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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婚中(阿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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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明从后叫她:“大嫂,别走呀,你还没说个详细呢,你放心,我帮你去告他们,就算你挨上个几十板子,我也能帮你把官司打赢……”
孔氏直奔沈思孝,拉了就走,一面走,一面却还想着罗依嫁妆的事,暗忖,那几个箱笼虽然值些钱,但也不是很值钱,若是因为它们就要挨上几板子,可真划不来……只是罗家人出尔反尔,实在是可恶,这口恶气,她怎生咽得下去“孝儿,你一定要争口气,来年考个举人回家,好替娘报这个仇”孔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沈思孝的身上,殷殷切切地叮咛。
沈思孝方才挤在人群里,已是听见了些闲言碎语,闻言便问:“娘,你要报甚么仇?还有,阿依的嫁妆怎么抬去她娘家了?”
孔氏不敢告诉他实情,扯谎道:“他家欺人太甚,把罗依接回娘家不说,还把她的嫁妆也给抢了去,孝儿,他们这般嚣张,你可不能自减了气势,跑去接罗依回家,一定要好好晾她一段时间,灭灭她的性子才是。”罗依已然同沈思孝和离的事,还是缓一缓再告诉他罢,免得他乍闻此事,乱了心神,待过些日子他把罗依淡忘后,再慢慢呢地与他说。孔氏如此想着。
罗依就算被接去娘家,也还是沈家人,凭甚么把嫁妆也搬了回去?沈思孝忿忿地,觉得罗依做得太过分,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孔氏的要求:“娘,我听你的,就不去接她。”
儿子听话,孔氏大感欣慰,母子俩相携回家去了。
罗久安看着孔氏母子离去,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感谢范景明。
范景明摆手道:“我如今租住您家,一样怕她前来闹事,若是她以后还来,您交与我来应付便是。”
罗久安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家丑,让你见笑。”
范景明奇道:“那是您家亲戚?”
罗久安一愣,随即缓缓摇头。
范景明笑道:“既然不是亲戚,那算甚么家丑。”
罗久安又是一愣,随即想通,再次谢过范景明,招呼众人进屋去了。
罗依心里有事,落在了最后面。韩长清马上过来问她,她却只是摇头,道:“你赶紧回家去罢,明日还要做事呢。”
韩长清很不想走,但一想到罗依已然和离,他明天的确还有紧要事要办,于是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范景明踱着步子,也落在了后面,竟同罗依一样满面担忧:“罗大娘子,你可别误了我的工期,若是有甚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准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原来他担心那三件新衣裳,真是孝心可嘉。罗依笑道:“你放心,那衣裳差不多已经完工了,明日便能交货。”
范景明展颜一笑:“如此便好。”
也许是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敞开心扉,罗依同他并肩走着,竟把许诺孔氏嫁妆的事说了出来,又问他道:“依范公子看,这嫁妆,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范景明道:“有道是宁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若你不把嫁妆给她,她日夜上门吵闹,你们家如何开门做生意?更何况,你是答应过她的,虽然此人品性令人不齿,但倘若你失信于她,那同她又有甚么分别呢?别人的龌龊,不能成为你变质的理由。”
他这钱一段话,同罗依心里想的一样,而后一段话,却是犹如一道明光,使得罗依恰似突然参透佛法的人一般,心境豁然开朗。她敛衣郑重去谢范景明,范景明却是一笑:“若要让所恨的人寝食难安,只管过得比她好就是了,保管她会后悔。”说完,负手朝后院去了。
他说这话时,虽然面向罗依,但罗依却总觉得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脸上,那种感觉就好像……与其说他是在讲给她听,还不如说他是讲给他自己听的。难不成他也有自己所恨的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身为富家公子,却委身于罗家裁缝店,这本身就很不寻常,所以有些故事在身,实属正常。
