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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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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移开视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我还要这么干,除非……”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他眼里闪过恶意的残忍,甩开我的下巴,“下次你再逃跑,我就把你送进浣衣局,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陡然一惊,心底漫起无边的恐惧和悲愤:“你是个畜生!”
    他的声音里带了压抑的怒气,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你可以试试。”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开了。
    一双雪白的马靴停驻在我面前。我勉强抬起困乏的头,看见了上次在马车边的女子。她身材高挑丰满,皮肤焕发出蜜糖的色泽。身上艳红的对襟长袍,胸前垂着累累的玛瑙串,耳边是一对明晃晃的琥珀耳铛,更衬得艳光四射,容色夺人,浑身散发着与大周女子完全不同的火辣辣的风情。她鄙夷地扫了我一眼,娇媚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语:“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是太好了,空得你整天想着逃跑的事。从明天起,你就去粗使驿干活,好好历练历练。”
    每日去王宫外不远处的长河边浣衣成为我的工作,在婆子颐指气使的呼喝中,我也渐渐听懂了契丹话。早春的东丹异常寒冷。河水刚刚解冻,岸边和河中的小石滩上还残留着未化的冰雪。管理粗使驿的婆子异常凶悍。每天要洗的衣物堆积如山。晌午前刚洗了一大筐,婆子又指着帐外空地上一个更大的箩筐:“去,都洗了。”
    等这筐衣服渐渐洗尽,月亮已升上天空。周围很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棒子捶打衣物的声音。河水冰寒入骨,我的手红肿疼痛,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
    有人说,人在沉重的劳作中能麻痹伤痛。然而我还是时常会想起远在万里之遥的幼弟景昊。他如今可好?裴丞相和黄将军虽然会保护他,然而在深宫之内,九重珠帘之后,却酝酿着深深的杀机。转念又想到裴青。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一样思念着我?这朗照着我的明月或许是如今我与他唯一的联系。
    肩背上的伤痕又隐隐作痛。从我被俘至今已两月有余,潜逃却只换来鞭笞和惩罚。大周和回纥何时才能知道我尚在人间?我身陷于此,外间消息竟是丝毫不能得知。
    粗使驿中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婆娘。那些看守粗使驿的汉子一看见我就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一个叫做俺术的看守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调戏我。好几次都险些得逞。若不是我奋力自保,恐怕早已落入他手。我向老婆子申诉,而她收了俺术的好处,根本不管。想到被那样恶心粗鄙的人凌辱的可怕,我打个了冷战,神思恍惚间,一件外袍已意外脱手,急速被水流冲走。我慌乱起来,倘若被婆子知道,又少不了一顿责罚。我焦急地顺着长河边急奔,希望能捞回衣物。然而流水无情,早已冲得无影无踪。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我警觉起来,猛回头,正看见一条黑影向长河边闪过。
    “是谁?”我厉声喝道,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黑影一窜,粗短的身躯暴露在月光下,果然是那个叫俺术的看守!
    我连连后退,惊慌地说:“我……洗好了……就回去……你不要过来……”
    他狞笑起来,露出满口残缺的黄牙,嘴里说着什么,伸手向我摸来。我转身就逃,可他霍地伸出手来抓住我一只胳膊。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令人作呕的身子。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腰,把他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凑到我唇边。他嘴里的唾液湿漉漉地糊到我的脸上上,使我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发狂般地对他又踢又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而他却似乎更加兴奋,像野兽一般喷着粗气,用力把我按倒在地上,一手粗野地在我身上乱摸,另一手猛然撕开我胸前的衣物。慌乱中我发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他疼得龇牙咧嘴,报复地咬住我一边的前胸。
    “啊!”一阵剧痛几乎使我昏厥。他松开抓住我的手,悉悉簌簌地脱着他的裤子。我又恨又怕,用两只手死命地推着他的腰部,想把他推下身去。突然,我的右手碰到了他套在腰带上的短刀。我摸到刀鞘,毫不犹豫地抽出刀来,朝他的背上猛刺下去。俺术大吃一惊,他痛得一挺,反过一只手去捂住了伤口,像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趁他疼得松开手,我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向王宫的方向逃去。
    俺术爬起来,在背后发狂地追逐我,嘴里恶狠狠地嚷着什么。
    远远有一列马队疾驰而过。为首的马上一人身姿英挺。
    耶律楚!
