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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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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一巡,乐起。萧、笙、筝、琵琶、筚篥、箜篌、拍板,众乐齐奏,气势恢弘。
    酒二巡,舞动。两列红衣女子鱼贯而出,裙摆飞旋,做出不同造型。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大帐内似燃起鲜红的烈焰,衬托着女子们明眸皓腕。
    翻飞腾挪之后,曲子渐渐低缓下去。舞女们身姿如弱柳扶风,低迥而下,终于弯伏在地,嫣红的裙摆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丛明丽的花。
    “赏——”耶律炀似心情不错,而耶律楚却只目光淡淡。
    酒三巡,四周击鼓声响。红衣盛放中数名侍卫抬起一面大鼓。我白衣似雪,立于高鼓上,随着鼓声从容而舞,形舒意广。
    鼓声沉滞舒缓。我亦缓缓而动。扬臂,雍容不迫。低腰,又含着一缕惆怅。
    鼓声稍急,我足点轻盈,飞翔、斜倾、踢步、踏影……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轻柔的白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妖娆妩媚。
    鼓声渐渐响成一片,酣畅淋漓。我的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越来越急的鼓声终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猛击中戛然而止。我的身躯似突然断线的风筝,无法控制,微一摆晃,直直从高鼓上坠落……
    周围一片惊呼!其实不过虚晃一枪,下面的侍卫们早已接住我。立于他们的掌心,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忽如间水袖甩将开来,无数以白纸剪成的梨花瓣从袖中喷薄而出,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一瓣瓣,牵着缕缕的沉香,清冽绝艳,难舍难收……
    满帐的花雨中,我犹忆起,那一年的盛放,满眼梨花白。树下少年,身着青衣。
    从此,记住一片白,属于风的颜色,吹皱一池春水。
    轻巧下地,越舞离他们越近,背过身,举袖遮住脸。轻转回,袖微微拉开。眼波荡漾,似含千言万语,睇一眼耶律炀,换一个盈盈浅笑。这样的意态,是最勾动男人情愫的吧!
    果然,耶律炀早已眼神发直,凝眸不动。
    又是一个回旋,却对上了旁边耶律楚的眼神,猛的叫我心惊:他的眼里没有欲望,没有爱宠,只有一眸的惊疑不定,似回想起什么,又似辨认着什么。猛想起,刚才初见他,我也是这样的心情。
    乐曲将逝,时间无多,心无法再有旁骛。水袖忽漫天卷来,带动零落花雨,飞旋起来,越旋越快,直到长袖如飘飞的绢,轻搭在耶律炀的肩头。
    我欲收袖,他却突然拉住。轻轻一扯,我便不由自主往前几步。他咧嘴得意一笑,又一扯,将我继续拉近他。
    我却有些恼的样子,挣动长袖往后退去。他更加兴浓,使出力气,一把把我扯到他胸前。
    然而,到他胸前的,不是暖玉温存,而是我藏于袖中的一柄尖刀!
    用尽了浑身力气,把尖刀插进他的胸膛!有鲜血渗出,却并不很多。再想插深却已无法。
    他惊愕瞪目,直视我唇角一抹哀绝的冷笑!
    愣怔只是一瞬,大帐内登时大乱!有人尖叫起来,须臾如瘟疫蔓延一般嚷成一片!一边侍卫早已上前,数人一起死死抓住我。
    耶律炀已瘫软。耶律楚正趋步上前,探看他的伤口。
    我闭目等死,心中无限快意。
    “幸而穿了软丝甲,不然这尖刀再进去一寸,就没命了!”
    双目倏地睁开,我直直瞪着正帮耶律炀脱下衣服,探看伤处的耶律楚。
    他竟穿了软丝甲?软丝甲?软丝甲?
    功亏一篑,只剩下无法消弭的恨意。
    看到耶律炀仅是受伤,耶律楚唤来巫医等人替他敷药包扎。他转身走近我,拨开几个侍卫加诸在我身上的刀剑,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行刺?”
    他的确不是裴青。裴青的眼神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暴虐与肃杀。他的眼眸,也不是这样的琥珀色。他更从不会这样凶悍地与我说话。
    在这样的时候,我却无法克制地走神。
    耶律楚似有些微不耐,离我更近:“快说!”