打听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过罗依而今前程未定,琐事杂多,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因此也不过在脑中想了一想,就丢了开去。
第二日,罗依起了个早,问过高氏的意见后,便请来当铺的活计帮忙,把四箱嫁妆都搬去当铺,当了个死当,共得二十两纹银。她之所以要把嫁妆当掉,是因为挑着箱笼去沈家,实在太过打眼,而且也无法跟罗家人交代,更没法圆她自己昨晚的话。
以她对这个时代物价的了解,这二十两纹银,相当于穿越前的一万两千块人民币了,旧物尚且当了这个价钱,可想而知,当初罗家嫁女,是非常舍得的。
怀揣着这二十两银子,罗依十分地舍不得,虽说自己一生的幸福,不能同这几块银子相提并论,可一想到就要把它们双手奉给仇人一般的孔氏,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痛。
是做个君子,还是做个小人?是保持高尚的德行,还是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罗依犹豫再三,决定折中一下,取中间路线——将那银子的三分之一赠与孔氏,赌住她的口;另外三分之二自己留下,以解燃眉之急。
看来她到底还是做不了圣人哪,不知那范景明知道后,会不会失望?罗依心中却有着小小的雀跃,迅速转头,买了些新鲜果子,拎去先前当嫁妆的当铺,送与掌柜和伙计们吃,再三拜托他们,待会儿若有人来问那嫁妆的价钱,就说她只当了六两银子。
伙计们且不论,那掌柜的从业多年,这种事见得多了,举手之劳而已,点点头就答应下来。罗依便就地借秤,称出六两银子塞进袖子里,去沈家寻孔氏。
孔氏正在家换衣裳,准备穿戴整齐,就去罗家接着闹,忽见罗依出现在门口,顿时化身下山猛虎,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罗依侧身一躲,大声道:“你就不问问我为甚么来?”
孔氏气呼呼地道:“我管你为甚么来,赶紧把嫁妆还我”
罗依取出六两银子,丢到她面前,道:“我看你平日里欺负我时,脑子灵光得很,怎么昨日却糊涂起来?就算我有意把嫁妆给你,我那娘家人又岂是肯罢休的?你想要嫁妆,就该悄悄儿地来找我,却大张旗鼓地上门去闹,我应了你才怪”
孔氏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再加上罗依是专程送银子来的,就不吱声了。但捡起那银子,拿在手里一掂,就又嚷嚷起来:“这银子顶多五六两,你那些嫁妆,就值这个价钱?”
罗依很是佩服她掂钱的功夫,道:“就只有六两,我才刚从当铺出来,不信你随我去问。”
孔氏当真袖了那钱,随她去了。但结果显而易见,掌柜的和伙计们口径一致,讲的同罗依一样。孔氏没辙,只得把罗依骂了一通,怪她行事没经验,让人给骗了,又怪她去当嫁妆前,怎么不先来同她商量商量。
罗依装可怜道:“我哪里敢来,就是当嫁妆,都是偷偷去的,这会儿回去,只怕还有好一顿责问等着我呢。”
孔氏立时就幸灾乐祸起来,催她快快归家。
罗依暗骂一声,假意作了哭丧脸,回身归去。但才走到裁缝店门口,就见里面站着好几个人,相互之间剑拔弩张,好似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一般。而在他们旁边,还立着个穿黄色褙子,头插大红花的妇人,恰似个媒婆打扮。这是怎么回事?罗依愣了一愣,没急着进去,而是悄悄躲到了门边。
第二十九章提亲
屋内正怒目相视的那几个人,分成两拨,一拨以韩长清为首,再加上罗成、罗维、罗裳和小小的罗长吉;而另一边却只有沈思孝孤零零一个人。不过从表情上来看,沈思孝似乎更为愤怒一些,简直到了瞋目裂眦的地步。
怎么,难道他不同意和离?是了,那封离书是孔氏代签的,他还真有可能不愿意放她走,毕竟连房都没有圆过,作为男人,怎能甘心?罗依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溜走,但却听见屋内的韩长清说道:“沈思孝,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阿依确是与你和离了,你要是不信,等阿依回来,把离书拿给你看,就甚么都明白了。”
沈思孝大声嘶吼,挥着拳头朝他扑去:“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原来沈思孝根本就不知情?孔氏没把和离的事告诉他?罗依有些惊讶。若是这样,那这事儿非得跟他当面说清楚不可,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离书罗依随身带着,当即掏出来,走进门去,对沈思孝道:“韩长清说得没错,我而今的确已经不是你沈家妇,离书就在这里,你拿去好好看清楚。”
沈思孝震惊非常,满脸的不相信,但待他把离书接过去看过一遍后,那满面的不相信就化作了层层悲痛,抬头直指罗依,怒问:“难道我待你还不好么?你居然要和离?”