    每一次看到他都只有仇恨,然而这次我却拼命向他跑去,一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正在这时,后边的俺术已追上,粗壮的身躯从背后扑来,把我压倒在地。
    我绝望地看着那列马队。但……耶律楚竟然停下了马,转头朝这边看来!“救救我……”我嘶声喊道。俺术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耶律楚的马更快地朝这边飞驰。俺术突然站起来,大声向他们嚷着什么。我迷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瞪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极其毒辣的目光,向耶律楚的黑马奔去。我倒在地上,看见他跑到耶律楚的马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又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自己背上的伤,又指着我。
    耶律楚的马停下了。他在不远处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番,向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自己掉转马头向王宫奔去。两个侍从快速走到我身边,拉开绳索,把我绑得严严实实。
    我被推进王帐时,耶律楚已经端坐在帐中央的兽皮大椅上。两边站着些侍卫。俺术也在,恭敬地跪在下首,背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耶律楚眯起眼睛,闪过冰冷的寒光:“你还真是个顽固的女人!”他凶狠地说,“看来,只有把你送到浣衣局去了。”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明明是他……是他……”当着帐里的人,我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怎么样?”耶律楚身边一男子开口问道。我注目于他,这是个长相非常俊美的男子,穿着白色长袍,眼神如春风拂面,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这个男子温和的语气使我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我在长河边洗衣……他……走过来……想要侮辱我……我摸到他的腰刀,刺了他一刀……才逃脱……后来,我就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耶律楚的脸绷得像刀砍斧削似的严峻。
    “看见了你。我就向你跑去了……”我激动地向耶律楚喊道。
    “撒谎!”他怒喝了一声,突然站起来走下王座,一直走到我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我,“俺术是粗使驿的看守。你想要逃跑却被他发现,你刺了他一刀。幸好我带人经过,才把你抓住!”
    我心中的冤屈与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不是这样的!”我猛烈地抽泣起来,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淌过我的双颊,“他是个非常恶心,粗鄙的家伙,从我到粗使驿的第一天起,他就多次想要对我不轨了!”若不是绳索紧紧捆住我,我一定会冲到那假惺惺跪在下首,装做恭顺的禽兽面前,亲手杀了他。
    “是吗?”耶律楚的语气是明显的不信,“把粗使驿的管事带上来!”
    粗使驿的老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耶律楚问她:“你看管粗使驿多年了。这个女人说俺术多次想要侮辱她,因此她才刺了俺术一刀。她说的可是实情?”俺术恶心的举止从不避人。这老婆子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但她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地说:“回大汗,没有,俺术是个老实人。”
    俺术感激地抬起头,向那婆子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像绝望的哀求。那婆子点点头,又看向我说:“倒是这个女人,一心想要逃跑!”
    她的话比利刃更能伤人。我两条腿直打颤,好象随时都会倒下去。耶律楚恼怒地盯着我:“来人!”
第二十一章 烙印(下一)
       我情不自禁连退了几步。
    “大汗且慢!”耶律楚身边的白衣男子突然开口。他向耶律楚微微颔首,说:“这事有些蹊跷。”他的声音沉稳好听。我像即将溺死的人看到河上漂浮的枯木,充满希望地注视着他。
    耶律楚看了他一眼:“有何蹊跷?”
    白衣男子走近俺术,仔细观察他背上的刀伤,徐徐道:“若如方才所说,俺术追赶这女子,两人缠斗。为何他的刀伤在背脊上,而这女子胸前的衣服却被扯破?”