    我凝住他的眼神,轻声道:“你让这些侍卫走开,我只告诉你一人。”
    他脸上掠过一丝怒气,刚好被我捕捉:“怎么,你怕吗?”
    他阴沉了脸,却扬手要周围侍卫走开了。
    就在这一刹那,我用尽全身力气,就朝着离我最近的长案撞去。那长案两头突出尖角,只要用力足够,插入头颅,便断无生理。
    “啊!”的一声低吼,我的头猛地震荡,几乎晕去,却没有意料中的剧痛。案边一道鲜红淋漓。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血。
    原来我撞向长案,耶律楚情急之中,以手阻挡。我的头撞在他手上。而他的手背,几乎被长案刺穿!痛得他低喊一声,鲜血飞溅。
    我震惊地瞪着他。他却不看自己满是血的手,也不看我,而是看着我撞过去时掉落在地上的紫玉笛钗,脸上现出更为惊异的神情。
    侍卫又如扑食的饿虎一般,死死把我按在地上。有一只脚踏在我头上,几乎把我的脸踩碎。
    我贴在地上,看见耶律楚用没受伤的手拾起那支紫玉笛钗。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把她带到我的大帐里,绑在床上等着!”说话的是缓过一口气来的耶律炀。此时,他已被搀扶着半坐在兽皮椅上,恶狠狠地盯视我,似嗜血的野兽盯视着垂死的猎物。
第十六章 失洁(中)
       双手被绳子牢牢绑在两边的床柱上,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从天亮到天黑,不知过了多久,手腕越来越疼。越挣扎,绳子越深深地嵌进皮肉里。
    原来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滋味是这样。
    第二天的深夜,当耶律炀意态狂暴地站在床前时,我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突然想到了那个灰衣女子。“你杀了我吧!”我的声音里有着哀求的软弱。
    他狞笑,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可怕的字眼:“我以为你不怕我。”他走得更近,伸手把上身的衣服脱掉。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布条,仍可看到鲜血浅浅地渗出。胸前浓密的黑毛蜷曲着纠结在一起。肩背上几条丑陋的疤痕以奇怪的姿势蜿蜒着,像扭动的蛇向我扑来。
    我猛摇头,拼命往后缩。
    他纵身上床,压得雪白的羊裘垫猛然凹陷下去,翻身骑坐在我小腹上,从腰间拔出一把钢刀。
    一阵恐惧从我心头掠过,但很快变成对解脱的渴望。我宁愿他用这把刀现在杀死我。
    他取过尖刀,刀锋从我脸上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凉意。我的呼吸都要凝滞了。接着刀锋向下,划破了我的上衣,一直划到肚脐。双手猛地一撕,衣服的碎片向两边飞去。整个上身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我突然克制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喉咙里翻江倒海,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强烈的恐惧终于使我大声地哭出来:“你……走开……走开!”我用力弓起双足,想把他甩下去。然而他的双腿像钳子一样制住我下半身,无法动弹。他淫秽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突然狂笑起来:“这样的美人,杀了你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绝望地尖叫:“……放开我……”一边拼命扭动身躯和双手,徒劳无功地想解开绳索。
    “想为你的主子报仇?”他捏住我前胸,恶意地揉搓,疼得我眼泪直流。恶心的嘴也加入进来,肆虐着我的胸前。趁他低头,我终于抽出右腿,狠狠地向他下半身踢去。
    “嗷!”的一声,他疼得低伏下去。“敢踢我!”他发狂般地重新爬上来,一手掐住我的脖子,扬起另一只手狠命地抽我的耳光:“贱货!等我好好弄死你!再把你……”我嘴里涌起浓重的血腥味,双眼发黑,憋得浑身涨满。
    我再没有力气挣扎。即使是他将我的身体撕裂,一下一下,反复地凌迟,如烈火炙烤般的疼痛,像烫红的铁棍捅进我的身体……这一次的烫烙还未结束,又接着是下一波的冲击……耳边,是他如野兽般粗重的喘息……什么渐渐流淌下来,是下身的鲜血,还是眼中的泪?
