默的听着,我说完后,他抬头看着我,手里摆弄着圆珠笔。
  “philp,我们酒店内部的员工服务准则里,第一条是什么?”
  我想了想,“客人是不会撒谎的。任何问题都要先从员工自身去反思和处理。”
  美国人看看我,耸耸肩,“为什么你刚刚没有按照这一条去做呢?”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我心里觉得很委屈。但我也知道我的委屈他是不在乎的。
  最后,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他把酒店的原则重申了一遍,然后他像法外开恩一样,说这次可以算是特殊情况,不会在我的档案里记录下来。而王牛郎因为和客人动手了,所以要扣他半个月奖金,还要重新在酒店员工管理委员会的监督下,学习两周的员工守则,这不算加班,需要占用他自己的休息时间。
  从经理办公室里离开,我呆滞的走在走廊上。员工区的这条走廊很长,一头连着更衣室,一头连着食堂,是我们每天的必经之路。酒店见缝插针的,在走廊的墙上,贴了很多中英文双语的酒店目标和口号。
  我在其中一张海报前站住了。那张海报上用大字写着:
   “INTEGRITY。--代表正直。我们永远做正确的事情。We Do The Right Thing; All The Time。”

   走廊上亮着刺眼的白芷灯,我盯着这张海报看了很久之后,伸手把它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攥在手里,然后扔在了地上。

  这一天的清晨,我回到家,脱光了衣服,爬上床。我一动不动,浑身都是僵的。
  我想要赶快睡着,睡着以后,我就能做梦,就能去编另外一个故事了。而醒着的时候,失败不是我故事的开始,也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这个故事的全部。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广场舞音乐,又响起来了。
   笛子拉响警报。
   女声高亢的大喊:“老娘养生健身操!现在开始!”

   我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站在飘窗上,俯视着楼下的大妈们。
   她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看起来睡眠质量都很好。她们眼神炯炯,身姿矫健,迎着天空失心疯一样的蹦达着。
   怎么就这么想长命百岁?
   怎么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老而不死呢?

   不远处,太阳在楼宇间升起来了。阳光笔直的照向了穿着裤衩站在飘窗上的我。
   我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热量。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蒸腾起来了。
   我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事实,努力去违背的身世,在这一刻,我都想起来了。
   我。

   可是一个东北爷们啊。

   小时候,我爹会突然冲回家拿菜刀,就因为和小区邻居玩抽王八,对方使了诈。
   我妈在菜场买菜,拿甘蔗当凶器,都能以一敌百横扫一大片。
   我从小生活的那片土地,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土地。
   每一条街道上,“你瞅啥?再瞅削你啊”是我们的问候语。
   每一间饭馆里,一半的人在喝酒润嗓儿,一半的人在大声嚷嚷,但最后所有人都会拿起酒瓶子互砸互砍问候对方的爹娘。
   每一个小区里,都住着无数个心有猛虎,背有刀疤的传奇。
   我们说急就急,宁可头破血流也不能受委屈。
   我们自带弹药,随时准备炸个敌我双亡。
   我们好面子,事关尊严,就算是走路上不小心掉沟里,胳膊打了石膏,和别人解释起来,也得说是喝多以后徒手拦了辆挖掘机。
   我来自这片土地。我天生就应该有这样的技能。
   可能是从丹东来北京时,在火车站,我那个脾气爆裂的爹,站在月台上,生平第一次对我说出一句软话:北京大,别惹事儿,惹事儿爹罩不了你。
   就是这句话,把我的技能封禁了。
   我开始看人脸色,懂得了怎么委曲求全,最后还像个窝囊废一样瘫在这张床上,学会了自得其乐。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我盯着楼下的这群大妈,愤怒已经点火就着了。
   酒店的客人欺负我。
   鲶鱼精欺负我。
   你们也来欺负我?
   我都退守到这个地步了,退无可退,就剩一张床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已经无欲无求了,已经与世无争了。就想躺着睡个觉,做个梦,醒来好精神充沛的去装孙子,这都不行?
   还攻到我窗户下面来了,还放着这么难听的歌,跳着这么气势汹汹的舞,就这么歌舞升平的欺负起了我?
   不能忍了。

   我开始一件一件的穿衣服,下床。
   我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向客厅。
   王爷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拎着一个酒瓶子,困的迷迷糊糊的,看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半睁着眼问我,“还没睡?哪儿去啊?”
   我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瓶,目不斜视的走向大门。
   我庄重的告诉他:我,要下楼。
   关门的时候,王爷在里面嘟囔:傻逼,你丫梦游了吧?