听这意思,难道他待她很好?这下轮到罗依诧异了,这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这样的话都居然讲得出来,而且还讲得如此义愤填膺。
韩长清不待罗依作答,抢先一步夺下离书,伸手将沈思孝一推:“事实你已明了,还不赶紧走,赖在罗家算甚么事。”
沈思孝直直地盯住罗依不放,一字一句地问:“你果真已同我和离了?”
罗依淡然答道:“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刚才已经看见了。而且这东西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不是我能杜撰出来的。”
沈思孝牙关紧咬,太阳穴两侧青筋迸爆,罗依头一回发现,他皮肤还是挺白的,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皙,可惜这一张白净面孔,配上这副极怒表情,生生多出三分恐怖来。
“备,案,了?”沈思孝愤怒到极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来。
罗依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不见一丝波澜:“千真万确。如果你不服气,尽管去告你母亲,让县老爷撤销档案。”
她昨日去官府备案时,了解到一些情况,这离书只要备过案,就再不能更改,若你执意要撤销,那就只能状告那代签离书的孔氏。而身为子女,胆敢状告父母,乃是大不孝,一般人根本不敢这样做,更何况是大孝子沈思孝,所以罗依才这般镇定。
然而沈思孝却突然笑起来:“你恐怕不知道,现任县官聂大人,乃是我昔日同窗,他曾与我同桌念书达三年之久,后来才搬到别处去的,我这就去县衙,请他帮忙,把那备案给抹了去,你给我等着。”
不论古今,中国都是个人情与关系的社会,任何规则都并非无坚不摧,只看你人情厚薄,关系强弱。所以他想要走后门,悄悄儿地撤销备案,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罗依想到这里,不免心生忐忑。
韩长清显然想的和她一样,走过来小声地道:“阿依,万一他真说动县老爷,撤销了备案,怎办?不如咱们去找赵世忠帮帮忙,你可别小看吏员,县老爷都是外来户,他们却是地头蛇,很多地方,县老爷不依仗他们,都要寸步难行呢。”
罗依觉得这主意不错,赵世忠在县衙任吏员一职,属于内部人员,就算他帮不上忙,帮着打听下沈思孝求情的进展也是好的。于是便点点头,要去找赵世忠。
沈思孝见罗依久不答话,而今又拔腿要走,显然是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不由得更为恼怒,把袖子愤愤一甩,大步朝官衙方向去了。
韩长清拉住已走到门口的罗依,红着脸道:“我去罢,你,你留下。”
他去就他去,反正他帮了忙,自己承他的情就是,但他却为甚么脸红起来?罗依正在奇怪,忽见那被众人冷落许久的媒婆甩着帕子,高亮着嗓门登场:“罗家两位公子,我这里有门好亲要说与你们家,快些去请你们爹娘出来”
韩长清闻声马上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罗依依旧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看那媒婆甩帕子。
罗裳红着脸冲过来,抱起她的胳膊,硬把她拖进房去。罗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媒婆要提的亲事,与她有关,而她作为当事人,理应同罗裳这未嫁的姑娘一样红着脸回避。
可既然知道了是与自己有关,又怎会不想知道那媒婆说些甚么?罗依心急难耐,恨不能冲出去问个究竟。
还好罗裳这丫头不过是人前装装羞涩的样子,一进屋,没了外人在场,她竟比罗依这个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人还要活跃,拉起她就说起来:“那媒婆是韩长清带来的,一多半就是要为他求亲,我看咱爹咱娘一准儿会答应。”
罗依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呆呆地顺着问:“爹娘为甚么一定会答应?”
罗裳面有得色,仿佛被提亲的那个人是她一样:“我的傻姐姐,你才刚和离就有人求娶,这得是多有面子的事情,爹娘心里的那点不快活,只怕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就是大哥和大嫂,也要高兴的。”
是啊,罗裳说的没错,才刚和离就有人求娶,这说明她并非没人要,相反,还紧俏得很。自她昨日和离后,街头巷尾闲言碎语不少,罗久安和高氏肯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今这样快就有人上门求亲,他们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只是韩长清人品德行如何,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她,对她有旧情,可那对象毕竟是原来的“罗依”,同她又有甚么关系?若她因为这个就下嫁,未免也太草率了些,而且也会心怀愧疚,一辈子都觉得是偷去了原版“罗依”的幸福。
不行,此事不妥。罗依毅然决然地起身,想要出门阻拦。罗裳慌忙拉住她的胳膊:“姐姐,你这是要作甚么?”