    朦胧中,只有床幔在剧烈地晃动。失去知觉前,我轻轻地对着空气说:“……对不起……青……”
第十七章 失洁(下一)
       醒来时,天已微亮。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当黎明的晨曦透过毡帐的缝隙漫进来,柔软地覆盖在我身体上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得到了永生的解脱。
    那轻轻抚摩我伤痕的,难道不是最疼爱我的母后?那缓缓擦拭我遍身污迹的,分明是真真和雪如……
    父皇充满怒气和鄙夷的脸骤然惊散她们的影象——“燕国,你此去是要当回纥的可敦。你要永远牢记自己是大周的公主,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公主的身份,千万不可做辱没大周的事,也不可忘记自己的使命!”
    千万不可做……辱没大周的事!
    也不可以……忘记自己的使命……
    灰衣女子被剥下的皮还钉在寨外。累累伤痕昭示她死前曾受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侮辱。一个念头突然主宰了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努力抬起头。双手仍被绑着,身体上遍是瘀紫和牙印。下半身结着大块的血痂,微微一动,钻心地疼。
    突然,我的视线接触到羊裘垫下的一点闪亮。
    是昨晚耶律炀用来划破我衣服的匕首!
    它竟然被遗忘在垫下!
    我努力侧过身,向前弯起脚尖去勾它。然而一动:“啊——”双腿之间的撕裂疼痛几乎使我晕厥。
    数年习舞使我的身体异常柔软,将腿弯到头边本是极轻松的事。但是昨晚的伤害使我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
    双腿间有什么汩汩流出。
    喘息片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猛地睁大了双眼:契丹人怕是都要起床了!再过一会儿,也许,就有人会进帐来……
    我的时间不多!
    咬紧唇,深吸一口气,决然地用腿将侧边的匕首一勾,勾到手边。
    痛得将唇咬破。身体里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搐。在勾到匕首的同时,我竟在这冰冷的季节疼得浑身沁出汗水。
    立刻握紧匕首,反手用力割腕上的绳索。绳索绕了许多道,割破一道就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终于,狠命一挣,脱出了一只手!
    突然一亮,毡帐门帘已被掀起。轻轻的脚步声向床的方向走来。有人来了!
    我猛地将匕首收于手中,手扯过一片衣服碎片盖在割破的绳索上。
    一个契丹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眼睛盯着我的脸,一边向我走来一边用契丹话轻声对我说着什么。
    我警惕地看着他,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像随时绷断的弦。
    他挨近我,又轻声说了句契丹话,似耳语一般,然后把手伸到我身下,想把我抱起来。就在他手碰到我身体的瞬间,我的紧张达到了极限,猛地抽出刀,带了所有的恨意,对准他的胸口捅去。
    刀尖插入胸口有着柔软的触感。这是一把极锋利的匕首。经过上次的失败,我,决不会再失手!
    鲜血喷溅!有一道温热在我胸口。
    他惊愕地凝视我的眼,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叫唤,而是摇晃了一下身体,向着门口指了一指,就猛然扑倒在床前。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血渐渐在地上流成一滩。
    空出了一只手,切断绳索的速度也快了很多。等两只手都得到解放,我忍着身体的剧痛坐了起来。雪白的羊裘垫上淌着一大滩鲜血,还混杂着不知道什么液体,混合出丑陋与刺目。双足踩在地上,刚想走第一步就软倒下去。
    太疼了!
    帐外透进来的光线更多……是天大亮了吗?
    抓住床沿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那日的舞衣,现在已经变成了碎片,凌乱不堪地挂着。忍着阵阵反胃脱下地上契丹军官的外袍,把自己裹了起来,才挣扎着向门口走去。
    靠近门口的地方竖着一面巨大的全身铜镜。猛然间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我惊骇得退后一步。镜中的女子蓬乱着长发,惨白的脸色映衬着唇上鲜艳的血迹,下巴两边都高高地肿起,从深陷的眼睛中射出狂躁的目光,如女鬼一般可怖。
    我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
    把匕首握紧在手中,如果门外有契丹守卫,那么今天就同归于尽吧!