    我身上破旧的羊皮裘衣胸前的这块被撕得破烂不堪,条条缕缕地垂挂着,还粘着些血迹。双手被牢牢缚住,丝毫不能动弹,也无法遮挡。幸而浓密的长发披覆下来,遮挡住胸前。
    我流着泪频频点头。
    耶律楚的目光扫向我身上,又移向我面颊,语气有些不耐:“你并不了解这个汉族女子。她十分狡猾,在临潢时我也吃过她的苦头,险些废了右手的功夫。”
    “哦?”白衣人明显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我身上兜转了一番,“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能叫大汗您……”
    他硬生生住了口,因为耶律楚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他有些恼怒地说:“这女子诡计多端且极之危险,不可驯服。”他狭长的双眼又看向王座下的另一位年长些的男人:“韩掌事,依东丹刑法,女子犯杀人罪,当受何刑?”
    那年长的男子恭敬地一鞠躬:“回大汗,女子杀人,当受烙刑。”
    烙刑?
    我知道烙刑。在死去的母后身躯上,就有很多烙铁留下的血肉模糊的印记。
    纵然耶律楚生着一张和裴青一样俊美的脸,他骨子里却和耶律炀一样凶残。我为什么还这样傻,抱着希望向他跑去?为什么还要为自己辩解?今日之事,他根本不想知道真相。我茫然地把目光移向虚空。
    他一步步走得离我更近,高大而宽阔的身影遮挡住了背后的灯火,把我整个身体笼罩在他巨大的黑影之下,无法逃脱。
    “若你怕受烙刑,也可以考虑我刚才的提议。”
    我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
    浣衣局!
    身体里涌起对他无止境的恨意!“烙吧!”我并不在乎身体上多些伤疤,反正早就遍体鳞伤,我无力地说:“只是……不要烙伤我的脸。”
    脸是不能损伤的,大周人一直相信这样的说法。故而罪恶再大的犯人,也不对脸施以刑罚。因为,没有完整的脸,即使在阴曹地府,亲人也无法认出来。
    不要烙伤我的脸,我怕……青会认不出我。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出表情。沉默了半晌,他低沉道:“我可以不对你施刑,只要你从此顺从,再不逃跑。”
    这是一个嘲笑吗?还是想对垂死的猎物再愚弄一番?我眯起眼,狠狠地注视他,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休想!契丹狗!我永远不会顺从!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一有机会,我就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总有一天,大周会灭了契丹,把加诸在我身上的凌辱加倍还给你们的妻子女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用尽,只剩下漫漫无边的仇恨仍旧在心中激荡,不曾减损半分。耶律没有说话,但我仍能感觉他全身突然的绷紧。
    “该死的女人……”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狂燥怒气,“来人,现在就给她上刑!”
    越过他的身体,我突然看到了王座旁那个白衣男子。他怜悯地紧盯着我,摇了摇头。
    侍卫们动作极快。一个庞大的铁盆被数人抬了上来。顿时,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帐。一股热气直扑向我。盆里炙烤着一块块烧红的铁片。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我周身肌肤感受到一阵紧缩的痛楚。
    “大汗!”白衣男子疾步上前,“为一个汉女,何必如此!”