罗依生怕罗久安和高氏已经答应了那媒婆,心里焦急,无暇与罗裳解释,只得道:“阿裳,我不能嫁,至少现在不能嫁,原因我待会儿和你说。”
罗裳见她是真的着急,也就没劝,而是道:“姐姐,这媒婆才第一次上门,不可能就此把亲事定下,顶多递个庚帖而已,连定亲都算不上,你若是不同意,私下跟娘好好说说,把庚帖退回去便是,何必现在跑出去,让媒婆说你不知羞?这媒婆走西家走东家,嘴最碎了,要是给她们留下坏印象,你以后就甭想说到好亲。”
这番话有理有据,罗依心悦诚服,马上表示听罗裳的,一切等媒婆走后再说。看来她对古代社会规则还是不甚了解,以后一定要好好留心才是。
罗裳所料不错,一时媒婆走后,高氏主动唤罗依出去,她一眼就看见了罗久安手里的庚帖,而高氏更是将她拉进东屋,把媒婆的意图向她细细道来,然后满面喜色地问她:“阿依,这可是大喜事,难得韩长清一心未变。你可愿意?”
正是因为韩长清对原来的“罗依”一往情深,所以她才越发不愿嫁,不敢嫁。“娘,我还不想再嫁,只想在家清净几天。”罗依鼓足勇气,把拒绝的话说了出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高氏失望而又困惑不解的脸色。
高氏果然无法理解,直问她道:“韩长清与你青梅竹马,对你又一如既往地好,你为甚么不愿嫁?再说现在只是要定亲,又不是即刻就嫁,同你想要在娘家清净几日并不矛盾呀?”她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劝:“阿依,韩长清这人不错,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得慎重考虑。”
高氏的固执,罗依是领教过的,不然也不会绕过她和罗久安,直接去找孔氏要离书。她颦眉垂头,苦思如何才能说服高氏。但还没等她想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里面除了罗家人和韩长清的声音,还有个从来没听过的男声。
第三十章欺人太甚
罗依正觉奇怪,高氏已是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既惊且怒:“是韩宏他来作甚么?难道还是不肯让韩长清娶你?那刚才的媒婆又算怎么回事?”她说着说着,再顾不得罗依,只吩咐她在房里不要出来,就匆匆推门出去了。
事关自身,且是终身大事,罗依哪里坐得住,当即起身贴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地朝外看。
裁缝店内,一人立在缝纫机前,正拍着那机头,拿缝纫机出气,只见他年约五十上下,头裹方巾,身着长袍,长相与韩长清有五六分相似的,一看就是他爹,这大概就是高氏口中的韩宏了。
罗依看他不住地拍那机头,十分心疼缝纫机,直拿眼瞪他,可惜他看不见。
韩长清站在韩宏旁边,不住地劝他,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罗久安和高氏一左一右,也站在韩宏旁边,罗久安看起来气极,满面怒色不下于韩宏;而高氏正在大声质问韩宏,问他为何出尔反尔。
再朝外看,罗成、常氏、罗维、罗裳和罗长吉在门口围成了一圈,但仍是挡不住街坊邻居看热闹的迫切,人挤人地把裁缝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是因为自己,让人看罗家的笑话了,还害得罗成和罗长吉没去上课。不过听说这韩宏就是罗成他们的私塾先生?这般行径,怎配得上教师一职,等有了空闲,还是劝他们换个私塾就读的好。
罗依满心愧疚,把目光又投向了韩宏,此时,他已停止了拍打缝纫机,而是转而面向罗久安,伸出手去,气势汹汹地道:“犬子无状,竟私自填写庚帖,瞒下双亲,欲与令爱私定终身,实在是可恶,还望罗师傅深晓大义,将庚帖奉还。”
罗依简直不敢相信,此人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算韩长清没经过他的同意就遣媒人上门提亲,可那能是罗家的错么?他们还不是一样的不知情他若真不想让自己进门,大可私下找罗久安讨回庚帖即可,或者再遣媒人上门,难道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好?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一闹,罗家将会颜面尽失么?