    帐外没有人,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兜头的寒风向我卷来,刺入骨髓。赤足踩在地上,双脚已冻得失去知觉。有血迹星星点点,洒落在冰冷的冻土上。
    我沿着阴暗的角落慌不择路。转过几个毡帐,前方顿时展现出一大片空旷地带。右前方出现了一队契丹士兵,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黑色的铠甲在晨光中摩擦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办?退回去,帐里只有一个死人。跑出去又立刻会暴露目标。把匕首贴在胸前,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突然眼光一斜。看见左侧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我认识这辆马车,是那个东丹王耶律楚的。眼下它的主人显然不在,只有两个车夫坐在车前的高凳上打着瞌睡。
    我俯下身子,蹑手蹑脚地从马车后面绕过去。那列契丹兵已越走越近,随时有暴露的危险。我悄无声息地爬上踏板,趁两个车夫不备,拉开车门,跌进了车里。
    车里很宽敞,至少可以并坐六个人。软软的狐裘坐垫带来一丝暖意。我把身体贴在车座上,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多时外边就喧哗起来。士兵奔跑呼喊的声音,狂吠的狗叫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马车靠近。
    已来不及逃出去!
    车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说的是契丹话。依稀辨认出一个词:暴风雪。来上京的路上多次听到契丹官兵说过这个词。旁边又传来一些人响亮的应诺声,好象是有人发布什么命令。
    车帘一动,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轻快地跳上车来。他还未坐稳在位子上,冰冷的匕首闪过一道银光,已贴上他的喉咙。
    “叫车夫赶快出发!否则杀了你!”我压低声音,狠狠地逼视着耶律楚。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和一只噬人的疯狗没什么两样。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也没有看我的匕首,而是看向我吊在身上的这件男子军袍,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就镇定下来,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坐稳在我对面的座位上。
    “快!”我把匕首贴得更近。他颈部的皮肤在刀刃的压迫下微微下陷。
    正在这时,车窗轻轻地被叩击了数下,随即传来男子急促的声音。我尽力辨识,似乎听见有“血”、“女人”等字眼,不由嘴角一阵哆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他显然捕捉到我内心的恐惧,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有一丝的讥逍。
    我虚弱地对他摇了摇头。他突然开口,对着窗外说了一通契丹话。这次,我一个字也没听明白,心狂乱地跳动。
    轻轻一晃,马车竟然动了起来,一阵小跑,然后越跑越快,能清楚地听到车轮在大地滚动的隆隆声。
    我一直用刀抵着他的脖子,他也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但眼神却肆意在我身上游走,一直到我脚下,停驻在那里不动。我不由低头,几滴血珠正顺着我光裸的脚踝滴落到车厢底。车厢里铺的都是名贵的白狐裘,此刻已被污损了不小的一块。
    逃出王帐,爬上马车这一连串的动作耗尽了我的力气。刚才万分紧张时不觉得,现在浑身开始疼痛起来,越来越厉害,特别是身体某处一阵阵的撕痛,使我坐立难安。光着的脚刚才还是冰冷,但此刻全身却奇异般的滚烫起来,头也逐渐昏昏沉沉,眼前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我猛地甩甩头,赶走夺走我意识的昏乱。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我不曾提防,向前猛地一扑,扑到他身上,肿起的下巴碰到他的胸口,撞得生疼。匕首也掉在地上。
    完了!
    然而他并没有动。
    我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匕首,最后狼狈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再次对准他。
    “你的马车,要到哪里去?”他的身上有种叫人慌乱的东西。
    他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东丹。姑娘要去何处?”
    我愣了半晌:“你令车夫将我送去回纥。”
    “这不可能。”他冷淡地说。
    我有些恼羞成怒,把匕首更贴近他的脸:“为何?”