    “你退下!”耶律楚突然回头,低吼一声。
    白衣男子焦虑地看着我:“姑娘,这烙刑受过一遍,如何还能留得性命!还不快求大汗宽恕……”我把头扭开。那男子还要说话,耶律楚怒视他,再度下令:“还不退下!”声音更不容抗议。他只得欠了欠身,低头退了出去。
    “脱了她的上衣!”耶律楚冷酷地下令。
    “你不如直接把我扔进炉子里,这样倒也痛快!”深深的恐惧包围着我,几乎使我想尖叫着逃离。而理智,终于还是选择勇敢。
    一个侍卫上前,几下扯掉了我身上已残破不堪的羊裘。仅穿着贴身小衣,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太阳穴突突跳动。
    “慢着!”耶律楚突然吼了一声。我猛然睁开了眼,看见他正倾身向我,凝视着我胸前的一大滩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问我。
    我想回答,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那在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满满地挤在我眼前。
    “你们退后去!”他冲侍卫们喊道。帐里的人立刻远远地退开到我背后的某处。
    耶律楚向我胸前伸出手。我一惊,浑身打了个寒战。他似乎更加恼怒,用力一下拉开了我的小衣。
    我倒吸一口气,太疼了!左胸前刻着一个深深的牙印。已经凝结的血笳和被他撕开粘住的衣服所涌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合成一片嫣红。
第二十二章 烙印(下二)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你为什么不说!”后一句骤然加重,震得我耳边嗡嗡响。
    我摇晃了一下。他伸手抓住我,长袍带了男人的体温披上我的肩头。
    他站起身来,转头看着还跪在不远处的俺术。在他的注视下,俺术脸色突变,两股战栗,额头上沁出颗颗豆大的汗珠。
    耶律楚操起铁钳,自热炉里夹起硕大的铁块猛地扔在俺术面前。烧得通红的铁块发出一声巨响,刹时火星四溅,冒着滋滋的热气。俺术吓得趴伏在地,嘴里拼命地用契丹语说着饶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楚冷声问。
    旁边的老婆子见情势突变,早已跪下,一边频频叩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耶律楚眉头锁得更紧,脸色阴沉。
    炉里突然迸发出一阵爆裂声,再也无法承受热力的炭块四处扬洒。他迅疾转身护住我,一面弯身将我横抱起来。我欲挣扎,奈何周身被紧紧缚住,完全无法动弹。
    “回寝宫!”他简洁地吩咐手下,自己已迈开步子。
    “大汗!这……俺术如何处置?”韩掌事躬身问道。
    耶律楚头也不回,咬牙切齿地说:“让他好好消受这些烙铁!”
    步出大帐不远,已听见帐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盯着大帐的方向,紧紧咬住下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起来。
    耶律楚的手臂搂得更紧,却丝毫无法慰籍我。那些通红的铁块,差一点就烙上了我的身体。
    走了不久,来到一处殿宇。灯火通明,侍女们手持灯笼,远远相迎。穿过一条并不很长的走廊,耶律楚向一处宫门走去。
    宫门口立着一位契丹少女,看见耶律楚走来,诚惶诚恐地迎上来,狐疑地看着他怀里的我。
    这样的场景已经是来东丹后的第二次了。我难堪地转过头。
    后面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官道:“大汗,这是今晚侍寝的……”
    “滚开!”耶律楚说着,一脚踹开了宫门。
    他把我平放在一张大床上,我躺着,一动也不能动。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细洁的白布和药瓶,在我身边坐下,取刀割开了我周身的绳索,伸手欲掀开我胸前的长袍。
    我举手挡住他:“滚开!”
    他的脸上积聚着怒气:“别惹恼我!你的伤必须立刻包扎。”
    “我不需要。”我一把拉下他披在我身上的长袍,向他扔去,“还给你。”
    “女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惩罚俺术了!”他接住袍子,眼里迸发出怒火。
    “我想要怎么样由得了我吗?”我无法克制泪水再度涌出眼眶,“你强迫我留在东丹。你口口声声说要送我去浣衣局,就在刚才,你几乎下令对我施以烙刑。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你到底想要怎样?”从落入耶律炀手中开始,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煎熬。这煎熬到了东丹以后变得更难以忍受。面对着耶律楚的脸,每一刻,都使我狂乱,每一刻,都使我想要逃离。
    他站了起来,语气严厉:“我待你已太过宽纵!换了其他汉人这样忤逆我,早就死无全尸!”他不再理会我,转身取过细布,蛮横地说:“我不想再和你废话。要么你自己乖乖躺下,要么我把你绑在床上。”
    我爬起来想逃离他。但他钳制住我的腕骨,将我的双手定在头的上方。我拼命挣扎,伤口又渗出新的鲜血,滴落在床沿。他恼怒地点住我的穴位,使我不能动弹,再把我推倒回大床上。
    “禽兽,我恨你!”我含着泪说。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答,“你的咒骂因为说了太多遍已经失去了刺激我的效力。”他也跨上床来,将洒了药粉的细布一层层包裹在我胸前。虽然力道轻柔,但药粉接触到伤口,还是带来一阵钻心的疼。我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
    他捏住我的腮,使我无法再咬住下唇:“痛就叫出来,你这个固执的女人!”他转身取过床边一大碗药汁:“这是镇痛和安神的药汤,喝下去!”他把我的头抬高,将苦涩的药汤灌进我嘴里。
    “咳——”
    “不许吐出来。”他突然俯下身,以唇封住我的口,把我咳出的汤药硬推送进喉咙里。
    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
    我突然发现,他的眸子外圈虽然是琥珀色。可是内里的瞳仁却是奇异的蓝紫色。
    这异族的嗜血的魔性的颜色!