罗依在这里气得直咬牙,那边的罗久安亦是气得浑身直抖,抬手直指韩宏,不知骂他甚么才够解恨。高氏更是泪水盈眶,几乎就要哭出来。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有向着罗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常氏听不下去,与人理论,吵作一团。
韩长清的目光,直朝西屋瞟,神情紧张,大概他以为罗依躲在西屋罢。
罗久安和高氏都气得讲不出话来,韩宏更是步步紧逼,又讲了些很不好听的话,纵使韩长清苦苦哀求,他也不肯罢手离去。
无端受辱,罗依哪里受得了这口气,再顾不得甚么女子矜持,猛地推门出来,直至罗久安面前,道:“爹,把庚帖还他。”
是,合该把庚帖还他,罗久安猛然醒悟,他真是糊涂了,怎么直直站在这里受辱多时,却不晓得还击?他真是老实惯了,累得女儿也跟着被人看笑话。
罗久安心生愧疚,立时硬气起来,自怀里掏出庚帖,直掷韩宏脸上,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我家阿依,我就算养她一辈子,也绝不会将她嫁入韩家”
高氏被罗久安的情绪所影响,猛地啐了韩宏一口,骂道:“要不是以为送庚帖是你的意思,我们才不会收下,你以为谁稀罕?”
常氏不顾罗成阻拦,也走上前去,帮腔道:“别以为你们家有个秀才,就好像高人一等,秀才我们家也有而你儿子也是个裁缝,和我们家有甚么分别?谁高攀谁还不定呢,你真是狗眼看人低韩先生,醒醒罢,你儿子现今也是裁缝了,不再是那书香门第,你要是总还想着过去,只怕你儿子这辈子都要打单身了。而且实话与你讲罢,我们家本来就不愿和你家结亲的,谁愿意嫁个走下坡路的人家呀,都是我家爹娘心善,念着你是咱们家阿维和长吉的先生,不好驳你的面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庚帖收下了,你这会儿把庚帖要回去,正是皆大欢喜,还真以为我们想嫁啊?”
你儿子是裁缝,你们家不再是书香门第了不得不说,常氏极善骂人,这些话恰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向韩宏胸口,直砸得他双目圆瞪,口喘粗气,愣是想不出话来反驳。
早知道就该早些出马的,常氏得意洋洋,故意拿了把扫帚来扫地,直朝韩宏和韩长清身上扫,嘴里说着:“哎呀,有些虫子就是自命清高,眼睛长头顶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就算眼睛长到头顶上,也还是虫子一条……”
韩宏怒火冲天,又想去拍那缝纫机,罗依早忍他拍缝纫机的行径半天了,此时哪肯再忍,大声喝道:“那东西贵着呢,韩先生小心拍坏了赔不起。”
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韩宏一个转身,就欲对她发作。这时罗成在罗维的撺掇下走上来,道:“韩先生,我看以你这样的品性,也教不出甚么好学生,我家阿维和长吉的束脩还是请还回来罢。”
常氏马上接口:“一下子没了两份束脩,韩先生就更赔不起我们家的缝纫机了,还是赶紧住手罢。”说着,慌里慌张地丢了扫帚,朝缝纫机上扑:“刚才韩先生已是拍了好几下了,该没拍坏罢?”
韩宏气得七窍生烟,巴掌一扬,打算把这缝纫机就地拍坏,让罗家人看看他到底赔不赔得起。韩长清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抱住他的腰,不管不顾地朝外拖,死活把他拖了出去。
韩宏一走,就没了热闹可瞧,门前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常氏犹自骂骂咧咧,罗裳拉了她一把,她才住了口。罗成愁眉苦脸:“才送的束脩,肯定没法全要回来。”罗依这会儿十七两银子在握,底气很足,再加上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因此道:“亏了的我来补,一定要给阿维和长吉另寻个好先生,不然亏钱事小,前程事大。”
此话常氏很是赞同:“这样的先生,能教出甚么好的来,怪不得沈思孝两次赶考都没中举。”
高氏怕罗依听见前夫的名字尴尬,连忙给她使眼色,常氏连忙住了口。又因罗依表示要贴钱给罗长吉另寻好先生,她心里高兴,便走去好好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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