   我不是梦游。
   作为东北人的我,从这一刻起,觉醒了。

3

   我手里拎着酒瓶子,一步一步下楼,穿过黝黑狭窄的走廊,用力揣开了单元门。
   门外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我站进阳光里,不远处,群魔乱舞的地方,就是我的战场。
   我把酒瓶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踏着音乐声,径直走向舞群。
   大妈们没有感受到她们身后的危险,还在美滋滋的跳着。她们组成了一个棋盘一样的正方形,最前面有一个老太太在领操,她身边,放着的就是那个万恶的音响。
   我慢慢走向舞群,站在棋盘的最外沿,气运丹田,两手攥拳,召唤出了我大东北子民的战斗之魂。
   我大喊了一声:你们这是在扰民啊!
   喊完,我自己都被我自己吓了一跳。可是,前方舞群里,只有最靠近我的一个老太太回头看了看我,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继续跳起来。
   无视我?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我径直走进了舞群,打乱她们的队形,站到了棋盘的正中央,再次大喊一声:你们这是在扰民啊!!!
   大妈们终于正视了我。
   但奇怪的是,她们只是看着我,音乐没有停,她们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舞蹈动作。
音响里,嗑药女性还在解说着:弯腰低头,双臂垂直,左右摆动??
   所有的大妈,都在做着这个动作。半弯着腰,抬头盯着我,两条胳膊左右晃动着。
   我忽略面前这奇怪的一幕,死死的看向最前面领舞的大妈。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管事儿的。大妈也看向我,但表情却很不屑,她转头看着第一排的花衬衫大妈,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花衬衫收到指示,转身,弯腰垂臂,晃荡着两只胳膊,一路冲着我过来了。
   花衬衫向我跳过来的时候,其他大妈也动起来了。
   花衬衫一马当先,站在了我的面前,其他大妈自动的舞成了一个里外三层的圆。她们全体都还随着音乐,保持着这个猴子捞月的姿势,把我像花蕊一样裹在了里面。
我面前,是几十条左右晃动的胳膊,大妈们全部高耸着肩膀半弯着腰。她们集体保持着迷一样的沉默,谁都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
   我四周只有胳膊划出的风声,呼呼作响。
   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舞动着的胳膊。
   笛声刺耳,嗑药女性还在解说:想象自己双臂如柳叶,柔软随风晃动。又好似水中摸鱼,顺势而动??
   我方寸大乱,这些胳膊晃的我眼花缭乱。
   她们左右晃动间,形成了叠加和重影,像是复制出了无数条胳膊出来,我被困在了移形幻影的阵里面。
   我抬脚,拼命闯出胳膊阵,冲到了这个黑洞的外围。
   我跑到音响旁,迅速扫视,然后一掌关掉了音响。
   四周终于安静了。
   大妈们直起身来,胳膊终于不晃了。她们成群结队的逼近我。
   两军终于要正面交锋了。
   花衬衫一脸怒气的准备开口,但最前方穿健美裤的领舞大妈,一伸手,制止了她。
   健美裤大妈站到我对面,单手叉腰,挑眉,脸颊上的肉一紧。她开口说:小伙砸,找碴儿是不是?
   一句话说出来,我确定了大妈的身份:北京人,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是善岔儿,在“倚老卖老”领域应该是专业选手。
   我伸手指向不远处我的阳台,“我,我就住楼上。老,老上夜班,回来想睡觉,你们在这儿跳舞,我睡都睡不着了!忍,忍你们好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有点儿结巴。
   健美裤一脸云淡风轻,“呦,那还真是对不住您了。”
   “不是对不起的事??”
   “合着这花园是您家哒?”健美裤打断了我。
   四周开始散发起了不祥的气场。
   “那您把产权证拿给我们看看,看完我们抬屁股就走。”     
   我被问的一愣。  
  大妈脸色一变,“扰民?扰了哪儿的民啊?你一个人就能代表人民群众啊?这花园是你家的吗?”
  大妈伸手指向我的阳台,“住一小破房,还得把这500平米花园划拉你家去?那您怎么不去买别墅啊?别墅清净着呢。”
  “您,您怎么不讲道理??”
   花衬衫这时站出来了,接替了健美裤的发言,开口是浓浓的南方口音。
  “哪个人不讲道理了?我看是你这个小愣头不讲道理哦。我们在公共区域里健身,又没站你家床头跳,凭什么讲我们扰民啊?”
   又一个血红汗衫大妈加入了战斗,“再说了,扰民你找居委会啊。”
   “别人都没事儿,全小区的人就你要睡觉啊?”一个烫着方便面头的大妈说。
   渐渐的,所有的大妈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言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正常人谁不要上班上学啊?这个时间早起来了!”
   “上夜班?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上正经夜班的。”
   “你是小区住户吗?没怎么见过啊,租房的吧?有暂住证吗?”
??
   她们开始组团攻击我,从我的申诉理由到我的合法身份,全被她们推翻了。
   我根本插不上话,怒火仍在胸中燃烧,但那怒火给罩了一个玻璃罩,火苗苟延残喘。
   话已至此,我也就不留后路了。
   我伸手掏兜,拎出了我的酒瓶子。
   我举起酒瓶,大喝一口,以此来壮壮士气。喝完,我一个甩手,把酒瓶子摔在了地上。
   大妈们不说话了。
   四周安静了一秒。
   突然,大妈们集体避开了,一边躲一边捂着鼻子。“什么味儿啊!”
  “尿臊!”
  “真够恶心的哎。”
   我嘴里的酒没有咽下去。
   确切的说,那不是酒,是尿。
   从王爷身边顺手抄起的啤酒瓶里,装的是尿。
   健美裤大妈气势冲冲的向我走来,我一紧张,咕咚一声,尿咽下去了。
   健美裤大妈指着我鼻子开骂了, “还带家伙来哪?还想泼我们尿?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吧?我们老姐妹玩儿这套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哪。都不说你真把我怎么着了,就现在,我往这玻璃渣子上一躺,我就不动了。警察一来,我说我脑出血了,你赔的起吗?你后半辈子交待在这儿了!小伙砸!”
   我胃里翻江倒海,嘴里阵阵尿腥,视线一片模糊。我腰发酸,腿发软。
   健美裤白我一眼,转头走向音响,重新插上了电源。笛子声又响了起来。
   我胸里一阵憋闷,一口痰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了嗓子眼儿,我一边拍胸一边咳嗽起来。
   大妈们跟随着讲解踢起了腿,踢的虎虎生风。我无力的捶着胸,嗓子眼里冒着血腥。
   健美裤走到我身边,看着正在拍胸脯的我,
   “别拍了,我们不是声控哒。”
   她用这句话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战斗。