    汤药不多时就发挥了效力。身体的疼痛逐渐退去,连带我的情绪也慢慢安宁下来。浓浓的困意逐渐包围了我。
    他靠在我旁边,抓起我的手凝视片刻,声音里竟含着一些痛惜:“为何一定要逃到回纥去?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个陪嫁的女奴,去了也只能是任人取乐。留在东丹,我不会再让你去粗使驿……”
    他的话逐渐听不清楚,我的眼皮沉重无比,抬不起来……
    好像才刚睡去,就突然听见一阵女子说话的声音。我在迷糊中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睡在哪里,也纳闷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象挨着炭盆似的火热。不一会儿,我腰上压着的什么离开了,身旁温暖的感觉也消失了。
    我想侧过头去倾听声音的来源。耶律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和他睡在一起。昨夜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我感到异常难堪,所以还是紧紧闭着眼。他把厚实的毛毯替我掖好,翻身下床去了。
    虽然羞愧难当,我还是从毛毯的缝隙中偷偷看出去。那个将我差遣去粗使驿的美貌女子此刻正站在寝宫入口。她的双眼向我躺着的大床瞪视过来,带着深深的震惊:
    “你昨夜……宠幸了那个汉女?”
    “没有。”耶律楚背对着我,语气平淡。
    那女子走过来,矮下身子服侍他穿上银灰色镶毛皮长衣:“前日大汗你也听探子说了,临潢王四处搜寻这女子。你留她在身边,危险且不论,若有一日被临潢王知道了,反为祸端……”
    她跪在耶律楚身前替他束紧腰间玉带,又说了些什么,却听不清楚。耶律楚只是沉默。束完了站起来,她为他扣紧胸前的衣扣,突然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为什么……这些日子都不到我帐里来……”
    耶律楚没有回答。
    那女子幽怨地说:“……那日你抱她回来,我就看出你不同……是因为那支紫玉笛钗吗?你独自时老拿出来看,还叹着气……”
    耶律楚似乎僵了一下:“……赤珠……你知道了……”
    她自他肩上抬起头:“我见过那幅画了……她很像她吗?”
    耶律楚还是没有说话。
    那叫赤珠的女子怅然地垂下了手:“……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深奥无比,我想了半晌竟毫无头绪。直到那女子服侍完耶律楚穿衣洗漱,两人一起出了寝宫。
    耶律楚没有再出现。我被安排到宫中一处干净整洁的殿室养伤。一个名叫阿君的侍女照顾着我。她告诉我,自己是渤海人,在幽州住过几年,因此也会说些汉话。
    将养了十多日,我的伤差不多好了。这一日,阿君却突然告诉我,耶律楚要见我。跟着她七绕八拐,到了一处雄伟的大帐。她让过一边,示意我进去。帐里又分隔成里外两层。外间整齐站着几个侍从并侍女,一点声音也无。我走进帐里,立刻有侍女掀起门帘,让我进到里间。
    这是一间书房,墙上挂着几张古时名将的画像,还挂着些弓箭刀枪,透着浓浓的男子气息。耶律楚低着头,正站在长桌前专注地写着什么。帐壁上开着窗。阳光从窗隙里渗进来,洒在他颀长的身上,给整个人罩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光辉。今天的他,风神俊朗,沈腰潘鬓,同裴青真的很像。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明知不是青,却有一刹那的失神,是太思念使然罢。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骤然与我相撞。我正专注看他,顿时吃了一惊,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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