    他左手搔痒般轻轻一个手刀,我的手一阵酸软,匕首立时掉在地上。我大惊失色地望着他。
    “回纥离此地至少有七日的路程。”他还是面无表情,“更何况,马上就要下暴风雪了。”说罢,转过头去,撩开厚实的窗帘,望向外边。
    虽在车里,还是能感觉到车外的风越刮越急,放纵而狂悖,带了尖锐的呼啸。天地间飘起了雪,被风卷着到处狂舞。马车的行进也明显慢了下来。
    我既不能留在临潢,也不敢去东丹,更无法独自走到回纥。天地之间,竟无我容身之处。
    大地一会儿就全被染白。这大雪真好,再多的污秽,都掩埋得如此干净,似不染一尘。
    “就在这里停吧!”我突然说。
    他看着我露出些许捉摸不透的表情,斩钉截铁道:“不行。”
    “停下,快停下!”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泪流满面,像疯子似的嘶吼。面对这张既无比熟悉又如此陌生的脸,我无地自容,只想逃开。
    如果青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如果他知道我被耶律炀……
    虽是风雪交加,车夫还是听见了我的大喊。车突然猛地停了。后边跟着的骑兵队簇拥上来。他们身上都落满了雪。
    我打开车门,人扑出车外。兵士们显然被这车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疯子似的女人弄糊涂了。一个骑兵立刻冲进车里向耶律楚焦急地说着什么。
    我没有回头,一步步向着大雪深处走去。裸足踩在松软的雪地里,陷成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一点点细小的血迹洒落在雪地上,像嫣红的花朵。
    片片雪花落在我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冷。
    曾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护弟弟,曾想用自己柔弱的肩头去扛起一份责任。
    然而,也只是枉得不洁身。
    如果早点明白……早点妥协……
    “请你活下去!”我何尝不想活下去。可是,如何再能活下去?
    终于再不能走一步,跪倒在雪地里。
    漫天飞雪,请用这洁白将我埋葬,洗去我遍身的污泥……
第十八章 失洁(下二)
       青抱着我。他的胸膛那么暖,使我深深依恋。我情不自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虽然宫里嫫嫫看见了又要大惊小怪。上回他只在梨树下用唇碰了碰我的额头,嫫嫫已经说了三遍《女则》四遍《列女传》。
    头枕在他的臂弯:“抱紧我罢!”他依言紧紧搂住了我。
    “……青,原谅我……”
    他温柔的眼光融化我所有的伤痛:“恩。”
    我把脸贴上他的脖子:“……我觉得自己……很脏……”
    “别说了……”他用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唇。
    让他胸前的衣料吸干我的泪:“……你要了我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只是觉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我必须这样做。
    他身体突然有些紧绷,慢慢松开了紧抱我的手,声音也有了一些冷淡:“……你伤得很厉害……”
    他果然是介意的。他……果然是嫌弃的。
    “……睡一会儿罢……”他轻轻说着,把我放到床上。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轻轻擦拭我的身体。微微的凉意和细细的痛楚使我醒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炉火发出的薜薜驳驳的声音。我躺在一张狭窄而简陋的床上。这是间空落落的小屋,半旧的桌子,几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一炉热火,还有坐在我床前的耶律楚。
    原来关于青,不过是个梦。
    身上原来的那件男子军袍垫在身下。我腰上盖着一件黑裘披风。我猛然发现,黑裘披风下的自己不着寸缕。而耶律楚正伏在我赤裸的上半身,用一块湿布依次擦拭每一个伤口。
    倒吸一口冷气:“……你……你在……做什么?”一边拉过披风遮严自己。一个耶律炀已够了,难道还要另一个男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惊恐地连声逼问他。
    他把沾了血的布在身边的一个盆里清洗了一下,才懒洋洋地说:“你的问题太多了。”然后又准备撩起黑披风。
    “不!”我凄厉而决然地叫起来,“你不能对我做这样的事!”
    他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我接下去要对你做的事你会更受不了。”
    我几乎要惊跳起来,身体刚一动,下体就像被尖刀猛刺了一下,疼得我“啊”了一声,又倒回床上。
    他迅速掀开披风,头凑过去盯着我的下身:“该死的,又出血了!”
    我张口结舌,羞愤难当,威胁道:“不许再看。你再羞辱我,我就一头撞死!”最后几个字是和着哭腔一起出来的。
    他立刻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缓缓举起右手。他右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你上一次想撞死时我已经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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