   上楼以后,我一脚踹醒了沙发上的王爷。
   “你,你啤酒瓶里,怎么有尿?”
   王爷睡的迷迷瞪瞪,“小妹一直厕所里洗澡,我憋,憋不住了啊。”
   “那你他妈的跟我说一声啊!”
   “谁知道你要干嘛啊?我以为你帮我扔垃圾呢。”

   我去厕所刷了半个小时的牙,然后躺回了床上。
   我真的不想活了。
   豪气万丈的下楼,千疮百孔的回来,被一群大妈用语言轮奸了十分钟,还喝了王爷的尿。
   东北人的脸,我算是丢尽了。

   我颓废了好多天,缩在床上不愿意再出门。
   每当楼下的音乐响起时,之前我感到愤怒,现在我只有耻辱。
   因为我的下楼宣战,敌人已经知道了我的具体坐标,现在她们每天跳完操后,还会聚在我楼下大声聊天,刺耳的笑声时不时的传上来。
   我听着她们的笑声,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心在默默流泪。我努力的安慰自己,人生可能就是这样的,有欢笑有泪水。一部分人负责欢笑,而像我这样的人专门负责泪水。

    过了不久,到了我的生日。王爷和陈精典两口子非要给我庆祝。我跟他们说我不想过生日,一年年有什么好庆祝的,无非是离躺坟坑里又近了一小步。陈精典那时察觉到了我的厌世情绪,他从自己的一本名人名言小手册上,找到一句话安慰我。他说:想死是很正常的。一个伟人说过,“我从未在生活中碰到过连一次自杀也没想过的人。” 
    陈精典经常喜欢抄名人名言,也特别喜欢和我们分享。但我们对他这些名言的可信程度,从来都报以怀疑态度。
    “这么二百五的话,谁说的啊?你瞎编的吧?”
    陈精典愣了一下,明显忘了这话的出处。所以他随口说,“莎士比亚啦。”
    后来我认真的查了查,说这话的人叫李维乌斯。是一个富二代,古罗马时期的历史学家。花一辈子工夫写了142本罗马野史。确实是伟人。值得尊敬。

    生日那天,王爷和王牛郎一起请我吃了顿烤肉,陈精典和小妹给我买了个生日蛋糕。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后,我28了。
    嘴上说已经活够了,但在吹蜡烛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想挣扎一下。我许了个愿,愿望非常简单,就只是:给我点儿活头吧?哪怕新一岁里,买彩票能让我中个五块钱,也是老天爷您想留我的暗号不是吗?

    我没有想到,我这个卑微的祈祷,在一周后,老天爷帮我实现了。而且,并不是让我中了五块钱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寻常的清晨,我下了夜班,很困,想睡却不能睡。我靠在飘窗上,麻木的注视着楼下的大妈们。
我已经渐渐把她们的组织分工摸清了。
健美裤是老大,花衬衫是副手,其他人都是小弟。她们这个组织非常严密,行动迅速,时间观念极强,说好几点开练就是几点,偶尔有迟到的人,会很不好意思的从远处就开始跳,一路浑水摸鱼的偷偷插进队伍里来。除非是大风大雨,她们会取消活动。一般的阴天雾霾,根本拦不住她们。就算是下小雨,她们只是在音响上套一个巨大的塑料袋,然后照跳不误。
    那天,我正痴痴的看着这个无懈可击的战斗团体,突然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手上拎着一串钥匙,走向花衬衫,然后把钥匙塞进了花衬衫手里。
    花衬衫停止了舞动,把这个姑娘介绍给大家,看样子,两人像是母女。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的盯着那个姑娘,又拿起望远镜确定了一遍。
    那个来给花衬衫送钥匙的姑娘,就是我的观音姐姐,我的偷窥对象,我的完美大长腿——我一直在追踪的空姐女神。
    女神走出了对面的西德小区,横穿过柏林墙,毫无征兆的,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我眼前,身下,直径50米的花园里。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我和陈精典王牛郎一起吃麻辣烫。在麻辣烫的小摊子上,王牛郎就着啤酒聊起了“该不该信命”这个话题。
    陈精典说人得信命。也得信缘份。“莎士比亚说过:每一只麻雀的死,都有特殊的天意。”陈精典咬文嚼字的说。
    王牛郎一边吸溜着宽粉,一边说,“哥哥也送你一句名言:裤裆里拉胡琴儿——别瞎扯蛋了。”


    那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神,我突然想起了陈精典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每一只麻雀的死,都有特殊的天意。
每一位广场舞大妈,都有可能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啊。


 那天之后,我认真想了很久,甚至第一次计划起了自己的未来,谨慎程度堪比面对高考卷子上的选择题。
 楼下的这片小花园,花衬衫和女神的关系,是我接近女神的唯一一线生机。

我想要拉住女神的手,搂住女神的腰,我想和她翻山跨海,翱翔于祖国大地。我想和她过日子,她做饭我洗碗,我想让我儿子叫她妈咪。
在无法接近女神的日子里,以上,是我豪气万丈的想象。
但现在,莎士比亚告诉了我什么叫做天意,我的想象开始变得实际了。只要女神能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么个人存在,我就圆满了。

我制定了作战方案,方案很简单:下楼——接近花衬衫——讨好花衬衫——跪舔花衬衫——获得花衬衫的引荐——接近女神——讨好女神——跪舔女神——得到女神的爱。得不到我也心甘情愿。

我人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奋斗”一样的冲动情绪。

对于该怎么接近花衬衫,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方式方法,发现可选项其实只有一个。

2012年6月6日。我特意选了这么个吉利的日子。那天我是下午的班,但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我自己先睁眼了。我穿上了一条特意买的新运动裤,白背心也认真洗过了。刮胡子,洗脸,检查鼻毛有没有长出来,甚至还多余的掏了掏耳朵。
   下楼后,大妈们还没来,我在草丛边的长椅上潜伏着。六点半,大妈陆陆续续的来了。我未来的丈母娘,今天穿了一件鲜艳的红绿撞色长衫,配黄色打底裤,像一盏交通灯一样远远的向我走来。
   我在草丛里按兵不动,静静看她们排好队形,健美裤大妈按下音响,笛声响起,她们开始做热身运动。
    第三节跳跃运动开始了。好!就是现在!
    我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抬起左腿,左臂向后伸展,右臂拍打抬起的左腿。跳跃。抬起右腿,右臂向后神展,左臂拍打右腿。跳跃。此动作轮流交替。”
我高高的抬起大腿,用力伸展着手臂,一路策马扬鞭,向大妈们蹦了过去。原地做着动作的大妈们,全体瞪着朝她们的方向进击的我。
我舞动着大腿,伸展着双臂,身体僵硬,动作滑稽,但我微笑注视着大家,讨好的看向我的岳母:妈,您看,我眼神是多么的坚毅啊。
我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非常张扬的跳跃进了队伍里,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了我也要开始舞动人生的决定。

  2012年6月6日,这一天的新闻有,重庆上空出现金星凌日奇观,错过这次要再等105年;外交部说:中方没有兴趣公布美国城市空气质量数据;商务部调查发现上周大蒜价格上涨两成多;北京一高考生路边摊吃坏肚子,城管对全市违规摊点进行整治;天气状况是华北平原晴热,东北江南多雨。
 而这一天对我来说,不同于往常的任何一天。
 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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